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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船长与船
孩子出生那天,我看着怀里那个皱巴巴的小家伙,心里欢喜得不得了,觉得所有的苦都值了。丈夫握着我的手,眼睛也是红红的,一个劲儿地说:“辛苦了,老婆,辛苦了。”
我们早就商量好了,他工作忙,产假有限,等我出了院,就请个月嫂。一来专业,二来也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家庭矛盾。尤其是和我婆婆之间,我总觉得,有点距离反而更亲。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我出院回家的第二天,婆婆就拎着个大编织袋,风风火火地来了。一进门,嗓门亮得能掀翻屋顶:“哎哟,我的大孙子呢!快让奶奶瞧瞧!”她还没洗手,几乎是抢一样地把孩子从我怀里接过去,搂着,晃着,嘴里心肝宝贝地叫个不停。
看到这样的情形,我这心里都咯噔一下。果然,晚上丈夫刚提起请月嫂的事,婆婆的脸立刻就沉了下来,把手里的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请什么月嫂?乱花钱!外人能有自家人上心?之前你们兄弟三个,不也是我自己一手带大的?谁生的娃谁带,天经地义!我过来就是帮忙照看照看,主力还得是当妈的!”说完,婆婆阴恻恻地看了我一眼,看得我心里发毛。
“妈,小雯这刚生完,身体虚……”丈夫试图解释。“虚什么虚?我们那会儿生完孩子第三天就下地干活了!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太娇气!”婆婆打断他,目光转向我,“小雯啊,不是妈说你,当妈了就得有当妈的样子,担起责任来。”
我胸口一阵发闷,像被石头堵住了。谁不想自己带孩子?可我侧切伤口还疼着,奶水也不顺畅,半夜孩子哭闹,我挣扎着爬起来,浑身就跟散了架一样。我需要帮助,而不是这种婆婆这种高高在上的“指点”。
我想说些什么,可看到婆婆那张不容置疑的脸,又看看旁边耷拉着脑袋不吭声的丈夫,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算了,刚回来,别吵了。我努力扯出个笑,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妈说得对,我知道了。”
我的退让,并没有换来风平浪静。婆婆理所当然地住了下来,也开始了她“帮忙照看”的日子。她的帮忙,主要体现在动嘴上。
孩子哭了,我抱着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地哄,累得胳膊酸软。婆婆坐在客厅沙发上,一边嗑瓜子一边说:“哭两声没事,练肺活量。你别一哭就抱,惯坏了以后可有你受的。谁生的娃谁带,你得摸准他的脾气。”
我半夜挣扎着喂奶,困得眼皮打架,孩子吸得我乳头皲裂,钻心地疼。早上起来脸色苍白,婆婆看见了,轻描淡写地说:“当妈了都这样,熬一熬就过去了。孩子是你生的,你不受累谁受累?”
她热衷于用她三十年前的经验来指导一切。我说医生让宝宝侧睡防止溢奶,她非要给孩子扳正,说睡平头好看;我说尿不湿方便卫生,她偷偷拿出别人给的旧布尿片,说那个透气;我喝点清淡的汤水下奶,她嫌没油水,非要炖浓浓的老母鸡汤,说我“嘴刁”,不为孩子想。
最让我难受的是,她几乎“霸占”着孩子。只要孩子醒着,她总要抱在怀里,逗弄着,自言自语地说:“奶奶的乖孙哦,还是跟奶奶亲。”只有等孩子饿了、哭了,或者拉了尿了,她才会塞回给我,仿佛我只是个喂奶和收拾烂摊子的工具。每当这种时候,她总不忘加上那句万能金句:“喏,谁生的娃谁带,快弄弄。”
我心里那团火,窝得越来越大。我跟丈夫抱怨,他每次都是那几句:“妈也是好心,老一辈都这样,你多忍忍。”“她年纪大了,来帮忙也不容易,你别跟她计较。”“等出了月子就好了。”
忍?计较?我看着这个在我和婆婆的无声战争里,只会和稀泥、躲清静的男人,心里一阵阵发凉。这个家,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在挣扎。
冲突的彻底爆发,是在一个周末的中午。那天孩子不知怎么,特别闹腾,哭个不停。我抱着哄了半天,腰都快断了。婆婆在厨房做饭,锅碗瓢盆弄得叮当响,隔着门都能听见她的抱怨:“带个孩子都带不好,哭得人心烦!”
好不容易把孩子哄得稍微安静点,我把他放在床上,想去上个厕所。刚站起身,眼前就是一黑,差点栽倒。扶着墙缓了好一会儿,那种眩晕感才过去。自从生完孩子,我就没睡过一个整觉,虚弱和疲惫像潮水一样一阵阵涌上来。
我慢慢走到客厅,想倒杯水喝。就在这时,卧室里的孩子又哭了。几乎是同时,婆婆端着菜从厨房出来,把盘子往餐桌上一跺,声音尖锐:“又哭了!你就不能让他消停会儿?我做个饭都不安生!跟你说了多少次,谁生的娃谁带,你把他弄舒服了,他还能老哭?”
那一刻,我脑子里那根绷了许久的弦,“啪”一声,断了。累积了二十多天的委屈、愤怒、疲惫,像火山岩浆一样在我胸腔里翻滚、冲撞。息事宁人?忍气吞声?换来的是什么?是变本加厉的指责和理所当然的甩手。
我站在原地,没动,也没像往常那样低头沉默。我抬起头,看着婆婆那张写满了不满和挑剔的脸,嘴角慢慢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我笑了,一声清晰的冷笑从喉咙里溢出来。
我没理她,也没去看闻声从书房出来的丈夫。我转身,径直走向餐桌。桌上,已经摆好了三菜一汤。婆婆手艺不错,饭菜色香味俱全,尤其是丈夫面前那碗他最爱吃的红烧肉,油光锃亮,冒着热气。
在婆婆和丈夫错愕的目光中,我伸出手,端起了那碗红烧肉,走到垃圾桶边,手腕一翻。“哗啦——”满满一碗肉,连同浓稠的汤汁,全部扣进了垃圾桶里。空气瞬间凝固了。婆婆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丈夫也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没停手。接着是那盘清蒸鱼,那碟炒青菜,那盆番茄蛋汤……一盘,一盘,一碗,一碗,全部被我冷静地、决绝地,倒进了那个黑色的垃圾桶里。汤汁四溅,菜叶挂在桶边,一片狼藉。
做完这一切,我拍了拍手,转过身,平静地看着脸色铁青、浑身发抖的婆婆,声音清晰而稳定,一字一句地说:“是啊,您说得对。”我顿了顿,目光扫过一旁目瞪口呆的丈夫,最终定格在婆婆扭曲的脸上,“谁生的娃谁带。那这饭菜,是您儿子最爱吃的,也是您亲手做的。所以,您也自己带,自己吃吧。我和我生的娃,不劳您费心伺候了。”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垃圾桶里散发出的混合食物气味,和婆婆粗重的喘息声。婆婆像是终于反应了过来,指着我,手指颤抖,声音尖利得破了音:“你……你反了天了!你这是什么态度!我辛辛苦苦做的饭!”
“辛苦?”我迎着她的目光,毫不退缩,“您也知道辛苦?那我呢?我生孩子的辛苦,带孩子的辛苦,您看见了吗?您除了动动嘴皮子,‘谁生的娃谁带’,您还做了什么?您来是帮忙的,还是来给我添堵、给我立规矩的?”
我积压了太久的话,像开了闸的洪水,倾泻而出:“孩子是我生的,没错!我会对他负责到底!但您儿子是您生的!您教了他什么?教他怎么在老婆和母亲之间和稀泥吗?教他怎么理所当然地把所有责任都推给‘孩子妈妈’吗?”
丈夫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在我冰冷的目光下一个字也没吐出来。婆婆被我一连串的话堵得哑口无言,胸口剧烈起伏,猛地一跺脚,哭天抢地起来:“没法活了!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摊上这么个不讲理的儿媳妇啊!我走!我走行了吧!”
她一边号哭着,一边冲进客房,开始胡乱地收拾东西。我没有阻拦,也没有再去理会站在那里、脸色灰白的丈夫。我默默地走回卧室,关上了门。门外,是婆婆刻意放大的哭诉和收拾东西的噪声,还有丈夫低低的、无奈的劝解声。
我坐在床边,看着婴儿床上终于熟睡的孩子,小小的胸膛随着呼吸轻轻起伏。我伸出手,轻轻抚摸他柔软的脸颊。心里那股淤积了许久的浊气,好像随着刚才那场爆发,终于散开了一些。我知道,接下来可能会有一场更大的风暴,婆婆可能会真的负气离开,丈夫可能会跟我冷战,周围邻居和亲戚可能会指责我不懂事……
但我不怕了。对试图用辈分和歪理绑架你、践踏你底线的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无尽的残忍。日子是自己过的,孩子是自己生的,这其中的酸甜苦辣,终究要自己承担和品味。既然如此,凭什么还要忍受那些毫无建设性、只会让人内耗的指手画脚?
我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看着儿子恬静的睡颜,我的眼神一点点变得坚定。往后的日子,是风是雨,我自己扛。但谁也别想再站在河岸上,对着在泥水里挣扎的我,说那些轻飘飘的风凉话。
谁生的娃谁带,没错。那谁搞出来的麻烦,也请谁自己收拾。
注:图片来源于网络,素材来源于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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