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后第七天,林晚提着行李箱,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站在了那扇已经不属于她的家门口,哭得泣不成声。
开门的瞬间,我甚至有一丝恍惚。眼前的这个女人,憔悴、慌乱,眼里的光彩像是被狂风吹灭的烛火,和我记忆里那个决绝地告诉我“陈阳,我们之间已经没有爱情了,只剩下亲情和责任,我不想要这样的生活”的她,判若两人。
从发现她,到我们平静地坐在民政局里盖下红章,前后不过一个月。朋友都骂我傻,说我冷静得像个机器人,分割财产时太大方,净身出户也差不多了。我没解释。十年的婚姻,从一无所有到在这个城市扎下根,我以为我们是彼此最坚实的依靠。当这份依靠从内部腐烂时,再多的纠缠和拉扯,不过是让那股腐臭味散得更广,烂得更彻底罢了。我只想快刀斩乱麻,保留最后一丝体面。
可我没想到,这所谓的“解脱”,对她而言,保质期只有短短七天。
而我们故事真正的崩塌,是从一个月前那个闷热的周六下午开始的。
第1章 被折叠的日常
那个周六,和过去几百个周六没什么不同。
我提着两大袋刚从超市采购回来的食材,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钥匙插进锁孔,旋转,门“咔哒”一声打开,屋里一如既往的安静。六岁的女儿陈念在她的房间里玩积木,客厅里只有电视机在孤零零地播放着动画片。
林晚侧躺在沙发上,手里握着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专注的侧脸。她最近似乎总有回不完的消息,嘴角偶尔会不自觉地勾起一丝我从未见过的、带着些许羞赧的笑意。
“回来了?”她头也没抬,声音懒洋洋的,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
“嗯,买了你爱吃的鲈鱼,晚上清蒸。”我一边换鞋,一边习惯性地汇报,“还买了些番茄,阳台那几株长得慢,念念等不及了。”
阳台上的那几盆番茄,是我一手侍弄的。从育苗到搭架,每天浇水、施肥,看着青涩的果子一点点鼓胀、泛红,是我在繁杂工作之余为数不多的乐趣。林晚曾笑我,说我活得像个退休老干部。我当时只是笑笑,没告诉她,我只是想让这个家,多一点烟火气,多一点从无到有、亲手创造的踏实感。
我把食材放进厨房,洗了手,切了个果盘端出来。念念听到动静,从房间里跑出来,像只小考拉一样挂在我腿上:“爸爸,爸爸,我的城堡搭好啦,你要不要来看?”
“当然要看,等爸爸先把水果给妈妈。”我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
我把果盘放在茶几上,挨着林晚坐下,想顺势搂住她的肩膀,她却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挪,身体微微绷紧。我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最后只能落在自己膝盖上。
这种细微的抗拒,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起初我以为是她工作累,后来又想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我们之间的对话越来越少,除了孩子和日常开销,几乎没有别的话题。家,渐渐变成了一个只需要按时打卡的旅馆。
“晚上同学聚会,我不回来吃饭了。”她终于放下手机,眼神却依旧飘忽,不敢与我对视。
“哪个同学?我认识吗?要不要我送你?”我一连串地问。
“哎呀,就是大学的几个朋友,说了你也不认识。不用送,我们约的地方不远。”她显得有些不耐烦,抓起沙发上的包就准备起身。
就在她起身的瞬间,她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一条微信消息的预览弹了出来。我只是无意中扫了一眼,上面的几个字却像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我的视网膜上。
发信人是“G”,内容是:“宝贝,穿我送你的那条裙子,迫不及待想见你。”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我能听到自己心脏“咚、咚、咚”擂鼓般的跳动声,血液冲上头顶,又在瞬间变得冰冷。那个“G”,是谁?那条裙
第2章 冷静的“手术”
我没有当场发作。
看着林晚匆忙走进卧室换衣服的背影,又看了看客厅另一头,正专心致志给她的芭比娃娃讲解城堡构造的女儿陈念,我强行将那股即将喷涌而出的岩浆压了回去。
我怕吓到孩子。更怕的是,一旦嘶吼和质问的口子被撕开,我们之间连最后一层薄如蝉翼的“和平”假象都会被彻底戳破,剩下的,只有血淋淋的、不堪入目的狼藉。
我走进厨房,打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水反复冲洗着自己的脸。镜子里,是一个脸色苍白、眼神空洞的男人。十年,三千六百多个日夜,我们从大学校园里牵着手的青涩情侣,到蜗居在出租屋里分吃一碗泡面的患难夫妻,再到贷款买了这套房子、有了可爱的女儿……一幕幕画面在脑海中快速闪过,像一部被按了快进键的默片。
我一直以为,我们的爱情只是被生活的琐碎磨去了激情,变成了更深沉的亲情。我以为只要我努力工作,撑起这个家,让她和孩子衣食无忧,就是对她们最好的爱。我从没想过,在我为了未来埋头奔波的时候,她已经悄悄地在我们的轨道旁,开辟了另一条岔路。
晚饭,我做了三菜一汤。清蒸鲈鱼、番茄炒蛋、蒜蓉西兰花,还有一个排骨汤。饭桌上,念念吃得很高兴,叽叽喳喳地跟我讲着幼儿园的趣事。我努力地笑着回应她,给她夹菜,但味同嚼蜡。
晚上九点,林晚还没回来。
十点,依旧没有消息。
我给念念讲完睡前故事,看着她沉沉睡去,脸蛋上还带着满足的笑意。我轻轻关上房门,回到客厅,坐在那片黑暗里,没有开灯。
手机的震动打破了死寂。是林晚发来的微信,言简意赅:“今晚住朋友家,不回了。”
朋友家?哪个朋友会让她彻夜不归?
我没有回复,也没有打电话追问。因为我知道,所有的追问都只会得到更多的谎言。信任的基石一旦出现裂缝,任何试图弥补的举动,都可能导致更彻底的崩塌。
那一夜,我坐在沙发上,一夜未眠。我没有愤怒,没有歇斯底里,内心平静得可怕。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外科医生,在确诊了病人身上的恶性肿瘤后,他不会哭天抢地,而是会冷静地开始思考,手术刀应该从哪里切入,如何切除得最干净,如何才能让创口的感染风险降到最低。
第二天是周日,林晚中午才回来,神色间带着一丝疲惫,但眉眼间的风情却是我许久未见的。她换下的衣服上,有淡淡的古龙水味,不是我的味道。
我正在阳台给番茄浇水。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暖洋洋的。
“我们谈谈吧。”我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她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如此直接。她走到我身边,沉默了片刻,才低声说:“陈阳,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我转过身,直视着她的眼睛,“是对不起我,还是对不起这个家?”
她的眼神开始闪躲:“我……我们之间早就没有爱情了,不是吗?每天除了孩子就是柴米油盐,你关心过我开不开心吗?你有多久没好好看过我一眼了?”
她的话像一把钝刀,一下下地割着我的心。是啊,我有多久没好好看过她了?我只记得她喜欢的菜,记得她用的护肤品快没了要补货,记得她父母的生日,却忘了去看看她的眼睛里,是否还有光。
“所以,那个人能给你这些?”我问。
她沉默了,但沉默本身就是一种默认。
“他是谁?”
“……一个同事,叫高飞。他很懂我,和他在一起,我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她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对新生活的向往。
我深吸一口气,那股熟悉的、令人窒息的疼痛再次袭来。但我知道,现在不是追究对错的时候了。一个人的心一旦飞走了,你攥得再紧,剩下的也只是一具空壳。
“我明白了。”我说,“既然你已经做出了选择,我们就好聚好散吧。”
林晚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她可能预想过我的愤怒、质问、甚至是挽留,但唯独没有预料到我的“干脆”。
“你……你同意离婚?”
“我不同意,有意义吗?”我自嘲地笑了笑,“林晚,我们在一起十年了,我了解你。你不是一时冲动的人,你能说出口,就证明你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我不想闹得太难看,为了念念,也为了我们曾经的情分。”
接下来的谈话,顺利得令人心寒。我像是在主持一个项目会议,冷静、客观、条理清晰。
房子,婚后财产,是我俩的名字,但首付和大部分月供都是我出的。我说,房子归我,我把房子现价的一半折算成现金给你。
车子,她开的那辆,归她。
存款,一人一半。
女儿念念的抚养权,我必须要。她可以随时来看孩子,寒暑假也可以接去住。
我提出的每一个条件,都比法律规定的要优厚。林晚几乎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只是眼神越来越复杂。她或许以为我会为了财产、为了孩子跟她争得头破血流,可我没有。
我只是想尽快结束这一切。这场婚姻的“手术”,必须快、准、狠,不能有任何犹豫。因为我知道,一旦犹豫,疼痛和感染就会蔓延,最终毁掉的,可能是我们所有人。
第3章 空荡荡的家
一周后,我们拿到了那本红色的离婚证。
走出民政局大门时,阳光有些刺眼。林晚低着头,看不清表情。高飞开着一辆我没见过的白色宝马停在不远处,他摇下车窗,朝林晚招了招手,脸上带着胜利者般的微笑。
林晚对我说了句“保重”,便快步朝那辆车走去。我站在原地,看着她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然后那辆车绝尘而去,连一片尘土都吝啬于留给我。
那一刻,我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彻底抽空了。不是撕心裂肺的痛,而是一种巨大的、无边无际的空虚。
回到家,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林晚留下的所有东西打包。她的衣服、鞋子、化妆品、我们一起买的情侣杯……我把它们一个个装进纸箱,用胶带封好,堆在客房里,像是在封存一段已经死亡的记忆。
做完这一切,屋子显得空旷了许多。衣柜里少了一半的绚烂色彩,卫生间的洗漱台上只剩下我孤零零的牙刷和剃须刀,阳台上她养的那几盆多肉,因为无人照料,叶片已经有些发蔫。
我瘫坐在沙发上,环顾着这个我亲手一点点布置起来的家。墙上还挂着我们的婚纱照,照片里的我们笑得那么灿烂,仿佛拥有了全世界。可现在,照片里的人还在,世界却塌了。
晚上,我去幼儿园接念念。
小丫头一见到我,就兴奋地扑过来:“爸爸,妈妈今天会回来吃饭吗?”
我的心猛地一揪,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我该怎么告诉她?告诉她那个每天给她讲故事、哄她睡觉的妈妈,以后不会再每天回家了?
我蹲下身,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妈妈……妈妈公司派她去很远的地方出差了,要去很久很久。”
这是我和林晚商量好的说辞。我们都觉得,孩子太小,无法理解“离婚”这么残酷的字眼。
“很久是多久?”念念歪着头,清澈的大眼睛里满是疑惑。
“嗯……要等我们念念长得跟爸爸一样高的时候,妈妈就回来了。”我胡乱地编造着一个遥远的期限。
念念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眼里的光明显暗淡了下去。
接下来的几天,我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忙乱。既要当爹,又要当妈。早上六点起床做早餐,送念念去幼儿园,然后冲去公司上班。下午五点半,不管手头的工作有多重要,都必须准时下班,冲去幼儿园接孩子。晚上回家,做饭、陪她玩、给她洗澡、讲故事,等她睡着后,我还要打开电脑,继续处理白天没做完的工作。
生活被切割成无数个碎片,每一片都写着“责任”。我没有时间去悲伤,没有时间去自怨自艾。我像一个上了发条的陀螺,不停地旋转,不敢停下。因为我知道,一旦停下,那种空虚和孤独感就会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朋友老张看不下去,约我出去喝酒。
“你小子,是不是傻?就这么便宜她了?她在先,你完全可以让她净身出户!”老张一瓶啤酒下肚,气得满脸通红。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给自己也满上一杯:“争那些有什么用?钱能买回感情吗?能让这个家完整吗?不能。既然留不住人,不如留点情面。闹得太僵,以后念念怎么办?”
“你就是想太多!”老张恨铁不成钢,“你现在是解脱了,可我敢打赌,那女的过不了多久就得后悔!”
我没说话,只是仰头喝光了杯里的酒。辣口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灼烧着我的食道。后悔?或许吧。但我已经不在乎了。
我只希望,她选择的那条路,真的能通往她想要的“新生”。
那几天,家里的番茄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大片地掉叶子,原本已经泛红的果子也停止了生长,变得蔫蔫的。我查了资料,施了肥,却依旧不见好转。
就好像这个家一样,走了女主人,连植物都失去了生机。
第44章 错位的拼图
离婚后的第五天,是个周五。
我照例去幼儿园接念念。刚到门口,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林晚。
她穿着一条漂亮的连衣裙,化着精致的妆,站在一群穿着朴素的爷爷奶奶和妈妈中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她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乐高礼盒,脸上带着一丝局促和不安。
看到我,她迎了上来,眼神有些闪躲:“我……我来看看念念。”
我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念念从幼儿园里跑出来,看到林晚,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妈妈!你出差回来了!”
她像只小蝴蝶一样扑进林晚怀里。林晚紧紧地抱着她,眼圈瞬间就红了。
“妈妈好想你。”她声音哽咽。
“我也好想你!妈妈,你这次回来还走吗?”念念仰着小脸,满眼都是期盼。
林晚的身体僵了一下,她看了一眼我,眼神里充满了求助。
我走上前,摸了摸念念的头:“妈妈这次是偷偷跑回来看你的,明天一早还要回去工作呢。我们先回家,让妈妈陪你搭乐高好不好?”
念念这才破涕为笑。
回家的路上,气氛有些尴尬。念念牵着林晚的手,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我和林晚则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
进了家门,林晚看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环境,眼神复杂。她看到了被我收拾得井井有条的客厅,看到了阳台上那几盆奄奄一息的番茄,也看到了玄关处,属于她的那双拖鞋已经不见了。
“番茄……怎么了?”她低声问。
“不知道,可能是水土不服吧。”我淡淡地回答。
那天晚上,林晚留下来吃了饭。我做了念念爱吃的可乐鸡翅和玉米烙。饭桌上,林晚好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但都被念念的童言无忌打断了。
吃完饭,她陪着念念在房间里搭乐高,我则在厨房洗碗。水流声哗哗作响,我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这个场景,曾经是我们家最寻常的画面,如今却像一部怀旧电影,透着一股物是人非的伤感。
晚上九点,念念困了。林晚哄她睡着后,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
“我该走了。”她站在客厅中央,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我送你下楼。”
电梯里,狭小的空间让沉默变得更加压抑。
“他……对你好吗?”我终究还是没忍住,问出了这个最俗套的问题。
林晚的身体颤了一下,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盯着电梯门上不断变化的红色数字。直到电梯“叮”的一声到达一楼,她才仿佛从梦中惊醒。
“挺好的。”她说完,快步走出电梯,像是要逃离什么。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那个叫高飞的男人,应该给了她我给不了的激情和浪漫吧。跑车、名牌包、高级餐厅……这些都是他轻易能给的,而我,只能给她一个温吞的家和阳台上几盆半死不活的番茄。
或许,我真的不是那个对的人。我们的婚姻,就像一块拼错了的拼图,虽然勉强能凑在一起,但缝隙间的错位,终究会让整个画面变得扭曲和不协调。
现在,她找到了属于她的那块拼图,而我,也该学着独自拼凑剩下的生活了。
第5章 破碎的“新生”
然而,生活的戏剧性,往往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就在林晚来看过念念的第二天,也就是离婚后的第六天,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听起来很精明的女人声音:“请问是陈阳先生吗?我是高飞的妻子,我想和你谈谈。”
我愣住了。高飞的……妻子?
我们约在一家咖啡馆见面。对面的女人叫王静,打扮得很干练,眉宇间透着一股久经商场的果决。她没有多余的寒暄,开门见山。
“陈阳先生,我知道你和你前妻林晚刚刚离婚,我也知道她离婚的原因是我的丈夫,高飞。”
我端着咖啡杯的手紧了紧,没有说话,示意她继续。
“高飞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王静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他不是什么青年才俊,我们家的公司是我父亲的。他不过是个入赘的女婿,靠着我家的资源在外面装点门面。他没钱,开的那辆宝马在我名下,住的房子也是我的。他唯一的本事,就是会哄女人开心。”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追你前妻,无非是看中了她单纯、好骗。他大概是算好了,你们离婚,林晚能分到一笔不小的财产。他想用那笔钱,脱离我的控制,自己出去单干。”王静的语气平静,却字字诛心,“可惜,他算盘打错了。我早就冻结了他所有的卡,他现在身无分文。”
“所以,他和我妻子在一起,从头到尾就是个骗局?”我的声音有些干涩。
“可以这么说。”王静呷了一口咖啡,眼神锐利,“我今天找你,不是为了兴师问罪,而是想提醒你。高飞那种人,为了钱什么都做得出来。我怕他会继续纠缠你前妻,甚至……伤害到你们的孩子。”
我沉默了。原来,林晚所向往的那个充满激情和理解的“新世界”,不过是一个精心编织的谎言。她以为自己是飞向自由的蝴蝶,却不知道自己一头撞进了一张早已布好的蛛网。
那一刻,我对林晚的怨恨,突然就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而深沉的怜悯。她就像一个被糖果诱惑的孩子,兴高采烈地跟着陌生人走了,却不知道那糖果背后,是万丈深渊。
送走王静,我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城市的霓虹灯闪烁着,车水马龙,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我突然觉得很累,不是身体上的疲惫,而是心累。
一场婚姻,十年感情,最后竟以如此荒诞的方式收场。
我回到家,看到念念画的一幅画贴在冰箱上。画上有三个人,爸爸、妈妈和她,手牵着手,在蓝天白云下笑得特别开心。旁边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我爱爸爸妈妈。
我的眼眶一热,差点掉下泪来。
我做错了什么吗?我努力工作,我顾家,我以为我给了她们我能给的全部。可为什么,家还是散了?
也许,我错在把婚姻当成了一个任务。我以为只要完成了“赚钱养家”这个主要目标,其他的一切都会水到渠成。我忽略了沟通,忽略了情感的交流,我把林晚当成了并肩作战的战友,却忘了她首先是个需要被爱、被看见的女人。
而林晚,她错在用一种错误的方式去弥补内心的缺失。她逃离了一座她认为的“围城”,却闯进了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我们都错了。我们都把生活想得太简单了。
第6章 站在门口的“孩子”
于是,便有了开头那一幕。
离婚后第七天,一个大雨滂沱的傍晚,林晚提着行李箱,浑身湿透地出现在我家门口。
她看到我开门,积攒了一路的委屈和绝望瞬间决堤,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我没有把她关在门外,也没有说任何讽刺的话。我只是默默地侧过身,让她进来。
我从柜子里找出一条干毛巾和一套我的旧睡衣递给她,然后去厨房给她煮了一碗热腾腾的姜汤。
她坐在沙发上,小口小口地喝着姜汤,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客厅里很安静,只有窗外的雨声和她压抑的抽泣声。念念已经在房间里睡着了。
“他……他就是个骗子。”终于,她开口了,声音沙哑。
我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他根本就没有离婚,他老婆找上我了……他跟我在一起,就是为了我分到的那笔钱。”她断断续续地说着,“我把钱转给他后,他就消失了。电话不接,微信不回。我去找他,他老婆把我赶了出来,说我破坏别人家庭……”
她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我,充满了悔恨和自我厌恶:“陈阳,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把我们十年的家,换来了一场笑话。”
“钱没了可以再赚。”我看着她,语气平静,“人没事就好。”
我的平静,似乎让她更加崩溃。她捂着脸,哭得更厉害了:“你不骂我吗?不恨我吗?我把我们的家毁了,我背叛了你,我就是个傻子,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恨吗?当然恨过。在她决绝地说要离开的时候,在我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房间的时候,在我向女儿撒谎说妈妈去出差了的时候。
但此刻,看着她这副狼狈不堪、被骗得一无所有的样子,那点恨意,早已被更复杂的情绪所取代。
“林晚,”我走到她面前,递给她一张纸巾,“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从高飞出现才开始的。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也有责任。”
她愣愣地看着我。
“这些年,我只顾着低头赚钱,想着给你和念念一个更好的物质生活,却忽略了你的感受。我把你当成理所当然的家人,却忘了给你作为妻子的关心和爱护。这个家,是我先让它变冷的。”我说。
这不是为了安慰她而说的场面话,而是我这几天来,最深刻的反思。一段关系的破裂,雪崩之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可是……”
“没有可是。”我打断她,“我们都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了代价。你被骗了钱和感情,而我,失去了完整的家庭。我们扯平了。”
林晚呆呆地看着我,眼泪还在往下流,但眼神里却多了一丝别的东西。
“那你……还愿意……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她小心翼翼地问,声音轻得像羽毛,“为了念念,我们……复婚好不好?”
我沉默了。
客厅的挂钟“滴答、滴答”地走着,像是在丈量着我内心的挣扎。
复婚?这个词对我来说,太过沉重。
我看着她,这个我爱了十年,也伤了我最深的女人。我看到了她的悔恨,也看到了她的走投无路。
我走到阳台,推开窗,冰冷的雨丝夹着风吹进来,让我瞬间清醒了许多。那几盆半死不活的番茄,在雨水的冲刷下,叶子显得更绿了一些。
我回过头,对林晚说:“林晚,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就算用再好的胶水粘起来,裂痕也永远都在。我们回不去了。”
她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像被戳破的气球。
“但是,”我话锋一转,“我们还是念念的爸爸和妈妈。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我深吸一口气,说出了我的决定:“你可以在这里暂住一段时间,直到你找到工作和住的地方。客房我收拾出来了。以后,你想什么时候来看念念都可以。我们,试着做一对合格的父母,好吗?”
这不是原谅,也不是复合。这或许是,对我们这段失败的婚姻,最好的处理方式。
第7章 新的番茄苗
林晚最终没有在我家住下。
第二天,她情绪稳定后,坚持要离开。她说,她没有脸再待在这里。她用仅剩的一点钱,在附近租了一个小单间。
生活,终究要靠自己重新站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进入了一种全新的相处模式。她找到了工作,虽然薪水不高,但总算能养活自己。她每周会来看念念两三次,带她去公园,给她买零食,尽力弥补着一个母亲的缺位。
我没有再提过那笔被骗走的钱,也没有再提过高飞。我们之间,有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绝口不提过去,只谈念念的现在和未来。
我们会在念念的家长会上,像所有正常的父母一样,并肩坐在一起,认真听老师讲话。我们也会在念念生病时,一起守在医院,轮流照顾。
外人看来,我们和那些离婚后反目成仇的夫妻完全不同。我们更像……分工明确的合作伙伴,共同经营着一个名叫“陈念的童年”的项目。
老张又约我喝酒,这一次,他没有再骂我傻。
他拍着我的肩膀说:“陈阳,说真的,我佩服你。换做是我,绝对做不到你这么坦然。”
我笑了笑:“没什么坦然不坦然的。只是想明白了,揪着过去的错误不放,惩罚的不是别人,是自己,还有孩子。放过她,其实也是放过我自己。”
是啊,放过了。
当我不再执着于“为什么被背叛的是我”这个问题时,我才发现,天,依旧是蓝的;生活,也并没有那么糟糕。我开始有时间重拾自己的爱好,周末会带着念念去爬山、去博物馆。我甚至报了一个烹饪班,想学做更多的菜。
我的生活,并没有因为失去一段婚姻而变得残缺,反而因为卸下了沉重的枷锁,而变得更加开阔和自由。
一个周末的下午,我带着念念在阳台上松土。那几盆老番茄藤,终究还是枯萎了。我把它们清理掉,准备种上新的。
“爸爸,我们种新的,它还会长出红红的果子吗?”念念仰着头问我。
“会的。”我把新买的番茄苗小心翼翼地放进土里,温柔地对她说,“只要我们好好照顾它,给它阳光,给它水,它就会长出比以前更甜、更大的果子。”
念念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也学着我的样子,用小铲子给新苗培上土。
阳光透过窗户,暖暖地洒在我们父女身上。我看着身边女儿认真的侧脸,看着花盆里那株充满生机的新苗,心里一片宁静。
我知道,那个曾经破碎的家,是回不去了。
但一个全新的,只属于我和女儿的家,正在这片废墟之上,伴随着这株新的番茄苗,慢慢地,重新生根、发芽。
至于林晚,我希望她也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那片土壤,种下属于她的、新的种子。毕竟,人生这道题,没有标准答案,我们都只是在各自的考卷上,努力地写下自己的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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