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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岁妻子跳舞遇第二春,老实丈夫放手离婚,半年后:妻子痛呼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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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后,林秀文在电话那头哭着说后悔时,我正给我养的那盆君子兰浇水。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翠绿的叶片上,水珠滚落,像一颗颗小小的珍珠。电话里的声音,时而模糊,时而尖锐,像一把生了锈的锥子,执拗地想钻进我心里,却发现那里早已换了材质,变得坚实而平静。

二十五年的婚姻,像我手里这把用了多年的旧茶壶,外面看着不起眼,内里却浸透了时光的茶香。我以为这香气能温润一辈子,却没想过,一阵广场舞的旋风,就能把它吹得干干净净。从她眉飞色舞地跟我描述那个叫刘伟明的舞蹈老师,到她眼神躲闪地提出离婚,不过短短一年。

我放手了。没有争吵,没有拉扯,甚至没有多问一句为什么。周围所有人都说我傻,说我窝囊,只有我自己知道,当一壶茶已经凉透,再添多少沸水,也回不到原来的味道了。

那一切,都得从去年春天,秀文迷上跳舞说起。

第1章 风起于舞池

我们家住在老城区,楼下就是个小公园。春天一到,公园里就热闹得像赶集。唱戏的,下棋的,还有就是音响开得震天响的广场舞队伍。我和林秀文结婚二十五年,儿子陈浩在外地工作,一年也就回来一两次。日子过得就像那台老旧的摆钟,嘀嗒,嘀嗒,平稳,却也单调。

我叫陈建国,在一家国营工厂干了一辈子维修,再有两年就退休了。我的世界很简单,上班,下班,回家捣鼓一下花草,或者修修邻居家接触不良的开关。秀文退休比我早,以前总爱在家看看电视剧,或者跟老姐妹们逛逛菜市场。可自从儿子成家,她嘴里“无聊”两个字就说得越来越频繁。

“建国,你看王姐她们,天天去跳舞,精气神多好。我也想去试试。”那天晚饭,秀文夹了块红烧肉到我碗里,试探着说。

我当时正琢磨着单位里一台老机床的毛病,头也没抬,“去呗,好事儿。多活动活动,省得天天在家闷着。”

我没把这当回事。女人家,退休了总得找点事做。跳跳舞,总比天天坐着看电视强。

秀文的行动力很强。第二天就去置办了行头,软底舞鞋,颜色鲜艳的运动服。晚上七点一到,她就兴冲冲地出门了。我一个人坐在客厅那张磨得有些发亮的旧皮沙发上,看着电视里的人影晃动,第一次觉得屋里有些空。

这张沙发是儿子上初中那年买的,当时我们俩跑遍了整个家具城,才挑中这款。秀文说,皮实,耐用,就像我们的日子。二十多年过去,沙发没坏,可坐沙发的人,心好像开始变了。

秀文跳舞的热情超乎我的想象。她学得很快,没一个月就成了队伍里的骨干。回家后的话题也全变成了舞蹈。什么伦巴、恰恰,还有她们那个“刘老师”。

“建国,你不知道,我们刘老师跳得可好了,得过市里的奖呢!”她一边用毛巾擦着汗,一边眉飞色舞地跟我说,“他夸我乐感好,有天赋。”

我“嗯”了一声,递给她一杯早就晾好的温水。刘老师,刘伟明,这个名字第一次就这样进入了我的生活。我当时只觉得,不过是个教跳舞的,能得到老师的夸奖,秀文高兴就好。

可渐渐地,事情开始有点不对劲。

秀文开始买各种新衣服,不再是以前那种宽松舒适的款式,而是收腰的、带亮片的裙子。她还买了口红和香水,每天出门前都要在镜子前照上很久。我们那个小小的洗手间,开始飘散着一股陌生的、甜腻的香气,盖过了我习惯的肥皂味。

她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以前九点准时回来,后来拖到九点半,十点。有时候回来,身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酒气。我问她,她就说是跳完舞大家一起去吃了宵夜,刘老师请客。

“你一个女人家,老跟一帮人混到那么晚,像什么样子?”有一次,我忍不住说了她一句。

她正在换鞋,听到我的话,动作顿了一下,随即直起身子,脸上那点跳舞带来的红晕瞬间褪去,换上了一层薄霜。“陈建国,你什么意思?我跳个舞,交几个朋友,碍着你什么事了?我在家当了半辈子保姆,现在想为自己活一次,不行吗?”

我被她这番话噎得半天说不出一个字。保姆?我什么时候把她当保姆了?我们这个家,不一直都是两个人一起撑着的吗?我负责在外挣钱,她负责操持家里,这不就是最普通夫妻的过法吗?

那晚,我们第一次分房睡。我躺在客房那张又冷又硬的小床上,翻来覆去,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客厅里,那座老摆钟还在不紧不慢地走着,可我总觉得,有些东西的节奏,已经乱了。

第2章 不一样的香气

自从那次争吵后,我和秀文之间的空气就变得稀薄而紧张。她不再主动跟我分享跳舞的趣事,我也识趣地不再多问。家,这个本该最温暖的港湾,渐渐变成了一个我们各自歇脚的旅馆。

我开始留意那个叫刘伟明的人。有一次,我借着去公园散步的机会,远远地看了一眼。他大概五十出头,头发梳得油亮,穿着一身白色的练功服,在人群中确实很显眼。他很有耐心,手把手地教那些大妈们动作,脸上总是挂着和煦的笑。秀文站在他身边,笑得比公园里的花还灿烂。那一刻,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我承认,我这辈子嘴笨,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年轻时,别的男人给对象送花写诗,我只会把她的自行车修得更好骑,把她的旧收音机调得没一点杂音。我觉得,踏踏实实地过日子,比什么都强。可看着秀文仰望刘伟明时那种崇拜又羞涩的眼神,我第一次对自己坚守了一辈子的信念,产生了怀疑。

变化是藏不住的。以前,秀文的手机总是随手扔在沙发上,现在却机不离身,连去洗手间都带着。有几次我半夜醒来,看到她房间的门缝里还透着光,隐约能听到她压低声音在笑。

我不是没想过跟她好好谈谈。

一个周末的下午,我特意没去单位加班,还绕路买了她最爱吃的烤鸭。我把饭菜摆好,等她回来。可左等右等,等到饭菜都凉透了,她才开门。

“去哪了?电话也不接。”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

“哦,手机静音了,没听见。”她一边换鞋,一边轻描淡写地说,“下午舞队有活动,跟刘老师他们去KTV唱歌了。”

“唱歌?”我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那件我从未见过的新款风衣,心里那股无名火“噌”地就冒了上来,“林秀文,你还记不记得你是有家的人?”

她好像没料到我会发这么大火,愣了一下,随即把手里的包往沙发上一甩,声音比我还大:“陈建国!你又来了!我就是去唱个歌,怎么了?你一天到晚像个审贼一样审我,有意思吗?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除了会修东西,你还会干什么?你懂什么是生活吗?你懂什么是浪漫吗?”

一连串的质问像冰雹一样砸在我脸上。

我懂什么?我懂每天清晨第一个起来,把稀饭熬上;我懂她胃不好,炒菜从不敢多放一滴辣椒;我懂她冬天手脚冰凉,每年都会提前把旧棉拖里的棉花换成新的。这些,难道不是生活吗?

“刘伟明就懂?”我几乎是咬着牙问出这句话。

她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了:“你别把人想得那么龌龊!刘老师他儒雅、风趣,他懂艺术,懂欣赏!不像你,一辈子就是个锯木头、拧螺丝的命!”

“锯木头、拧螺丝的命”,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精准地插进了我的心脏。我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人,她脸上的妆还没卸干净,口红的颜色刺眼得让我心慌。我们之间,好像隔了一道看不见的深渊。

那晚,桌上的烤鸭一口没动。我默默地把饭菜收进冰箱,然后回到客房,关上了门。我靠在门上,听着外面秀文悉悉索索收拾东西的声音,然后是她房间门关上的轻响。

整个屋子,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我这才发现,我失去的,不仅仅是那个熟悉的发妻,还有这个家里曾经让我无比安心的,那股淡淡的、属于油盐酱醋的香气。现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不懂,也融不进去的,陌生的芬芳。

第3章 沙发上的裂痕

生活的裂痕一旦出现,只会越来越大。

我和秀文的冷战在持续。我们像合租的室友,除了必要的话,几乎零交流。她依旧每天打扮得光鲜亮丽地出门,而我,则把越来越多的时间泡在工厂里。那些冰冷的机器,至少不会用言语刺伤我。

儿子陈浩打来过几次电话,敏锐地察觉到了家里的异样。

“爸,你跟我妈又吵架了?她最近朋友圈发得可勤了,全是跳舞的照片,还有跟一个男的的合影,看着挺亲密的。”

我捏着电话,喉咙发紧,“没事,……她就是爱玩。”我不想让孩子担心,更不想把家里的丑事说给孩子听。这是我作为父亲,最后的固执。

“爸,有什么事你别一个人扛着。你跟我妈过了一辈子,有什么坎过不去?好好聊聊。”陈浩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

好好聊聊。我也想。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之间连“聊聊”都成了一种奢望?

转机,或者说,是把所有事情推向悬崖的最后一根稻草,发生在我五十岁生日那天。

往年我的生日,秀文都会提前准备,亲手给我做一碗长寿面,卧上两个荷包蛋。她说,外面的东西再好,也比不上家里的味道。我一直把这个当成我们之间无需言说的默契。

那天,我特意提前半小时下了班。路过蛋糕店,犹豫了一下,还是买了个小蛋糕。我想,或许可以借这个机会,跟她缓和一下关系。毕竟,半辈子的夫妻了,哪有什么隔夜仇。

可我推开家门,迎接我的,是满室的清冷。桌上没有饭菜,厨房里冷锅冷灶。秀文不在家。

我给她打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很嘈杂,是舞曲和人们的欢笑声。

“喂,建国,什么事?”她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

“你……在哪呢?”我问。

“哦,我们在外面聚餐呢,给刘老师庆功,他带队参加的比赛拿了一等奖。”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我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地说:“秀文,你忘了吗?今天是我生日。”

电话那头沉默了。长达十几秒的死寂,比任何嘈杂的声音都更让我难受。

“哎呀!”她终于叫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你看我这记性!忙昏头了……建国,对不起啊。要不,你先自己下碗面吃?我们这边……可能还要一会儿。”

“不用了。”我轻轻挂断了电话。

我把蛋糕放在茶几上,一个人坐在那张旧沙发上。电视开着,演的是一部家庭喜剧,里面的欢声笑语显得格外刺耳。我就那么坐着,从天亮坐到天黑,直到窗外的路灯一盏盏亮起,把我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

十点半,秀文回来了。她带着一身酒气和浓烈的香水味,看到我坐在黑暗里,吓了一跳。

“你怎么不开灯啊,吓死我了。”她抱怨着,伸手去按开关。

灯亮了,也照亮了茶几上那个孤零零的蛋糕盒子。她的表情僵住了。

“建国,我……”

“我们谈谈吧。”我打断了她,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我们就在那张沙发上,隔着半米的距离,对坐着。那距离,像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你是不是觉得,跟我过不下去了?”我没有看她,只是盯着沙发扶手上那一道被岁月磨出的裂痕。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回答。然后,我听到她低声说:“建过,我们……可能真的不合适了。你给不了我想要的。我不想下半辈子,还过这种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日子。”

“你想要的,是刘伟明那样的?”我终于还是问出了那个名字。

她没有否认,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了。“他懂我。他支持我追求自己的梦想,他能带我看到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梦想?世界?这些词从我们这样普通人的嘴里说出来,显得那么陌生和可笑。我们的梦想,不就是把孩子拉扯大,然后两个人安安稳稳地过到老吗?

“所以,你要离婚?”我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感觉心脏被狠狠地攥了一下。

林秀文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很累。不是身体的累,是那种从心底里蔓延开来的,无边无际的疲惫。争吵、质问、挽留,这些念头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最终都化为了一声叹息。

“好。”我说,“我同意。”

我看到她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震惊,似乎没想到我会答应得这么干脆。或许在她看来,我应该会哭,会闹,会求她。

可我没有。因为我知道,当一个人的心已经不在这个家了,你留下她的躯壳,又有什么意义呢?就像这沙发上的裂痕,你可以用布盖住,但它永远都在那里,时时刻刻提醒你,有些东西,已经坏了。

第4章 那两个字

“离婚”这两个字,一旦说出口,就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把我们之间仅存的一点温情也吞噬殆尽。

秀文大概是怕我反悔,第二天一早就拿出了一份她自己草拟的离婚协议。我接过来,那几张A4纸,轻飘飘的,却压得我喘不过气。

协议内容很简单:房子归我,毕竟是我单位分的房,婚前财产。家里的存款,二十多万,她要十八万。理由是,她为这个家操劳了半辈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笔钱是她应得的青春补偿费。剩下的几万块,连同这屋子里的所有旧家具,都留给我。

我看着她,想从她脸上找到一丝不舍或者愧疚,但没有。她的眼神很坚定,甚至带着一丝急切,仿佛晚一秒,她向往的新生活就会飞走一样。

“建国,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她避开我的目光,低声说,“但伟明那边……他的情况你也知道,他也是离异的,儿子跟着前妻,他自己没什么积蓄。我们以后要在一起,总得有点经济基础。”

伟明。她已经这么自然地称呼他了。

我没有在钱的问题上跟她纠缠。对我来说,钱没了可以再挣,家没了,再多钱又有什么用?我在协议的末尾,签下了“陈建国”三个字。写下最后一笔的时候,我的手抖了一下,一滴墨水,晕染开来,像一滴眼泪。

这件事,我终究还是没能瞒住儿子陈浩。秀文给他打了电话,说了我们的决定。没过两天,陈浩就从他工作的城市赶了回来。

他风尘仆仆地推开家门,看到我和秀文一东一西地坐在客厅,谁也不理谁,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爸,妈,你们这是干什么啊?都多大年纪了,还闹离婚?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他把行李箱往旁边一放,声音里带着焦急和不解。

秀文看到儿子,情绪有些激动。“小浩,你别管!这是我跟你爸之间的事。我受够了这种日子了!你爸他根本就不懂我!”

“不懂你?”陈浩转向我,又看看他妈,“我爸是不懂说那些花里胡哨的话,可他对你怎么样,对这个家怎么样,你心里没数吗?你胃不好,这么多年,家里哪天断过给你熬的粥?你爱干净,爸一个大男人,学会了擦地比你擦得都亮。那个刘老师,他能给你做什么?”

秀文被儿子说得哑口无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后索性耍起了赖:“反正我已经决定了!小浩,你是我儿子,你应该支持我追求自己的幸福!”

“追求幸福?”陈浩气得笑了起来,“妈,你管这叫追求幸福?你这是昏了头!你为了一个认识不到一年的男人,就要抛弃跟你过了二十五年的丈夫,抛弃这个家?你有没有想过我爸?有没有想过我?”

那天晚上,我们家爆发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陈浩试图讲道理,秀文则固执地坚持自己的选择。我从头到尾,没有说几句话。我只是坐在那里,听着我最亲的两个人为了我的事而争吵,心里像被刀割一样。

最后,陈浩看着我,几乎是带着恳求的语气说:“爸,你说句话啊!你只要说个‘不’字,我就不信我妈真能走!”

我看着儿子通红的眼睛,又看了看旁边满脸倔强的秀文。我还能说什么呢?说“不”?然后呢?用道德和亲情绑住一个心已经飞走的人,让她在这个家里日复一日地枯萎、怨恨,最后把我们之间最后一点情分也消磨干净吗?

我摇了摇头,对陈浩说:“算了,浩浩。……她想好了。强扭的瓜不甜。”

陈浩愣住了,他大概没想到我会是这个态度。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不解。最后,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摔门而出。

门被关上的那一刻,整个屋子都安静了下来。

秀文坐在沙发上,低着头,我看不清她的表情。许久,她才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谢谢你。”

我不知道她这句“谢谢”是什么意思。是谢谢我的成全,还是谢谢我没有在儿子面前让她更难堪。我只觉得,心里的某个地方,彻底空了。

我们约好了去民政局的日子。那几天,秀t文开始收拾她的东西。她把她的衣服、化妆品,还有这些年我们一起出去旅游时买的纪念品,一件一件地装进行李箱。我看着她忙碌的身影,恍惚间觉得,她不像是在搬家,更像是在清理一段与她无关的过去。

她收拾到客厅时,目光落在了那张旧沙发上。她犹豫了一下,对我说:“这沙发……太旧了,要不扔了吧?”

我摇了摇头,“不扔。挺好的。”

她没再说什么,转身继续收拾。她不知道,这张沙发,承载了我们这个家太多的记忆。儿子小时候在上面蹦跳,我抱着他在上面看电视,她累了会靠在我肩膀上打盹。现在,她要把这些记忆连同沙发一起扔掉,可我,还想留着。

至少,让我有个念想。

第5章 最后的晚饭

去民政局的前一天晚上,秀文破天荒地提出,我们一起吃顿饭,就在家里。

“算是……散伙饭吧。”她这么说的时候,眼神有些飘忽。

我答应了。

她去菜市场买了很多菜,都是我平时爱吃的。她在厨房里忙碌着,久违的油烟气又一次充满了这个家。我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系着围裙的背影,有一瞬间的错觉,仿佛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仿佛明天太阳升起,我们还会像过去二十五年里的每一天一样,继续过着平淡而安稳的日子。

可我知道,回不去了。

饭菜很快就做好了,四菜一汤,摆了满满一桌。我们面对面坐着,谁也没有说话。桌上的白炽灯,把我们两个人的脸都照得有些苍白。

“建国,喝点吧。”秀文给我倒了一杯白酒。她自己也倒了一杯。

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像一团火,烧得我五脏六腑都疼。

“这些年……辛苦你了。”她也喝了一口,脸颊泛起了红晕。

我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夹着菜。味道还是那个味道,可吃在嘴里,却满是苦涩。

“我知道你对我好。”她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你这人,就是太闷了。一辈子了,连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说。我有时候就想,要是你也能像伟明那样,风趣一点,浪漫一点,我们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我停下筷子,看着她。风趣?浪漫?那是什么?是每天说“我爱你”,还是时不时地送一束花?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把每个月的工资如数上交,把家里坏掉的东西第一时间修好,在她生病的时候守在床边端茶倒水。我以为,这就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家最大的浪漫。

原来,是我错了。

“他……对你好吗?”我问。

提到刘伟明,秀文的眼睛亮了一下,那种光芒,我很久没在她脸上见过了。“他对我很好。他懂我,欣赏我。他会带我去听音乐会,会给我念诗。他说,我这个年纪,才是女人最有魅力的时候。跟他在一起,我觉得自己又年轻了。”

我点了点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原来如此。我给的,是柴米油盐的安稳。而他给的,是风花雪月的激情。对于一个沉寂了半生的女人来说,后者的吸引力,无疑是致命的。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她问我。

“没什么打算。守着这个家,等退休。”我说的是实话。我这样的人,就像一棵老树,在一个地方扎了根,就挪不动了。

“也好。”她低下头,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陈浩那边,你多费心。那孩子,脾气倔,像你。”

我心里一酸。都到这个时候了,她还在关心儿子。或许,她也不是真的那么绝情,只是被所谓的“第二春”迷了心窍。

那顿饭,我们吃得很慢,也很沉默。一瓶白酒,不知不觉就见了底。最后,秀文站起来,开始收拾碗筷。我看着她把碗一个个放进水槽,然后熟练地打开水龙头,挤上洗洁精。那个场景,在过去的二十五年里,我看了无数遍。可我知道,这是最后一遍了。

“我来吧。”我走过去,从她手里拿过洗碗布。

她的手很凉,碰到我的时候,微微颤了一下。她没有坚持,默默地退到了一边。

我洗着碗,水流声哗哗作响,掩盖了我们之间尴尬的沉默。洗完最后一个碗,我关掉水龙头,用干毛巾擦了擦手。

“早点休息吧。”我对她说,“明天……还要早起。”

她“嗯”了一声,转身回了她的房间。

那一晚,我躺在客房的床上,一夜无眠。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一幕幕闪过我们从相识、相恋到结婚生子的画面。那些曾经无比清晰的幸福瞬间,此刻却变得模糊而遥远。

我终于明白,婚姻就像一趟长途列车,我和她,在同一个站点上了车,也曾并肩看过许多风景。只是,她中途被窗外另一片更绚烂的景色吸引,想要提前下车。而我,只能选择放手,让她去追寻她的风景。

至于我,还得一个人,坐到终点。

第6章 一个人的清晨

从民政局出来,天有些阴。秀文拿着那个红色的离婚证,脚步都轻快了几分。刘伟明开着一辆半旧的轿车在门口等她。他摇下车窗,冲她笑了笑。

秀文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然后回头看了我一眼。她的眼神很复杂,有解脱,有愧疚,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东西。

“建国,保重。”她说完,就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子很快就汇入了车流,消失不见。我一个人站在民政局门口,站了很久。手里那个同样颜色的本子,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手心发疼。

回到家,推开门,一股冷清的气息扑面而来。屋子里的东西都还在,沙发,电视,茶几,可我总觉得,这个家,空了。秀文带走的,不只是她的衣物,还有这个家二十五年的烟火气。

接下来的日子,我过得浑浑噩噩。

我开始学着自己生活。第一天早上,我学着她以前的样子去熬粥,结果不是糊了锅,就是水放多了,清汤寡水的。我这才知道,原来一件看似简单的事情,坚持二十五年,是多么不容易。

我开始自己洗衣服,面对着洗衣机上一排复杂的按钮,研究了半天。最后胡乱按了一个,结果把白衬衫和掉色的牛仔裤混在了一起,染得青一块紫一块。

屋子乱了,我拿起拖把,才发现拖地也是个技术活。怎么都拖不干净,地上总是一道道的水痕。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坐在那张旧沙发上,呆呆地看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家。我会想起,秀文是怎么一边数落我笨手笨脚,一边麻利地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得井井有条。我以前总觉得,这些都是小事,不值一提。直到现在,我才明白,那些被我忽略的“小事”,才是一个家最坚实的根基。

儿子陈浩不放心我,几乎每天都打电话过来。

“爸,你吃饭了吗?别总对付,叫个外卖也行。”

“爸,周末我回去看你。”

我总是说:“好,都好,你别担心。”

可他怎么会不担心呢?周末他回来,看到乱糟糟的屋子和瘦了一圈的我,眼睛又红了。他什么也没说,卷起袖子就开始打扫卫生,然后去超市买了一大堆吃的,把冰箱塞得满满当当。

“爸,想开点。”临走时,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有些人,不值得。”

我点了点头。道理我都懂,可心里那道坎,不是说迈就能迈过去的。

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我开始给自己找事做。我把家里所有老化的线路都换了一遍,把滴水的龙头修好,把吱嘎作响的门轴上了油。我还从朋友那里要来一盆君子兰,听说这花不好养,得精心伺服。我想,有个东西需要我照顾,或许日子会好过一点。

我每天给君子兰浇水、擦叶子,把它搬到阳光最好的地方。看着它一天天舒展开叶片,抽出新的花葶,我那颗荒芜的心,也好像有了一点绿意。

我渐渐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电视,一个人在公园里散步。我开始发现,安静,也未必是件坏事。没有了争吵,没有了冷战,我的世界,变得简单而纯粹。

我甚至开始学着享受这种孤独。我会在周末的下午,泡上一壶好茶,坐在阳台上,看书,或者只是看着窗外的云发呆。有时候,我会想起秀文,想起我们过去的种种。但心里,已经没有了当初的疼痛和怨恨,只剩下一种淡淡的、像薄雾一样的怅惘。

日子就像那盆君子兰的叶子,一片一片,不紧不慢地生长着。转眼,半年就过去了。

第7章 电话那头的哭声

半年后的一个下午,我正在阳台上给我的君子兰浇水。它长得很好,叶片肥厚油亮,中间的花葶已经鼓起了好几个花苞,看样子,就快要开了。

手机就在这个时候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

我接起来,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一个迟疑的、试探性的声音:“建国……是我。”

是林秀文。

我握着电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也很沙哑,和我记忆中那个眉飞色舞、声音清亮的样子,判若两人。

“有事吗?”我问,语气平静得连自己都有些意外。

我的平静,似乎刺激到了她。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了压抑的抽泣声,然后,变成了嚎啕大哭。

“建国……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让我回去吧,求求你了……”

我默默地听着,没有打断她。我走到沙发旁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扶手上那道熟悉的裂痕。

从她断断续续的哭诉中,我拼凑出了她这半年的生活。

她和刘伟明在一起后,日子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美好。所谓的浪漫和激情,在柴米油盐的现实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刘伟明确实风趣,但他也很懒。他从不做家务,觉得那是女人的事。他确实会说甜言蜜语,但他的钱,却从来不肯为她多花一分。

他们住在一起,房租、水电、生活开销,刘伟明都要求AA制。秀文带过去的那十八万,很快就花得七七八八。她想让他教她跳舞,可他当了老师,就要收学费,亲疏无别。所谓的音乐会和诗歌,不过是最初追求她时的手段。一旦到手,就再也懒得费心。

“他根本不是真的爱我,他只是……只是想找个免费的保姆,一个能分担生活费的伴儿……”秀文在电话里哭着说,“我生病了,他连杯热水都懒得给我倒,还嫌我娇气。我那个时候才想起来,以前我稍微有点不舒服,你都是怎么照顾我的……”

“他上个星期,跟舞队里一个比我年轻的女人好上了。他让我搬出去……建国,我没地方去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说的对,平平淡淡才是真。我不该鬼迷心窍,不该被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骗了……”

她还在不停地说着,忏悔着,恳求着。

我静静地听着,心里没有一丝波澜。没有报复的快感,也没有旧情复燃的冲动。我只是觉得,很悲哀。为一个不值得的人,毁掉了一个本该安稳的家,毁掉了自己的下半生。

“秀文。”我终于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她立刻停止了哭泣,满怀期待地等着我接下来的话。

“已经……回不去了。”我说,声音很轻,但很坚定。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死寂。然后,是她更加绝望的哭声。

“为什么?建国,我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们还有儿子,我们还有二十五年的感情啊!”

“就是因为有这二十五年的感情,”我看着窗外那盆含苞待放的君子兰,慢慢地说,“我才不能让你回来。秀文,镜子破了,就算粘起来,也还是有裂痕。我们之间,已经碎了。”

“我这半年,一个人,过得很好。我学会了做饭,学会了打理这个家。我养了花,报了书法班。我发现,一个人的日子,也可以很清静,很安逸。我已经习惯了,也不想再改变了。”

“你……你这是恨我,你在报复我!”她的声音变得尖利起来。

我摇了摇头,尽管她看不见。“我不恨你。我只是……放下了。你也放下吧,往前看,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说完,我挂断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哭声戛然而止。整个世界,又恢复了宁静。

我走到阳台,看着那盆君子兰。其中一个花苞,已经微微裂开了一道缝,透出了里面一抹淡淡的橙红。

我知道,它就要开了。在我一个人的世界里,静静地,为我一个人开放。

第8章 水静风平

挂断林秀文的电话后,我的生活并没有什么改变。我依旧每天上班、下班,伺候我的花,练习我的字。

儿子陈浩给我打了个电话,显然,林秀文也找过他了。

“爸,我妈她……”陈浩的语气有些复杂。

“我知道了。”我打断他,“你的意思呢?”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爸,按理说,我希望你们能和好,给我一个完整的家。但是……看到你现在这样,我又不忍心了。你这半年,比以前吵架冷战那会儿,看着精神多了。所以……我尊重你的决定。”

听到儿子这么说,我心里很欣慰。他长大了,懂事了。

“她毕竟是。”我对陈浩说,“她有困难,你该帮还是要帮。给她租个房子,帮她找个事做。但我们之间,就这样吧。”

“我明白,爸。”

生活就像一条缓缓流淌的河,偶尔被投下一颗石子,泛起一阵涟漪,但很快,又会恢复平静。林秀文的那个电话,就是那颗石子。涟漪过后,我的心湖,水静风平。

又过了几个月,我的君子兰终于开了。橙红色的花朵,一簇一簇,在绿叶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端庄和热烈。我拍了张照片,发在了朋友圈,配文是:“精心照料,终有花开。”

很快,下面就有了很多点赞和评论。有老同事的,有邻居的,还有书法班的同学。陈浩也点了赞,还评论说:“爸,养得真好,看着就喜庆。”

我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些温暖的互动,突然明白了。我的世界,并没有因为失去一个人而崩塌。相反,当我把关注点从另一个人身上收回到自己身上时,我反而拥有了更广阔的天地。

我不再是那个只会围着家庭和工厂转的陈建国,我有了自己的爱好,有了新的社交圈。我开始享受这种为自己而活的感觉。

周末,我去公园散步,又看到了那群跳广场舞的人。队伍里,已经没有了林秀文的身影,也没有了那个叫刘伟明的“老师”。领舞的,换成了一个我不认识的新面孔。音响里放着喧闹的音乐,一群人不知疲倦地跳着,笑着。

我站在不远处看了一会儿,心里没有任何波澜。那些曾经让我辗转反侧、心如刀割的场景,如今看来,就像一部与我无关的电影,早已散场。

我听说,林秀文在陈浩的帮助下,找了一份在超市做收银员的工作。她一个人租了个小单间,日子过得很拮据。有邻居碰到过她,说她苍老了很多,神情总是恍恍惚惚的,再也没有了当初跳舞时的神采飞扬。

我没有再见过她。我们就像两条相交过的直线,在那个交点之后,便朝着各自的方向,越走越远,再无交集。

有时,我也会坐在那张旧沙发上,回想起我们二十五年的婚姻。我会想起那些好的,温暖的瞬间,也会想起最后的争吵和决绝。我不再怨恨,也不再遗憾。我只是觉得,人生或许就是这样,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变数。有些人,只能陪你走一段路。路到了尽头,缘分也就散了。

重要的是,在告别之后,你是否能找到继续前行的勇气,以及,一个人看风景的乐趣。

夕阳西下,我起身,给我的君子兰浇了最后一次水。金色的余晖洒满整个客厅,把那张旧沙发的裂痕,也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颜色。

明天,又将是一个新的、平静的清晨。而这一次,我不再害怕一个人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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