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赵主任，林薇薇大出血了！”护士长王姐冲进值班室，声音都在发颤。
赵敏放下手里的病历本，指尖在纸页上顿了顿，眼神里说不出的复杂。
三个月前，她还是市二院产科说一不二的权威。
三个月前，张宏明院长亲手把她的主任胸牌收了回去。
现在，他的儿媳妇命悬一线，整个科室没人能扛得住。
赵敏站起身，嘴角勾起一抹冷得像冰的笑。
有些债，躲不掉，早晚都得还...
01
凌晨两点半，市二院产科手术室的灯亮得刺眼。
赵敏站在手术台前，额头上的汗顺着鬓角往下淌，可她的手稳得像焊在那里，每一个动作都没半点偏差。
“胎心降到85了！”护士小李的声音带着哭腔。
“血压75/45，还在掉！”另一个护士紧跟着喊。
赵敏没说话，所有注意力都钉在手术台上的产妇身上。
这是个高危中的高危，胎盘早剥加弥散性血管内凝血，死亡率快赶上七成了。
“赵主任，要不...要不我们切子宫吧？”年轻的李医生声音抖得厉害，手里的止血钳都快握不住。
“闭嘴，把止血纱布递过来。”赵敏的声音很轻，却透着没人敢反驳的劲儿。
她的手在产妇腹腔里快速游走，找出血点、结扎血管、清理积血，每一步都像在刀尖上走。
手术室外，产妇的丈夫，也就是张院长的儿子张强，正来回踱步，皮鞋踩在瓷砖上的声音听得人心烦。
“护士，我老婆怎么样了？”他扒着手术室的门缝，眼睛红得吓人。
“赵主任在里面呢，您放心，有她在没问题。”护士安慰他。
在市二院产科，“赵敏在”这三个字，比任何定心丸都管用。
四十多分钟后，婴儿的哭声突然响起来，脆生生的，刺破了手术室里的紧张。
“成了！母子都平安！”护士们忍不住欢呼，眼眶都红了。
赵敏脱下手套，脸上没半点得意。
这种级别的手术，她过去十几年不知道做过多少台。
产妇被推出去的时候，张强“扑通”一声就跪地上了，眼泪混着鼻涕往下流。
“赵主任，谢谢您！谢谢您救了我老婆孩子！我给您磕头了！”
“不用。”赵敏扶了他一把，“好好照顾你媳妇，多让她休息。”
走廊里围了不少家属，都在小声议论。
“还是赵主任厉害，这么危险都能救回来，换别人早慌了。”
“我听说省里好几家大医院都想挖她，开的工资是现在的两倍。”
“咱们医院能留住赵主任，真是咱们患者的福气。”
赵敏从人群里走过，这些话她听了十几年，早都麻木了。
回到办公室，护士长王姐已经泡好了一杯温茶，放在她桌上。
“赵主任，您可太神了！刚才那情况，换刘主任来，指定得出大事。”王姐递过毛巾，让她擦汗。
赵敏坐下来，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的温度刚好。
“运气好罢了。”
“什么运气好啊，明明是您技术硬！”王姐在产科干了二十多年，见过的医生多了去了，“整个市里的产科医生，论真本事，没人能比得过您。”
赵敏没接话，只是轻轻转动着手里的茶杯。
她确实有这个底气。
医学院毕业那年，她就进了市二院，一待就是十八年。
从住院医到主治，再到副主任、主任，每一步都是她靠一台台手术、一个个病例拼出来的。
五年前她当上主任后，科室的难产抢救成功率、新生儿存活率，年年都是全市第一，患者满意度更是从没掉过98分。
“赵主任，明天上午有个疑难病例会诊，您去不去？”李医生敲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病历。
“什么病例？”赵敏抬头问。
“一个34周的产妇，胎盘完全植入，还侵到膀胱了，市里另外两家三甲的专家都来。”李医生把病历递过去。
赵敏点点头，接过病历翻了两页。
“行，把资料发我邮箱，我晚上看看。”
李医生走后，王姐凑过来，压低声音说：“赵主任，我听说林薇薇最近老往咱们科室跑。”
林薇薇是张宏明院长的儿媳妇，怀孕七个多月了。
“她来产检，正常。”赵敏继续看着病历，没太在意。
“可她每次来都不直奔产检室，先在咱们科室转一圈，还老问东问西的。”王姐撇了撇嘴，“昨天还问我，您平时都管哪些事，手里有没有复杂的手术。”
赵敏这才抬起头，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她问这些干什么？”
“谁知道呢，八成是仗着自己是院长家的，想搞特殊。”王姐哼了一声，“昨天还跟护士说，等她生的时候，要找技术最好的医生，还得是单间病房，最好能提前预定。”
赵敏没再多说，只是把病历往桌上放了放。
院长家的家属来科室转悠，打听情况，哪家医院都有这事儿，没必要太较真。
02
第二天的疑难病例会诊在医院大会议室举行。
市里三家三甲医院的产科专家都来了，十几个人围着长桌坐，桌上摊满了产妇的检查报告和影像片子。
“这个病例确实棘手。”主持会诊的是市医学会的周会长，他指着片子说，“胎盘完全植入，还侵到膀胱壁了，要是处理不好，不光保不住子宫，还得伤着膀胱。”
专家们你一言我一语，有人说先保守治疗，用药物控制，有人说必须尽快手术，早切子宫早放心。
赵敏拿着片子，看得很仔细，一直没说话。
“赵主任，您怎么看？”周会长注意到她没发言，主动问了一句。
赵敏站起身，走到投影屏前，手里拿着激光笔，指着片子上的一处：“大家看这里，虽然胎盘植入范围广，但膀胱壁的侵犯程度没那么深，只是表层。”
她转过身，看着在场的专家：“我建议分两步走，先剖宫产把孩子取出来，然后评估胎盘剥离的情况，要是能部分剥离，就配合介入治疗，尽量保住子宫。她才26岁，以后还想再要孩子。”
会议室里安静了几秒，没人说话。
“赵主任，这个方案风险太大了吧？”市一院的刘专家皱着眉，“万一剥离的时候大出血，连子宫带膀胱都得伤着，到时候更麻烦。”
“任何方案都有风险。”赵敏语气很平静，“关键是看哪个风险更值得冒。要是直接切子宫，她这辈子就彻底没机会当妈妈了，我们当医生的，不能只考虑安全，还得考虑患者的未来。”
周会长点点头，手里的笔在本子上记着：“赵主任这个思路很有道理，既考虑了当下的危险，也顾着患者的长远，值得试试。”
会诊开了两个多小时，最后一致同意按赵敏的方案来。
散会后，好几个专家特意留下来，跟赵敏交流。
“赵主任，你刚才说的那个介入治疗的细节，能不能再跟我说说？”
“回头有机会，咱们两家医院可以合作搞个课题，专门研究胎盘植入的处理。”
赵敏客气地应着，跟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
走出会议室的时候，她看到林薇薇站在走廊尽头，好像在等什么人。
“赵主任。”林薇薇看到她，快步走过来，脸上带着甜笑，手还轻轻摸着肚子。
“林太太，你怎么在这儿？”赵敏停下脚步。
“刚做完产检，听说你们在开会，就想过来等会儿，跟您打个招呼。”林薇薇笑得更甜了，“是不是在讨论很复杂的病例呀？”
“嗯，一个胎盘植入的产妇。”赵敏简单说了一句。
“那你们最后定了什么方案呀？”林薇薇追问，眼睛里透着好奇。
赵敏把大概的方案跟她说了说。
林薇薇听完，点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赵主任您可真厉害，这么难的病例都能想出来办法，我公公常说，您是咱们医院的宝贝，没您不行。”
赵敏心里有点纳闷。
张院长平时确实挺认可她的工作，但从没说过“宝贝”这种话，这话听着有点假。
“院长过奖了，都是团队一起商量的结果。”赵敏客气地回应。
“您太谦虚了。”林薇薇拉了拉衣角，突然压低声音，“对了赵主任，我最近听人说，咱们科室有患者家属闹事？是不是真的呀？”
赵敏的眉头一下子皱紧了。
“你听谁说的？”
“就是...就是听护士闲聊的时候提了一句。”林薇薇眼神有点闪躲，“是不是出什么医疗纠纷了？会不会影响医院的名声啊？”
“没有的事，别听人瞎传。”赵敏不想跟她多说，转身想走。
“那就好，那就好。”林薇薇赶紧说，“我还担心呢，毕竟医院名声好，对咱们患者也放心。”
说完，她就转身往电梯口走，脚步比刚才快了不少。
赵敏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回到办公室，李医生匆匆跑了进来，脸色很不好。
“赵主任，出事了！张桂兰的家属又来闹了，这次还带了记者！”
赵敏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笔差点掉在桌上。
张桂兰是一周前的一个产妇，有妊娠期糖尿病，还合并高血压，血压最高的时候到了170/110，按照医疗规范，必须得剖宫产。
可她的婆婆死活不同意，在病房里大吵大闹。
“我生了三个孩子都是顺的，哪有那么多讲究！”老太太拍着病床，声音大得整个楼层都能听见，“你们就是想多收钱！剖宫产比顺产贵好几千，当我们傻啊！”
赵敏耐着性子跟她解释：“阿姨，产妇现在的情况真不适合顺产，血压控制不住，血糖也不稳定，要是强行顺，很可能会子痫发作，孩子也容易缺氧，到时候大人孩子都危险。”
“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老太太挥着手，把赵敏递过去的检查报告扒到地上，“我孙子必须顺产生，顺产生的孩子聪明！你们要是敢给她剖，我就告你们！”
赵敏没办法，只好转向病床上的张桂兰：“你自己怎么想？生孩子是你自己的事，得你拿主意。”
张桂兰看了看婆婆，又看了看赵敏，犹豫了半天，小声说：“医生，要不...要不就听我妈的吧，她生过孩子，有经验。”
“不行！”赵敏急了，“你的情况跟你婆婆不一样，不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我不管！就得顺产！”老太太又开始闹，还掏出手机给亲戚打电话，“你们快来医院，医生要逼我儿媳妇剖，想骗我们钱！”
最后没办法，赵敏让他们签了知情同意书，把所有风险都写清楚，让他们自己承担后果。
产程一共走了十三个小时，到第二产程的时候，张桂兰突然子痫发作，浑身抽搐，意识都模糊了。
赵敏赶紧安排紧急剖宫产，幸好处理及时，大人孩子都保住了。
可没想到，手术结束第二天，老太太就带着一群亲戚来科室闹。
“都是你们害的！明明知道有危险，为什么不早点剖！”老太太坐在地上哭，拍着大腿喊，“我儿媳妇差点死在手术台上，你们得给我们说法！”
“我们之前就建议剖宫产，是你们不同意，还签了同意书。”赵敏拿出知情同意书，给她看。
“什么同意书！我不认！”老太太一把抢过同意书，撕了个稀碎，“你们就是没医德！见死不救！我要找记者曝光你们！”
科室里围了不少患者和家属，都在指指点点。
保安来了也没用，老太太躺在地上不起来，亲戚们还跟保安推搡。
张宏明院长也被惊动了，匆匆赶到产科，脸色铁青。
“到底怎么回事？”他把赵敏叫到办公室，声音里满是火气。
赵敏把事情的前前后后都说了一遍，还拿出了备份的知情同意书，以及当时的谈话录音。
“我们完全按规范来的，所有风险都提前告知了，是他们自己要冒风险。”
“那为什么还会出子痫？”张院长翻着病历，语气很不好。
“子痫是妊娠期高血压的常见并发症，就算我们提前预防，也有发作的可能，我们已经处理得很及时了。”赵敏解释道。
张院长放下病历，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看着赵敏：“现在家属闹得这么厉害，还带了记者，对医院的影响太坏了。”
“我们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怕他们闹？”赵敏有点不服气。
“你以为医院是讲道理的地方？”张院长皱着眉，“现在的人，不管有理没理，只要闹大了，吃亏的都是医院。”
赵敏心里一沉，她大概明白张院长想说什么了。
“院长，您想让我怎么做？”
“你先暂时从主任的位置上下来，避避风头。”张院长的声音软了一点，“等这事儿过去了，我再把你调回来。”
“这就是降职。”赵敏的声音有点冷。
“只是暂时的，不是真降你的职。”张院长摆摆手，“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等风头过了，肯定给你恢复。”
“那我的工资呢？”赵敏追问。
“工资...也得暂时调整一下，毕竟岗位不一样了。”张院长避开她的目光。
“调整多少？”
“先按一半发，等恢复职务了，再给你补回来。”
赵敏感觉像被人狠狠扇了一耳光，脸上火辣辣的。
她在这家医院干了十八年，没出过一次医疗事故，没被患者投诉过一次，现在就因为一个蛮不讲理的家属，就要被降职降薪。
“我要是不同意呢？我可以辞职。”
“你的合同还有两年才到期，辞职的话，要付五十万违约金。”张院长摊了摊手，“赵敏，我知道你委屈，可五十万不是小数目，你能拿得出来吗？”
赵敏沉默了。
她今年四十二岁，三年前跟丈夫离婚，一个人带着女儿过。
女儿在重点高中读高二，学费、补课费一个月就得六千多，家里还有房贷要还，每个月三千五。
五十万，对她来说就是天文数字。
“我需要考虑一下。”
“明天早上给我答复。”张院长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赵敏，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可医院也是个大家庭，得顾全大局，不能只想着自己。”
“顾全大局就是让无辜的人受委屈？”赵敏看着他，眼神里满是失望。
张院长没说话，只是叹了口气，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那天晚上，赵敏一夜没睡。
她站在阳台上，看着楼下的路灯，亮了一整晚。
十八年的心血，十八年的付出，就这么被一句“顾全大局”给否定了。
她不是不能接受批评，不是不能承担责任，可她不能接受这种无妄之灾，不能接受为别人的蛮不讲理买单。
03
第二天早上，赵敏走进了张院长的办公室。
“想好了？”张院长抬头看她，眼神里有点复杂。
“我接受降职。”赵敏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无力。
“这就对了，明智的选择。”张院长松了口气，“你放心，最多三个月，我肯定给你恢复职务。”
赵敏没说话，她知道这只是安慰的话。
一旦她从主任的位置上下来，再想回去，就没那么容易了。
“谁来接我的位置？”
“李建国，陈副院长推荐的人。”张院长说。
赵敏心里冷笑了一声。
李建国她认识，四十五岁，医术稀松平常，但是嘴甜，会拍领导马屁，跟陈副院长走得特别近。
“什么时候交接？”
“今天就办，手续我已经让行政科准备好了。”张院长把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你签个字就行。”
赵敏拿起笔，手顿了顿，最后还是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走出院长办公室的时候，她看到林薇薇站在走廊里，跟几个护士有说有笑。
林薇薇看到她，立刻笑着走过来：“赵主任，您跟院长谈完了？”
“以后别叫我主任了，我不是主任了。”赵敏的声音很平静。
“啊？”林薇薇装作很惊讶的样子，眼睛瞪得圆圆的，“怎么回事啊？好好的怎么就不是主任了？”
赵敏没回答，径直往电梯口走。
林薇薇跟在她后面，一直追问：“是不是因为昨天那个家属闹事的事啊？我就说那事儿影响不好，没想到会连累您。”
赵敏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是因为那事儿？”
“我...我听我公公跟陈副院长聊天的时候提了一句。”林薇薇有点慌乱，赶紧解释，“其实我觉得吧，有时候医生也得让着点家属，别太较真，毕竟和谐最重要。”
赵敏看着她虚伪的笑脸，心里一阵恶心。
电梯来了，赵敏走进去，林薇薇也跟着进来了。
“赵医生，您别太难过。”
林薇薇拉了拉赵敏的衣角，装出一副贴心的样子，“在医院上班就这样，起起落落很正常，说不定过阵子院长又把您调回去了。”
“谢谢关心。”赵敏没看她，目光落在电梯门上。
“不用谢，咱们都是熟人嘛。”林薇薇笑得更甜了，“对了，我听我公公说，您女儿在市一中读高二？那可是重点高中，学费不便宜吧？”
赵敏心里一紧，这女人怎么连自己女儿的情况都知道。
“还好，能负担得起。”
“降薪之后呢？”林薇薇凑近了点，声音压得很低，“我听说您一个人带孩子，还得还房贷，要是钱不够用，跟我说，我跟我公公提提，让医院给您安排点额外的活儿，多少能补贴点。”
“不用了。”赵敏的语气冷了下来。
“别客气呀。”林薇薇还在说，“其实我也是为您好，人嘛，总得认清现实，该低头的时候低头，日子才好过。”
电梯到了产科楼层，门一开，赵敏立刻走了出去，没再跟林薇薇多说一个字。
林薇薇在电梯里喊：“赵医生，您再想想我的话啊！”
赵敏没回头，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护士长王姐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眼睛红红的，看到她过来，赶紧迎上去：“赵主任...不，赵医生，我都听说了，这也太不公平了！”
“进去说。”赵敏推开办公室的门，开始收拾桌上的文件。
“那些病例和资料怎么办？”王姐看着桌上一摞摞的文件，心疼得不行，“这些都是您这么多年的心血。”
“交给新主任。”赵敏把文件放进纸箱里，动作很轻，像是怕碰坏了什么。
“交给李建国？”王姐气得跺脚，“他懂什么啊！他连复杂点的剖宫产都做不好，凭什么接您的位置？不就是会拍领导马屁吗！”
“别乱说。”赵敏打断她，“小心被人听见。”
“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王姐压低声音，眼眶更红了，“明明不是您的错，凭什么让您背锅？张院长怎么能这么偏心！”
赵敏没说话，继续收拾东西。
她把自己的白大褂、听诊器、钢笔这些私人物品放进包里，然后拎起装文件的纸箱，准备搬到新的办公地点。
新办公室在科室最角落，是一间只有十平米的小值班室，以前是实习生休息的地方，里面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连个像样的柜子都没有。
下午，李建国来办交接手续，穿得西装革履，头发梳得油亮。
“赵医生，以后咱们就是同事了，多多指教啊。”他笑得一脸灿烂，伸手想跟赵敏握手。
赵敏没伸手，只是点了点头：“嗯。”
李建国也不尴尬，收回手，从包里拿出一张纸：“你的工作安排我已经定好了，你看看。”
赵敏接过纸，扫了一眼。
每天上午坐门诊，接待普通产检的孕妇；下午处理产后复查，偶尔安排简单的顺产接生；复杂点的病例和手术，都归李建国负责。
说白了，就是把最基础、最没技术含量的活儿给了她，还没什么绩效奖金。
“没问题。”赵敏把纸还给李建国。
“那就好。”李建国收起纸，又说，“对了，科室的规章制度我会改改，以后不管是手术安排还是值班表，都得经过我签字才行，你到时候配合一下。”
赵敏心里清楚，这是要把她彻底边缘化，连参与科室核心工作的机会都不给她。
“我知道了。”
李建国满意地点点头：“赵医生，我知道你心里可能有点想法，但你也别多想，院长也是为了医院大局考虑。你经验丰富，以后科室有什么小事，我还得向你请教呢。”
这话听得王姐在旁边直撇嘴，谁不知道李建国的脾气，他怎么可能向赵敏请教。
赵敏没接话，只是拎起自己的包：“要是没别的事，我先去新办公室了。”
“去吧去吧。”李建国挥挥手，转身就跟旁边的护士说笑起来，好像赵敏根本不存在一样。
04
接下来的一个月，赵敏开始适应新的工作节奏。
每天早上八点到门诊坐诊，来的都是普通产检的孕妇，问的都是“什么时候能感觉到胎动”“孕期能不能吃火锅”这类简单的问题。
下午要么在病房做产后复查，要么就在值班室写病历，偶尔有顺产的产妇，她去帮忙接个生，全程没什么技术难度。
科室里的年轻医生，态度也变了不少。
以前不管遇到什么问题，都第一时间来找她请教，现在见了面，只是客气地打个招呼，有事都去找李建国，哪怕李建国给的答案是错的，也没人再来问她。
有一次，年轻的李医生私下找到她，脸色很不好。
“赵医生，您看这个病例。”李医生递过来一份病历，“是个前置胎盘的孕妇，36周了，李主任说让她顺产生，可我觉得风险太大了。”
赵敏接过病历，仔细看了看，孕妇是完全性前置胎盘，还有轻微的出血症状，这种情况根本不能顺产，必须剖宫产，否则很容易大出血。
“你跟李主任说了吗？”
“说了，可他不听，还说我小题大做，说前置胎盘也能顺产，让我别多管闲事。”李医生急得不行，“我怕到时候出事儿。”
赵敏叹了口气，把病历还给她：“你再跟他好好说说，把风险讲清楚，实在不行，让他找院长或者产科的老专家问问。”
“我试过了，他根本不听。”李医生低着头，声音很委屈，“赵医生，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您的医术比李主任强多了，可现在...唉。”
“别想那么多。”赵敏拍了拍她的肩膀，“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患者。”
李医生点点头，拿着病历走了，走的时候还回头看了赵敏一眼，眼神里满是无奈。
林薇薇的产检越来越频繁，几乎每周都来两次。
每次来，她都要在科室里转一圈，像个领导视察一样，看到护士忙不过来，还会指手画脚：“你们怎么这么慢啊？没看到我在这儿等着吗？”
有一次，她特意走到赵敏的门诊室，推开门就进来了。
“赵医生，忙呢？”林薇薇拉了把椅子坐下，还把脚翘了起来，一副很悠闲的样子。
“还有患者在等，有什么事吗？”赵敏正在给一个孕妇量血压，没抬头看她。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来看看。”林薇薇摸了摸肚子，“听说你现在只看门诊啊？那挺轻松的，不像以前当主任的时候，天天忙得脚不沾地。”
赵敏没接话，继续给孕妇做检查，跟孕妇交代注意事项。
林薇薇也不生气，自顾自地说：“我还有一个月就要生了，到时候李主任会亲自给我做手术，他跟我说了，会安排最好的病房，用最好的药，保证我和孩子都安全。”
“那就好。”赵敏终于开口，语气很平淡。
“是啊，李主任人挺好的，又有耐心，不像有些人，脾气又倔，还不懂变通。”林薇薇故意说得很大声，好像怕外面的人听不见。
赵敏知道她是在说自己，可她没心思跟这种人计较，只是拿起下一份病历，对门口喊：“下一位。”
林薇薇见她不接话，觉得没趣，站起身：“那我不打扰你了，赵医生，你忙吧。”
她走到门口，又回头说：“对了，我听说李主任最近处理了好几个复杂病例，都挺成功的，看来他还是有本事的。”
说完，她才扭着腰走了。
王姐正好从外面进来，听到了林薇薇的话，气得脸都白了：“这个女人太过分了！明知道李建国没那个本事，还在这儿说风凉话！”
“别理她。”赵敏继续看病历。
“我能不理吗？”王姐压低声音，“前几天李主任处理一个前置胎盘的产妇，差点出了大出血，还是您偷偷告诉李医生怎么处理，才把人救回来的，他倒好，到处说自己技术好，把您的功劳全占了！”
赵敏抬起头，看着王姐：“你怎么知道是我告诉李医生的？”
“李医生跟我说的，她都快急哭了，说李主任不听劝，还好有您指点。”王姐叹了口气，“赵医生，您这也太能忍了。”
“不忍能怎么办？”赵敏放下笔，靠在椅背上，“我要是跟他闹，最后吃亏的还是我自己，我女儿还等着我交学费呢。”
王姐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给她倒了杯热水，放在桌上。
接下来的日子，李建国出的岔子越来越多。
有一次，一个产妇产后出现大出血，李建国处理了半个多小时，血还是止不住，最后没办法，只好让护士去叫赵敏。
赵敏赶到的时候，产妇的血压已经降到了80/50，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
“怎么回事？”赵敏一边穿手术衣，一边问。
“宫缩乏力，用了宫缩剂也不管用。”李建国满头大汗，手都在抖。
赵敏没再问，立刻上台处理，她手法快又准，只用了十分钟，就找到了出血点，成功止血。
手术结束后，李建国拉着赵敏，小声说：“赵医生，今天这事，你别跟别人说，就当是我处理好的，以后我肯定记着你的好。”
赵敏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走了。
王姐在旁边看得清楚，气得直咬牙：“这种人怎么这么厚脸皮！要不是您，产妇早就危险了，他倒好，还想抢功劳！”
“算了。”赵敏摇摇头，“只要产妇没事就行。”
可她没想到，李建国不光抢功劳，还在背后说她的坏话。
有一次，赵敏路过医生办公室，听到李建国跟几个年轻医生说：“你们以后别老去找赵敏请教，她那套技术早就过时了，现在的新方法她都不懂，别被她带偏了。”
“可是李主任，上次那个大出血的产妇，不是赵医生救回来的吗？”有个年轻医生小声问。
“那是我让她帮忙的！”李建国立刻说，“我就是想让她多学点新东西，没想到她还到处说，好像功劳都是她的一样。”
赵敏站在门口，心里一阵冰凉。
她以为只要自己忍一忍，做好本职工作，就能安稳过日子，可没想到，李建国连这点机会都不给她。
05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了11月，天气越来越冷。
赵敏还是每天按部就班地坐门诊、处理简单病例，很少参与科室的核心工作。
王姐偶尔会跟她说些科室里的事，比如李建国又做砸了一台手术，比如张院长来科室视察，李建国怎么拍他的马屁。
赵敏大多时候只是听听，很少发表意见。
她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女儿身上，每天下班都第一时间回家，给女儿做饭、辅导作业，女儿的成绩一直很好，这是她唯一的安慰。
11月15号那天，是周五，赵敏值夜班。
凌晨两点多，她刚在值班室躺下，就听到急促的敲门声，还伴随着护士的喊叫声。
“赵医生！赵医生！快起来！有急诊！”
赵敏立刻爬起来，穿上白大褂，打开门，看到急诊科的护士小陈跑得满头大汗。
“怎么了？这么急？”
“有个产妇大出血，情况特别危险，李主任处理不了，让我来叫您！”小陈拉着她就往手术室跑。
赵敏心里一紧，一边跑一边问：“产妇什么情况？孕周多少？出血量多少？”
“孕周38周，胎盘早剥，已经出血快2000毫升了，血压只有60/40，胎心也不稳定！”小陈语速飞快地说。
胎盘早剥合并大出血，这是产科急症，处理不及时，大人孩子都有危险。
“产妇叫什么名字？”赵敏又问。
“叫林薇薇，是张院长的儿媳妇！”
赵敏的脚步顿了一下，怎么会是她？
她没多想，加快脚步往手术室跑。
推开手术室的门，里面一片混乱。
林薇薇躺在手术台上，脸色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监护仪发出“滴滴”的警报声，显示血压还在下降。
李建国站在手术台前，手里拿着止血钳，手忙脚乱地夹着血管，可血还是不停地往外流，他的白大褂上已经溅满了血。
“赵医生！你可来了！”李建国看到赵敏，像是看到了救星，声音都在抖，“快帮忙！血止不住！”
赵敏没说话，立刻走到手术台前，快速评估情况。
胎盘早剥已经很严重了，子宫收缩乏力，还出现了弥散性血管内凝血的迹象，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危险。
“你们用了什么药？做了哪些处理？”赵敏一边戴手套，一边问旁边的护士。
“用了宫缩剂、止血药，还输了800毫升血，可还是止不住。”护士赶紧回答。
赵敏点点头，目光落在林薇薇的腹腔上：“准备做子宫动脉结扎，再备1000毫升血，通知麻醉科，准备全麻。”
“好！”护士立刻去准备。
李建国站在旁边，看着赵敏熟练的动作，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想说什么，又没敢开口。
赵敏的手很稳，很快就找到了子宫动脉，用丝线结扎，动作快又准，没几分钟，出血量就明显减少了。
就在这时，手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张宏明院长和他的儿子张强冲了进来。
“雅琪！不对，薇薇怎么样了？”张院长一眼看到手术台上的林薇薇，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快步走到手术台前。
张强也跟着跑过来，看到林薇薇苍白的脸，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爸，薇薇不会有事吧？孩子呢？孩子怎么样了？”
李建国看到张院长来了，赶紧迎上去，声音还是有点抖：“院长，您来了，产妇情况很危险，我们正在全力抢救，已经输了不少血了。”
“危险？到底有多危险？”张院长抓住李建国的胳膊，使劲晃了晃，“你不是说你能处理好吗？为什么还会这样？”
李建国被晃得说不出话，支支吾吾的：“我...我已经用了最好的药，可...可血就是止不住。”
张院长气得瞪着他，刚想发火，目光突然落在了正在手术的赵敏身上。
他愣了一下，然后快步走过去：“赵敏？你怎么在这里？”
赵敏没抬头，继续专注地处理伤口，声音很平静：“李主任处理不了，让护士叫我来的。”
张院长看着她熟练的动作，又看了看监护仪上慢慢回升的血压，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
“怎么样？能保住大人和孩子吗？”
赵敏没立刻回答，而是继续操作，过了几分钟，她才抬起头，看着张院长：“大人暂时没问题，孩子因为胎盘早剥，缺氧时间有点长，等会儿取出来之后，需要立刻送新生儿科抢救。”
“好！好！只要大人没事就行！”张院长松了口气，拍了拍赵敏的肩膀，“赵敏，辛苦你了，一定要尽全力救她们母子。”
赵敏看着他的手，又看了看他焦急的脸，突然想起了三个月前，他把自己叫到办公室，说要降职降薪的时候。
那时候，他可不是这个态度。
她轻轻推开张院长的手，摘下手套，放在旁边的托盘上，然后看着张院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院长，很抱歉，我现在只是个普通医生，按照科室的规定，复杂手术得由主任负责，我没资格做这种手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