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五年前,我为时任科长的王建军,将他那不成器的外甥运作进了市电力公司,搭进去的人情和金钱,整整二十万。
这笔沉重的投资,我一直视作一张能兑现未来的王牌。
五年后,当我优秀的儿子考教师编制只差临门一脚,我怀着全部希望,动用这张王牌时,对方仅仅回复了一句话。
正是这句话,将我半生信奉的“人情法则”击得粉碎,让我僵在原地,如坠冰窟。
01
“老李,你说句话啊!晓斌面试这事,到底有没有谱?”
妻子刘淑芬的声音带着一股滚油般的焦躁,手里的锅铲在铁锅里敲得“当当”作响,仿佛要将我的沉默敲出一个洞来。
我坐在客厅那张已经褪了色的布艺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早就凉透了的茶。
茶水很苦,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心里。
儿子李晓斌的教师编笔试成绩出来了,全市第七,高出分数线一大截,一只脚已经迈进了市重点中学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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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另一只脚,却悬在了面试这道看不见的门槛上。
“你别跟个闷葫芦似的,这节骨眼上,人家有关系的早就找关系了,咱们晓斌老实巴交的,笔试分再高,万一被哪个不学无术的给顶了,找谁说理去!”
刘淑芬把一盘炒得有些过火的青菜重重地顿在餐桌上,溅起的油点烫得空气都哆嗦了一下。
我放下茶杯,用一种刻意营造的平静语气安抚她:“放心吧,晓斌自己争气,当爹的我也不能让他吃了亏。”
我的底气,来源于手机通讯录里那个轻易不敢拨通的名字——王建军。
他现在已经不是五年前那个小小的科长了,他是市发改委的王主任,实权在握。
饭桌上,气氛有些沉闷。
我给儿子夹了一筷子肉,小心翼翼地开口:“晓斌,面试好好准备,其他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儿子扒着饭,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
他知道我话里的“其他事情”指的是什么。
“爸,我不想靠那些。”
他终于抬起了头,眼神清澈又倔强,像一头还没学会低头的牛犊。
“我相信公平,靠自己的实力进去,才站得直。”
我心里一阵烦躁,声音也高了八度:“你懂什么社会?你以为社会是你手里的考试卷,答得对就给你满分?”
“社会不该是这样的!”儿子也梗起了脖子。
“你!”我刚要发作,刘淑芬赶紧打圆场。
“好了好了,吃饭呢,吵什么!晓斌,听你爸的,你爸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他还能害了你?”
这顿饭最终在压抑中不欢而散。
夜里,我看着儿子房间透出的灯光,听着他一遍遍模拟试讲,练习着那些略显生涩的教学术语,心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攥住。
他越是努力,我心里的念头就越是坚定。
我必须为他的努力,加上最后一道保险。
我走到书房,关上门,从抽屉最深处翻出一个陈旧的笔记本。
本子上,用黑色的水笔郑重地记着一个号码。
我盯着那个名字看了许久,五年前那场惊心动魄的往事,如同电影一般在眼前重演。
02
五年前的王建军,还是我所在国企办公室的科长。
那段时间,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股愁云惨雾之中,连他最爱的茅台都喝不出滋味。
原因无他,就是为了他那个扶不上墙的亲外甥。
那小子大专都是花钱买的文凭,毕业就失业,在家里游手好闲快一年了,他姐姐姐夫天天上门来哭,闹得王建军焦头烂额。
“卫国啊,你说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就这么难呢。”
一次酒过三巡,王建军红着眼睛,一把拉住我的手,话匣子彻底打开。
“我那外甥,不是我说,就是个棒槌!可再怎么说也是亲的啊,眼看就要娶媳妇了,没个正经工作,人家姑娘能跟他吗?”
他一杯接一杯地灌着闷酒,反复念叨着一句话。
“市电力公司,那可是金饭碗啊,要是能进去,这辈子就稳了……可惜,想都不敢想,那门槛比咱们市政府的都高。”
他说得随意,我听得却格外用心。
我太明白他这话里的意思了。
他是在向我这个他眼里的“路子广”、“有办法”的副手,发出一个求救信号。
当时,办公室副主任的位置空了一个出来,我和另外一个同事是热门人选,王建军手里那张推荐票,至关重要。
富贵险中求。
我一咬牙,把这块烫手的山芋接了下来。
“科长,您也别太上火,天无绝人之路,我帮您打听打听。”
我这句话,让他抓住了救命稻草。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几乎动用了我半辈子积攒的所有人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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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是找到了一个多年前的退伍老战友,他在城建局工作。
通过老战友,我又联系上了他的一位远房表哥,这位表哥在市电力公司的一个下属单位当个小领导。
光是请这位表哥吃饭、洗脚、K歌,就花掉了我好几万的积蓄。
几番推杯换盏,酒酣耳热之际,他才终于吐了口,说能帮我牵上线,联系上人事处一位有实权的人物。
但后面的话,就变得含糊起来,只是反复强调,“那边的规矩,你懂的”。
我当然懂。
所谓的规矩,就是用钱铺路。
我回家跟刘淑芬摊牌的时候,她整个人都炸了。
“李卫国你是不是疯了!二十万!那是要给晓斌攒着买婚房的首付钱!你拿去给别人家的孩子填坑?!”
她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骂我猪油蒙了心。
我抽着烟,一根接一根,屋子里烟雾缭绕,呛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最后,我掐灭烟头,用一种近乎嘶吼的声音对她说:“你以为我愿意吗!这是在投资!是给咱们晓斌的未来铺路!王建军上去了,晓斌以后毕业了,工作的事情,还不是他一句话?”
那二十万,像抽走了我半条命一样,被我从银行里取了出来,用一个黑色的塑料袋装着,沉甸甸的,压得我喘不过气。
事情办得很顺利。
钱到位了,所有的关卡都变成了坦途。
半个月后,王建军的外甥,那个连电路图都看不懂的棒槌,奇迹般地成了市电力公司的一名正式职工。
庆功宴摆在了本市最高档的“帝豪酒店”。
王建军喝得满面红光,拉着我的手,当着所有人的面,眼眶里闪着激动的泪花。
他用力拍着我的肩膀,一字一句,声如洪钟。
“卫国!从今天起,你不是我的下属,你是我王建军的亲兄弟!”
“这个天大的人情,我记一辈子!以后你家有任何事,别管大小,就是要我上刀山下火海,只要你开口,我王建军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人!”
那句话,像一枚烧红的烙铁,深深地烙在了我的心上。
这五年,我时常会想起他那天的表情,那句话,也成了我面对生活所有焦虑时,最坚实的底牌。
现在,是时候让这张底牌发挥作用了。
03
我没有直接给王建军打电话。
他现在身居高位,直接打电话谈事,目的性太强,显得鲁莽。
在机关里混了半辈子,我深谙其中的门道。
最好的方式,是“偶遇”。
我摸清了规律,他中午通常会去市政府的机关食堂吃饭。
接下来的几天,我每天中午都提前一个小时,开车到市政府大楼附近,像个耐心的猎人,在食堂门口的花坛边徘徊。
一边抽着烟,一边看似无意地张望。
终于,在第三天的中午,我等到了他。
他被一群人前呼后拥地簇拥着走了出来,谈笑风生,官威十足。
我赶紧掐灭烟头,整理了一下衣领,迎了上去。
“王主任!这么巧啊!”我脸上堆满了恰到好处的惊喜。
王建军愣了一下,随即也立刻换上了一副热情洋溢的笑容,隔着老远就伸出了手。
“哎呀!卫国!真是稀客,稀客啊!”
他的手掌宽厚有力,紧紧地握着我,用力地摇了摇。
他转身向身边的人介绍:“来来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老同事,好兄弟,李卫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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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力地拍着我的肩膀,那力道,仿佛真的要把我们之间的兄弟情谊拍进骨头里。
周围的人立刻向我投来尊敬又带着一丝探究的目光。
简单的寒暄过后,我趁着人稍微散开了一些,凑到他身边,用一种汇报工作的谦卑语气,小心翼翼地把话题引到了正事上。
“王主任,是这样,家里有点小事……我儿子晓斌,今年毕业,考了市里的教师编……”
我话说了一半,观察着他的表情。
“笔试考得还不错,就是这个面试,我们心里没底。想着,什么时候您有空,我单独请您吃个便饭,跟您汇报一下思想。”
王建军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依旧那么热情。
但他的眼神里,却闪过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疏离。
他继续用力拍着我的肩膀,语气充满了赞许:“哎呀!晓斌这孩子,转眼都这么大了!真棒,像你,是个好苗子!”
“年轻人嘛,就是要靠自己奋斗!有出息!这非常好!”
随即,他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为难。
“卫国啊,你看这事真不巧。我这阵子是真忙,省里检查组天天在,你看我这都忙得脚不沾地了。”
他指了指自己略显疲惫的脸。
“吃饭的事,不急,不急啊。等我忙完这阵子,我给你打电话,咱们兄弟俩再好好聚聚。以后再说,以后再说哈。”
说完,他便被人群簇拥着,匆匆离去。
留下我一个人,僵硬地站在原地,脸上还保持着微笑。
那句“以后再说”,像一盆带着冰碴的冷水,从我的头顶浇了下来,让我的心“咯噔”一下,沉到了谷底。
我强迫自己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也许,王主任现在位高权重,在公开场合谨慎一些,也是应该的。
他一定有他的难处,是我太心急了。
我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可那股强烈的不安,却像藤蔓一样,死死地缠住了我的心脏。
04
回到家,我一夜没睡好。
王建军那热情又疏远的态度,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翻来覆去地疼。
我意识到,通过这种公开场合的“偶遇”,根本行不通。
我必须找到一个更直接、更私密,也更能让他无法拒绝的突破口。
第二天,我请了一个在市教育系统工作的老同学吃饭。
酒桌上,我旁敲侧击,很快就打听到了我最想要的信息。
这次市直属中学教师招聘的面试环节,拍板定人的关键人物,是市教育局人事科的科长,张涛。
而最关键的一条信息是——这个张涛科长,和王建军是市委党校中青年干部培训班的同班同学。
老同学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告诉我,这两个人关系不是一般的好,经常私下里一起去水库钓鱼。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我眼前的迷雾!
我的心里立刻燃起了熊熊的希望之火。
我明白了,让王建军直接为我儿子出面办事,风险太大,也容易落人口实。
但让他给自己的“铁哥们”张涛打个招呼,递句话,那不过是举手之劳。
这既办了事,又不留痕迹,完全符合官场里那种心照不宣的规则。
我觉得,这条路走对了。
我不再犹豫,立刻开始行动。
我通过一个熟人,要到了王建军司机小钱的电话。
当年小钱因为驾照扣分的事求过我,我顺手帮他解决了,这份人情他一直记着。
电话里,我没有提王主任,只是约他出来喝茶。
茶桌上,几句闲聊之后,我就轻而易举地套出了王建军最近的行程安排和家庭住址。
当天傍晚,我提着两盒顶级的武夷山大红袍,直接开车去了王建军住的那个高档别墅区。
茶叶是小钱暗示的,说是王主任最近就好这一口。
我在他家楼下的地下车库里,静静地等待着。
昏暗的车库里,只有通风管道发出的“嗡嗡”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和尾气的味道。
晚上七点半,王建军的奥迪A6缓缓地驶入了车库。
司机小钱看见我,不动声色地朝我使了个眼色。
王建军刚下车,看到我从一根柱子后面走出来,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被笑容掩盖。
“卫国?你怎么找到这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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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没有了外人,气氛也直接了许多。
我把手里的茶叶递了过去,姿态放得极低。
“王主任,知道您忙,不敢去单位打扰您,只能用这个笨办法了。”
我将自己的来意,说得无比恳切,甚至带着一丝近乎哀求的姿态。
我没有再提吃饭的事,而是直接点出了关键人物。
“王主任,我知道教育局的张涛科长是您的老同学,您看……您能不能……”
我把晓斌的情况,笔试的成绩,以及我们作为父母的焦虑,都详细地说了一遍。
王建军听完,没有立刻回答。
他靠在冰冷的车门上,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
车库里昏黄的灯光,将他脸上的表情切割得明明暗暗,让我看不真切。
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显得格外深邃。
那半支烟的时间,我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我的心,随着那忽明忽暗的烟头,一上一下地悬着。
终于,他长长地吐出一口烟圈,把烟头扔在地上,用光亮的皮鞋尖狠狠地碾灭。
他抬起头,看着我,语气变得异常沉重。
“卫国啊,不是当哥的不帮你。现在这个形势,你也清楚,到处都是眼睛,到处都是盯着你的人。”
“我直接给张涛打电话,目标太明显,反而落了痕迹,对他,对你,对我,都不好。”
他的话,让我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眼看就要熄灭。
但他紧接着,话锋一转。
“不过,你是我兄弟,你的事我不能不管。”
他上前一步,凑近我,用一种只有我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
“你这样,你直接联系张涛,就提我的名字,说是我让你去找他的。”
“有些话,我们之间说破了,反而不好办。他是个明白人,他会懂的。”
这番话,虽然听上去还是有些推诿。
但那句“提我的名字”,和那句“他是个明白人”,就像是一道密语,一把尚方宝剑。
这是机关里办事,心照不宣的最高指示。
我心里顿时五味杂陈,既感到一丝不安,又被巨大的希望所包裹。
我明白了,这也许是领导更高明、更稳妥的处理方式。
我连忙点头,对他千恩万谢。
“谢谢王主任!谢谢王主任!我明白了!太感谢您了!”
他摆了摆手,转身向电梯口走去,背影显得高大而可靠。
那一刻,我坚信,我儿子晓斌的事,成了。
05
我怀着一种如同揣着圣旨般的激动和忐忑,从那位教育系统的老同学手里,要来了张涛科长的手机号码。
回到家,我把自己关在书房里。
客厅里,刘淑芬紧张地走来走去,那脚步声踩得我心烦意乱。
我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串陌生的11位数字,感觉它仿佛有千斤重。
这条信息该怎么写?
要写得谦卑,但不能谄媚。
要点明来意,但不能显得交易性太强。
最重要的是,要把王建军主任这尊大佛恰到好处地“请”出来。
我删删改改,字斟句酌,反复修改了十几遍。
最终,拟好了一条自认为最得体,也最能点到位的短信。
【张科长您好,我是李卫国,市发改委王建军主任的老同事。冒昧打扰您了。家有小儿李晓斌,今年考教师编,侥幸进了面试。王主任对我非常关心,特意嘱咐我,有事可以直接和您联系,恳请张科长您在百忙之中给予关照和指点。感激不尽!】
点击发送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心脏都悬到了嗓子眼。
剩下的,就是漫长而煎熬的等待。
我死死地盯着手机,连晚饭都没心思吃。
刘淑芬比我更紧张,像一只被放在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
每隔十分钟,她就蹑手蹑脚地跑到书房门口,探进头来,用口型问我。
“回了吗?人家怎么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像砂轮一样打磨着我的神经。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手机屏幕始终漆黑一片,像我此刻那颗不断下沉的心。
我开始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
是不是王建军的面子不好使了?
还是这个张涛,根本就是个不按套路出牌的愣头青?
或者,王建军从头到尾,都只是在敷衍我?
就在我快要被这些可怕的念头折磨到绝望,准备放弃,洗漱睡觉的时候。
寂静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了一声清脆的“叮咚”!
是一条新短信!
来自那个让我望眼欲穿的陌生号码!
我的心跳瞬间冲到了顶峰,血液“嗡”地一下,全部涌上了头顶。
我感觉自己的手指都在颤抖,几乎是戳着,才点开了那条信息。
一直守在门口的刘淑芬也立刻像被磁铁吸了过来,冲到我身后,紧张地屏住了呼吸,把头凑到我的肩膀上。
短信的内容很短,短得令人窒息。
没有称呼,没有客套的问候,甚至,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
它不像是一个人发出的信息。
它更像是一个档案库的查询结果,或者是一个冰冷的机器人,吐出的一行自动回复。
客观,冷静,不带任何人类的情感。
当我费力地看清那一行字的内容时,我整个人仿佛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的骨头和血液,大脑一片空白,彻底僵在了原地。
我手里的手机“啪”地一声掉在了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但我却毫无察觉。
我的脸色由刚才的期盼瞬间转为煞白,再由煞白转为一片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