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盛夏的阳光透过诊疗室的百叶窗，在宋熠彤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正低头帮五岁的儿子皓轩整理衣领，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儿科主任李海推了推眼镜，目光在体检报告和这对父子之间来回移动。
"宋先生，孩子的血型是AB型。"李海的声音平静得像医院的消毒水气味。
宋熠彤笑着点头："这我记得，我媳妇是AB型，随她。"
李海的手指在报告单上轻轻敲打："可您是O型血吧？"
诊疗室角落的挂钟秒针咔哒作响，宋熠彤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
"医生这是什么意思？"他抱起正在拨弄听诊器的皓轩，手臂不自觉地收紧。
李海合上病历本，语气温和却意味深长："建议您有时间可以做下亲子鉴定。"
01
清晨五点半，宋熠彤准时睁开双眼。
部队养成的生物钟比任何闹钟都精准，即便退伍三年也分秒不差。
他轻手轻脚地下床，替还在熟睡的妻子掖好被角。
厨房里飘着小米粥的香气，这是他每天给家人准备的早餐。
"爸爸！"软糯的童声从门口传来，五岁的皓轩顶着乱蓬蓬的头发扑过来。
宋熠彤一把举起儿子，让孩子坐在自己结实的臂弯里。
"今天要去体检，记得乖乖配合医生。"他捏捏儿子的小鼻子。
皓轩嘟着嘴："打针痛痛。"
杨茹雪穿着睡衣走进厨房，笑盈盈地看着父子俩嬉闹。
她顺手接过宋熠彤手中的锅铲："我来煎蛋，你去叫妈起床。"
这个六十平米的老房子里住着四口人，略显拥挤却处处透着温馨。
宋熠彤推开朝北的卧室门，轻声唤着："妈，吃早饭了。"
年迈的母亲正在整理父亲的遗像，闻言转过身来："这就来。"
餐桌上摆着四副碗筷，晨光透过窗户洒在冒着热气的粥碗上。
"今天体检完，带轩轩去吃肯德基吧。"杨茹雪给儿子系好围兜。
宋熠彤给母亲盛粥："上次不是说快餐不健康吗？"
"偶尔一次嘛。"妻子笑着眨眨眼，"你每次带他体检他都哭，算是奖励。"
皓轩挥舞着勺子："我要吃薯条！"
这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早晨，宋熠彤却觉得格外珍贵。
在部队的十二年里，他错过了太多这样的日常。
现在他终于可以每天送儿子上学，陪妻子买菜，听母亲唠叨。
这些平凡琐碎的时刻，对他来说都是失而复得的珍宝。
"我送完轩轩直接去体检中心。"宋熠彤喝完最后一口粥站起身。
杨茹雪替他整理衣领："中午回来吃饭吗？"
"应该赶得及。"他亲了亲妻子的额头，"妈今天要去居委会活动？"
母亲点头："曹主任组织的老年人健康讲座，不能迟到。"
宋熠彤抱起儿子往外走，皓轩趴在他肩上朝妈妈挥手。
下楼时遇到邻居张大妈，她笑着逗皓轩："又长高啦，像你爸一样帅。"
这句话让宋熠彤心里泛起点点自豪的涟漪。
他确实常听人说儿子长得像自己，特别是那双眼睛。
虽然仔细看皓轩的眉眼其实更像妻子，但谁不喜欢听这样的恭维呢。
小区门口的梧桐树下停着那辆二手自行车。
这是宋熠彤退伍后买的第一件大件，载着儿子穿行在大街小巷。
"爸爸，我可以自己骑一辆车吗？"皓轩坐在后座的小椅子上问。
"等你再长大一点。"宋熠彤小心地避开路上的坑洼。
晨风拂面，他听着儿子哼唱着幼儿园新学的儿歌。
这样的日子平静得像一池春水，让人几乎忘记曾经在边疆哨所的风雪。
送完孩子，宋熠彤骑向市体检中心。
他约了九点的号，时间还很充裕。
路上他特意绕道买了妻子最爱吃的糖炒栗子。
杨茹雪最近总是加班，他想给她一点小惊喜。
体检中心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大多是带孩子来的家长。
宋熠彤找到儿科体检区，抱着栗子坐在长椅上等待。
他翻开手机相册，里面全是儿子的照片。
从出生时皱巴巴的小猴子，到如今活蹦乱跳的小男孩。
每一张照片他都仔细标注了日期，这是他在部队养成的习惯。
"下一位，宋皓轩。"护士的呼唤打断了他的回忆。
诊疗室里冷气开得很足，皓轩害怕地抓住他的衣角。
"不怕，爸爸在。"宋熠彤轻声安慰儿子。
他想起第一次带儿子来打疫苗时，这个小家伙哭得撕心裂肺。
如今虽然还是害怕，但已经能勇敢地伸出小胳膊了。
成长总是在这些细微处悄然发生，像春雨润物无声。
体检进行得很顺利，直到李海医生翻开血型报告。
那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漾开圈圈涟漪。
回家的路上，宋熠彤有些心不在焉。
皓轩在后座叽叽喳喳说着幼儿园的趣事，他只能勉强应和。
医生的话不断在耳边回响，像一根细刺扎在心底。
可能是检查出错了吧，他这样安慰自己。
毕竟血型检测也有误差的可能，何必为一句提醒自寻烦恼。
可是为什么医生会特意提到亲子鉴定呢？
这个问题像一团迷雾，在他心头缓缓弥漫开来。
到家时，杨茹雪已经回来了，正在厨房准备午饭。
"体检怎么样？"妻子系着围裙迎出来，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宋熠彤抱起扑过来的儿子："一切正常。"
他决定暂时不告诉妻子医生那句奇怪的提醒。
也许真的只是自己想多了，何必让家人担心。
阳光透过厨房窗户，在妻子身上镀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这个画面太过美好，他不愿意任何阴影破坏这份宁静。
02
市儿童医院的走廊里飘散着消毒水的气味。
宋熠彤抱着皓轩坐在候诊区的蓝色塑料椅上，轻轻摇晃着怀里的孩子。
"爸爸，我想回家。"皓轩把小脸埋在他胸口，声音闷闷的。
"很快就好，做完检查带你去买奥特曼。"宋熠彤柔声哄着。
今天是例行体检复查，上次体检时医生建议再做几项详细检查。
虽然觉得没必要，但为了安心还是来了。
诊室门打开，护士叫到皓轩的名字。
李海医生正在看之前的体检报告，见他们进来便摘下眼镜。
"孩子最近有什么不舒服吗？"医生一边给皓轩量身高一边问。
宋熠彤摇头："能吃能睡，活泼得很。"
李海在病历本上记录着，状似随意地问："您和家人有遗传病史吗？"
"我母亲有高血压，其他倒没有。"宋熠彤答道。
医生动作顿了顿："孩子血型确认是AB型，您还记得自己的血型吗？"
"O型，在部队验过很多次。"宋熠彤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奇怪。
李海抬起头，目光在父子俩脸上停留片刻："您妻子是什么血型？"
"也是AB型。"宋熠彤答道，隐约觉得医生的问话别有深意。
诊室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皓轩摆弄听诊器的窸窣声。
李海轻咳一声："血型遗传规律您了解吗？"
宋熠彤摇头，部队里只教过战场急救知识。
"O型血和AB型血的父母，不可能生出AB型血的孩子。"医生语气平静。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
宋熠彤愣在原地，怀里的皓轩不安地扭动起来。
"可能是检查出错了吧。"他勉强笑道，"要不重新验一次？"
李海递过化验单："已经复核过了。当然，血型检测不能作为最终依据。"
窗外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尖锐刺耳。
宋熠彤觉得自己的心跳比那声音还要急促。
他想起上次体检时医生欲言又止的表情，原来早有暗示。
"您的意思是......"他艰难地开口，却不知该如何继续。
李海站起身，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建议做个亲子鉴定，求个心安。"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得他头晕目眩。
回家的路上，宋熠彤骑得很慢。
皓轩在后座唱着儿歌，完全不知道父亲心里的惊涛骇浪。
路边梧桐树的影子斑驳地洒在地上，随风摇曳。
他想起和杨茹雪相识的那天，也是这样的初夏时节。
那时他刚退伍，在朋友介绍下认识了在书店工作的她。
第一次见面，她穿着淡蓝色的连衣裙，笑起来眼睛像月牙。
婚后第二年就有了皓轩，一切顺理成章得像早就写好的剧本。
如果医生的话是真的，那这五年来的幸福算什么？
不，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可能是医院搞混了血样，或者血型检测本来就有误差。
他不能因为一句莫名其妙的提醒就怀疑妻子。
这些年杨茹雪为这个家付出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
每天早起做早饭，下班还要照顾老人孩子。
记得他刚退伍不适应社会，是妻子鼓励他考了驾照。
找到工作后经常加班，她也从无怨言。
这样的妻子，怎么可能背叛他？
"爸爸，红灯！"皓轩的惊呼让他猛地刹车。
差点闯了红灯，他惊出一身冷汗。
不能这样心神不宁，太危险了。
回到家时，母亲正在阳台收衣服。
"体检怎么样？"老人关切地问。
"挺好的。"宋熠彤挤出笑容，把儿子放下地。
皓轩蹦蹦跳跳地去找奶奶看新买的贴纸。
杨茹雪从厨房探出头："饭马上好，先洗手。"
一切如常的温馨场景，此刻却让他喉咙发紧。
晚饭时他吃得很少，妻子敏锐地察觉到了。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杨茹雪伸手探他额头。
"可能有点中暑。"他顺势找了个借口。
夜里躺在床上，他久久无法入睡。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妻子安静的睡颜上投下淡淡光影。
他轻轻抚过她的长发，想起求婚时她喜悦的泪水。
如果连这样的感情都不能信任，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相信？
03
第二天是周末，宋熠彤起得比平时稍晚。
厨房里传来煎蛋的滋滋声，还有妻子轻快的哼唱。
他靠在门框上看着杨茹雪忙碌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醒啦？"她回头冲他笑笑，"早饭马上好。"
这样的场景持续了五年，平常得如同呼吸。
可自从昨天从医院回来，一切都好像蒙上了一层薄纱。
"我昨晚没睡好。"他揉着太阳穴在餐桌前坐下。
杨茹雪端来豆浆："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也许这是个试探的好机会，他暗自思忖。
"昨天带轩轩体检，医生说了件奇怪的事。"
妻子摆放碗筷的动作微微一顿："怎么了？"
"说我们的血型不可能生出轩轩这样的血型。"他尽量说得轻描淡写。
勺子碰在碗沿发出清脆声响，杨茹雪的手抖了一下。
"什么意思？"她的声音有些发紧。
宋熠彤注视着她的反应："医生说可能是检测误差。"
餐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冰箱工作的嗡嗡声。
杨茹雪低头整理围裙："肯定是弄错了，医院经常搞混样本。"
这个反应太过平静，反而让他心生疑虑。
按照常理，听到这种话应该生气或者觉得可笑才对。
可她只是轻描淡写地转移了话题。
"今天妈要去听健康讲座，我们带轩轩去公园吧？"她转身去盛粥。
宋熠彤盯着妻子的背影，第一次发现她耳根有些发红。
这是她紧张时的小动作，恋爱时他就发现了。
为什么听到血型的事她会紧张？
"好。"他最终没有追问，低头喝粥。
上午的阳光很好，公园里到处都是嬉闹的孩子。
皓轩在滑梯上爬上爬下，小脸兴奋得通红。
杨茹雪坐在长椅上，眼神却飘忽不定。
"你最近是不是有心事？"宋熠彤轻声问。
妻子猛地回过神："没有啊，可能是加班太累了。"
她最近确实经常加班，说是公司接了新项目。
但现在想来，这个理由有些牵强。
恋爱时她总是把心事写在脸上，现在却学会了掩饰。
是因为婚姻让人成熟，还是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下周我休假，带你和妈去周边玩玩？"他换个话题。
杨茹雪勉强笑笑："到时候看吧，项目进度紧。"
这时皓轩跑过来，举着捡到的蒲公英："妈妈你看！"
妻子俯身吹散蒲公英的种子，笑容终于真实了些。
宋熠彤看着阳光下妻儿的笑脸，心里的疑虑稍减。
也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医生的话不过是个插曲。
回家路上，他们在菜市场遇见了居委会曹主任。
"正好遇到你们。"曹秀娇热情地打招呼，"下周末社区办亲子活动，带轩轩来参加啊。"
杨茹雪接过宣传单："我们尽量安排时间。"
曹主任看看一家三口，突然说："轩轩越长越像爸爸了。"
这句常听的客套话，今天却让宋熠彤心头一刺。
他勉强笑笑："都这么说。"
余光瞥见妻子不自然地别过脸去。
晚饭后，杨茹雪在阳台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
宋熠彤在客厅陪儿子搭积木，心却飘向了阳台。
"...我知道...但这样不行..."断断续续的话语随风传来。
等他假装去阳台收衣服时，电话已经挂断了。
"谁的电话？"他故作随意地问。
"公司同事，问项目的事。"杨茹雪收起手机。
夜色渐深，宋熠彤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身边的妻子呼吸均匀，但他能感觉到她也醒着。
这五年婚姻生活中，第一次出现了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
他想起老班长肖建民常说：婚姻最重要的是信任。
可当怀疑的种子种下，就会在心底悄悄生根发芽。
第二天清晨，他被噩梦惊醒。
梦里皓轩哭着问："爸爸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睁开眼发现枕边湿了一块，原来在梦里哭了。
杨茹雪还在熟睡，睫毛在晨曦中轻轻颤动。
他轻手轻脚起床，决定今天去找老班长聊聊。
有些话不能对家人说，但可以对战友倾诉。
厨房里小米粥在锅里咕嘟作响，如同他纷乱的心事。
窗外曙光渐明，新的一天开始了。
可有些东西，好像永远回不到从前了。
04
城西的老兵茶馆是宋熠彤和战友们常聚会的地方。
木质招牌被岁月磨得发白，推门时铃铛发出清脆声响。
"来了？"肖建民从角落里起身招手，茶已经沏好了。
宋熠彤在老班长对面坐下，茶馆里熟悉的烟草味让他心安。
"看你脸色不好，遇到什么事了？"肖建民给他倒茶。
热气氤氲中，宋熠彤不知该如何开口。
直接说怀疑儿子不是亲生的？这话实在太伤人了。
"就是家里有些琐事。"他含糊其辞。
肖建民洞察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和媳妇闹矛盾了？"
宋熠彤摇头："茹雪很好，是我想太多了。"
茶馆老板送来一碟花生米，笑着打招呼："好久没见你来了。"
寒暄几句后，宋熠彤终于鼓起勇气："班长，你记得部队体检的事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肖建民挑眉。
"就是血型什么的，会不会有验错的时候？"
老班长放下茶杯："误差肯定有，但概率很小。出什么事了？"
宋熠彤把医院的事简单说了，省略了医生的建议。
肖建民沉默片刻："你怀疑弟妹？"
"不是怀疑，就是觉得奇怪。"宋熠彤急忙辩解。
窗外传来卖豆浆的吆喝声，晨光透过窗格洒在木桌上。
老班长轻轻敲着桌面："我记得你结婚前，弟妹是不是有个前男友？"
宋熠彤愣住，这事他几乎忘了。
杨茹雪确实提过有个大学时交往的男友，后来分手了。
"都是过去的事了。"他低头喝茶。
肖建民叹口气："我不是要挑拨你们夫妻关系。"
顿了顿又说："但有些事，弄明白总比憋在心里强。"
这话说得在理，可做起来太难。
难道真要为了一个可能性去伤害家庭？
"我还是相信茹雪。"宋熠彤最终说道。
肖建民拍拍他肩膀："如果需要帮忙，随时找我。"
离开茶馆时已近中午，阳光有些刺眼。
宋熠彤骑着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转悠。
经过杨茹雪工作的书店，他下意识停下车。
玻璃窗后，妻子正在整理书架，侧影恬静美好。
这时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走近，递给她一杯咖啡。
杨茹雪接过咖啡时笑容灿烂，那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宋熠彤的心沉了沉，他从未见过妻子对同事这样笑。
男人转身时，他看清了对方的脸——有些面熟。
在哪里见过呢？他努力回忆着。
突然想起来了，是杨茹雪旧相册里的某张照片。
那个不告而别的前男友，魏俊杰。
05
夏日的雷雨来得猝不及防。
豆大的雨点砸在书店玻璃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杨茹雪站在收银台后，心不在焉地整理着发票。
刚才魏俊杰的出现像一场噩梦，把她拉回五年前。
那个醉酒夜晚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让她手脚冰凉。
"小雪，好久不见。"他笑着递来咖啡，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一刻她几乎想尖叫，想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这个男人。
可最后只是机械地接过咖啡，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为什么他要出现？为什么不能永远消失在她的生命里？
"店长，不下班吗？"实习生的询问打断她的思绪。
杨茹雪看看表，已经过了接孩子的时间。
她匆忙收拾东西，心里乱成一团麻。
雨幕中，她撑着伞快步走向幼儿园。
脑子里全是魏俊杰那句："孩子还好吗？"
他知道了什么？还是随口一问？
接到皓轩时，孩子正在门口眼巴巴地张望。
"妈妈！"小家伙扑进她怀里，带来一丝暖意。
抱着儿子软软的小身子，她才感觉回到了现实。
回家路上，皓轩叽叽喳喳说着幼儿园的趣事。
她却心不在焉地频频回头，总觉得有人跟踪。
可能是错觉吧，她安慰自己。
可是在小区门口，她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魏俊杰撑着黑伞站在梧桐树下，朝她微笑点头。
杨茹雪吓得抱起儿子就跑，连伞都忘了拿。
进屋时浑身湿透，把婆婆吓了一跳。
"怎么淋成这样？熠彤没去接你们？"
她勉强镇定："他加班，我忘了带伞。"
安顿好孩子后，她躲在浴室里平复呼吸。
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眼神惶恐。
这样下去不行，会被发现的。
她必须想办法让魏俊杰离开，永远离开。
可是他能听她的吗？五年前那个夜晚，他就像变了个人。
从前温文尔雅的学长，突然变成可怕的野兽。
那晚之后她试图报警，却被他威胁要伤害她的家人。
后来发现怀孕，更是陷入绝望的深渊。
幸好遇见了宋熠彤，这个善良稳重的男人。
是他给了她和孩子一个家，一份来之不易的幸福。
绝不能让任何人破坏这一切，绝不。
"茹雪，吃饭了。"丈夫的敲门声让她回过神。
餐桌上摆着她最爱吃的糖醋排骨，可她却毫无胃口。
宋熠彤给她夹菜："今天书店忙吗？"
"还好。"她低头扒饭，不敢看丈夫的眼睛。
"我下午路过书店，看到有个男的给你送咖啡。"
筷子掉在桌上发出清脆声响，她慌忙去捡。
"是...是出版社的业务经理。"她结结巴巴地解释。
宋熠彤"哦"了一声，没再追问。
但那种探究的目光，让她如坐针毡。
夜里雨停了，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
杨茹雪假装睡着，听着身边丈夫均匀的呼吸。
突然手机屏幕亮起，陌生号码发来短信：
"明天下午三点，老地方见。"
她吓得关机，心脏狂跳。
这个号码，即使过了五年她也记得。
魏俊杰到底想干什么？
复仇？要钱？还是想要回孩子？
不，皓轩是她的命，谁也不能抢走。
黑暗中，她轻轻起身走到儿童房。
儿子睡得正香，小脸红扑扑的，嘴角还带着笑。
这个笑容和宋熠彤如此相似，都是月牙般的弧度。
也许这就是天意，让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她吻了吻儿子的额头，暗自下定决心。
明天要去见魏俊杰，做个了断。
即使用最极端的方式，也要保护这个家。
06
周末的儿童乐园人声鼎沸。
宋熠彤陪着皓轩坐旋转木马，心思却飘向远处。
自从在书店门口见到那个男人，他就无法平静。
通过战友打听，确认那就是杨茹雪的前男友魏俊杰。
据说五年前突然失踪，现在又毫无征兆地出现。
更让他不安的是，这人最近总在他们家附近出没。
前天在超市，昨天在幼儿园门口，今天又出现在这里。
太过巧合了，就像故意在挑衅。
"爸爸，我还要坐小飞机！"皓轩拉着他的衣角。
宋熠彤收回视线，抱起儿子："好，坐飞机去。"
在游乐设施最高点，他瞥见魏俊杰站在冰淇淋车旁。
对方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举起手做了个打招呼的手势。
挑衅，绝对是挑衅。
宋熠彤压下怒火，现在发作只会吓到孩子。
回家路上，皓轩累得在他怀里睡着了。
小脑袋靠在他肩上，呼吸轻柔均匀。
这个他亲手带大的孩子，怎么可能是别人的？
可那些疑点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血型异常，妻子的反常，前男友的诡异出现......
也许他该直接问清楚，总好过胡乱猜测。
到家时，杨茹雪正在阳台收衣服。
看见他怀里的孩子，她快步走过来："睡着了？"
"玩累了。"宋熠彤把儿子轻轻放在沙发上。
妻子细心地给皓轩盖好毯子，动作轻柔。
这样的温柔做不了假，他告诉自己。
可能真的是误会，魏俊杰的出现只是巧合。
"明天我休息，带妈去医院复查吧。"他试探道。
杨茹雪顿了顿："我明天下午要见个客户。"
又来了，最近她总在周末加班。
以前从不这样的，难道......
宋熠彤不敢往下想，转身去厨房倒水。
水龙头哗哗作响，像他纷乱的心绪。
夜里他假装睡着，听到妻子悄悄起身。
阳台传来压低的通话声，断断续续听不真切。
"...别再出现了...求你了..."
这句话像冰锥刺进他心里。
第二天下午，杨茹雪果然打扮出门。
宋熠彤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出租车停在城郊的咖啡馆，他看着她走进去。
玻璃窗后，魏俊杰早已等候多时。
两人见面时的表情不像旧情人重逢，倒像仇人相见。
宋熠彤躲在街角树后，心脏狂跳。
他想起肖建民的话：有些事弄明白总比憋在心里强。
可现在他宁愿什么都不知道。
一小时后杨茹雪出来了，眼睛红肿像是哭过。
魏俊杰跟在她身后，说了句什么。
她猛地回头，抬手似乎想打人，最后却踉跄离开。
宋熠彤站在原地，阳光明晃晃的刺眼。
他想起求婚时杨茹雪含泪说的那句话：
"谢谢你愿意接受我和我的过去。"
当时以为指的是前男友，现在想来另有深意。
那个过去，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回家时已是黄昏，杨茹雪在厨房做饭。
听到开门声，她慌乱地擦擦眼角："回来了？"
宋熠彤注视着她发红的眼眶，千言万语堵在喉咙。
最后只是点点头："嗯。"
晚饭时异常安静，连皓轩都察觉到气氛不对。
"爸爸妈妈吵架了吗？"孩子怯生生地问。
杨茹雪勉强笑笑："没有，爸爸妈妈在想事情。"
夜深人静时，宋熠彤站在阳台抽烟。
退伍后戒掉的烟，今天又破例了。
烟雾缭绕中，他想起很多往事。
第一次抱皓轩时，那个软软的小生命。
孩子第一次叫爸爸时，杨茹雪喜极而泣的表情。
如果这些幸福都是假的，那什么是真的？
身后传来脚步声，妻子轻轻抱住他的腰。
"熠彤，我..."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他等她继续说下去，可她只是把脸贴在他背上。
夜风很凉，但相贴的肌肤滚烫。
最终谁都没有再说话，任沉默在夜色中蔓延。
有些话一旦说破，就再也回不去了。
07
民政局旁边的鉴定中心冷气开得很足。
宋熠彤抱着皓轩坐在长椅上，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不能继续装傻？
可每当看到魏俊杰出现在家附近，他就无法平静。
昨天甚至在小区电梯里撞见，对方还笑着打招呼。
"真巧啊，宋先生。"
那语气里的挑衅意味，让他险些失控。
怀里的皓轩不安地扭动："爸爸，我们要去哪里？"
"做个检查，很快就好。"他柔声安抚。
实际上取样过程很快，棉签在口腔内壁轻轻刮擦。
医生说出结果要等三天时，他竟有些庆幸。
至少还有三天时间可以假装一切正常。
回家路上经过游乐场，皓轩吵着要坐摇摇车。
投币时硬币从颤抖的手指间滑落，滚到路边。
他弯腰去捡，突然看到对面街上相拥的男女。
杨茹雪和魏俊杰。
世界瞬间静止，只有摇摇车的儿歌还在欢快播放。
他猛地直起身，眼前发黑。
等视线恢复时，那对人已经不见了。
是幻觉吗？还是真的？
"爸爸，车车停了。"皓轩拽他的裤腿。
宋熠彤麻木地又投了个硬币，手心全是冷汗。
当晚杨茹雪加班到很晚，回家时带着一身酒气。
"客户应酬。"她解释说，眼神躲闪。
宋熠彤盯着她衣领上的咖啡渍，突然笑了。
"今天我在游乐场看到一个人，很像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