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市刑警队的接警电话在凌晨三点响起。
“我要报警，我被强奸了。”电话那头的女声沙哑、颤抖，带着劫后余生的恐惧。
报案人名叫林晚，是一家头部保险公司的销售经理。被指控人是她的客户，本地小有名气的企业家，陈风。
林晚说，为了签下一张千万级别的保单，她被陈风约到酒店，最后惨遭侵犯。她言辞恳切，手腕上还有清晰可见的淤青。
而另一边，刚刚从睡梦中被叫醒的陈风，面对警方的质询，却异常镇定。他掐灭了手里的烟，冷笑着说：
“强奸？警察同志，你们最好去查查我的银行流水。就在昨天下午，我刚给她转了五十万。你管这叫强奸？”
一桩看似简单的性侵案，在金钱的介入下，瞬间变得扑朔迷-离。这究竟是弱者的血泪控诉，还是精心策划的仙人跳？
01
“我们这一行，酒量就是业绩，牺牲就是存折。前辈们都这么说。”
林晚坐在审讯室里，身上还披着警局的外套。她二十七八岁的年纪，长相清秀，但此刻脸色惨白，眼睛红肿得像两个核桃，整个人像一朵被暴雨摧残过的娇花，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
负责问话的是市刑警队的副队长，赵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刑警。
“详细说说昨天晚上的经过。”赵宏的声音尽量放得平缓。
林晚的嘴唇哆嗦了一下，仿佛回忆本身就是一种酷刑。
“昨天是我冲刺季度销冠的最后一天，就差陈风那张一千万的人寿保单。”她低着头，声音很轻，“他是我跟了半年的大客户，之前一直很顺利，但他突然提出，签约的最后一个环节，需要去酒店的套房里，‘安静地’聊一聊细节。”
“你同意了？”
“我没得选。”林晚苦笑了一下，“这张单子对我太重要了。我想着，那是五星级酒店，公共场合，他不敢怎么样。我还特意开了手机录音……”
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递了过去。
“可惜，我还是太天真了。进了房间，他根本没谈工作，直接……直接就动手动脚。我反抗了，可我力气没他大。我的手腕就是那时候被他抓伤的。”她抬起手，白皙的手腕上一圈青紫色的指痕，触目惊心。
“他撕了我的衣服，把我扔到床上……后面的事，我……我说不出口。”她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压抑的哭声在审讯室里回荡，闻者心碎。
“那五十万是怎么回事？”赵宏在短暂的沉默后，抛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
林晚的哭声一顿，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眼神里充满了屈辱和愤怒：“那是他用来羞辱我的！事后，他把手机扔给我，让我自己输账号，说这五十万是‘封口费’，也是签这张单子的‘代价’！”
她死死咬着嘴唇，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我当时只想快点离开那个地狱，就照做了。但我怎么可能要他这种脏钱！我一出来，就决定报警！”
她的陈述合情合理，情绪也完全符合一个受害者的状态。手腕的伤痕，屈辱的“封口费”，都让她的指控显得无比真实。
赵宏点了点头，示意同事将林晚带下去休息。
他拿起那部作为证物的手机，点开了林晚说的那段录音。
录音的开头，确实是两人正常的交谈声，但很快，声音就变得模糊不清，充满了电流的杂音，像是被什么东西盖住了。隐约能听到林晚的惊呼和拒绝，但很快就被一阵刺耳的“滋啦”声所取代。
录音，被干扰了。
是巧合，还是……刻意为之？赵宏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02
另一间审讯室里，气氛截然不同。
陈风靠在椅子上，双腿交叠，姿态放松，丝毫没有阶下囚的狼狈。他四十岁出头，保养得很好，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上去温文尔雅，更像个大学教授，而非一个被控强奸的嫌疑人。
“警察同志，我再说一遍，我没有强奸她。”他的语气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耐烦，“林晚，是个非常聪明的销售。她知道我需要一张大额保单来做资产隔离，也知道我的家庭情况……我们从一开始，就是一场交易。”
“什么交易？”
“呵，成年人之间的交易，还需要我说明白吗？”陈风轻蔑地笑了一声，“她想要销冠，想要那笔巨额提成。我给她。而我想要的，她也得给我。昨天下午那五十万，不是什么封口费，而是‘预付款’。签单的预付款，也是……她陪我一晚的预付款。”
他的话露骨而无情，将一切都归结为一场赤裸裸的金钱交易。
“她手腕上的伤，怎么解释？”
“那是在‘交流’过程中，情绪激动，难免的。”陈风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玩味，“警察同志，你们办过那么多案子，应该知道，有些女人，就喜欢这种调调。半推半就，欲拒还迎，不过是增加情趣的手段罢了。”
他的话让在场的小警员都皱起了眉头。
“至于录音……”陈风摊了摊手，“我不知道她还录了音。不过进了房间，我们喝了点酒，聊得很愉快。可能是手机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东西，信号受到了干扰吧。毕竟，我们后来做的事情，手机放在旁边确实挺碍事的。”
他的说辞同样天衣无-缝，将林晚的指控，轻描淡写地描绘成一场“交易破裂后的污蔑”。
尤其是那五十万的转账记录，时间点在他们去酒店之前，这成了一个对他极为有利的证据。它让陈风口中的“预付款”听起来，比林晚口中的“封口费”更具说服力。
一个哭诉被侵犯，一个淡定称是交易。
一个有受伤的痕迹，一个有提前支付的巨款。
案子，似乎从一开始就陷入了僵局。
03
赵宏揉着太阳穴，盯着白板上两个人的资料，陷入了沉思。
林晚，普通家庭出身，名牌大学毕业，进入保险行业五年。从业记录非常干净，业绩常年名列前茅，以专业和拼命著称。她的财务状况显示，她非常需要钱，她母亲患有尿毒症，每周都需要做透析，费用高昂。
一个孝顺、上进、为钱奔波的女儿。这是她的侧写。
陈风，白手起家，商场上以精明和狠辣闻名。已婚，妻子是某高官的女儿，夫妻关系据传并不和睦。陈风的私生活很谨慎，几乎没有负面新闻传出。但有传言说，他有特殊的“癖好”。
一个精明、谨慎、有背景的商人。这是他的侧写。
两个人的社会形象，都与这桩“强奸案”格格不入。
“队长，酒店的监控录像调出来了。”一个年轻的警员跑进来报告。
监控录像显示，昨晚九点，林晚和陈风一前一后走进酒店大堂，在电梯里也没有过多交流，一切正常。林晚看上去确实有些紧张，但并没有明显的抗拒。
直到第二天凌晨一点，林晚才独自一人，脚步踉跄地从房间里出来。她头发凌乱，走路的姿态有些不稳，脸上似乎还带着泪痕。
监控无法告诉警方，那四个小时里，房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法医那边有结果了吗？”赵宏问。
“有。”警员的表情有些古怪，“林晚的体内，确实检测出了陈风的DNA。但是，除了她手腕上的淤青，她身上没有任何其他的伤痕。也没有检测出任何酒精或药物残留。”
没有其他伤痕。
这一点，非常不符合常规的性侵案件。如果林晚真的激烈反抗，施暴者为了制服她，通常会留下更多的痕-迹。
“另外，”警员补充道，“我们检查了林晚的那段录音，技术部门的同事发现，那种刺耳的电流干扰声，不像是意外产生的。更像是……有专业的信号干扰器在附近工作。”
信号干扰器？
赵宏的眼睛眯了起来。
这就意味着，录音被干扰，是有人故意为之。
如果是陈风，说明他早有预谋，心虚地想掩盖自己的罪行。
可如果是林晚呢？一个为了业绩不惜一切的女人，提前准备好信号干扰器，制造一段模棱两可的、对自己有利的“证据”，再用这五十万和手腕上的淤青作为筹码……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赵宏的脑海里浮现：这会不会是一场从头到尾都精心设计好的陷阱？
04
警方的调查，似乎让林晚陷入了越来越不利的境地。
陈风那边，请来了全市最好的律师。律师团队向警方提交了一份份对陈风有利的证据：
其中包括林晚与陈风在过去半年的聊天记录。记录中，林晚的言语十分主动，甚至有些暧昧，常常在深夜发一些关心问候的信息。
律师还找到了一位曾经与林晚同组的离职同事。那位同事证明，林晚在内部会议上，曾不止一次地公开表示：“为了签单，什么样的代价我都能接受。”
一时间，林晚的形象从一个无辜的受害者，变成了一个为了金钱不择手段、处心积虑的“捞女”。
舆论也开始转向。
不知道是谁泄露了消息，网上开始出现大量帖子，标题耸动：
《惊天反转！美女保险销售设局仙人跳，千万富翁反成受害者？》
《揭秘保险行业内幕：为了业绩，她们究竟有多拼？》
帖子下面，充满了对林晚的恶意揣测和荡妇羞辱。
赵宏顶着巨大的压力，再次提审了林晚。
这一次，林晚显得更加憔悴，但也更加倔强。
“赵队，我知道你们现在不相信我。”她看着赵宏，眼睛里没有了泪水，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聊天记录是我发的，那些话是我说的。因为做我们这行，面对客户，你必须像一只哈巴狗一样去讨好。但讨好，不代表我愿意出卖我自己的身体！”
“那信号干扰器呢？”赵宏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
林晚的身体明显地僵了一下，但她很快就恢复了镇定，眼神里甚至出现了一丝茫然：“什么信号干扰器？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知道，我带手机进去，就是为了录音自保的。”
她的反应，滴水不漏。
赵宏看不出任何破绽。
这个案子，越来越像一个密不透风的黑盒子。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两个截然相反的可能，每一个可能都看似合理，却又都充满了疑点。
如果相信陈风，那林晚就是一个心机深沉到可怕的女人。她自导自演了这一切，不惜用自己的名誉做赌注，去豪赌一个更大的未来。
可如果相信林晚……
赵宏突然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如果相信林晚，那就意味着，陈风是一个比恶魔还可怕的男人。他不仅侵犯了一个女性，还在事后，用金钱、用舆论、用精心准备的所谓“证据”，布下天罗地网，试图将受害者，彻底污名化，让她永世不得翻身。
他要的不是脱罪，而是诛心！
就在这时，赵宏的手机响了。是负责调查陈风背景的警员打来的。
“队长，我们查到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关于陈风的妻子……五年前，她也买过一份一千万的人寿保单，受益人是陈风。而给她办那份保单的保险业务员，你猜是谁？”
05
赵宏的心猛地一跳，他几乎已经猜到了答案。
电话那头的声音证实了他的预感：“是林晚的师傅，一个叫李慧的女人。而这个李慧，在四年前，因为抑郁症，自杀了。”
抑郁症，自杀。
千万保单，女业务员。
这些关键词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赵宏脑中的迷雾！
他立刻下令，重新调查李慧的自杀案，同时让人去调取五年前，陈风妻子那张保单的所有资料。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根本不是一桩孤立的案件。
林晚的目的，可能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销冠。
她是为了复仇。
为了她那个含冤而死的师傅，李慧！
想通了这一点，再去看林晚所有的行为，似乎都有了新的解释。她的主动接近，她的暧-昧言辞，她那句“愿意付出任何代价”，都是为了让陈风相信，她和那些为了钱可以出卖一切的女孩一样，从而诱使他放下戒备，一步步走进自己布下的天罗地网。
那五十万，不是封口费，也不是预付款。
那是罪证！是陈风习惯性“用钱摆平女人”的罪证！
而那个被干扰的录音……
赵宏猛地站起身，他知道自己必须立刻见到林晚。
审讯室里，林晚依旧安静地坐着，像一尊等待宿命判决的雕塑。
赵宏推门而入，将一份刚刚传真过来的旧档案，拍在她面前。档案的首页上，贴着一张女人的照片，笑靥如花。
是李慧。
林晚的瞳孔，在看到照片的那一刻，猛地收缩。但她依旧没有开口。
赵宏死死地盯着她，他决定，要用最后一张底牌，彻底击溃她的心理防线。
他拉开椅子，坐在林晚对面，身体前倾，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缓缓说道：
“我们查到，李慧自杀前，给你发了最后一条短信。但那条短信，在你的手机里，被删除了。”
“不过没关系，我们技术部门，可以恢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