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
“老王，你老实告诉我，你用我的车到底干了什么？”
我握着手机，站在自家的停车位前，对着那辆刚还回来的车，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困惑与猜忌。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
“小张，你先别急，你听我慢慢说……”
而我的目光，正死死地盯着后备箱……
01
我的同事老王，有个在我们部门人尽皆知的“好习惯”。
他借别人的东西，似乎从来没有“归还”完整的概念。
借你的笔，还回来时里面的笔芯准是空的。
借你的充电宝，拿回来时电量必定是刺眼的红色警报。
而他最常借的，是我的车。
我叫张伟，一个在城市里按部就班生活的普通人。
我的那辆大众迈腾，是我工作多年攒下来的心血，是我除了家庭之外最珍视的伙伴。
我爱惜它，如同爱惜自己的羽毛。
每周一次的精洗，每半个月一次的内饰清洁，我把一个中年男人对生活仅存不多的那点热情，都倾注在了这台冰冷的机械上。
而老王，就是我这份热情最大的考验。
他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
“小张，我老婆突然想吃城西那家的烤鸭，你车借我跑一趟？”
“小张，孩子今天开学，东西太多，你车空间大，借我送一下？”
“小张，今天限号，我得去趟医院拿报告，江湖救急啊！”
起初，我总是笑着答应。
同事之间，抬头不见低头见，这点小忙，不帮显得太小气。
可次数多了，我就发现了那个让我血压飙升的规律。
他每次还车，油表指针永远都坚定地指向“E”的那一格，油量告急的提示灯，像一只嘲讽的眼睛，在仪表盘上对我疯狂闪烁。
第一次，我以为他忘了，没当回事，自己默默开去加油站。
第二次，我还车时半开玩笑地提醒他：“王哥，你这技术可以啊，每次都能把油开得这么干净。”
他一拍脑门，满脸夸张的懊悔：“哎呀！你看我这记性！忙忘了！下次，下次一定给你加满！”
我相信了。
可“下次”之后还有“下下次”。
他的记性似乎永远只用来记住借车，却永远记不住加油。
我老婆林晓为此没少跟我抱怨。
“你就是个烂好人，脸皮太薄。”
她一边给我盛饭一边数落我，“人家就是吃准了你不好意思撕破脸，这么占你便宜。”
我只能苦笑。
在单位里，人情世故是一张复杂又脆弱的网，我不想因为这点“小事”成为别人眼中的“刺头”。
但心里的怨气，就像水壶里的水，一直在小火慢炖，只等着一个彻底烧开的契机。
这个契机，在一个毫无征兆的周一早上来临了。
那天我刚到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热，老王就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
他脸色发白，眼圈泛红，平日里那种大大咧咧的劲儿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张……”
他一开口，声音竟然有些沙哑。
“我妈，我妈昨晚在老家突发脑梗，现在人在医院抢救，情况不太好。”
我心里“咯噔”一下。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想……我想借你车用一下，我得马上赶回去，长途车太慢了。”
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焦急。
我所有的腹稿，所有准备好拒绝他的说辞，在“母亲病危”这四个字面前，瞬间变得苍白无力。
我知道，这一次，我没有任何理由说“不”。
尽管我的心里有一万个声音在呐喊：长途！那可是一整箱油啊！回来的时候油箱里估计连油气儿都剩不下了！
可我最终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了车钥匙，递给了他。
“路上开慢点，安全第一。”
我听见自己用一种连自己都觉得虚伪的平静语气说道。
“谢谢！太谢谢你了小张！你真是我的大恩人！”
老王抓过钥匙，感激得快要语无伦次，转身就往外跑。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我走到窗边，看着我的那辆迈腾被他开出公司的停车场，汇入车流，心里空落落的。
上周日，我才刚刚加满了油，95号汽油，花了四百多块。
我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钱包的阵痛。
接下来的两天，我上班都有些心不在焉。
工作群里，同事们都在关心老王母亲的情况，我也跟着发了几句“一切都会好的”之类的安慰话。
可私下里，我控制不住地计算着。
从我们这座城市到他老家，地图上显示单程大概四百公里。
一个来回就是八百公里。
我的车综合油耗大概百公里八升，这一趟下来，至少要消耗六十多升油。
满满一箱油，就这么没了。
更别提长途对车辆的磨损，还有那无法计算的感情消耗。
02
周三下午，就在我快下班的时候，手机响了。
是老王。
“小张，我回来了，在公司楼下，车钥匙我给你送上去还是？”
他的声音听起来疲惫不堪。
“你放门卫那儿吧，我下班自己去拿。”
我淡淡地说道。
我甚至已经想好了，等见面的时候，我一定要用一种最委婉但最坚定的方式，跟他谈谈加油的问题。
哪怕以后不做朋友，这个口也必须开。
可是，当我走到停车场，找到我的车时，我愣了一下。
车身异常干净。
夕阳的余晖洒在车漆上，反射出柔和的光泽，连轮毂都闪闪发亮。
这显然是刚刚精洗过。
老王还会给我洗车？
我带着满腹的狐疑，拉开了车门。
一股熟悉的、我常用的那款车载香薰的味道扑面而来。
车内被打扫得一尘不染，脚垫都像是新的一样。
我坐进驾驶座，下意识地拧动钥匙。
仪表盘亮起的那一刻，我的眼睛直了。
油表指针，稳稳地指在“F”的位置。
满格！
竟然是满格的油！
我的大脑有那么几秒钟是宕机的。
这不符合逻辑。
这完全颠覆了我对老王这个人的认知。
一个连十块钱油都舍不得加的人，会主动花几百块钱把油箱加满，还额外花几十块钱把车洗得这么干净？
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的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警惕。
一种强烈的不安攫住了我。
他是不是在路上把我的车给撞了？
或者出了什么别的事故？
这是他心虚，在对我进行补偿？
我立刻熄火下车，心脏“怦怦”直跳。
我像个专业的二手车评估师一样，绕着我的爱车一寸一寸地检查。
从车头到车尾，从保险杠到叶子板，甚至连车门缝隙和底盘，我都趴下去仔細看了。
没有。
什么都没有。
没有一丝新的划痕，没有一点钣金喷漆的痕迹。
整辆车完好无损，甚至比我借给他之前还要光鲜亮丽。
我松了一口气，但更大的疑惑又涌了上来。
既然车没事，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是良心发现了？
这个念头只在脑海里闪了一下，就被我否定了。
人性可以复杂，但一个人的本性，很难在短短两天内发生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我开着车，行驶在回家的路上，心里却始终翻江倒海。
我甚至开始回想关于老王的一切。
他平时在公司的言行，他的家庭状况，他有没有什么隐藏的背景或者不为人知的秘密？
一个又一个离奇的猜测在我脑中浮现。
他是不是用我的车去做了什么违法的事情？
比如……运送什么违禁品？
这个想法让我背后一凉，我下意识地抓紧了方向盘。
不会的，不会的。
他只是爱占小便宜，人应该不坏。
可万一呢？
人不可貌相，知人知面不知心。
他那天的焦急，会不会是装出来的？
越想，我的心里越是发毛。
这辆熟悉的车，此刻在我感觉里，竟有了一丝陌生和危险的气息。
我甚至开始仔细检查车内的每一个角落。
手套箱，空的。
中央扶手箱，只有我自己的几张票据。
车门储物格，也一切正常。
车里没有任何不属于我的东西，也没有任何异常的痕迹。
一路胡思乱想，终于到了小区的地下车库。
我把车停进车位，熄了火，但没有马上离开。
我坐在黑暗的车厢里，静静地发呆。
那份巨大的、无处安放的疑惑，像一块石头压在我的心口。
不行，我必须搞清楚。
还有一个地方我没有检查。
后备箱。
我的后备箱常年只放着一个工具箱、一个灭火器和几瓶玻璃水，大部分空间都是空的。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检查那里，或许只是一种最后的、徒劳的求证。
我推开车门，走到车尾。
手在后备箱的开启按钮上犹豫了一下。
我深吸一口气，仿佛即将揭开一个潘多拉的魔盒。
03
“嗒”的一声轻响，后备箱盖缓缓升起。
当后备箱内的景象完全呈现在我眼前时，我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彻底愣在了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