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春,北京的风里带着未化尽的凉意。坐在中国作协招待所二楼的沙发上,七十九岁的丁玲抬起头,对面那位金发记者的提问透着探寻意味——“您如何评价毛泽东?”她略作停顿,只说了两句:“毛主席是伟大的。主席对我个人不错。”声音并不高,却干脆。屋里挂钟的秒针划过,现场短暂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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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后来被多家外媒引用,却很少有人追问其中“不错”二字的来历。时间要拨回到更早。1936年11月的陕北保安,刚脱离国民党监狱的丁玲抵达窑洞深处,一身旧棉袍,神色却倔强。中宣部专门摆了一桌简单的欢迎饭:高粱米、南瓜汤,一碟山药蛋。毛泽东和张闻天一起到场。席间,丁玲把监狱经历和写作困惑全盘托出。“当红军。”她的回答让毛泽东放声大笑。“正合适。”
第一个冬夜里,毛泽东为她写下《临江仙·与丁玲》。灯芯的火焰摇晃,那首词后来被反复抄写,传为边区文艺佳话。彼时陇东前线吃紧,总政治部急需宣传干部。不到两周,丁玲背上行囊随杨尚昆出发。枪炮声里,她第一次真切接触到农民的饥饿与士兵的冻疮,这段体验日后化进《田保霖》。作品交稿那晚,她被毛泽东直言批评“名士派味道还剩一点”,却也收获“笔抵千军”的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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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安窑洞的灯火常亮到深夜。1937年初,丁玲就着油灯抄诗,偶尔把未完成的篇章拿去请教。“旧文学底子不足?”毛泽东轻轻摆手,“底子薄不妨,下生活。”几句点拨,让她此后主动申请到乡村驻扎。深翻地,背土坯,参加夜校,她写字的手磨出老茧。
抗战尾声,她奉命前往张家口、宣化一带采访瓦窑厂工人。1946年的华北风沙大得吓人,三幕剧《望乡台畔》就在寒风里修改成形。土改期间,她蹲点三个村,整整四个月没有摸过钢笔,只拿记事本。农民白天拉她掘地,晚上追着讲家底,“丁同志,给咱写进去。”这股热度最终汇聚为长篇《太阳照在桑乾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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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8年盛夏,她带着厚厚手稿抵达西柏坡,原本是去赶世界妇女大会。没想到毛泽东把她留了九天。石榴树下,两人边走边谈,毛泽东问:“阳光下的桑干河,写出味道了吗?”“还差临门一脚。”对话轻松,却不乏推敲。临行前,胡乔木电报数百字修改意见,核心三条:加劳动细节、压缩抒情、突出阶级矛盾。丁玲自嘲“像又挨了一遍编辑部批评”,却连夜改完送印。
新中国成立后,丁玲职务繁重——中宣部文艺处、中央文学研究所、《文艺报》,哪个都是大摊子。1951年7月,北京酷暑。她正在颐和园西堤写材料,忽听楼梯传来脚步声。“哈哈,来看你!”毛泽东大汗淋漓地推门而入,罗瑞卿在后拎着两大块西瓜。丁玲忙起身让座。瓜汁滴落纸面,她急忙扯稿纸吸水,毛泽东摆手:“弄湿就算留个记号。”天南海北聊到创作,他突然说:“要是给你几年县委书记做做,就更踏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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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十年,丁玲的生活被快速按下暂停键,她经历的曲折不少,此处按下不表。只是到晚年再提毛泽东,她强调的依旧是“个人不错”四字。并非客套。圈内都知道,丁玲因为作品时常触及社会深层,被批评、被支持,她自己说过一句略带打趣的话:“只要稿纸在,主席的西瓜汁印还在,笔没丢,我就不怕。”
1984年的那场采访结束时,记者追问:“如果用一句话概括您和毛泽东的关系?”丁玲站了起来,整理灰色外套,“他是领袖,我是一个写字的人。但有时,他放下领袖的身份,像兄长。”说完,她颇费力地走向窗边,看了看下午的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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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史学者后来翻检档案,证实《临江仙》的底稿、《太阳照在桑乾河上》的审阅批注、西瓜汁渍稿纸等物件仍完好。文件柜角落的褪色信封里,保存着1949年胡乔木那封电报副本,落款日期7月11日。对研究者而言,它们都是珍贵史料;对丁玲而言,只是支撑她写下去的记忆锚点。
有人评价丁玲这生历经跌宕,仍未改锐利。事实上,她对毛泽东的评价简短且克制,却把复杂情感压缩在“不错”二字。读到这里,或许能理解她在采访后的补充——“我写作,常被批评;他批评完又鼓励。批评与鼓励并存,这是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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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已经翻页,当年的瓜汁印迹仍留在半干的稿纸。丁玲不再执笔,但那句“主席对我个人不错”在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史里,像一枚小小的书签,提醒后人:文字之外,还有人格之间的相知与托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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