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周怀荣,出生在陕南一个美丽的小镇。
1992年那个夏天,热得邪乎,知了在树上扯着嗓子拼命叫,柏油马路都快被晒化了。我刚从朝阳机械厂下班,一身油污汗臭,拖着快散架的身子骨往家走,脑子里只想赶紧冲个凉,瘫倒在竹席上。
可刚踏进家门,气儿还没喘匀,我娘就像一阵风似的卷到我面前,脸上放着光,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就往外拽:“快!荣娃子,赶紧的!妈托王婶给你说了个姑娘,这回准没错!是镇中心小学的老师,有文化,关键是人家单位分了职工房!以后房子不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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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相亲”这俩字,我头皮就一阵发麻。我家的情况,在镇上也算独一份。我娘生了我们五个光头小子,我是老幺。上面四个哥哥,噼里啪啦都成了家。男孩多了是热闹,可到了结婚的年纪,房子就成了天大的难题。父母那点家底,几间老房子,早就被哥哥们结婚占得满满当当。轮到我,别说新房了,连个像样的隔间都没有,只能跟爹妈挤在那间光线昏暗的老屋里。
我们机械厂呢,效益也就那样,分房排队的人能绕厂区一圈,猴年马月才能轮到我这个小学徒工?我娘急啊!她不去想儿子有啥志向,有啥喜好,她的目标简单直接——找个有房子的儿媳妇!好像只要解决了房子,我的人生就圆满了。
可这世道,条件好的姑娘,谁愿意嫁个连个窝都没有的穷小子?我自己心里也别扭,堂堂七尺男儿,靠女方房子结婚,这不成吃软饭了吗?腰杆子咋能挺直?可我娘不管这个,她乐此不疲,像上了发条一样,到处打听谁家姑娘有房。这相亲相了没有十回也有八回了,回回都败在我这“硬条件”上,或者我看不上人家那股子优越感,或者人家瞧不上我的家徒四壁。我真是相亲相得头大如斗,身心俱疲。
“娘,娘!您等等!”我使劲稳住身子,抹了把脸上的油汗,“您让我先擦把脸,换身干净衣服行不?这一身机油味儿,别再把人家姑娘熏着!”
我娘愣了一下,低头瞅瞅我脏兮兮的工装,觉得有理,松了手:“那你快点!麻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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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蒙大赦,赶紧溜进里屋。哪里是真要换衣服?我是瞅准了这个空档!我飞快地扒下工装,套上一件汗衫和宽松的短裤,像做贼一样,踮着脚尖,从后门溜了出去。不能待家里了,得找个地方避避风头。
我想都没想,直奔我哥们儿杜奎家。杜奎是我中学同学,铁哥们,他家在离镇子两三里地的农村,有个独门小院,清静。
杜奎见我满头大汗地跑来,咧开嘴就乐了:“又让你娘撵出来了?为相亲的事儿?”
我苦着脸点头:“可不嘛,逼死我了。在你这儿躲一晚上,清静清静。”
“成!你就住我屋!”杜奎爽快地答应。
他家是三间正房的土坯院子,他爹妈住一间,他一间,他妹妹杜芳住一间。院子旁边是猪圈和厕所。农村的厕所都是旱厕,挖个深坑,上面搭几块结实的木板,就算解决了。厕所门口挂了个破旧的蓝布帘子,算是遮羞。通常里面有人,听见外面有脚步声,就咳嗽一声,外面的人就知道了,自觉等着。
晚上,杜奎爹妈早早睡了。我和杜奎在他屋里挥着大蒲扇,啃着西瓜,天南海北地胡侃,把相亲的烦闷暂时抛到了脑后。半夜里,我被尿憋醒了。窗外月光挺亮,洒在地上明晃晃的。我迷迷糊糊爬起来,摸着黑就往院子角落的厕所走。农村夜里安静,除了几声狗吠,就是蛐蛐儿叫。
我也没想弄出动静,轻手轻脚掀开布帘子就进去了。刚放松,正酣畅淋漓呢,一束明晃晃的手电筒光柱毫无预兆地射了进来,直接打在我身上!
我吓得一激灵,差点没栽坑里!定睛一看,手电光后面,是杜奎妹妹杜芳那张诧异的脸!她大概是起来上厕所,脚步轻,我这迷迷糊糊的也没听见动静……这下可好,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我臊得满脸通红,火速解决问题,提上裤子就钻了出来,站在厕所门口,手足无措。杜芳也很快出来了,脸上倒是没啥特别的表情,就是有点好笑地看着我。
“周大哥,你这……黑灯瞎火的,你咋不弄出点动静或者点个灯?”她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倒是没生气。
我尴尬得脚趾头能抠出三室一厅,挠着头嘿嘿傻笑:“我……我看月光挺亮的,能看见路……就没……没想到你也起来……”
月光下,杜芳穿着碎花睡裙,头发松松地扎着,看起来比白天温婉许多。我们俩也没立刻回屋,就站在院子里。夏夜的风带着点凉意,吹散了刚才的尴尬。
“听我哥说,你是为躲相亲跑来的?”杜芳忽然问我,语气里带着点戏谑。
“唉,别提了。”我叹了口气,“我娘快把我逼疯了,好像我这辈子除了找个有房子的媳妇,就没别的事可干了。”
杜芳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彼此彼此,我妈也差不多,总觉得我嫁不出去似的,见天拉我去见这个见那个。”
沉默了一会儿,她忽然转过头,眼睛在月光下亮晶晶的,看着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哎,周大哥,你看……她们这么操心,要不……咱俩试试?”
我一下子愣住了,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砰砰狂跳。看着她那张带着俏皮笑容的脸,鬼使神差地,我竟然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一个音节:“……行。”
说完我自己都懵了。杜芳也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飞起两朵红云,扭过头:“我……我回去睡觉了!”说完就小跑着回了自己屋。
我站在院子里,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乱糟糟的,又有点莫名的甜。
回家后,果然,我娘又拉起了相亲的阵势。这次,我挺直了腰板,对我娘说:“娘,您别张罗了,我有对象了。”
我娘一愣:“谁家的姑娘?干啥的?有房子没?”
“杜奎他妹妹,杜芳。”
我娘一听,脸色立马就变了:“啥?杜芳?那个在制衣厂当临时工的丫头?不行!绝对不行!你是国营厂的正式工,她是合同工,没保障!跟她结婚,房子呢?你住哪儿?还住咱这挤窝?”
“我们可以租房子!”我梗着脖子说。
“租房子?说得轻巧!那日子是那么容易过的?”我娘越说越激动,“你图她啥?图她没工作?图她家是农村的?”
我娘越是反对,我那股子倔劲儿就上来了,心里那点因为杜芳那句话生出的涟漪,反而变成了坚定的念头。“我图她人好!我就愿意!我的事我自己做主!”
后来,我郑重地找了杜奎爹妈,说了我和杜芳的事。两位老人很朴实,她爹抽着旱烟,沉默了半天,说:“怀荣啊,我们家芳儿就是个普通丫头,没正式工作。你们要是真处对象,我们没意见。就一条,你得对咱芳儿好。” 她娘也在旁边点头。
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也更加坚定了。
我们的婚礼很简单,没大操大办。就去扯了结婚证,请了要好的同学、朋友、同事吃了顿饭。我娘到底还是生气了,没来参加。我心里有点难过,但看着身边穿着红衣服、低着头笑的杜芳,又觉得一切都值了。
我们在镇上租了个小屋子,真正的家徒四壁,但收拾得干干净净。杜芳虽然只是制衣厂的合同工,但她勤快,手巧,挣的钱不比我这正式工少多少。她性子爽利,又会过日子,把小家打理得井井有条。除了没有属于自己的房子,我们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充满了烟火气和笑声。
孩子四岁那年,厂里效益急剧下滑,我下岗了。捧着那点微薄的买断工龄的钱,我整个人像被抽空了精气神。没了工作,没了收入,我这个大男人的底气一下子就没了,整天灰头土脸,不敢出门见人。
回到家,杜芳看我那副样子,什么都没说。晚上,她做了我爱吃的红烧排骨,吃饭时不停地给我夹菜。吃完饭,她拉着我的手,坐在那张旧沙发上,声音轻轻的,却异常坚定:“怀荣,下岗就下岗了,没啥大不了的。家里不是还有我吗?我多做几件衣服,多加点班,养家糊口没问题!你还有手艺在身,在机械厂干了这么多年,维修机器那一套你门儿清,还能饿死不成?咱不怕,啊?”
她的话像一股暖流,瞬间涌遍我全身,驱散了所有的迷茫和恐惧。那段最难熬的日子,全靠杜芳撑着。她白天在制衣厂干活,晚上还接些缝缝补补的零活。她的乐观和坚韧感染了我。后来,我振作起来,凭着我的手艺,慢慢承包了附近几个小厂子的机器维修活儿。虽然辛苦,但收入反而比以前在厂里时多了。我们夫妻俩一起努力,日子一点点好了起来,后来更是攒够了钱,买下了一套属于自己的小两室一厅。拿到房产证那天,我和杜芳看着那个红本本,都哭了,又笑了。
如今,坐在自己宽敞明亮的房子里,回头看看来时的路,我常常感慨。人这一辈子,轰轰烈烈是少数,求的不过就是一个温暖的家,一顿简单的热乎饭,一个能和你风雨同舟、知冷知热的人。
当年那个月光如水的夜晚,杜芳那句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试试”,成了我人生最正确的决定。
房子、工作、身份……这些外在的东西,在真挚的感情和相互扶持的勇气面前,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幸福,从来不是别人眼里般配的条件堆砌的,而是自己心里那份踏实和温暖。我很庆幸,当年“躲”对了那次相亲,更庆幸,遇到了愿意和我一起“试试”的杜芳。
作品声明:内容存在故事情节、虚构演绎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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