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智化的控诉和道歉背后，残障人群出行有多难

澎湃新闻 实习生 程艺丹 记者 杜海燕 王亚赛

如何填平出行的“高度差”

10 月 25 日，歌手郑智化发文自述在深圳机场登机时，因登机车与机舱门存在 25 厘米高度差，轮椅无法直接推入，最终“连滚带爬”进入机舱。

对此，郑智化目前已经道歉，称自己是“一时气愤的遣词”，希望不要影响服务人员，并表示“因事件引发的对少数群体利益的关注，比我个人感受意义更大。”

尽管郑智化个人的言论引发部分争议，但此事件也将残障人的出行问题带入公众视野。

25 厘米高度差，却成为行动不便者出行中的大麻烦。“普通人”难以注意到这些微小的障碍，也难以关注和理解残障人士出行的困境。

2017 年，中国残联康复部主任胡向阳曾公开表示，我国残障人数量约有 8500 万，占总人口的 6.34%，这相当于每 16 人中就有 1 位残障人士。其中，肢体残疾占比最高，约为 2472 万人。

需要注意的是，该数据并非实时统计结果，而是依据 2010 年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的总人口数，结合 2006 年第二次全国残疾人抽样调查得出的 “残疾人占总人口比例”“各类残疾人占残疾人总数比例” 推算而来，距离当前已逾十年。

即便如此，仍能看出残障群体规模已然不小。但目前在各种公共场合，却很难看到残障人士的身影。

残障人数超 8500 万，

为什么很难看见他们？

残障人士出行，本身就是件不容易的事。

邵磊在接受央视采访时曾表示：“我们身边看到的残疾人很少，没有残疾人朋友，这恰恰说明了对于有特定障碍的人群，他能不能很自主、很自由来参与到我们生活环境里边。”

然而，这些不便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被充分纳入残障人相关的讨论中。根据南京大学“核真录”的一项调查，我国公共媒体对于残障人士的描绘大多围绕公益或励志的主题展开，而对于残障人的自我能动性和权利受损的困境却少有关注。

从澎湃美数课搜集的数据来看，国内有关无障碍出行的公开统计数据相对较少，而结合国外数据来看，残障人士出行，确实会遭遇不少困境。

根据英国国家无障碍交通中心的一项调查，近八成残障人士因为出行障碍减少了交通出行，其中有 53%的受访者会因此大幅减少出行。

根据受访者反馈，无论通过步行、轮椅还是乘坐公共交通，路缘障碍、上下通行、街道杂物等都可能给残障人士造成阻碍。

在国内，也有不少残障人会因为无障碍建设的不完善，增添了不少出行困扰。

据城市象限 2024 年的研究，其招募的 10 位轮椅出行志愿者采集的北京926条全景出行数据显示，轮椅使用者出行会出现道路狭窄、坡道不合理等问题。

图片来源：城市象限

视障脱口秀演员黑灯，也曾在综艺节目上吐槽，部分区域新装的不锈钢盲道雨后十分湿滑，走在路上仿佛在“瞎滑”“跟溜冰没有任何区别”。

正如上述英国国家无障碍交通中心的调研，假使我们能够让无障碍基础设施建设真正发挥作用，或许我们在路上就能看到更多残障人士自在出行的场景。

要实现无障碍坐飞机，

民航应该如何做？

许多人可能不知道，无障碍设施在我国已不是城市建设中的锦上添花，而是法律规定的硬性要求。

2023 年 9 月 1 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无障碍环境建设法》正式实施，“新建、改建、扩建的居住建筑、居住区、公共建筑、公共场所、交通运输设施、城乡道路等，应当符合无障碍设施工程建设标准。”而对于公共交通运输工具，该法也规定需要确保其中一定比例符合无障碍标准。

行业内则逐渐建立起更清晰、细致的参考标准。以此次事件中的民航业为例，民航局在今年 5 月发布了《运输机场旅客航站区无障碍环境规划建设指南》，对从进入机场到登机的全流程均设立了详细的无障碍设施参考标准；《残疾人航空运输管理办法》也规定了航空承运人应当为残疾人提供的设施和服务。

让歌手郑智化此次遭遇不便的 25 厘米落差，《航空器地面服务设备安全靠机技术要求》已有规定，“登机车应设置有效可控的运动结构，使得接机平台和护栏可独立且准确的与飞机舱门定位”。

民航机长陈建国在接受新京报采访时则表示，飞机机型与升降车不匹配，或者升降车抬升高度不准确都可能造成落差产生。

而深圳机场对此的回应是“为防止保障设备刮碰飞机，根据安全操作规范，登机车与飞机舱门需保持 20 厘米的高度差”是造成本次事件中落差产生的主要原因，现已增加保障人员并试点启用登机连接装置。

除了上述可参考的标准，许多机场也已经开始探索无障碍建设的“自主动作”。关于备受关注的残障人士的假肢如何过安检的问题，上海虹桥机场率先启用专用的“肢体检查仪”，在保护残障人士隐私、尊严的同时，保障了效率和安全性。

抛开郑智化的个人言论争议，推动缩小 25 厘米的差距并非吹毛求疵，而是弥合阻碍残疾人正常生活的一个个微小裂痕，让无障碍建设的设施投入和法规框架，能够真正惠及你我中的那“十六分之一”。

本 期资深 编 辑 周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