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01
十年前,那个大雪纷飞的除夕夜,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我叫阿伟,那天,我们一家三口正围着桌子,准备吃年夜饭。窗外,是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和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屋里,是暖意融融的灯光和饭菜的香气。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我打开门,一股寒风夹杂着雪花,瞬间灌了进来。
门口站着三个人,我的大堂哥、二堂哥,和他们中间夹着的、冻得嘴唇发紫、浑身哆嗦的大伯。
大伯的脚边,放着一个破旧的、开裂的黑色人造革皮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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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伟啊,”大堂哥搓着手,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看这大过年的,实在是不好意思来打扰你。这不是……你大伯他……非要闹着出来嘛。”
“我们家里实在是地方小,条件也差,你嫂子身体又不好。”二堂哥立刻接过话茬,一脸的为难,“你大伯这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的,我们实在是伺候不了了。寻思着,你这边条件好点,就……就先让他来你这儿住几天。”
我看着他们俩那一唱一和的虚伪嘴脸,又看看缩着脖子,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的大伯,心里瞬间就明白了。
这不是来“住几天”。
这是把人,像甩包袱一样,甩到我家来了。
我的父亲和大伯是亲兄弟,感情很好。可惜,我父亲走得早,这些年,我们两家走动得并不多。
我只知道,大伯有三个儿子,个个都“出息”得很。大儿子在城里做生意,二儿子在镇上开饭馆,小儿子也是个吃公家饭的。按理说,三个儿子,怎么也轮不到,让一个七十多岁的老父亲,在大年三十的雪夜,流落街头。
我的妻子也闻声走了出来,看到门口这阵仗,也愣住了。
“这……这是咋了?”
“弟妹啊,”大堂哥立刻换上了一副更可怜的嘴脸,“你就行行好,收留我爸几天吧。我们哥仨,实在是没办法了啊!”
我看着大伯那双浑浊的、充满了无助和哀求的眼睛,心里一酸。
我把他,让进了屋。
那晚的年夜饭,吃得异常沉闷。
大伯大概是饿坏了,端着碗,狼吞虎咽,吃着吃着,眼泪就掉进了碗里。
我的两个堂哥,则像是完成了什么任务一样,借口家里还有事,匆匆地,就告辞了。
他们甚至,没有回头,再看一眼他们的老父亲。
大伯在我家,一住,就是十年。
起初,他非常地小心翼翼,生怕给我们添麻烦。他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把院子扫得干干净净。吃饭的时候,也总是躲在厨房的角落里,等我们都吃完了,他才肯吃点剩饭剩菜。
我妻子心善,看不过去,硬是把他拉到了饭桌上。
“大伯,您别这样。阿伟他爸走得早,您就是他亲大伯,就是我亲爸。从今往后,这就是您家,您别跟我们客气。”
大-伯听了这话,眼圈又红了。
渐渐地,他才慢慢地,放下了心防,真正地,融入了我们这个小家庭。
他话不多,但手脚很勤快。
他会帮我们接送上小学的儿子,风雨无阻。
他会趁我们上班的时候,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
他还会用他那双布满老茧的手,给我儿子,编各种各样好玩的草蜢和蛐蛐。
我儿子,也打小就跟他亲。整天“大爷爷”、“大爷爷”地跟在他屁股后面,比跟我这个亲爸还亲。
十年光阴,弹指一挥间。
大伯的背,更驼了,头发,也全白了。
可他的脸上,却渐渐有了笑容。
我们一家人,也早已将他,当成了这个家里,不可或-缺的一员。
我常常在想,或许,我父亲在天有灵,看到我们这样照顾他的亲大哥,也会感到欣慰吧。
我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平平淡淡,安安稳稳地,一直过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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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一张从天而降的“拆迁通知”,打破了所有的平静。
02
我们这个城中村,要拆迁了。
而大伯名下那套,自从他被儿子们赶出来后,就一直空着、早已破败不堪的老宅,正好,被划在了这次拆迁的核心范围之内。
按照政府公布的补偿方案,那套占地不小的老宅子,预计,能分到三百-万的巨额补偿款。
三百万!
在那个年代,对于我们这样的普通家庭来说,这无疑是一笔天文数字。
这个消息,像一颗重磅炸弹,不仅在我们家,更在我们的整个亲戚圈里,炸开了锅。
最先闻着味儿找上门来的,是我那十年间,连个电话都没打过的大堂哥。
他提着大包小包的、我连牌子都叫不上来的高档补品,一进门,就“扑通”一声,给我大伯跪下了。
“爸!”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儿子不孝啊!儿子这十年,没脸来见您啊!”
“当年,都是我那婆娘,跟我撺掇的!她说您身体不好,是个累赘,我……我就是一时糊涂,才……才做了那样的混账事!”
“爸,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您跟我回家吧,我给您养老送终!我天天给您端茶倒水,洗脚捶背!”
他这番“影帝”级别的表演,看得我目瞪口呆。
大堂哥前脚刚走,二堂哥后脚就到了。
他更是直接,带着他老婆孩子,一家三口,齐刷刷地跪在了大伯面前,上演了一出“全家团圆”的苦情大戏。
他那个五大三粗的婆娘,抱着大伯的腿,嚎啕大哭:“爸!我们想您啊!这十年,我们没有一天不再想您啊!您就跟我们回去吧,家里早就给您把房间收拾好了,就等着您回去了!”
他的那个小儿子,也被教好了词,奶声奶气地喊着:“爷爷,回家,回家……”
如果说,老大老二的表演,还只是让我感到恶心的话。
那么,小堂哥的出现,则让我彻底见识了,什么叫“虚伪”的最高境界。
小堂哥是个文化人,在单位里,是个小领导。
他没有哭,也没有跪。
他只是,搬了张凳子,坐在大伯身边,拉着大伯的手,语重心长地,开始了自我谴责。
“爸,您别怪大哥二哥。要怪,就怪我这个做儿子的,没本事。”
“当年,我要是能多挣点钱,在城里买套大房子,早就把您接过来了,也不至于让您,在外面受这么多年的苦。”
“这些年,我不是不想您,我是没脸见您啊!我一想到您在外面受苦,我这心里,就跟刀割一样!”
“爸,现在好了,我有能力了。您跟我走,我保证,让您过上最好的日子!我们天天陪着您,让您安享晚年!”
他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声情并茂。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二十四孝里的人物呢。
这三兄弟,像走马灯一样,轮番在我家里上演着“孝子回头”的戏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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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不仅对大伯百般讨好,对我们一家,也客气得不行。
一口一个“阿伟兄弟”,一口一个“弟妹辛苦了”,还非要塞钱给我们,说是这十年的“赡养费”。
我当然没要。
我看着他们那一张张因为贪婪而扭曲的、丑陋的嘴脸,只觉得一阵阵地反胃。
我多次,私下里提醒大伯。
“大伯,您可别信他们。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您心里还没数吗?他们这就是冲着您那三百万拆迁款来的!”
我的妻子,也苦口婆心地劝他:“是啊,大伯。钱是您的,您想怎么处置,我们都没意见。我们照顾您,也不是为了图您什么。我们就是怕你,再被他们骗一次,再伤一次心啊!”
可大伯,似乎完全听不进去。
他好像,真的被他那三个“孝顺儿子”给打动了。
他的脸上,开始出现了我从未见过的、一种对亲情的渴望和满足的笑容。
他会拉着我的手,反复地跟我说:
“阿伟啊,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
“可他们,毕竟是我的亲儿子啊。这血,总是浓于水的。”
“他们可能,以前是做错了。但人嘛,哪有不犯错的?他们现在,知道错了,知道悔改了,我就应该,给他们一个机会。”
“我能看出来,他们这次,是真心的。”
看着他那副深信不-疑的样子,我心里,凉了半截。
我知道,有些事,我们这些外人,是劝不住的。
那颗被伤了十年的、作为父亲的心,太渴望,被亲情温暖了。
哪怕那份温暖,是虚假的,是带着目的的。
他也愿意,飞蛾扑火。
03
拆迁款,很快就到账了。
整整三百万,一分不少,打进了大伯的银行卡里。
拿到钱的那天,大伯像个孩子一样,高兴得一晚上没睡着。
第二天,他做出了一个让我们全家,都感到震惊和心寒的决定。
他没有跟我们任何人商量,就自己做主,把他那三个儿子,全都叫到了我们家。
当着我们的面,他拿出那张存有三百万的银行卡。
“老大,老二,老三,”大伯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爸知道,这些年,你们过得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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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笔钱,是老天爷看我可怜,赏给我的。我一个糟老头子,也用不了这么多。”
“你们呢,就把这钱,拿去分了吧。一人一百万。”
“就当是……爸对你们这些年的一点补偿。”
“爸希望你们,拿着这笔钱,以后好好过日子,把生意做大,把官做稳。也别忘了,你们是亲兄弟,要相互扶持。”
他的三个儿子,听到这话,先是愣住,随即,脸上都露出了狂喜的、不敢相信的表情。
“爸!您……您说的是真的?”大堂哥的声音都在发抖。
“真的。”大伯点了点头,脸上是欣慰的笑容。
“哎哟!我的亲爹啊!您真是太好了!”二堂哥直接就扑了上来,抱着大伯,假惺惺地嚎了两嗓子。
小堂哥则在一旁,抹着“感动”的眼泪:“爸,您放心,我们以后,一定好好孝顺您!给您养老送终!”
一场分赃大会,就在我家的客厅里,热热闹-闹地,上演了。
我看着他们那副丑陋的嘴脸,只觉得自己的心,在一寸一寸地,往下沉,往下沉。
一直沉到了冰冷的谷底。
分完钱,三个“孝子”,喜气洋洋地走了。
临走前,还信誓旦旦地跟大伯保证,明天就开车来接他,去他们那里“享福”。
大伯送走他们,回到客厅,脸上依旧挂着满足的、幸福的笑容。
他走到我面前,拍了拍我的肩膀,高兴地说:“阿伟啊,你看,我说的没错吧。他们,是真的知道错了。这下,我这心里,也踏实了。”
我看着他那张天真的、毫无防备的笑脸。
我心里,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弦,“崩”的一声,彻底断了。
十年的付出。
十年的陪伴。
十年的真情实感。
在这一刻,仿佛,都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我不是为了钱。
那三百万,我从头到尾,就没想过要一分。
我只是,心寒。
我为我们这十年的感情,感到不值。
我为大伯的天真和糊涂,感到悲哀。
我冷冷地,看着他,从牙缝里,一字一顿地,挤出了那句憋在我心里很久的话。
“大伯,”我说,“既然,你儿子们都这么孝顺了,准备接您去享福了。”
“那您,就去找他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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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话,像一盆冰水,当头浇下。
大伯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愣愣地看着我,似乎不敢相信,这话,是从我这个他最疼爱的侄子口中说出来的。
“阿……阿伟,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我别过头,不再看他,“我只是觉得,我们这个小庙,留不住您这尊大佛了。您儿子们家,才是您的好去处。”
说完,我不再理他,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重重地,关上了门。
整个家,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能听到,妻子在客厅里,低声地劝说着什么。
我能听到,我儿子,抱着大伯的腿,哭着喊:“大爷爷,您别走,我不要您走……”
可我,狠下心,没有回头。
那天下午,大伯,默默地,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
他的行李,很简单。
还是十年前,他被儿子们赶出家门时,带来的那个,破旧的、开裂的黑色人造革皮箱。
他走到门口,在即将踏出这个他住了十年的家门时,他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身,看着站在客厅里、满脸泪水的我的妻子和儿子,又看了一眼我那扇紧闭的房门。
他的眼神,很复杂。
有不舍,有愧疚,有无奈。
但更多的,是一种我看不懂的……释然。
他从自己那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的内侧口袋里,颤颤巍巍地,掏出了一个用牛皮纸,包裹得方方正正的、看起来像是一份文件的东西。
他把那个东西,交给了我的妻子。
“弟妹,”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这个……交给阿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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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他说,大伯……对不住他。”
说完,他没有再回头,拖着那个破旧的皮箱,佝偻着背,一步一步地,蹒跚着,走进了外面的暮色之中。
他的背影,和十年前那个雪夜,几乎,一模一样。
妻子拿着那个牛皮纸包,走进了我的房间。
“阿伟,你看看吧。这是大伯……留给你的。”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坐在床边,没有动。
我不想看。
我怕,那里面,是更让我心寒的东西。或许是一封信,信里,全是他对他那些“孝顺儿子”的夸赞和对我们的“感谢”。
“阿伟……”
在妻子的再三催促下,我终究,还是接过了那个牛皮纸包。
包不厚,但拿在手里,却感觉沉甸甸的。
我的手,有些颤抖。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地,撕开了牛皮纸的封口。
我从里面,抽-出了一份折叠起来的文件。
我将它,展开。
当我的目光,落到那份文件的标题,和最下方那个鲜红的印章和签名上时。
我整个人,如遭雷击!
瞬间,震惊在原地!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张纸,一遍,又一遍。
我手里的那份文件,因为我剧烈地颤抖,而发出了“哗啦啦”的声响。
“这……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