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阿姨，您在干什么？按我说的做就行了！」电话里的声音越来越急躁。
「我知道该怎么做。」江慧芳的声音异常冷静。
「您千万别乱来！这可是50万啊！」对方的声音已经带着明显的慌张。
大妈没有理会电话里的叫喊，几秒钟后，她的手机响起了提示音。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某个角落里，传来了手机被重重摔在地上的声音，还有一个男人气急败坏的咒骂声...
01
江慧芳一个人坐在小马扎上，仔仔细细地择着芹菜。
芹菜是昨天下午去菜市场收摊时买的，带着一点蔫儿，但胜在便宜。三块钱买了一大捆，够她吃上三四天。
屋子里很静，只有墙上那台老式石英钟“滴答、滴答”地走着。
老伴儿老王走了三年了。
这三年，屋子好像也跟着老了，墙皮有点泛黄，那套布艺沙发被磨得起了毛边，扶手上还留着老王当年靠着看电视时留下的印子，颜色深一些。
江慧芳把择好的芹菜梗和叶子分开，梗一会儿炒个肉末，叶子留着明天早上和鸡蛋一起摊个饼。一点都不能浪费。
儿子王建民在深圳打工，一年到头也回不来一次。说是“搞互联网的”，具体是干啥，江慧芳也说不清楚，只知道很忙，也很累。每次打电话，说不了三句，那边就有人喊“王工，这有个问题”。
儿子上次回来，给她换了个智能手机，屏幕大，字也大。教了她怎么用微信发语音，怎么看新闻。
江慧芳学得慢，但还是学会了。她每天最盼望的，就是手机上能弹出儿子发来的消息。
“妈，我这挺好，别惦记。”
哪怕就这么一句，她心里也踏实。
她把芹菜放进水盆里泡着，搓了搓有些发僵的手指。正准备起身去开电视，桌上的手机“嗡”地震动起来。
是个陌生号码，本地的。
她划开接听键，放在耳边。
“喂，你好。”
“你好，请问是江慧芳本人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听上去很年轻，但语气很严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派头。
“我是，你哪位？”江慧芳心里咯噔一下，第一反应是儿子那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这里是市公安局经济犯罪侦查支队，我叫李强，警号075321。现在依法对你进行电话问询，你要保证所说的一切属实。”
公安局？经侦支队？
江慧芳脑子“嗡”的一声，握着手机的手下意识地收紧了。她这辈子遵纪守法，连跟邻居红个脸都少有，怎么会跟公安局扯上关系？
“警官…是不是搞错了？我…我没犯法啊。”她的声音有点抖。
电话那头的“李警官”似乎是轻笑了一声，但那笑声里没有一点温度。
“江慧芳，女，62岁，身份证号42010…372X，家住幸福里小区3栋401室，对不对？”
对方准确无误地报出了她的全部信息。
江慧芳感觉后背的冷汗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对…对的。”
“那就没错了。”李警官的语气变得更加严厉，“我们近期在侦办一起特大跨境洗钱案，犯罪团伙盗用了你的身份信息，在上海浦东发展银行办理了一张银行卡，涉案流水高达260万！现在，你是这起案件的重要嫌疑人！”
“什么？”
江慧芳眼前一黑，差点没站稳，她一把扶住了身旁的桌子角，桌上的水杯被撞得晃了晃。
洗钱？260万？
这些词她只在电视里听过，感觉离自己的生活比天还远。
“警官，这不可能！我从来没去过上海，我这辈子连咱们市都没出去过几次啊！一定是搞错了！”
“我们办案，讲的是证据！”李警官的声音像是铁一样硬，“现在，这起案件是国家二级保密案件，从现在开始，你不能对任何人提起，包括你的儿子！否则，就按泄露国家机密罪处理！你听明白没有？”
江慧芳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下意识地对着电话点头。
“听…听明白了。”
“好。现在，为了证明你的清白，你需要全力配合我们的‘资金清查’工作。你家中有没有其他人？”
“没…没有，就我一个。”
“很好。待在家里不要动，锁好门，不要跟任何人说话。十五分钟后，我会再打过来，告诉你下一步该怎么做。”
“嘟…嘟…嘟…”
电话挂断了。
江慧芳还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呆呆地站在那里。
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有石英钟还在“滴答、滴答”地响，像是在计算着她十五分钟的倒计时。
她的心，也跟着那声音，一下一下，揪得生疼。
02
十五分钟，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江慧芳坐立不安，在不到二十平米的客厅里来回踱步。
她一会儿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朝楼下望望，好像真有什么人在监视她一样。一会儿又走到门口，确认门是不是真的锁好了。
她的手心出了层细汗，后背的衣服也黏在了身上。
老王在世的时候，家里的大事小情都是他拿主意。他常说一句话：“天上不会掉馅饼，地上处处是陷阱。咱老百姓过日子，就图个安稳，别总想着占便宜，也别怕吃亏。”
要是老王还在，他会怎么说？
江慧芳走到挂着老王遗像的墙边，看着相框里那个笑得一脸憨厚的男人，眼眶一热。
“老王啊，你说这可怎么办啊……”她喃喃自语。
就在这时，手机又“嗡”地响了起来。
还是那个号码。
她像被烫到一样，哆嗦了一下，赶紧拿起手机接听。
“是我，李强。”
“李…李警官。”
“现在，你去离你家最近的银行，查一下你名下所有银行卡的流水明细，看看最近有没有异常的大额资金进出。记住，是所有卡！”李警官的指令清晰而迅速。
“查流水？”
“对！这是办案流程。我们要核实你的本地账户是否也存在问题。打印好流水单之后，立刻回家，找个没人的地方等我电话。记住我刚才说的话，保密！银行的人问起来，就说儿子要买房，查一下流水做贷款用。”
对方连借口都帮她想好了。
江慧-芳心里乱糟糟的，但“配合调查，证明清白”这个念头占据了上风。她不能让自己的名字跟“犯罪嫌疑人”这种可怕的词联系在一起。
“好…好，我马上去。”
挂了电话，她找出自己的几张银行卡和存折。一张是领退休金的工资卡，一张是儿子偶尔打生活费过来的储蓄卡，还有一张是老伴儿走后，她把所有积蓄存进去的定期存折。
林林总总加起来，也就十来万块钱。这是她和老王一辈子省吃俭用攒下的养老钱，也是她生活的底气。
她把卡和存折小心翼翼地放进一个布袋里，揣进怀里，匆匆忙忙地出了门。
楼道里静悄悄的。
走到二楼的时候，正碰上邻居张阿姨提着垃圾袋下楼。
“慧芳啊，这么急匆匆地去哪啊？”张阿姨是个热心肠，嗓门也大。
江慧芳心里一紧，想起了“李警官”的警告，脚步没停，含糊地应了一句：“啊…出去办点事。”
“你这脸色怎么这么差？煞白煞白的，不舒服啊？”张阿-姨跟了上来，关切地问。
“没…没事，可能有点低血糖。”江慧芳不敢看她的眼睛，低着头快步往下走。
张阿姨跟在她身后，还在念叨：“那你可得当心点。对了，前两天我姑娘跟我说，现在骗子可多了，专门挑我们这些老年人下手。有冒充公安局的，有冒充检察院的，说你信息泄露了，要你把钱转到什么‘安全账户’去。你可千万别信啊！派出所的警察都贴通知了！”
冒充公安局的……
江慧芳的脚步猛地顿了一下。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会不会……
她回头看了一眼张阿姨，张阿姨正一脸认真地看着她。
“听见没啊？凡是电话里让转钱的，都是骗子！”
江慧芳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泄露国家机密罪”那几个字像一座大山压在她心头。
万一是真的呢？
她要是说出去，岂不是罪加一等？
“我…我知道了，谢谢你啊张姐。”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转过身，几乎是逃也似地走出了楼道。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她却觉得浑身发冷。
张阿姨的话，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她已经混乱不堪的心湖里，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是骗子？还是真的警察？
她站在小区的分岔路口，一边是通往银行的大路，一边是回家的楼道。
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03
最终，江慧芳还是走向了银行。
她不敢赌。
万一电话里说的是真的，她不去查，不就等于不配合调查？那嫌疑不是更大了吗？
银行里人不多，冷气开得很足。
江慧芳走到取号机前，保安过来问她办什么业务。
她想起“李警官”教的话，低声说：“查一下流水，儿子买房要用。”
保安点了点头，帮她取了号。
等待的时间里，江慧芳坐在冰凉的塑料椅子上，双手紧紧攥着那个装着银行卡的布袋，手心里全是汗。
她看着银行大厅里挂着的宣传横幅——“提高防范意识，谨防电信诈骗”。
字体很大，很醒目。
张阿姨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她的心更乱了。
终于叫到她的号。她走到柜台前，把银行卡和身份证递了进去。
柜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一边操作电脑，一边公式化地问道：“阿姨，查流水做什么用啊？”
“儿…儿子买房。”江慧芳重复着那个已经准备好的借口，眼神有些躲闪。
小姑娘没再多问，很快就打出了几张长长的流水单，用订书机钉好，递了出来。
“给您，阿姨。”
“谢谢。”
江慧芳拿着那几张纸，手都在微微发抖。她走到一旁的休息区，一张一张地仔细看。
退休金，每个月28号准时到账，2350元。
儿子打的生活费，三个月前有一笔，5000元。
然后就是她平时买菜、买药的零星支出，最大的一笔也不超过三百块。
一切正常。
没有任何异常的大额资金，更没有什么260万。
江慧芳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肯定是搞错了！一定是那个犯罪团伙盗用信息，但钱没经过她的账户。
她把流水单折好，揣进兜里，急匆匆地往家赶。她要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李警官”，好让他快点还自己一个清白。
刚回到家，关上门，电话就响了。
“查得怎么样？”还是那个严肃的声音。
“李警官，我查了！我的卡里一切正常，根本没有什么大钱进来，您看，我是不是没问题了？”江慧芳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急切和恳求。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
“江慧芳，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公安机关办案像小孩子过家家？”李警官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
“不…不是……”
“流水正常，恰恰说明问题更严重！这伙犯罪分子非常狡猾，他们利用了新型的网络盗窃技术，将资金流水记录进行了屏蔽！你在银行柜台这种普通渠道，是根本查不出来的！”
江-芳刚刚放下的心，又被这句话狠狠地提到了嗓子眼。
“那…那怎么办？”
“现在，我们要进行线上资金甄别。你用的是智能手机吧？”
“是…是的。”
“很好。你现在打开手机的应用商店，搜索下载一款叫‘国家反诈中心’的APP，这是我们警方指定的安全软件，可以通过内部通道对你的账户进行加密扫描。”
“国家反诈中心？”江慧芳听着这个名字，感觉很正规，心里又信了几分。
“对。下载好了告诉我。”
江慧芳按照他的指示，有些笨拙地点开手机屏幕。她眼神不太好，找了半天才找到应用商店。
她把手机贴得很近，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了“国家反诈中心”。
搜索结果出来，第一个就是一个带着国徽标志的APP。
等待下载的几十秒里，她的脑海里闪过儿子帮她设置手机时的情景。
“妈，这手机里的东西您别乱下，尤其是让您输银行卡密码的，百分之百是骗子！咱家的钱都在您那，您可得看好了。”
儿子的叮嘱言犹在耳。
可是……电话那头是“警察”啊。而且，下载的还是“国家”的软件。
这应该……不会有错吧？
她看着屏幕上那个旋转的下载进度条，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悬在了半空中，不上不下。
04
“下载好了吗？”
李警官的声音通过听筒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
“好…好了。”江慧芳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蓝底白字的盾牌图标，小声回答。
“现在，点开它。”
江慧芳的手指有些颤抖，点了一下那个图标。
一个制作得颇为“官方”的界面弹了出来，上面有国徽，有“维护人民财产安全”的标语。
“看到‘资金清查’那个选项没有？点进去。”
江慧芳在屏幕上找了找，果然在中间位置看到了一个醒目的按钮。
她点了进去。
页面跳转，出现了一个要求输入个人信息的界面：姓名、身份证号、银行卡号。
“按照上面的提示，把你名下所有的银行卡号都填进去，我们要进行联网核查。”李警官的声音像一个遥控器，精准地指挥着她的每一个动作。
江慧芳犹豫了。
她想起了儿子的警告，想起了邻居张阿姨的话。
“警官…这个…要填银行卡号啊？”
“这是必要的程序！我们要在加密环境下，对你的账户进行安全扫描，排查是否有关联的非法账户。放心，整个过程都是在警方的监控下进行的，绝对安全。”
他的语气非常坚定，带着一种专业人士的自信，似乎能看穿她所有的疑虑。
“那…好吧。”
江慧芳低下头，从布袋里拿出那几张银行卡和存折，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往手机上敲。她的动作很慢，每敲一个数字，心就沉一下。
“好了吗？”
“好了。”
“好，现在是最关键的一步。为了确认是你本人在操作，并且授权我们警方进行资金扫描，你需要输入每张卡的取款密码。”
密码！
这两个字像一道惊雷，在江慧芳的脑子里炸开。
她猛地抬起头，手一哆嗦，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要…要密码？”
“对！这是安全验证！密码输入后，系统会自动生成一个一次性的安全加密令，我们警方后台才能启动扫描程序。你放心，你的密码我们是看不到的，全程都是由系统自动加密处理。这是为了保护你的隐私和安全！”
李警官的语速很快，一连串的专业术语砸得江慧芳晕头转向。
“可是…我儿子说，密码谁都不能告诉……”她的声音已经微弱得像蚊子叫。
“你儿子是警察吗？他懂国家的保密条例吗？”李警官的语气突然变得非常严厉，“江慧芳，我再警告你一次！现在是在办案！不是在跟你拉家常！你的迟疑和不配合，每一秒钟都在阻碍我们追查那260万的赃款！如果因为你的延误，导致犯罪分子转移了资金，这个责任，你负得起吗？！”
“到时候，你就不是嫌疑人，而是共犯！是要坐牢的！你想清楚！”
“坐牢”两个字，像两把重锤，狠狠地敲在江慧芳的心上。
她害怕了。
她这辈子最怕的就是给儿子添麻烦。如果自己真的因为这件事被抓起来，儿子怎么办？他工作怎么办？以后娶媳妇怎么办？街坊邻居会怎么看他？
她不敢再想下去。
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闪烁的光标，她的心理防线正在一点点崩溃。
或许…警察说的都是真的？毕竟是“国家反诈中心”的APP，怎么会是假的呢？
电话那头的“李警官”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动摇，语气缓和了一些。
“阿姨，我知道你害怕。但你要相信我们，我们是人民警察，不会害你的。现在只有我们能帮你洗清嫌疑。配合我们，案子结束了，一切就都过去了。”
他又补充了一句，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样吧，为了让你彻底放心，我们支队可以先往你的主卡里打入一笔‘安全认证金’，让你亲眼看到我们警方的资金可以进入你的账户。但这笔钱是国家办案经费，测试完安全性之后，你必须立刻把它转移到我们指定的‘国家安全账户’里封存。这样，总可以证明我们不是骗子了吧？”
往我卡里打钱？
江慧芳愣住了。
还有这种操作？骗子不都是想方设法让人把钱转出去吗？怎么还有主动把钱转进来的？
“打…打多少？”
“为了模拟那笔260万的赃款数据，我们需要一笔大额资金来测试通道。这样吧，我向上面申请一下，先给你转50万过去！”
五十万！
江慧芳倒吸一口凉气。
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这个提议，像一个巨大的诱饵，带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瞬间击溃了她心中最后的那点怀疑。
如果是骗子，怎么可能舍得拿出50万来骗她这个只有十来万存款的老太太？
“好…好！我信你，警官！”
她下定了决心，颤抖着手，在密码框里，输入了那一串她以为只有自己和儿子知道的数字。
05
输完密码，点击确认的那一刻，江慧芳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她靠在椅子上，大口地喘着气。
电话那头的“李警官”似乎很满意她的合作。
“很好，阿姨。我们这边已经收到了你的授权。现在，你不要挂断电话，也不要操作手机。我们技术人员正在进行后台对接，马上就会将50万‘安全认证金’打到你的工资卡里。”
江慧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手机屏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屋子里静得可怕，她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像打鼓一样，“咚、咚、咚”。
突然，“叮咚”一声！
手机屏幕亮起，一条银行的短信通知弹了出来。
【尊敬的客户，您尾号xxxx的储蓄卡账户于x月x日17:32转入人民币500,000.00元，账户当前余额为512,358.50元。】
江慧芳的眼睛猛地睁大了。
她凑到屏幕前，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数着。
个、十、百、千、万、十万……
真的是五十万！
一长串的零，看得她眼花缭乱。她活了六十二年，银行卡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么一大笔钱。
说不心动，是假的。
那一瞬间，她甚至产生了一丝荒唐的念头：如果这钱就是自己的，那该多好。儿子就不用那么辛苦地在外面打工了，她也可以换个大点的房子，不用再为了一捆蔫芹菜跟小贩磨半天嘴皮子。
“阿姨，钱收到了吧？”李警官的声音及时地将她从幻想中拉了回来。
“收…收到了。”她的声音还有些发飘。
“好！这证明我们确实是公安机关，不是骗子吧？”
“嗯……”江慧芳下意识地点头。
“现在，测试已经完成！这笔50万是国家办案经费，必须立刻进行封存！我现在给你一个账号，你立刻通过手机银行，把这50万原封不动地转到这个‘国家安全账户’里去！一分钱都不能少！快！”
李警官的语气瞬间变得急切而严厉，不给她任何思考的时间。
“现…现在就转？”
“对！立刻！马上！犯罪分子随时可能通过后台窃取这笔资金！晚一秒钟，国家的财产就多一分危险！这个责任你担不起！”
对方急切的催促，像鞭子一样抽打着江慧芳的神经。
可是，当她真的要动手转账的时候，她的手指却停住了。
那五十万，像一团火，在她的账户里燃烧，既诱人，又烫手。
为什么这么急？
她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如果是警察，如果是国家的钱，为什么会这么怕晚一秒钟？他们的系统不是最安全的吗？
她想起了邻居张阿姨那张焦急的脸，“凡是电话里让转钱的，都是骗子！”
她想起了网上新闻里那些被骗得血本无归的老人，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那些案例里，骗子好像也是先给点甜头，再把人骗进更大的圈套。
她又看了看自己手机上那个所谓的“国家反诈中心”APP，图标做得是有模有样，但她突然想起，儿子下载的那个真正的反诈APP，好像每次接到陌生号码，都会有弹窗提醒。
而今天这个电话，从头到尾，手机都安安静静。
一个又一个疑点，像雨后的春笋，从她混乱的脑子里冒了出来。
她看了看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银行的短信界面。“李警官”还在电话那头催促着，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躁。
「阿姨，您在干什么？按我说的做就行了！」
江慧芳下定了决心。
她要做一个决定，一个可能会让对方气急败坏的决定。
她没有回答，只是深吸一口气，那双因为常年做家务而显得有些粗糙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着。
「我知道该怎么做。」江慧芳的声音异常冷静，冷静得让她自己都感到惊讶。
「您千万别乱来！这可是50万啊！」对方的声音已经带着明显的慌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大妈没有理会电话里的叫喊，她的手指在屏幕上果断地点下了最后几下。
几秒钟后，她的手机再次“叮咚”一声，响起了一个新的提示音。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某个阴暗角落里，传来了手机被重重摔在地上的碎裂声，还有一个男人气急败坏、不敢置信的咒骂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