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半夜发微信问：“在吗”，我回：“睡了”他秒查岗：“地址”

深夜十一点，程悦把自己摔进那张吱呀作响的单人床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长达两小时的通勤，几乎挤掉了她半条命。

现在，她只想放空大脑，刷刷短视频，然后沉沉睡去。

然而，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屏幕亮起，那个让她头皮发麻的名字跃入眼帘——沈聿。

她的老板。

那个把“压榨员工”刻进了DNA里的男人。

程悦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颤抖着，迟迟不敢点开。

入职一个月，她已经深刻领会到沈聿的“工作狂”属性。

他总是能精准地在她下班前一刻布置任务，或者在她刚踏进家门时发起视频会议。

最让她崩溃的是，有好几次她火急火燎接入会议，却发现会议室里只有沈聿一个人。

他顶着那张完美却冷峻的脸，透过屏幕无声地施加压力，让她每次会议结束都手脚冰凉，如同虚脱。

“嗡嗡——”手机再次震动，催促着她。

程悦认命般地点开微信。

沈聿的消息言简意赅：【现在有空吗？】

程悦对着天花板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嘴角垮得能挂住夜宵外卖袋。

又来了。

又是加班预告。

她每天跨越半座城市来上班，挣这点钱差点要把命搭上。

今天，她好不容易才从晚高峰的地狱地铁里挣扎出来，感觉灵魂都被挤得变了形。

此刻，疲惫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一股莫名的勇气，或许是狗急跳墙，或许是被压迫已久的反抗，突然涌上心头。

她猛地坐起身，床板发出刺耳的“咯吱”声。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今天必须拒绝！”

她喃喃自语，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敲击，因为紧张，甚至打错了顺序：【老板，睡了，我。】

发送成功的提示跳出，程悦像扔掉烫手山芋一样把手机丢到床脚，心脏“砰砰”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她拉过被子蒙住头，试图催眠自己：“没事的，没事的，下班时间是我的自由！他总不能冲到家里来抓我加班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是在凌迟她的神经。

一分钟后，手机屏幕再次亮起。

程悦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才小心翼翼地探头去看。

沈聿的回复只有三个字：【什么时候？】

程悦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这人什么理解能力？还是说他故意的？

她气鼓鼓地抓回手机，用力戳着屏幕：【现在。】

发送成功后，她在心里疯狂祈祷：求求了，老板，放过我吧，我明天一定提早到公司，把您办公桌擦得锃亮！

聊天框上方，“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反复出现又消失，持续了足足一分钟。

程悦的心随着那提示忽上忽下，一点点沉入谷底。

她几乎能想象到屏幕那头，沈聿皱着眉，正在组织语言如何严厉地批评她这种“消极怠工”的行为。

来吧，骂吧！只要不让我现在起来加班，写三千字检讨我都认了！

终于，新消息弹了出来。

却只有简简单单，却让她魂飞魄散的两个字：【地址。】

程悦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地址？

他要地址干什么？

难道……他真的打算过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老板怎么会深夜造访一个小助理的家？这太离谱了！

一定是想核实我是不是真的在家，是不是在骗他！

对，肯定是这样！

程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

不能给地址！

这太隐私了，而且万一他真来了怎么办？我这猪窝怎么见人？

可是不给，不就是心虚吗？明天上班肯定死定了……

就在她进退两难，手指冰凉地攥着手机，不知该如何回复时，沈聿的直接通话请求突然弹了出来，伴随着尖锐的铃声，吓得程悦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她手忙脚乱地接了起来，声音因为紧张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老……老板？”

电话那头，是沈聿那把惯常的清冷嗓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但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有压迫感。

“你刚才的回复，语法混乱。”

程悦一愣：“啊？”

“ ‘睡了，我’？”沈聿淡淡地重复，“你母语是中文？”

程悦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幸好隔着电话对方看不见。

“我……我刚醒，有点迷糊……”

“所以，”沈聿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地址。有个急件需要你马上处理，我顺路给你送过去。”

顺路？程悦在心里呐喊，老板你住城西湖畔别墅区，我住东边老破小民工房，这路顺得也太刻意了吧！

“老板，真的很晚了，而且我明天一早……”程悦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程悦。”沈聿叫了她的全名，声音沉了几分，“市场部三个小组，为了你上周整理数据时那个微不足道的疏忽，已经集体加班48小时了。”

程悦的心猛地一沉。

上周的数据……她确实因为连续加班精神不济，犯了一个小错误，当时沈聿只是淡淡指出来，她立刻修正了，没想到后果这么严重？

一股愧疚感瞬间淹没了她。

“对……对不起，老板，我……”

“地址。”沈聿第三次重复，语气已经带上了明显的不耐烦。

程悦闭了闭眼，知道自己彻底败下阵来。

她认命地、小声地报出了自己出租屋的地址。

“好，二十分钟后到。”

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程悦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倒在床上。

两行清泪，从她眼角滑落。

完了，全完了。

不仅加班逃不掉，连这最后的庇护所，也要被老板入侵了。

她看着眼前这间只有十平米、杂物堆积、墙壁还有点渗水发霉的小屋子，发出了绝望的哀嚎。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程悦经历了人生中最兵荒马乱的一次大扫除。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散落各处的零食包装、换下来的衣服塞进衣柜，胡乱地用扫帚划拉了几下地板，把唯一一张还算整洁的小桌子清理出来，然后把所有看着碍眼的东西统统塞进床底。

做完这一切，她气喘吁吁地站在屋子中央，环顾四周。

嗯，虽然依旧简陋寒酸，但至少……能见人了。

她刚想喘口气，门铃声就清脆地响了起来。

清脆，而又催命。

程悦的心跳瞬间飙上一百二。

她深吸一口气，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颤抖着手打开了门。

门外，沈聿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外面罩着一件质感极好的黑色长风衣，身形挺拔，与这栋老破小楼道的斑驳墙壁、声控灯昏黄的光线形成了无比刺眼的对比。

他手里拿着一个薄薄的文件夹，神情一如既往的淡漠，那双深邃的眼眸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自然地扫向她身后的房间。

程悦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

“老……老板，晚上好。”她侧身让开，“您请进。”

沈聿迈步走了进来，他的存在感太强，瞬间让这本就狭小的空间显得更加逼仄。

他似乎微微蹙了下眉，但什么也没说，只是将文件夹放在那张勉强还算干净的小桌上。

“把这个重新核对一遍，数据标注清楚，半小时后给我。”他言简意赅地下达指令，语气公事公办，仿佛这里不是他助理的闺房，而是另一个临时办公室。

“好的，老板。”程悦低眉顺眼地应下，心里却在疯狂吐槽：资本家！吸鬼！半夜闯进单身女员工家里派活！还有没有王法了！

她认命地坐到桌前，打开文件夹，开始工作。

沈聿则毫不客气地在她那张小小的单人床上坐了下来。

床板立刻发出了“吱呀”一声抗议。

程悦的心跟着那声音猛地一跳，偷偷用余光瞥去。

只见沈聿正打量着这间屋子，目光从掉皮的墙角，移到窗台上那盆半死不活的绿萝，再移到她塞得鼓鼓囊囊的衣柜……

程悦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一种难以言喻的窘迫包裹了她。

她努力集中精神在文件上，但身边坐着这么一尊大佛，她怎么可能专心？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她翻动纸张和笔尖划过的沙沙声，以及……沈聿似乎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她忍不住又偷偷看了一眼，发现沈聿的脸色似乎比平时更苍白一些，他抬手，用指关节轻轻按着太阳穴，眉眼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老板，您……没事吧？”程悦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沈聿放下手，目光转向她，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没事。你做你的事。”

程悦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问。

时间在沉默和尴尬中缓慢流逝。

终于，在程悦感觉自己快要被这诡异的气氛憋死的时候，她核对完了所有数据。

“老板，好了。”她把文件递过去。

沈聿接过，快速翻阅了一下，点了点头：“可以了。”

程悦如蒙大赦，正准备起身送客，却听见沈聿又开口了，声音比刚才似乎低沉沙哑了几分：

“有温水吗？”

程悦愣了一下，连忙点头：“有，有的！”

她转身去拿放在角落的热水壶和杯子，背对着沈聿，悄悄松了口气——还好刚才烧了水。

倒水的时候，她忍不住又瞥了沈聿一眼。

他依旧坐在床沿，微微低着头，灯光在他挺直的鼻梁上投下一小片阴影，整个人看起来……竟然有点罕见的脆弱感？

错觉！一定是错觉！

程悦甩甩头，把水杯递过去：“老板，水。”

“谢谢。”沈聿接过杯子，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了程悦的手。

他的手指很凉。

程悦触电般地缩回手。

沈聿似乎没有察觉，他喝了几口水，然后把杯子放在旁边的小凳子上。

“工作完成了，您……要回去了吗？”程悦试探着问，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是那么迫不及待。

沈聿抬起眼，看向她，那双深邃的眼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幽深。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道：“每天通勤两个多小时，不累？”

程悦被他问得一愣，下意识回答：“累啊，怎么不累？但是没办法，公司附近的房子太贵了，租不起。”

说完她就后悔了，跟老板抱怨这个干嘛？卖惨吗？

沈聿沉默了几秒，忽然说：“公司有员工宿舍。”

“我知道，”程悦老实回答，“但是申请的人太多了，排到我不知道猴年马月呢。”而且，听说员工宿舍条件也一般，只是离公司近些。

沈聿没再说话，只是又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程悦看着他明显不适的样子，那句“您是不是不舒服”在嘴边转了几圈，还是没敢问出来。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赶紧送走这尊神才是正理。

她正琢磨着怎么委婉地提醒老板时间不早了，沈聿却突然毫无征兆地，朝着她床的方向，直接倒了下去！

“砰”的一声闷响。

程悦吓得魂飞魄散，差点尖叫出声。

“老板？！沈总？！沈聿！”

她一个箭步冲过去，只见沈聿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得吓人，额头上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就这么毫无声息地躺在她的床上，躺在她刚刚还躺着的位置上。

“喂！你怎么了？别吓我啊！”程悦慌了神，手足无措地推了推他。

男人没有任何反应。

程悦的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办？

打120？

还是……先检查一下？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颤抖着伸出手指，探向沈聿的鼻息。

还好，有呼吸。

她又大着胆子，摸了摸他的额头。

触手一片滚烫！

他在发烧！而且烧得不轻！

所以刚才他脸色苍白、手指冰凉、呼吸沉重，都不是她的错觉？他是真的不舒服，甚至可能是在来这里的路上就已经很不舒服了？

程悦看着昏迷在自己床上的顶头上司，感觉自己的人生真是魔幻到了极点。

她只是想安安稳稳打份工，怎么还附带深夜救治老板的剧情啊？！

【5】

程悦在原地呆立了几秒钟，然后猛地反应过来。

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

她冲到门口，确认门已经反锁好——虽然估计也没人会闯进来，但安全感还是要的。

然后她环顾四周，看着这间堆满杂物、连个像样沙发都没有的小屋子，再次感到了绝望。

总不能让他一直躺在自己床上吧？

可地上……连打个地铺的空间都没有。

程悦咬咬牙，算了，非常时期，非常对待。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床边，试图帮沈聿调整一个稍微舒服点的姿势，至少把他的腿也搬上床，让他能平躺下来。

然而，她高估了自己的力气，也低估了沈聿的重量。

男人看着清瘦，实际肌肉密度不小，沉得像块石头。

程悦折腾得满头大汗，才勉强把他摆正，鞋是肯定脱不掉了，她只能把他的腿艰难地挪上去。

就这么一番动作，沈聿似乎恢复了一点意识。

他眉头紧蹙，发出几声模糊的呓语，听不清在说什么，但看起来极为难受。

程悦看着他那张因发烧而泛着不正常红晕的俊脸，此刻倒是少了几分平时的冷硬，多了几分……易碎感？

她晃晃脑袋，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当务之急是降温！

她冲进狭小的卫生间，用盆接了冷水，拿出自己最柔软（也最便宜）的毛巾浸湿、拧干，然后敷在沈聿的额头上。

物理降温，她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她又翻箱倒柜，找出自己备着的退烧药，看了看说明，犹豫了一下。

给昏迷的人喂药有风险，而且她不知道沈聿有没有药物过敏史。

她想了想，决定先物理降温，观察情况，如果温度一直不退，再考虑叫救护车。

于是，这个夜晚，程悦彻底告别了睡眠。

她像个陀螺一样，不停地换水、敷毛巾，隔一段时间就探探沈聿额头的温度。

期间，沈聿似乎一直处于半昏迷半清醒的状态，有时会无意识地扯自己的领带，嘴里含糊地念叨着“数据”、“会议”之类的词语。

程悦听着，又是无语，又是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这个人，是工作机器吗？烧糊涂了还想着工作？

有一次，他猛地抓住她正在给他换毛巾的手腕，力气大得吓人。

程悦吓得一动不敢动。

他紧闭着眼，低声呢喃：“别走……”

程悦的心跳漏了一拍。

但下一秒，他就松开了手，再次陷入昏睡。

程悦看着自己被他攥得有些发红的手腕，心情复杂。

这算怎么回事啊？

【6】

后半夜，在程悦不懈的努力下，沈聿的体温似乎终于下降了一些，呼吸也变得平稳绵长。

程悦累得几乎虚脱，搬了个小凳子，趴在床沿，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

她是被窗外的鸟鸣和透过薄薄窗帘照射进来的阳光吵醒的。

脖子和肩膀传来一阵阵酸痛，她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正好对上了一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睛。

沈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半靠在她的床头，目光沉静地看着她。

他额头上还搭着那条已经半干的毛巾，脸色虽然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清明和……锐利。

程悦瞬间彻底清醒，“腾”地一下站起身，因为起得太猛，眼前还黑了一下。

“老……老板！您醒了！感觉怎么样？还发烧吗？”她语无伦次地问道。

沈聿没有立刻回答，他抬手拿下额头上的毛巾，看了看，又环顾了一下这间在晨光中更显凌乱和寒酸的小屋，最后目光落回到程悦那张写满疲惫和紧张的小脸上。

他的眼神里飞快地闪过一丝什么，快得让程悦抓不住。

“我怎么了？”他开口，声音带着高烧后的沙哑。

“您昨晚发烧昏倒了！”程悦连忙解释，“吓死我了！我给您做了物理降温，您感觉好点了吗？”

沈聿微微颔首，动作似乎还有些虚弱：“嗯，好多了。谢谢。”

这句“谢谢”从他嘴里说出来，让程悦有点受宠若惊。

“不客气不客气，应该的……”她下意识地回答，说完又觉得不对，什么叫应该的？照顾昏倒的老板难道是她工作职责的一部分吗？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沈聿掀开被子，试图下床。

但他显然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脚刚沾地，身体就晃了一下。

程悦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扶住了他的胳膊。

男人的手臂隔着薄薄的衬衫布料，传来坚实而温热的触感。

两人俱是一愣。

程悦像被烫到一样赶紧松开手，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

沈聿站稳身体，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衬衫，神情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冷静自持，仿佛刚才那个瞬间的虚弱从未存在过。

“我上午不去公司了。”他沉声道，“十点半的视频会议，你帮我推迟到下午两点。”

“好的，老板。”程悦立刻进入工作状态。

沈聿拿起昨晚他带来的那个文件夹和自己的手机，朝门口走去。

程悦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准备送他。

走到门口，沈聿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

程悦差点撞到他背上，赶紧刹车。

沈聿看着她，目光在她眼下的乌青上停留片刻，语气平淡无波：“今天上午算你调休，下午准时到岗。”

程悦愣了一下，随即心中涌起一股小小的雀跃！

因祸得福？居然捞到半天假！

“谢谢老板！”这一次的道谢真诚了许多。

沈聿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打开门离开了。

听着门外脚步声渐行渐远，程悦关上门，背靠着门板，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场惊心动魄的深夜闹剧，总算结束了。

她看着那张依旧残留着另一个人气息的床，感觉昨晚的一切，就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7】

程悦抓紧时间补了个觉，下午准时出现在公司。

一进办公室，她就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

同事林薇，一个妆容精致、消息灵通的女孩，立刻凑了过来，压低声音：“悦悦，听说昨天沈总让你处理急件，忙到很晚？”

程悦心里“咯噔”一下，面上不动声色：“嗯，有点事情。”

“真辛苦啊，”林薇语气同情，但眼神里闪烁着探究的光，“沈总对工作要求太严格了。不过……”她话锋一转，“你今天上午没来，是调休了？”

程悦含糊地应了一声：“嗯，处理点私事。”

她不想多说，赶紧走到自己的工位坐下。

另一个助理同事，性格温和的苏眠，给她发了条私聊微信：【悦悦，你没事吧？昨天沈总脸色不太好，没为难你吧？】

程悦回复：【没事，就是加了会儿班。】

她不敢透露任何细节，生怕引来不必要的猜测。

整个下午，程悦都有些心神不宁，时不时瞥向总裁办公室紧闭的门。

沈聿是下午两点左右来的，看起来已经恢复了常态，西装革履，一丝不苟，只是脸色比平时似乎更冷硬几分。

他经过程悦工位时，脚步没有任何停留，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仿佛昨晚那个在她床上昏睡、被她照顾了一夜的人，根本不是他。

程悦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有点庆幸，又有点……莫名的失落？

她甩甩头，把这种奇怪的情绪压下去，专心投入工作。

快下班的时候，人力资源部的同事突然走了过来，笑眯眯地对程悦说：“程悦，恭喜你啊，你申请的员工宿舍批下来了，这是钥匙和地址，随时可以搬进去。”

程悦愣住了。

她申请宿舍都是好几个月前的事情了，早就石沉大海，怎么会突然批下来？

她接过钥匙和写着地址的纸条，一看，更是惊讶。

这地址……是公司附近一个以环境和安保著称的高级公寓小区？那不是一般给中层管理者准备的吗？怎么会分给她一个小助理？

“是不是搞错了？”程悦忍不住问。

HR同事笑容依旧：“没错，沈总特批的，说你工作表现突出，通勤辛苦，应该优先解决。”

沈总……特批？

程悦握着那把冰凉的钥匙，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是因为昨晚的事吗？

是补偿？

还是……别的什么？

她看向那扇依旧紧闭的总裁办公室门，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8】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

沈聿依旧是那个工作严谨、要求苛刻、不苟言笑的老板。

程悦也依旧是那个勤勤恳恳、偶尔在心里吐槽老板的小助理。

那晚的事情，仿佛真的只是一场梦，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除了……程悦包里那把沉甸甸的公寓钥匙。

她犹豫了几天，最终还是决定搬过去。

毕竟，每天两个多小时的通勤时间，对她来说确实是巨大的消耗。

新公寓的条件好得超乎她的想象，一室一厅，干净明亮，安保严密，离公司步行只需要十五分钟。

搬完家的那个晚上，程悦躺在柔软舒适的新床上，看着窗外璀璨的夜景，感觉像在做梦。

这一切，真的都是因为沈聿的“特批”。

她对他的感情，开始变得有些复杂。

害怕依旧，但似乎掺杂了一丝感激，以及……更多的好奇。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真的只是一个冷酷无情的工作机器吗？

几天后，公司一个重要项目庆功宴。

沈聿难得地出席了，虽然依旧坐在主位，话不多，但气氛总算不像平时开会那么凝重。

大家轮番向他敬酒，他都只是淡淡抿一口。

轮到程悦时，她有些紧张地端着酒杯走过去。

“沈总，我敬您，谢谢您……谢谢您批的宿舍。”她小声说道。

沈聿抬眸看了她一眼，灯光下，他的眼神似乎没有那么冰冷。

他端起酒杯，和她轻轻碰了一下。

“应得的。”他只说了三个字。

宴会接近尾声，大家都有些微醺。

程悦去露台透气，却发现沈聿一个人站在那里，背对着大厅，望着楼下的车水马龙。

他高大的背影在夜色中显得有些孤寂。

程悦犹豫着要不要悄悄离开，沈聿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忽然开口：“住得还习惯？”

程悦顿住脚步，有些受宠若惊：“习惯，很好！谢谢沈总。”

沈聿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一丝探究：“那天晚上，吓到了吧？”

程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他昏倒的事。

“还……还好。”她老实回答，“主要是有点懵。”

沈聿沉默了片刻，忽然说：“那段时间，压力比较大。”

这是在……向她解释？

程悦惊讶地抬起头。

月光和城市的霓虹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线条，但此刻，那线条似乎柔和了些许。

“您要注意身体。”程悦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

沈聿闻言，转过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不再仅仅是上司对下属的审视，似乎多了些别的、程悦看不懂的东西。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

两人一时无话，并肩站在露台上，看着脚下的城市灯火。

一种微妙的气氛，在沉默中缓缓流淌。

【9】

自从庆功宴那晚在露台上短暂的交流后，程悦感觉她和沈聿之间的关系，发生了一些难以言喻的变化。

他依然严格，追求效率，但在布置一些繁琐或耗时的工作时，会不经意地问一句：“今天通勤累不累？”或者“宿舍那边还缺什么吗？”

虽然语气依旧平淡，但程悦能感觉到那细微的关心。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听到他的声音就头皮发麻，看到他的消息就心跳加速（紧张的那种）。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小心翼翼的、带着点探究的关注。

她会注意到他喝咖啡的频率，推测他是不是又熬夜了；会在他揉太阳穴的时候，想起那晚他滚烫的额头。

这种变化很微妙，但确实存在。

同事林薇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有次半开玩笑地问：“悦悦，感觉沈总最近对你挺照顾的啊？是不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程悦心里一紧，面上强装镇定：“能有什么秘密？可能就是看我之前通勤太辛苦，效率受影响吧。沈总最看重的不就是效率吗？”

这个理由似乎说服了林薇，也说服了程悦自己。

直到有一天，公司里开始流传一个消息。

总部空降了一位新的市场总监，叫顾曼，是沈聿大学时代的学妹，家世优越，能力出众，而且……据说一直对沈聿很有好感。

顾曼到任那天，穿着香奈儿的套装，妆容精致，气场全开。

她径直走进沈聿的办公室，门一关就是大半天。

出来的时候，她笑着对门外的程悦说：“麻烦帮我跟聿哥哥说一声，今晚的饭局，别忘了。”

“聿哥哥”三个字，叫得自然又亲昵。

程悦拿着文件的手，微微紧了紧。

她垂下眼睑，低声应道：“好的，顾总监。”

下午，程悦给沈聿送咖啡进去时，发现他正在看一份文件，眉头微蹙。

她放下咖啡，准备离开。

沈聿却突然开口：“程悦。”

“老板？”

“今晚七点，‘江南阁’，我和顾总监有个饭局，你一起去，负责记录。”沈聿头也没抬地说道。

程悦愣了一下：“我？”

这种级别的商务饭局，通常不需要她这个小助理出席。

“嗯。”沈聿终于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有问题？”

“……没有。”程悦压下心中的疑惑和一丝莫名的不适，“我准时到。”

【10】晚上七点，江南阁包厢。

程悦提前到了，准备好录音笔和笔记本。

沈聿和顾曼几乎是前后脚进来。

顾曼很自然地坐在了沈聿旁边的位置，笑意盈盈：“聿哥哥，还是你了解我的口味，点的都是我爱吃的。”

沈聿淡淡地“嗯”了一声，视线扫过程悦：“开始记录吧。”

饭局上，主要是顾曼在侃侃而谈，关于市场规划，关于未来合作，偶尔也会提及一些他们大学时代的趣事。

沈聿大多时候只是听着，偶尔回应几句工作上的事，对于顾曼提到的往事，并不接话。

程悦坐在下首，埋头记录，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顾曼看向沈聿时，那种毫不掩饰的欣赏和势在必得。

也能感觉到，沈聿对顾曼，似乎比对其他人……多了那么一丝容忍？

“程助理，别光记录，也吃点菜呀。”顾曼忽然把话题引到了程悦身上，笑容得体，但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听说聿哥哥很看重你，连员工宿舍都亲自特批了。”

程悦动作一顿，抬起头，正好对上沈聿看过来的目光。

他的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绪。

“程助理工作认真，这是她应得的。”沈聿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顾曼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但程悦感觉，那目光在她身上又多停留了几秒。

饭局结束后，顾曼的司机来接她。

她笑着对沈聿说：“聿哥哥，下次去我家吃饭，我爸还念叨你呢。”

沈聿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送走顾曼，门口只剩下沈聿和程悦。

晚风吹来，带着一丝凉意。

“走吧，送你回去。”沈聿拉开车门，对程悦说。

程悦连忙摆手：“不用了老板，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很近的。”

沈聿看着她，没动：“上车。”

简单的两个字，带着他惯有的命令口吻。

程悦只好乖乖坐进了副驾驶。

车内弥漫着淡淡的木质香气，和沈聿身上的味道一样。

一路无话。

直到车子停在公寓楼下，程悦解开安全带，低声道：“谢谢老板，您回去路上小心。”

她正准备开门下车，沈聿却忽然开口：“顾总监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

程悦动作一滞，心脏莫名地快速跳动起来。

他……是在解释吗？

她转过头，看向他。

车内光线昏暗，他的侧脸轮廓在阴影中显得有些模糊。

“员工宿舍，是因为你的工作表现和通勤时间确实符合公司优先照顾的条件。”沈聿的声音依旧平稳，“没有其他原因。”

程悦看着他，忽然鼓起了勇气，问出了藏在心里很久的疑问：“那……那天晚上呢？您明明不舒服，为什么还要亲自给我送文件？”

沈聿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下。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程悦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就在她失望地准备再次道谢下车时，他低沉的声音终于响起，在狭小的车厢内，清晰得如同耳语：

“因为想见你。”

【11】

程悦彻底僵住了。

大脑像是被投入了一颗深水炸弹，轰然巨响后，是一片空白和持续的嗡鸣。

她听到了什么？

沈聿说……想见她？

在那个他发着高烧的深夜，用送文件当借口，来到她那个破旧的出租屋，只是因为……想见她？

这怎么可能？

这不像沈聿会说的话，更不像沈聿会做的事！

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黑暗中那个模糊的轮廓，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沈聿似乎也因自己脱口而出的话而有些怔忡。

他微微侧过头，避开了程悦震惊的目光，声音恢复了几分平时的冷硬：“很晚了，回去休息吧。”

这逐客令般的话语，反而让程悦从巨大的震惊中清醒过来。

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夹杂着委屈、愤怒，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悸动。

“所以，”她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那天晚上，根本没有什么非送不可的急件，对不对？您只是……只是……”

她“只是”了半天，却说不下去。

难道要她说“您只是找了个借口来见我”吗？这太自恋了！可如果不是，他又为什么要那么说？

沈聿转过头，目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锐利，又似乎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坦诚。

“对。”他承认了，声音低沉，“没有急件。”

程悦倒吸一口冷气。

“为什么？”她听见自己傻傻地问。

沈聿看着她，车厢内安静得能听到彼此呼吸的声音。

他的目光深邃，仿佛要将她吸进去。

“你说呢？”他反问，语气里带着一种程悦从未听过的、近乎无奈的意味。

程悦的心跳彻底失控。

她不是傻子。

一个男人，尤其是一个像沈聿这样骄傲又克制的男人，在深夜拖着病体，找一个拙劣的借口，出现在一个女人的家里……

这意味着什么，呼之欲出。

可是……这太突然了，太不可思议了！

他是沈聿啊！是那个高高在上、不近人情的老板！

而她，只是一个挣扎在温饱线上的小助理。

他们之间，隔着巨大的鸿沟。

“我……我不知道……”程悦慌乱地低下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角，“老板，我……我先上去了！”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手忙脚乱地打开车门，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公寓楼。

直到跑进电梯，靠着冰凉的轿厢壁，她才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脸颊烫得惊人。

沈聿的那句“因为想见你”，和他最后那个深沉无奈的眼神，在她脑海里反复回放。

这个世界，好像从那个他昏倒的夜晚开始，就彻底脱轨了。

【12】

那一晚之后，程悦和沈聿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僵持。

程悦开始有意无意地躲避沈聿。

尽量减少去他办公室的次数，能不单独汇报就找同事一起，下班铃一响就立刻开溜。

她需要时间和空间，来消化那个惊天动地的发现，以及理清自己混乱的思绪。

她害怕。

害怕那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或者误解。

更害怕如果那是真的，她该如何面对？办公室恋情？还是和老板？这太疯狂了！

沈聿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躲避，但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他依旧忙碌，依旧严谨，只是在程悦偶尔不得不与他接触时，她能感觉到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比以前更加深沉，带着一种审视和……等待。

他在等她的回应。

这种无声的张力，在两人之间蔓延，让程悦倍感压力。

同事林薇再次敏锐地发现了异常。

“悦悦，你最近怎么了？好像很怕见到沈总似的？”午休时，林薇凑过来小声问。

“有吗？没有啊。”程悦矢口否认，低头猛扒饭。

“还说没有？”林薇压低声音，“我听说，顾总监最近可是往沈总办公室跑得很勤，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才……”

程悦动作一顿。

顾曼……

是啊，还有一个顾曼。

那个家世、能力、外貌都与沈聿无比匹配的顾曼。

跟她相比，自己算什么？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自卑，悄然涌上心头。

也许，沈聿那天晚上只是烧糊涂了，或者只是一时冲动？

像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对她这种平凡的女孩有真正的兴趣？

程悦的心情更加低落了。

这天下午，程悦被派去给沈聿送一份需要紧急签字的文件。

她磨蹭了半天，才硬着头皮敲响了总裁办公室的门。

“进。”

程悦推门进去，尽量目不斜视地走到办公桌前：“沈总，这份文件需要您签字。”

沈聿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身上。

程悦感觉自己的头皮都有些发麻。

他接过文件，快速浏览后，签上了名字。

递还文件时，他的手指不经意地碰到了她的。

程悦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缩回手，文件“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两人都愣住了。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程悦的脸瞬间红透，慌忙蹲下去捡文件，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沈总，我不是故意的！”

沈聿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不悦？

他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她面前。

高大的阴影笼罩下来，程悦蹲在地上，几乎不敢抬头。

“你就这么怕我？”沈聿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听不出情绪。

程悦攥着文件，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鼓足勇气，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我没有……”她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

“那为什么躲着我？”沈聿追问，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程悦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难道要问他，那天晚上说的话是不是真的？问他是不是喜欢她？

她问不出口。

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和写满挣扎的小脸，沈聿眼底的那丝不悦渐渐消散，化为一种复杂的情绪。

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下班后，地下车库等我。”他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我们谈谈。”

【13】

下班后，程悦怀着上刑场般的心情，磨磨蹭蹭地来到了地下车库。

沈聿那辆黑色的轿车已经停在了显眼的位置。

她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

车内，沈聿没有立刻发动车子。

他侧过头，看着明显紧张不安的程悦，开门见山：“这几天，你想清楚了吗？”

程悦的心猛地一揪。

她低着头，手指绞着背包带子，声音细若游丝：“想清楚……什么？”

“想清楚我那天晚上说的话。”沈聿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所遁形的力量，“想清楚我为什么去找你。”

程悦的脸颊开始发烫。

她当然想了，想了无数遍，想到脑子都快打结了。

“我……我不知道……”她依旧选择鸵鸟策略。

“程悦。”沈聿叫她的名字，声音沉了几分，“看着我。”

程悦被迫抬起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

那里面没有了平时的冰冷和疏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她看不懂的专注和……认真。

“我不擅长拐弯抹角。”沈聿看着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那天晚上去找你，是因为担心你。你说你睡了，但语法错误明显，语气仓促，我不确定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或者……只是在敷衍我。”

程悦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原来……是因为担心？

“至于‘想见你’……”沈聿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语，耳根处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但眼神依旧坚定，“那是事实。虽然那个借口很拙劣，时机也很糟糕。”

他承认了！

他亲口，明确地承认了！

程悦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为……为什么？”她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个傻问题。

沈聿看着她，目光深沉如水：“你说呢？”

又是这三个字！

但这一次，程悦似乎从他的眼神里，读懂了那未尽的话语。

她的脸颊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心跳如擂鼓。

“可是……可是我们是上下级……而且，顾总监她……”程悦语无伦次，试图找出一切可能阻碍的理由。

“公司不禁止办公室恋情，只要不影响工作。”沈聿打断她，语气果断，“至于顾曼，她只是同事和学妹，仅此而已。”

他回答了她所有的潜台词。

然后，他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目光锁住她闪烁的眼眸。

“现在，回答我。”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你的想法是什么？”

程悦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看着他眼中那个小小的、慌乱的自己。

害怕吗？

是的，依旧害怕。

对未来不确定吗？

非常不确定。

但是，心底深处，那份因为他深夜到访而萌生的悸动，因为他特批宿舍而产生的感激，因为他此刻坦诚目光而涌起的勇气，交织在一起，汇聚成一股强大的力量。

她想起了他发烧时脆弱的模样，想起了他坐在她狭小房间里的违和与包容，想起了他在露台上孤寂的背影……

这个男人，或许冷酷，或许不近人情，但他真实，坦诚，而且……在意她。

程悦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迎上他等待的目光，小声地，却清晰地回答：

“我……我也想见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看到沈聿的眼底，仿佛有星光骤然亮起。

【14】

车厢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程悦说完那句话，就羞赧地低下了头，根本不敢看沈聿的表情。

天啊！她竟然真的说出来了！

沈聿看着她红透的耳尖，紧绷了几天的唇角，终于几不可查地微微上扬了一个极小的弧度。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托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看向自己。

他的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带着他惯有的强势，但眼神却柔和得不可思议。

“再说一遍。”他看着她，低声要求。

程悦的脸更红了，眼神躲闪着：“不要……”

“程悦。”沈聿叫她的名字，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程悦拗不过他，只好闭上眼，心一横，快速地重复道：“我说，我也想见你！听到了吗？”

沈聿看着她这副视死如归的模样，终于低低地笑出了声。

那笑声低沉而愉悦，是程悦从未听过的。

她惊讶地睁开眼，看到他脸上尚未褪去的浅浅笑意，一时间竟有些看呆了。

原来他笑起来……这么好看。

“听到了。”沈聿止住笑，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拇指在她细腻的脸颊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很清楚。”

这个略带亲昵的动作，让程悦浑身一颤，刚刚降温的脸颊再次烧了起来。

她下意识地想偏头躲开，沈聿却已经收回了手，重新坐正了身体，恢复了那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只是眼底的笑意还未完全消散。

“饿了吗？”他一边系安全带，一边用恢复了平静，但比平时温和许多的语气问道。

“……有点。”程悦老实地点头，心情依旧激荡，无法平静。

“想吃什么？”沈聿发动了车子。

“都……都可以。”程悦还没从刚才的告白（？）中完全回神。

沈聿侧头看了她一眼：“那就我来决定。”

车子平稳地驶出车库，汇入晚高峰的车流。

程悦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感觉一切都像在做梦。

她和沈聿……这就算是在一起了吗？

没有鲜花，没有正式的告白，就在这昏暗的车库里，用几句简单直接得近乎笨拙的对话，确定了关系？

这和她想象中的恋爱，完全不同。

可是，看着沈聿专注开车的侧脸，感受着车内不同于以往的温和气氛，她的心里，却被一种踏实而温暖的幸福感慢慢填满。

也许，这就是属于沈聿的方式。

直接，坦诚，不搞虚的。

“那个……”程悦忍不住小声开口。

“嗯？”沈聿应道。

“我们……这算是在谈恋爱吗？”她还是问出了这个有点傻的问题。

沈聿闻言，眉头微挑，似乎觉得她这个问题很多余。

“不然呢？”他反问道，语气理所当然，“你以为我是在潜规则你？”

程悦：“……”好吧，当她没问。

看着程悦吃瘪的样子，沈聿的嘴角又弯了一下。

“程悦。”

“嗯？”

“以后下班，我送你回家。”

“……哦。”

“不许再躲着我。”

“……知道了。”

“还有，”沈聿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以后想见我，直接说。不用等我发烧。”

程悦的脸，“轰”地一下，再次红透。

这个男人……怎么这样啊！

【15】

和老板谈恋爱是一种什么体验？

程悦的答案是：刺激，并且需要极强的心理承受能力。

在公司，他们依旧是严肃的老板和勤恳的小助理。

沈聿不会对她有任何特殊照顾，甚至因为避嫌，有时对她比对其他人要求更为严格。

程悦也谨守本分，努力工作，绝不将私人情绪带入工作。

只有偶尔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比如茶水间擦肩而过，或者递送文件时，他会用只有两人能懂的眼神看她一眼，或者指尖若有似无地触碰一下她的手背。

每一次，都让程悦心跳加速，面红耳赤，同时又得拼命维持表面的镇定。

林薇有次狐疑地问她：“悦悦，你最近脸怎么老是红红的？发烧了？”

程悦只能支支吾吾地搪塞过去：“可能……天太热了吧。”

而下班后，则是属于他们的，秘密而笨拙的恋爱时光。

沈聿果然如他所说，几乎每天下班都送她回公寓。

他不是一个浪漫的人，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送的礼物也通常是实用的办公用品或者书籍，美其名曰“提升业务能力”。

他们的约会地点，常常是程悦的公寓，或者沈聿家那个大得吓人、却没什么烟火气的厨房（因为他会偶尔下厨，手艺意外地不错）。

他依旧话不多，但会听程悦絮絮叨叨地说公司八卦，说生活琐事，虽然回应通常只是“嗯”、“哦”，但眼神是专注的。

程悦渐渐发现，沈聿冷酷外表下，藏着的是极度负责、严谨甚至有些笨拙的内心。

他关心人的方式，是帮她解决实际困难，比如特批宿舍；是督促她进步，比如送她专业书籍；是在她感冒时，默不作声地把她桌上所有的咖啡换成温水。

当然，他强势霸道的性格并没改变，只是对着程悦时，多了一份不易察觉的包容。

比如，他会因为程悦和隔壁技术部新来的实习生小赵多说了几句话而暗自不爽，然后第二天就给小赵安排了去外地出差的苦活。

程悦知道后，哭笑不得。

“沈聿，你幼不幼稚！”

沈聿面不改色地翻着文件：“他业务能力需要锻炼。”

程悦：“……”信你才怪！

顾曼似乎并没有放弃，依旧会找各种理由接近沈聿。

但沈聿的态度始终明确而疏离，除了必要的工作接触，从不给她任何遐想的空间。

有一次，顾曼甚至在公司楼下拦住沈聿，语气带着委屈和不甘：“聿哥哥，我们两家是世交，我们认识这么多年，难道还不如一个才来没多久的小助理吗？”

当时程悦正好也在不远处，听到了这句话，脚步不由得一顿。

沈聿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冷静而决绝：“顾总监，工作是工作。至于私事，我的选择，很清楚。”

他没有看程悦的方向，但程悦知道，这句话也是说给她听的。

她的心里，顿时被一种安定的暖流包裹。

随着时间的推移，公司里渐渐也有了一些风言风语。

毕竟，老板和助理之间那种微妙的气场，很难完全掩盖。

有人羡慕，有人嫉妒，也有人不看好。

但程悦已经不再像开始时那么慌张和自卑。

她努力提升自己，工作越来越得心应手，甚至独立负责了几个小项目，都完成得很出色。

她用自己的能力，一点点证明，她站在沈聿身边，靠的不仅仅是感情。

沈聿将她的努力和成长都看在眼里，偶尔会在只有两人时，揉揉她的头发，说一句：“做得不错。”

这对程悦来说，已经是极高的褒奖。

一年后，在一个很普通的周末傍晚。

沈聿在程悦的公寓里，吃完了她做的（不算太美味但心意满满的）晚餐后，没有像往常一样去书房处理公务，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丝绒盒子，推到她面前。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设计简约而璀璨的钻戒。

程悦愣住了，心跳骤然停止了一拍。

沈聿看着她，眼神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和温柔。

“程悦，”他的声音低沉而稳定，“我评估过所有风险，也做好了应对所有不确定性的准备。结论是，我想和你共度余生。”

没有单膝跪地，没有华丽的辞藻，依旧是沈聿式的直接和务实。

但程悦的眼眶，却在瞬间湿润了。

她看着那枚戒指，又抬头看向眼前这个笨拙却真诚的男人。

想起初次见面时他的冷峻，想起他昏倒在她床上的狼狈，想起车库里生硬的告白，想起这一年多来点点滴滴的陪伴和成长……

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拿起了那枚戒指，嘴角扬起一个带着泪花的灿烂笑容。

“好啊。”她听见自己清晰而坚定地回答，“我批准了。”

沈聿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眼中漾开真切而深邃的笑意。

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接过戒指，小心翼翼地戴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然后，他低头，吻住了她。

这个吻，不同于以往的克制，带着承诺的温度和未来的期许。

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屋内温暖如春。

程悦想，或许压榨员工的老板DNA里，也藏着独一无二的温柔密码。

而她，很幸运地，成为了那个解码的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