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一定要去吗?你妈那边也没什么急事,过两个月我们带着丽丽一起回去看她,不是更好?”
我把行李箱的最后一个搭扣合上,转头看着妻子李娟,语气里满是不舍。
李娟走过来,帮我理了理有些皱的衣领,脸上带着温柔的笑:
“我就是想她了嘛,再说也就去一个星期,很快就回来了。你在家把丽丽照顾好,等我回来,给你和女儿带好吃的。”
她轻描淡写,但我心里总感觉有些空落落的。
五岁的女儿丽丽抱住李娟的腿,奶声奶气地说:“妈妈,我也想你。”
李娟蹲下身,亲了亲女儿的额头:“妈妈也想丽丽,所以丽丽要乖乖听爸爸的话,妈妈很快就回来陪你玩了。”
01.
我叫张伟,今年35岁,在安海市一家设计公司当个小组长,每天的工作就是画图、改图、跟甲方扯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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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海市算是个典型的二线城市,我和妻子李娟在这里,也算是有个安稳的家。
我们的家是一个九十多平米的两居室,房子是贷款买的,每个月要还四千多的房贷,再加上女儿的幼儿园费用和日常开销,压力不小。
但每次看到妻子和女儿的笑脸,我又觉得,这一切都值。
我和李娟是大学同学,毕业后一起留在了这座城市打拼。她是个很温柔贤惠的女人,把我们的小家打理得井井有条。
我们的女儿丽丽,今年五岁,聪明伶俐,是我们夫妻俩的心头肉。
总的来说,我们的生活,就像大多数这个年纪的普通家庭一样,平淡、琐碎,却也温馨。
但这种平静,大概是从那次同学聚会开始,悄悄起了变化的。
那天,李娟穿着新买的淡紫色连衣裙在我面前转了个圈,“老公,你看我新买的这条裙子怎么样?”
那裙子很衬她的肤色,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优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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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我老婆穿什么都好看。” 我由衷地赞美道,心里却忍不住盘算了一下,这样一条裙子,估计得小一千。
“就你会说话。” 李娟笑开了花,“对了,下周末同学聚会,我穿这条去,行吗?”
她解释说,是大学时嫁到国外的同学周静离婚回来了,大家聚聚,为她接风。
周静这个名字,我有点印象,大学时就是个风云人物。我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但不知道为什么,从那天起,我总觉得李娟似乎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她开始更频繁地看手机,以前她手机基本就是个摆设,现在却几乎不离手。有时候我一走近,她就下意识地把手机屏幕按灭。我问她在干嘛,她就说是跟周静她们在同学群里聊天。
除了手机,她在花钱方面,也似乎变得有些大手大脚。以前,她买件超过三百块的衣服都要犹豫半天,但那段时间,她却接二连三地买新衣服、新包,甚至还办了张昂贵的美容卡。
“老婆,你最近是不是发奖金了?” 我看着她梳妆台上一堆新增的瓶瓶罐罐,忍不住问道。
“哎呀,女人嘛,就得对自己好一点。你看周静,虽然离婚了,但活得比谁都潇洒。她说,女人不对自己投资,就别指望别人来投资你。”
她满不在乎地回答,“再说了,我花的是我自己的钱,你心疼什么?”
她说的也没错,但我心里,却始终有种说不出的别扭和不安。我们之间,仿佛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薄纱。
02.
同学聚会那天,李娟一大早就起来梳妆打扮,穿上新裙子和高跟鞋,仔细地化着妆。
“爸爸,妈妈今天好漂亮。” 女儿丽丽满眼都是崇拜。
“我走了啊,晚上可能回来得晚,你们自己吃饭,不用等我。” 李娟在我们父女俩脸颊上各亲了一下,就风风火-地出门了。
她出门的时候,我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水味,不是她平时用的那款。
那天晚上,我带着丽丽简单吃了快餐。回到家,空荡荡的屋子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我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时不时地就看一眼手机。
直到快十一点,她才发来一条微信:【老公,我们还在KTV唱歌呢,可能要后半夜了,你先睡吧。】
我回了句【少喝点酒,注意安全】,那一晚,我睡得很不安稳。半夜迷迷糊糊醒来,摸了摸身边,一片冰凉。李娟没有回来。
第二天一早,我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吵醒。是个陌生号码,归属地显示是邻省的风华市。我心里“咯噔”一下,第一反应就是李娟出事了。
我赶紧接起电话:“喂?你好?”
电话那头,是一个粗声粗气的男人声音:“是张伟吗?”
“是我,您是哪位?”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眼。
“我是谁你别管。我问你,你老婆李娟,是不是欠了我们钱?”
“欠钱?不可能!” 我想都没想就否认了。
“搞错?呵呵,她自己亲手写的借条,还能有假?” 对方冷笑一声,“三万块钱,说好了一个月还,现在都拖了快两个月了。我告诉你,今天之内,要是见不到钱,我就把你们家那点事,捅到你单位去!”
对方说完,就直接挂了电话。我拿着手机,愣在当场,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立刻拨通了李娟的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老公,怎么了?”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你昨晚没回来?” 我压着火气问。
“啊……周静她们非拉着我去她家住了,聊得太晚了。” 她的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但我一个字都不信。
“李娟,我问你,你是不是在外面欠钱了?”
电话那头明显地沉默了一下,随即用一种夸张的语气说:“欠钱?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欠钱?”
我把那个电话的内容复述了一遍。
“神经病吧!” 李娟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肯定是骗子!现在这种电话诈骗太多了!你可千万别信!”
“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名字?现在个人信息泄露多严重啊。老公,你还不相信我吗?行了行了,我这边要上车了,先挂了。”
没等我再问,她就匆匆挂断了电话。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我心里的疑云不但没有消散,反而更重了。
03.
那天下午,李娟回来了,看起来有些疲惫,但手里还提着给我和丽丽买的礼物。
“看,给你买的衬衫,给丽丽买的芭比娃娃。” 她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
我没有接,只是看着她,脸色阴沉。“我们谈谈吧。”
我的严肃,让李娟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你想谈什么?”
“那笔钱,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
“我都说了,是骗子!你怎么还揪着不放?” 她有些不耐烦,“张伟,你能不能别这么多疑?”
“不是我不信任你,是这件事太蹊跷了!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俩的名字?这绝对不是普通的诈骗!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那你说是什么?” 她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挑衅,“难道你怀疑我真的在外面借了高利贷?张伟,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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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话,句句扎在我的心上。是啊,她跟我这么多年,一直是个勤俭持家的好女人,我怎么能怀疑她呢?
“那你告诉我,你最近买的那些衣服,包,还有美容卡,钱是哪儿来的?” 我终于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里的问题。
李娟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沉默片刻才开口:“是我妈给我的。”
“阿姨给你的?她什么时候给你的?我怎么不知道?” 我追问道。丈母娘家在农村,经济并不宽裕,她哪儿来的钱给李娟?
“就是我上次回去看她的时候,她给我的。那是她和我爸攒了一辈子的私房钱。” 李娟的眼圈有些红了,声音也带上了哭腔,“她说,看我平时省吃俭用的,她心疼。她说女人不能光为了家庭,也得为自己活。怎么,你觉得我妈给我的钱,我不能花吗?”
她把丈母娘搬了出来,我一下子就没话说了。总不能去跟丈母娘求证吧?看着她委屈的样子,我心里的防线也开始动摇。
也许,真的是我太多疑了?
“好了好了,算我错了,行了吧?” 我叹了口气,放缓了语气,“我也是担心你。”
“嗯。” 她点了点头,靠了过来,把头埋在我的怀里。
这件事,就这样被强行翻篇了。
接下来的日子,李娟似乎恢复了正常。但我的心里,却始终有一根刺。信任这种东西,一旦出现了裂痕,就很难再恢复如初。
我发现她开始频繁地给家里打电话,总是避开我。有好几次,都对着女儿丽丽一个人发呆,眼神里流露出不舍和愧疚。
直到那天,她晚饭的时候,突然跟我说,她想一个人回娘家住一个星期。
“怎么突然想回去了?不是才回去过吗?” 我很惊讶。
“我就是……就是想我妈了。她最近身体一直不太好,总说想我了。”
这个理由,无懈可击。于是,就有了开头的那一幕。我帮她收拾好行李,心里纵有万般不舍和疑惑,也只能看着她,坐上了回乡的长途汽车。
04.
李娟离开的第一天,我和丽丽都非常不习惯。偌大的屋子,一下子变得冷清了许多。
那一周,我每天都和李娟通电话,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跟我聊着家常,我也问了丈母娘的身体,她说没什么大碍。
一切听起来都再正常不过,我心里的那点疑虑也渐渐被打消。我开始盼着她回来的那一天。
按照计划,她应该是周六下午到家。
那天,我特意请了半天假,带着丽丽把家里打扫了一遍,然后去菜市场买了她爱吃的菜和一大束香水百合。
我们父女俩,从下午两点,就坐在客厅里,眼巴巴地瞅着门口。
三点,四点,五点……太阳一点点地西沉,李娟,还是没有回来。
我开始着急,拿出手机,拨通了她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让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又等了半个小时,再次拨打她的电话,依然是关机。我的心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下沉,一种不祥的预感将我淹没。
我赶紧翻出通讯录,找到了丈母娘家的座机电话拨了过去。电话响了很久,才被老丈人接起。
“喂,爸,是我,张伟。”
“哦,是小伟啊,有什么事吗?”
“爸,李娟今天不是回家吗?她什么时候从家里走的啊?” 我急切地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老丈人用一种比我还困惑的语气反问道:
“小伟,你说啥呢?娟子……她这个星期,根本就没回来过啊。”
老丈人的话,如同一个晴天霹雳。我整个人都懵了。
“没……没回来过?这怎么可能?她明明跟我说,她回娘家看你们了啊!”
“真的没回来啊!” 老丈人的声音也带着焦急,“我还纳闷呢,怎么娟子一个电话都没打回来过……小伟,到底出什么事了?”
后面的话,我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李娟没回娘家,那她去了哪里?这一个星期,给我打电话的,又是谁?
我疯了一样地把李娟所有可能联系的朋友都打了一遍电话,她们都说没见过李娟。
夜,越来越深,李娟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05.
那一晚,是我这辈子过得最漫长,最煎熬的一夜。
我像一头困兽,在客厅里焦躁地来回踱步。丽丽大概是感受到了我的焦虑,也一直没睡,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我。
直到快午夜十二点,她才小声地说了一句:“爸爸,我饿了。”
我心里一阵愧疚,强打起精神,去厨房给她热了点牛奶,拿了点饼干。
“丽丽,困不困?爸爸带你去睡觉。”她乖巧地点了点头。
我把她抱进卧室,放在她的小床上。房间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床头灯,显得有些压抑。
我坐在床边,轻轻地拍着女儿的后背,可我自己却心乱如麻。
就在我以为她快要睡着的时候,她突然,毫无征兆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然后,她伸出小小的手指,指向了我们主卧那张大床的床底,那个昏暗的角落。
她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无比灿烂,又无比诡异的笑容。
她用一种惊喜的,带着童稚的尖细嗓音,大声地喊了一句:
“爸爸!妈妈到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