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对姐说，你再不给我钱，我就从你家跳楼，姐姐说：你随便。

“你再不给我三十万，我就从这阳台上跳下去！”弟弟周伟双眼通红，一只脚已经跨上了我家客厅阳台的栏杆，那样子癫狂又吓人。我妈王秀兰在一旁哭天抢地，拽着我的胳膊尖叫：“周静！那是你亲弟弟啊！你就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吗？”

我平静地看着他，端起桌上已经凉透的茶杯抿了一口，然后淡淡地吐出两个字：“你随便。”

一瞬间，整个屋子都安静了。周伟那只跨在栏杆上的脚僵住了，我妈拽着我胳膊的手也松开了。只有我丈夫张磊，默默地走到我身后，宽厚的手掌轻轻握住了我的肩膀，给了我无声的力量。

他们都以为我疯了，以为我被丈夫撺掇得六亲不认。可他们不知道，我的心早在三个月前，我女儿高烧四十度，我跪着求他们借钱救急的那天，就已经死了。

我叫周静，今年三十六岁，在一家公司当会计。我这辈子，好像就是为了我弟周伟活的。从小到大，家里但凡有点好吃的、好玩的，我妈王秀兰的第一句话永远是：“留给你弟弟，你是姐姐，要让着他。”

我上学时成绩好，考上了重点大学，我爸妈嘴上跟亲戚炫耀，转头就跟我说：“女孩子家读那么多书干啥，差不多就行了，以后你弟弟上大学还得花大钱。”我大学四年的生活费，都是靠自己勤工俭学和奖学金撑下来的。毕业后我进了家不错的公司，工资从一开始的三千涨到后来的一万多，可我手里从来没存下过什么钱。

因为我妈的电话总是准时打来：“静啊，你弟弟生活费没了，你给打点过去。”“静啊，你弟弟看上个新手机，你给买一个。”“静啊，你弟弟谈恋爱了，花销大，你这个月多寄点回来。”

我不是没反抗过，可每次我稍微有点犹豫，我妈就在电话那头哭：“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养个女儿这么没良心，你弟弟可是咱们老周家唯一的根啊！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后来我认识了张磊，他是个老实本分的IT工程师，对我很好。我们谈婚论嫁，我妈张口就要二十八万八的彩礼，说一分都不能少，这钱是留着给周伟娶媳妇用的。张磊家境一般，他爸妈掏空了半辈子积蓄，又找亲戚借了一圈，才勉强凑够。

我当时心里不是不难受，我觉得对不起张磊和他爸妈。可我妈说，这是规矩，养我这么大，这点钱算什么？张磊安慰我，说只要我以后跟他好好过日子，钱没了可以再挣。

婚后，我以为能喘口气了，可我妈和我弟就像是装在我手机里的催债软件，隔三差五就提醒我，我还是周家的女儿，对弟弟的责任还没尽完。周伟大学毕业后，眼高手低，换了七八份工作，没一个超过三个月的。不是嫌累就是嫌工资低。闲在家里就管我要钱，今天五千，明天八千，理由五花八门，什么同学聚会、报培训班、投资做生意。

张磊为此跟我吵过好几次，他说：“周静，你那是帮他吗？你那是害他！他都二十好几的人了，你还这么惯着他，他一辈子都站不起来！”

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我能怎么办？我妈一哭二闹三上吊，我弟油嘴滑舌，几句好话一说，我就心软了。我总想着，他是我唯一的弟弟，血浓于水，等他以后懂事了就好了。为了这事，我跟张磊的关系一度降到冰点，好几次他都说这日子没法过了。

真正让我彻底醒悟的，是三个月前，我五岁的女儿甜甜半夜突然高烧，浑身抽搐，吓得我跟张磊魂都没了。我们连夜把孩子送到医院，医生诊断是急性肺炎引发的高热惊厥，必须马上住院治疗。办住院手续要先交两万块押金，可我们当时手头是真的紧。上个月刚还了房贷和车贷，工资还没发，家里所有的活钱加起来也就三千多。

张磊去跟朋友打电话借钱，我急得团团转，第一个就想到了我妈。我寻思着，我这些年给家里的钱，零零总总加起来没有五十万也有四十万了，他们手里肯定有存款。我借两万块钱救急，总没问题吧？

电话打过去，我哭着把情况一说，我妈在那头沉默了半天，才慢悠悠地说：“静啊，不是妈不帮你，家里的钱，都给你弟准备着买房呢，一分都动不了啊。再说了，小孩子发烧不是常事嘛，吃点药捂捂汗就好了，去什么医院，乱花那个冤枉钱。”

我当时就懵了，血液都凉了半截，我哀求道：“妈，甜甜都抽过去了，医生说很危险！我只要两万，等我发了工资马上就还给你！”

“那也不行！”我妈的语气斩钉截铁，“你弟弟的婚事是头等大事！你那边自己想办法吧，实在不行问你公婆要去！挂了！”

电话就这么被挂断了。我握着手机，站在医院嘈杂的走廊里，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我又颤抖着拨通了周伟的电话，我想，就算我妈不给，我弟手里总有点我平时给他的钱吧。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周伟不耐烦的声音传来：“喂？姐，大半夜的干嘛啊？”

我把甜甜的事又说了一遍，带着哭腔说：“小伟，你那有钱吗？先借姐姐一点，甜甜住院急用。”

“姐，你开玩笑吧？我哪有钱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点钱还不够自己花的呢。行了行了，我这正跟朋友玩呢，挂了啊。”

嘟嘟嘟的忙音传来，像一把重锤，把我心里最后一丝对亲情的幻想，砸得粉碎。那一刻，我才明白，在他们眼里，我外孙女的命，都比不上他儿子的房子，比不上他的一场消遣。我这些年的付出，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幸好张磊那边借到了钱，甜甜及时住了院，一个星期后康复出院了。这一个星期，我没再给家里打过一个电话。我妈和周伟也没问过一句甜甜的情况，仿佛我这个女儿和外孙女，从来不存在一样。

从那天起，我彻底变了。我拉黑了我妈和周伟的所有联系方式。他们用我爸的手机打过来，我就跟张磊换了手机号。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我的小家庭和工作上。张磊看到我的变化，心疼又欣慰，我们的感情反而比以前更好了。

安生日子过了不到三个月，他们就找上门来了。

那天是周末，我正陪着甜甜在客厅玩积木，门铃被按得震天响。张磊从猫眼一看，脸色就沉了下来。我走过去，看到了我妈焦急的脸，和我爸无奈的表情，还有躲在他们身后的周伟。

张磊不想开门，我拉住他，说：“开吧，有些事，总要一次性解决干净。”

门一开，我妈就冲了进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我：“周静你个没良心的！换手机号不回家！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妈！”

我没理她，目光越过她，落在了周伟身上。他脸色蜡黄，眼神躲闪，不敢看我。

“说吧，什么事？”我语气平淡地问。

我妈一愣，可能没料到我会是这种反应。她擦了把眼泪，指着周伟说：“你弟弟要买婚房了，人家姑娘都看好了，就差三十万首付！你当姐姐的，能不表示表示吗？我们养你这么大，现在是你报答我们的时候了！”

我差点气笑了。报答？我这些年报答的还不够吗？我的青春，我的血汗钱，都填进了这个无底洞，换来了什么？换来了我女儿命悬一线时他们的冷漠无情。

“我没钱。”我直接回绝。

“不可能！”周伟突然尖叫起来，“你和你老公一个月工资加起来快三万了！怎么可能没钱！你就是不想给！”

“对，我就是不想给。”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这下彻底点燃了火药桶。周伟开始在屋里大吵大闹，说我不顾亲情，见死不救。我妈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嚎，骂我是白眼狼，骂张磊把我教坏了。我爸就坐在一边抽着烟，一声不吭，像个局外人。

闹到就出现了开头那一幕。周伟狗急跳墙，爬上阳台，用自己的命来威胁我。

看着他那副色厉内荏的样子，我心里没有一丝波澜。我知道他不敢跳，他这种自私透顶的人，比谁都怕死。他这么做，无非是想用亲情和舆论来绑架我，逼我就范。

可惜，他用错了方法，也找错了时间。

在我冷冷地说出“你随便”之后，屋里的闹剧暂停了。周伟骑虎难下，僵在阳台上。我妈也停止了哭嚎，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缓缓走到茶几前，从抽屉里拿出厚厚一沓文件，摔在他们面前。

“你们不是说他要买婚房吗？行啊，你们先看看这个。”

我妈颤抖着手拿起最上面的一张纸，那是一张澳门某赌场的消费记录，上面的签名，正是我弟周伟。下面还有几张照片，是他在赌场里推着筹码，满面红光的样子。再往下，是一张张网络贷款平台的借款合同，和一张五十万的高利贷欠条复印件。

“周伟，你自己说，这三十万，你是要买婚房，还是要拿去填你赌博欠下的窟窿？”我盯着他的眼睛，声音不大，却像针一样扎进每个人的心里。

周伟的脸瞬间变得惨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下来。他从阳台上爬下来，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抱着我的腿哭喊：“姐！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救救我！那些人说再不还钱就要我的命啊！姐，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我妈也傻眼了，她拿起那张五十万的欠条，手抖得像筛糠一样，“这……这是怎么回事？小伟，你什么时候欠了这么多钱？”

“妈！你别问了！快让姐拿钱救我啊！”周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冷笑着甩开他的手，后退一步，站到张磊身边。

“救你？我拿什么救你？拿我女儿的救命钱吗？”我指着门口，声音陡然拔高，“三个月前，甜甜在医院里躺着，我求你们借两万块钱，你们是怎么对我的？现在，你这个败家子在外面吃喝嫖赌欠了五十万，跑来让我给你擦屁股？周伟，王秀兰，你们的脸呢？”

我一声声的质问，让他们哑口无言。

“我告诉你们，”我深吸一口气，做出最后的宣告，“从今天起，我周静跟你们周家，一刀两断。这笔钱，我一分都不会出。你们要是再敢来我家闹，我就立刻报警，把这些证据交给警察。赌博，借高利贷，够他进去蹲几年了。你们自己掂量着办。”

说完，我拉着张磊的手，对他们说：“现在，请你们从我家滚出去。”

那天之后，我的世界彻底清净了。听说我妈和我爸把老家的房子卖了，勉强还了高利贷的本金，但利滚利的利息还压得他们喘不过气。周伟被债主追得东躲西藏，后来有没有被打断腿，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有人说我太狠心，太绝情，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可我想说，当善良没有底线，当付出被当成理所那不是善良，是愚蠢。我的前半生，为这个家付出了所有，却差点失去了我最珍贵的女儿。我的后半生，只想为自己，为我的丈夫，为我的孩子而活。

有些亲情，就像是一颗烂掉的牙，看似血脉相连，实则早已腐坏，长痛不如短痛，拔掉了，才能真正地解脱。你们说，我做得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