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小叔林建国的咆哮声几乎要震碎我的听筒,他说我自私、冷血、忘了本。而我只是平静地看着眼前蔚蓝的大海,轻轻挂断了电话。
为了这个“本”,我放弃了毕业旅行,替小姑林建红刚上小学的儿子辅导了整整一个暑假的奥数,那孩子最后在区里拿了个三等奖,成了她在牌桌上炫耀的资本。
为了这个“本”,我动用自己刚入职场攒下的人脉,托了三层关系,帮小叔的女儿,也就是我堂妹,联系了一家还算体面的实习单位,饭局上陪笑的酒,我自己喝了两杯。
整整七年,从我大学毕业来到这座城市,我就像个随叫随到的消防员,扑灭着他们生活里一桩又一桩的火。他们习惯了我的付出,我也差点习惯了没有自我。
一切的改变,都源于五一假期前,那个再平常不过的周二下午。
第1章 一个“理所当然”的电话
四月的最后一个星期,整个设计院都弥漫着一种焦躁与亢奋交织的奇特氛围。我们组刚啃下一个硬骨头项目,连续加了半个月的班,每个人眼下都挂着同款的乌青。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刚刚跳到五点半,组长陈姐就第一个站了起来,拍了拍手,用一种几乎是解放的语调宣布:“各位英雄,收工!五一好好休息,谁也别在群里聊工作啊,不然我可要踢人了!”
办公室里响起一片欢呼,键盘和鼠标的敲击声瞬间变成了收拾东西的窸窣声。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紧绷了半个月的神经终于可以稍稍放松。关掉电脑,屏幕暗下去的那一刻,清晰地映出了我疲惫的脸。
五一,整整五天假期。我早就计划好了,哪儿也不去,就瘫在我的小出租屋里。买一大堆零食,把之前攒下的电影和剧集一部部看完,养一养窗台那盆快被我忽略到奄奄一息的兰花,最重要的是,睡到自然醒。对于一个连续“爆肝”的建筑设计师来说,这简直是神仙般的日子。
手机在包里震动起来,我拿出来一看,屏幕上跳动着“小姑”两个字。一种熟悉的、轻微的预感在我心头掠过,像一根羽毛,不重,但有点痒,有点烦。
我走到楼梯间,找了个安静的角落才接通电话。
“喂,小姑。”
“岚岚啊,下班了吧?”林建红的声音一如既往地热情,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亲切。
“嗯,刚下班。有事吗,小姑?”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一些。
“哎呀,你这孩子,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啦?”她在那头笑呵呵地说着,然后话锋一转,根本不给我客套的机会,“是这么个事儿,你表弟,铭铭,今年不是要小升初了嘛。我们打听了一下,市里那个实验中学,有个电脑编程的特长班,特别好,说是对以后升高中都有帮助。”
我心里“咯噔”一下。铭铭,我那个被小姑宠上天的表弟,从小就调皮捣蛋,学习成绩中等偏下,唯一的爱好就是打游戏。电脑编程?我有点难以想象。
“哦,那挺好的啊,铭铭喜欢吗?”我应付道。
“他懂什么喜不喜欢的,小孩子嘛,大人得替他规划。”小姑的语气变得理所当然,“我们打听清楚了,那个特长班有个自主招生,五一假期有三天集训和考试。我们琢磨着,这事儿还得你出马。”
我捏着手机的指尖微微泛白,楼梯间窗外的天空是灰蒙蒙的,像我此刻的心情。“我出马?小姑,我不懂编程啊,这个我怎么……”
“哎呀,不是让你去教他编程。”林建红迅速打断我,“你不是在市里嘛,离得近。我们这儿过去,人生地不熟的。你五一反正也放假,就把铭铭接你那儿去住几天。每天你负责接送他去那个集训班,中午给他送个饭,晚上回来再盯着他练习练习。你是名牌大学毕业的,盯着他学习,肯定比我们管用。”
我沉默了。
接过去住,负责接送,负责送饭,负责辅导。这听起来,不像是请我帮忙,倒像是在给我安排一个为期三天的保姆工作。而我的五一假期,我那个用来“续命”的、瘫在家里什么也不干的计划,瞬间就要化为泡影。
“小姑,”我深吸一口气,试图委婉地拒绝,“我五一……已经有安排了。”
“有什么安排啊?”她立刻追问,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悦,“你一个小姑娘家,又不谈恋爱,能有什么要紧事?不就是跟同事朋友吃吃饭逛逛街嘛,那些什么时候不行?铭铭这可是关系到前途的大事!你当姐姐的,不得多上点心?”
“我……”我一时间竟然语塞。
是啊,在他们眼里,我的个人时间,我的休息,我的“安排”,永远是排在“家里的正事”之后的。它们是无足轻重的,是可以随时被牺牲的。
电话那头,小姑还在继续描绘她的蓝图:“就这么说定了啊。你小叔明天就开车把他送过去,你把地址发给他。对了,你那儿方便做饭吧?铭铭肠胃不好,吃不惯外面的东西,这几天辛苦你给他做点家常菜。他喜欢吃可乐鸡翅和糖醋里脊,你多做点。”
她甚至没有给我一个说“不”的缝隙,就已经把所有细节都安排妥当了,仿佛我的同意只是一个无须确认的程序。
挂断电话,我站在楼梯间里,晚风从窗户的缝隙里吹进来,有点凉。我看着手机屏幕,上面是我刚刚搜索的旅游攻略,一个南方小岛,有沙滩,有海浪,有温暖的阳光。我本来只是随便看看,想着也许下一个假期可以去。
但此刻,那个遥远的小岛,仿佛成了我唯一的避难所。
回到家,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先瘫在沙发上,而是径直走到窗边,看着那盆被我养得有些无精打采的兰花。这是奶奶去世前送给我的,她说,女孩子要像兰花,看着文静,根要扎得稳,心要有自己的香气,不能随风倒。
这些年,我好像把奶奶的话给忘了。我扎根在这座城市,却活得像一棵浮萍,被亲情的风吹来吹去,没有自己的方向。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小叔林建国。我猜,这是“双重确认”,确保我这个“免费劳动力”万无一失。
我没有接。
我点开那个旅游APP,找到了之前看好的那张飞往南方小岛的机票。出发时间,五月一日,早上八点。我几乎没有犹豫,指尖在“确认支付”的按钮上重重地按了下去。
支付成功的提示音清脆地响起,像一声小小的宣告。
宣告我的第一次反叛。
做完这一切,我才给母亲打了个电话。我尽量让语气听起来稀松平常:“妈,五一我单位组织团建,去外地,手机信号可能不太好,有事给我留言。”
我知道这是个很蹩脚的谎言,但这是我当时唯一能想到的,能隔绝一切争吵和劝说的办法。
“团建?这么突然?”妈妈有些意外。
“嗯,临时通知的。那我先挂了啊,还要收拾东西。”我匆匆结束了通话,不敢再多说一句,怕自己会心软,会动摇。
那一晚,我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给兰花浇了充足的水。然后,我拖出那个已经积了一层薄灰的行李箱,开始往里面塞夏天的裙子和泳衣。每塞一件,心里就踏实一分。
我不知道这个决定会掀起怎样的波澜,但那一刻,我只知道,这个五一,我必须为自己活一次。
第2章 海边的“失联”者
飞机降落在南方小岛的机场时,一股夹杂着海水咸味和植物清香的暖风扑面而来,瞬间吹散了积攒在我心头数日的阴霾。我摘下墨镜,眯着眼看了看头顶耀眼的太阳,感觉自己像一个逃犯,成功抵达了庇护之地。
预定的民宿就在海边,有一个小小的院子,种满了不知名的热带花卉。老板娘是个爽朗的本地人,递给我一串钥匙和一杯冰镇的椰子水,笑着说:“姑娘,放轻松,岛上时间慢。”
我点点头,感觉这句话正是我最需要的。
把行李扔进房间,我换上长裙和拖鞋,第一时间冲向了沙滩。柔软的沙子没过脚背,温暖的海水一遍遍亲吻着我的脚踝。远处,海天一色,几艘渔船在夕阳下变成了小小的剪影。我找了块干净的礁石坐下,什么也没想,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潮起潮落。
手机从登上飞机那一刻起,我就调成了飞行模式。我知道,这是一种逃避,但也是一种必要的自我保护。我太了解小叔和小姑了,一旦他们发现计划落空,电话轰炸是必然的。我不想让那些指责和抱怨,毁掉我好不容易换来的片刻安宁。
第一天,我就这样在海边待到了天黑。晚上在夜市吃了新鲜的海鲜烧烤,喝了点当地的米酒,微醺着走回民宿,一夜无梦。
第二天,我租了一辆电动车,沿着环岛公路慢慢骑行。路过椰林,穿过渔村,看到当地人悠闲地坐在门口织网、聊天。他们的生活节奏,与我所处的那个被KPI和DDL追着跑的世界,截然不同。在这里,仿佛焦虑本身就是一种可耻的奢侈。
中午,我把车停在一个不知名的小海湾,发现了一家藏在礁石后的海鲜小馆。老板是个黝黑的渔民,不怎么会说普通话,指着水箱里的海产让我自己挑。我点了一只螃蟹,几只海虾,做法是最简单的清蒸,味道却鲜美得让人想流泪。
我忽然想起小姑电话里说的“可乐鸡翅和糖醋里ixi”,那些用浓重调味料堆砌出来的菜肴,似乎也象征着他们强加给我的那些“亲情”——看似热闹浓烈,实则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控制和要求。而此刻我眼前的清蒸海鲜,简单、纯粹,保留了食物最本真的味道,就像我此刻的心情,卸下了所有伪装和负担,只剩下轻松和自由。
正当我吃得心满意足时,我鬼使神差地,想开机看一眼手机。
或许是两天的平静让我有了一些面对风暴的勇气,又或许,我心里某个角落,还在意着家人的反应。
我关掉飞行模式。
手机在重启的瞬间,像是憋了太久,开始疯狂地震动、鸣叫。屏幕上,一瞬间涌入了无数条微信消息和未接来电提醒,红色的数字角标密密麻麻,看得我心惊肉跳。
未接来电,小叔,32个。小姑,28个。爸爸,15个。妈妈,18个。
我点开微信,最新的几条消息几乎是刷屏式的。
小叔:“林岚!你到底在哪儿?我带着铭铭在你家楼下等了两个小时了!电话不接,微信不回,你想干什么?”
小姑:“好啊你林岚,学会跟我们玩失踪了是吧?你眼里还有没有我们这些长辈?你表弟的前途要是耽误了,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爸爸:“岚岚,看到消息给爸爸回个电话。你叔叔姑姑都急坏了。”
妈妈:“女儿,你到底去哪儿了?单位团建怎么电话也打不通?快跟妈说一声,妈担心你。”
看着这些文字,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海风依旧温柔,阳光依旧和煦,但我却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我预想过他们会生气,但我没想到,他们的反应会如此激烈,措辞会如此严厉。
“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我心里最脆弱的地方。从小到大,我被教育要做一个“负责任”的人,对学业负责,对工作负责,对家人负责。我一直以为我做得很好,但现在,我仅仅是为了自己休息几天,就成了那个“不负责任”的罪人。
我的手有些颤抖,犹豫着要不要回个电话。我知道,只要电话一拨通,铺天盖地的指责就会淹没我。那些天伦亲情的大道理,那些“都是为你好”的绑架,会再一次把我拖回那个熟悉的泥潭。
就在这时,民宿老板娘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走了过来,放在我桌上。
“姑娘,一个人啊?慢点吃,别急。”她笑呵呵地说,眼睛像月牙一样弯着。
我看着她淳朴的笑脸,又看了看手机屏幕上那些充满火药味的信息,忽然觉得无比荒谬。
我为什么要用别人的怒火,来惩罚自己的人生?我为什么要在一个如此美好的地方,为了一件我本就没有错的事情而惴惴不安?
我深吸了一口气,拿起手机,没有回拨任何一个电话。我只是打开了家庭群,那个常年只有长辈们在里面转发养生链接和“震惊体”新闻的群聊。
我找到一张刚刚在海边拍的照片,照片里,蓝天、白云、大海,还有我穿着长裙、迎着风的背影。
然后,我编辑了一段文字,发了出去。
“爸,妈,小叔,小姑。我很抱含,没有提前和大家商量。我最近工作压力太大,身体和精神都有些撑不住了,所以临时决定出来休息几天,调整一下状态。这里是海南的一个小岛,很安全,请不用担心。关于铭铭的事,我很抱歉没能帮上忙,但我相信小叔和小姑一定能找到更合适的安排。假期结束后,我回去再和大家解释。祝大家五一快乐。”
我没有提他们那些过分的要求,没有抱怨自己多年的付出,也没有为自己的“失联”做过多的辩解。我只是平静地陈述了一个事实:我需要休息。
发送成功后,我立刻将手机调回了飞行模式,扔进了包里。
做完这一切,我感觉像完成了一个重要的仪式。我拿起一块冰镇的西瓜,咬了一大口,清甜的汁水瞬间溢满口腔。
我知道,风暴不会就此平息。这更像是我扔下的一颗小石子,真正的涟漪,还在后面。
但至少此刻,在这片海滩上,我夺回了属于自己的平静。
第3章 缺席的“审判”
回到工作的城市,走出机场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仿佛从一个彩色的梦境,瞬间跌回了黑白的现实。空气里熟悉的汽车尾气味,取代了海岛的咸湿花香。手机里涌进来的工作邮件,提醒我假期已经正式结束。
回家的路上,我心里七上八下。家庭群里,在我发了那段文字和照片之后,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没有人回复,没有人点赞,仿佛我那条信息被投入了一个黑洞。这种沉默,比任何激烈的争吵都更让我感到不安。
打开家门,一切都和我离开时一样,干净整洁。窗台上的那盆兰花,因为我走之前浇足了水,竟然冒出了一个嫩绿的新芽,显得生机勃勃。看到那个小小的绿点,我紧绷的心情莫名地松弛了一些。
我没有立刻联系家人,我想给自己,也给他们一点缓冲的时间。
然而,平静只维持了不到二十四小时。
第二天晚上,我刚下班回到家,就接到了我爸林卫东的电话。他的声音听起来异常严肃。
“岚岚,你现在立刻回家一趟。”
“回家?回老家?”我愣了一下,我们老家在邻省,开车要四个小时。
“对,你小叔和小姑都在家里,大家要一起谈谈。”我爸的语气不容置疑,“你请个假,明天就回来。”
我心里一沉。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这听起来,像是一场早已为我准备好的、缺席的审判,现在要我这个“被告”,亲自到庭。
“爸,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吗?我这边项目刚启动,假不好请。”我试图挣扎一下。
“不好请也得请!”我爸的声调猛地拔高,这是他极少有的严厉,“林岚,你这次做得太过分了!你知不知道,你小叔和小我姑有多生气?你奶奶在世的时候,怎么教你的?一家人,要相互帮衬!你现在翅膀硬了,连长辈的话都不听了?”
一连串的质问像冰雹一样砸过来,砸得我有些发懵。奶奶……他们又搬出了奶奶。奶奶在世时,最常说的就是“家和万事兴”,她是我们这个大家庭的粘合剂。可她也教过我,要像兰花一样,有自己的香气。
“爸,我没有不听话,我只是……太累了。”我的声音有些发颤。
“累?谁不累?我跟不累吗?你小叔小姑养两个孩子不累吗?就你一个人金贵?”我爸的声音里充满了失望,“总之,你明天必须回来。这是你作为林家女儿的责任。”
电话“啪”地一声挂断了。
我握着手机,呆呆地站在客厅中央。窗外夜色渐浓,城市的霓虹灯一盏盏亮起,却没有一盏能照进我的心里。
责任。又是这个词。
那一刻,我真的想过,要不要就这么硬扛下去,不回去了。凭什么我要接受这种三堂会审式的“教育”?
可是,电话里父亲那失望透顶的语气,像一根刺,扎在我心上。我可以不在乎小叔小姑的怒火,但我不能不在乎我爸的感受。他是那个从小把我扛在肩头,告诉我“我们家岚岚最懂事”的父亲。我不想让他觉得,他养了一个不懂事的女儿。
那一晚,我几乎没睡。脑子里反复回想着过去的一幕幕。
我想起,小姑的儿子铭铭小时候发高烧,小姑和姑父都在外地出差,是我大半夜抱着他去医院,排队、挂号、缴费,在医院守了一整夜。第二天我还要去参加一场重要的考试。
我想起,小叔家装修房子,为了省钱,没请设计师。我利用所有周末时间,帮他画图、选材、跑建材市场,连施工队都是我托同学找的。那段时间,我比做自己的项目还累。
还有很多很多这样琐碎的、被他们视为“举手之劳”的事情。每一次,我都尽心尽力,从无怨言。我以为,我的付出他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可到头来,只因为一次不顺从,我所有的好,就都被抹杀了。我成了一个自私、冷血、忘了本的人。
天快亮的时候,我做出了决定。
我得回去。
但这一次,我不是回去认错的。我是回去,把这些年我心里积压的话,说清楚。
我不是去接受审判的。我是去,为我自己,做一次辩护。
第二天一早,我跟公司请了一天事假,理由是“家中有急事”。陈姐看着我憔悴的脸,什么也没问,爽快地批了。
我没有开车,而是选择了坐高铁。我需要路上那几个小时的安静,来整理我的思绪,组织我的语言。
列车在田野和城市间穿行,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像我逝去的那些顺从的岁月。我靠在窗边,看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演练着即将到来的对话。
我告诉自己,林岚,不要怕。说出真相,哪怕会引起争吵,也比憋在心里,慢慢腐烂要好。
第4章 饭桌上的风暴
当我拖着一身疲惫,推开老家那扇熟悉的木门时,客厅里压抑的沉默几乎让我窒息。
饭桌上已经摆好了菜,但我一眼就看出,那不是为我准备的接风宴,更像是一个审判庭的布景。我爸林卫东坐在主位上,脸色铁青,眉头拧成一个疙瘩。我妈张淑琴坐在一旁,眼圈红红的,不停地用眼神示意我,充满了担忧。
小叔林建国翘着二郎腿,靠在椅子上,一脸“兴师问罪”的表情。小姑林建红则抱着胳膊,嘴角向下撇着,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来。
“哟,大设计师回来了?还知道这个家门朝哪儿开啊?”小姑率先开口,阴阳怪气的语调瞬间点燃了空气里的火药。
我没理她,放下包,走到饭桌前,先对着我爸妈叫了一声:“爸,妈,我回来了。”
我爸重重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坐下!”他指了指我对面的空位,语气生硬。
我依言坐下。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滴答”地走着,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
“林岚,”最终还是我爸打破了沉默,他像法官一样,开始了问询,“你先说说,五一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单位团建,连个电话都打不通?”
我抬起头,迎着所有人的目光,平静地说:“爸,对不起,我撒谎了。单位没有团建,是我自己出去旅游了。”
“旅游?”小叔林建国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把腿放下,身子前倾,拍着桌子说:“好啊你!我们全家火急火燎地为你表弟的前途奔波,你倒好,一个人跑出去逍遥快活!你心里还有这个家吗?”
“我为什么不能出去旅游?”我看着他,第一次没有回避,“我连续加班半个月,身心俱疲,想趁着假期休息一下,有什么错吗?”
“休息?休息就不能在家休息?”小姑林建红的声音尖利起来,“让你帮个忙,接送一下你表弟,就那么委屈你?我们是让你去上刀山还是下火海了?这点小事你都推三阻四,你对得起我们从小这么疼你吗?”
“疼我?”我几乎要气笑了,这些年积压的情绪,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小姑,你所谓的疼我,就是在我大学毕业旅行时,一个电话把我叫回来,给你儿子当免费家教吗?就是在我工作最忙的时候,让我放下自己的事,去帮你处理各种鸡毛蒜皮吗?”
我又转向小叔:“小叔,你所谓的疼我,就是心安理得地使唤我,让我搭人情、搭时间、甚至自己掏钱请客吃饭,去为你女儿的实习奔走吗?事成之后,你连一句正式的谢谢都没对我说过!”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小叔和小姑的脸上,都露出了错愕和难堪的神色。他们大概没想到,一向温顺听话的我,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你……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林建国憋了半天,脸涨得通红,“我们不是一家人吗?互相帮衬不是应该的吗?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我们占你便宜了?我们养你这么大,这点小事都不能让你做了?”
“养我的是我爸妈,不是你们。”我一字一句地说,“是,我们是一家人,是应该互相帮衬。但帮衬是情分,不是本分。它应该是建立在相互尊重和理解的基础上的,而不是一方对另一方无休止的索取和绑架!”
“这些年,只要你们开口,我哪一次拒绝过?铭铭的择校资料,是我熬夜整理的;堂妹的毕业论文,是我帮忙修改的;你们电脑坏了,手机不会用,甚至家里下水道堵了,第一个想到的都是我。我做这些的时候,从来没想过要什么回报,因为我觉得我们是亲人。”
“可是你们呢?你们把我当亲人了吗?你们有谁真正关心过我工作累不累,生活开不开心?你们只关心我能不能帮你们解决问题。在你们眼里,我不是你们的侄女,我只是一个方便好用的工具!”
说到最后,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这不是委屈的眼泪,而是压抑太久的情感,终于决堤。
“你胡说!”小姑林建红也激动地站了起来,指着我,“我们怎么不关心你了?过年给你压岁钱,你忘了?你小时候,我给你买过多少条裙子,你忘了?”
“我没忘。”我擦了擦眼泪,看着她,“但那些陈年旧事,不能成为你们现在理所当然压榨我的理由。我已经长大了,我有我自己的生活和工作,我不是那个可以被你们随意安排的小女孩了。”
整个客厅陷入了死寂。我爸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我看到他放在桌上的手,在微微颤抖。我妈则在一旁,默默地抹着眼泪。
小叔和小姑被我的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他们互相看了一眼,眼神里有愤怒,有不解,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戳穿的狼狈。
我知道,这番话,可能已经撕裂了我们之间那层温情脉脉的虚伪面纱。也许从今天起,我们再也回不到过去那种“和睦”的家庭氛围里了。
但我不后悔。
有些脓疮,必须被刺破,才有痊愈的可能。
第5章 父亲的叹息
风暴过后,是漫长而尴尬的沉默。
一桌子菜几乎没怎么动,已经渐渐凉了。小叔和小姑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大概是从未想过会在我这里碰个硬钉子,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收场。他们习惯了我是那个柔软的、可以任意拿捏的面团,却没料到面团里也会藏着坚硬的骨头。
最终,还是小叔林建国先沉不住气,他猛地站起身,拉了小姑一把,嘴里嘟囔着:“得,这饭是吃不下去了。大哥,大嫂,我们先回去了。养了个好女儿啊,现在连我们这些长辈都敢教训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拉着林建红走出了家门,关门的声音摔得震天响,像是在宣泄他最后的愤怒。
客厅里只剩下我们一家三口。
我妈张淑琴看着满桌的剩菜,终于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这……这叫什么事啊……好好的一个家,怎么就闹成这样了……”
我爸林卫东没有说话,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根烟,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缭绕的烟雾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但我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沉重的无力感。他一辈子都以维护家庭和睦为己任,视兄弟姐妹的情谊重于一切。而今天,这个家,因为我的反抗,在他面前四分五裂。
我心里也很难受。我不想伤害我的父母,尤其是我爸。但我不知道除了这样做,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爸,妈,对不起。”我低声说。
我妈摇了摇头,擦着眼泪:“傻孩子,你道什么歉啊……妈知道,这些年,委屈你了。”
我爸弹了弹烟灰,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而疲惫:“岚岚,你跟我到书房来。”
我跟着他走进那间小小的书房。书架上摆满了泛黄的旧书,空气里有淡淡的墨香和烟草味,这是我从小就熟悉的味道。
我爸坐在他的旧藤椅上,没有开灯,只是任由窗外路灯的光线斜斜地照进来。他就那样沉默地抽着烟,一口接一口。
我站在他面前,像个等待宣判的犯人。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你小叔小姑他们……确实有些地方,做得不对。”他叹了口气,这句话说得异常艰难,“我是大哥,从小看着他们长大。家里穷,我作为老大,照顾他们是应该的。后来你们这一辈长大了,我总想着,你们也要像我们一样,互相拉扯着过日子。我总觉得,你是有出息的那个,多帮衬他们一点,也是应该的。”
他的话语里,带着一种老派家长的固执和理所当然,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
“我没想到,这些‘应该’,会给你这么大的压力,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他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烟头的火光在昏暗中明明灭灭,“今天,你把话都说开了……也好。也好。”
我有些意外,我以为他会继续指责我,让我去给小叔小姑道歉。
“爸,我不是不想帮他们,我只是……”
“我懂。”他打断了我,摆了摆手,“你长大了,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难处。是我,是我这个当爹的,光想着我那边的兄弟姐妹,没顾得上我自己的女儿。”
他转过头,看着窗外,声音里带着一丝怅然:“你奶奶走得早,她总说,我是老大,要有个老大的样子,要护着弟弟妹妹。我记了一辈子,也做了一辈子。可我忘了,我也是个当父亲的,我也得护着我的孩子。”
那一刻,我看到我父亲那常年挺得笔直的脊梁,似乎塌下去了一些。他不再是那个威严的、不容置疑的大家长,而只是一个被传统观念和手足亲情困住的、疲惫的普通男人。
我的眼泪又一次涌了上来。
“爸……”我走过去,蹲在他身边,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膝盖上,就像小时候一样。
他伸出那只粗糙的大手,有些笨拙地,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我的头发。
“是爸不对。”他轻声说,“以后,你自己不想做的事,就不要勉强自己。天塌下来,有爸给你顶着。”
书房里很安静,我能听到墙上挂钟的滴答声,和我父亲沉稳的心跳声。我知道,这场家庭风暴,还没有真正过去。我和小叔小姑之间,已经产生了一道难以弥合的裂痕。
但至少,我赢得了我父亲的理解。
对于我来说,这比什么都重要。
那一晚,我和妈妈睡在一起。她拉着我的手,跟我聊了很多。她说,其实她早就看出来我不开心,但她胆子小,怕破坏亲戚关系,一直不敢说什么。她反复说着:“以后妈支持你,咱不受那个气了。”
躺在熟悉的床上,闻着被子上阳光的味道,我感觉自己像一艘在暴风雨中漂泊了很久的小船,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
虽然前路未知,但我知道,我不再是孤军奋战了。
第6章 一碗迟来的面
从老家回来后,生活似乎恢复了平静,但有些东西,确确实实地改变了。
最直接的变化,就是家庭群里。小叔和小姑再也没有在里面发过任何消息,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我妈偶尔发一些我爸钓鱼的照片,或是她自己做的好菜,也得不到任何回应。那个曾经虽然不常聊天,但至少看起来还算完整的群,彻底死了。
我知道,他们在用这种沉默的方式,表达他们的不满和抗议。
我没有主动去联系他们,我爸妈也没有再逼我。我们一家三口,形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周末,我爸妈会坐高铁来我这里,我妈给我做一堆好吃的塞满冰箱,我爸则会捣鼓我那些快要枯死的花花草草。我们一起逛公园,看电影,像普通的三口之家一样,享受着简单的温馨。
那盆被我爸接手过去的兰花,在他的精心照料下,长势喜人,那个新发出的嫩芽,已经抽出了一片小小的叶子,油绿得发亮。
工作上,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新的项目中。忙碌成了最好的解药,让我没有太多时间去思考那些烦心事。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也会想,我是不是真的做得太绝了?是不是有更温和的处理方式?
但每当这种念头升起,我就会想起那天在海边感受到的自由,想起父亲在书房里那声沉重的叹息。我知道,有些改变,必然伴随着阵痛。
大概过了一个多月,一个周六的早上,我还在睡懒觉,被一阵急促的门铃声吵醒。
我迷迷糊糊地从猫眼里往外看,竟然看到了小叔林建国的脸。他一个人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神情看起来有些局促和不自然。
我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开门。
犹豫了几秒,我还是把门打开了。
“小叔?”
“嗯。”林建国看到我,眼神有些躲闪,他把手里的保温桶递过来,“让我给你送过来的,说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鸡蛋面。”
我接过那个沉甸甸的保温桶,心里五味杂陈。我妈的鸡蛋面,是我童年记忆里最温暖的味道。每次我考试考得好,或者受了什么委屈,她都会给我做一碗。
“我妈……她怎么不自己来?”我问。
“她和你爸去你外婆家了,今天回不来。正好我来市里办点事,就顺路给你送过来了。”他解释道,语气听起来比以前平和了许多。
我把他让进屋。他显得有些拘束,站在玄关,没有往里走。
“小叔,进来坐吧。”
他摆了摆手:“不了不了,我车还停在路边呢。那个……我就是……”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一张脸憋得有点红。
我打开保温桶,一股熟悉的香味扑面而来。金黄的煎蛋卧在劲道的面条上,撒着碧绿的葱花,汤色清亮。
“铭铭那个特长班的事……”他终于还是开口了,“后来我们自己带他去了。那孩子,坐不住,考得一塌糊涂,没考上。”
我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那天……那天在家里,你姑姑和我,话说得是重了点。”他看着地面,声音很低,“我们也是……也是着急。想着都是一家人,就没考虑你的感受。你爸后来也打电话骂我了,说我不懂事,光知道使唤你。”
这是我第一次,从小叔嘴里听到类似“道歉”的话。虽然不那么直接,但对他这样好面子的人来说,已经极其不易。
“小...叔,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轻声说。
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他似乎想再说点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嗯。那……面你趁热吃。我先走了。”
我送他到门口,看着他略显佝偻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里,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我端着那碗面,坐在餐桌前。面条还是温热的,和我记忆中的味道一模一样。我吃了一口,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滴进了汤里。
这碗面,我知道,不仅仅是我妈让我小叔送来的。这更像是一种和解的信号,一个台阶。是我爸妈,用他们的方式,在努力修复我们这个家破碎的关系。
他们没有强迫我去道歉,也没有要求小叔他们必须认错,而是用一碗最家常的面,来融化彼此心里坚硬的冰。
吃完面,我拿出手机,点开了那个死寂了一个多月的家庭群。
我拍了一张那碗面的照片,发了上去。
然后,我打下了一行字:“谢谢小叔送来的面,是妈妈的味道。”
几分钟后,手机“叮”地响了一声。
是小姑林建红回复的:“好吃就行,下次回来,姑给你做你爱吃的糖醋里脊。”
看着那行文字,我笑了。
我知道,我们之间那道深深的沟壑,并没有完全填平。信任和尊重的重建,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我们谁也回不到过去那种毫无芥蒂的状态。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们都开始学着,去理解对方的边界,去尊重对方的感受。
我们开始学着,用一种更成熟、更健康的方式,去做一家人。
第7章 兰花的香气
那次之后,我和小叔小姑的关系,进入了一种微妙的“新常态”。
我们不再像以前那样频繁联系,他们也再没有向我提过任何理所当然的要求。偶尔在家庭群里,会有些不咸不淡的互动。小姑会发铭铭的奖状,小叔会转发一些他觉得有用的新闻,我看到了,会点个赞。没有了过去那种亲密无间的热闹,但也少了很多令人窒息的负担。
就像两个靠得太近而互相刺伤的刺猬,终于找到了一个安全的距离。虽然有些疏远,但至少,谁也不会再被刺痛。
我爸妈来看我的次数更多了。我爸彻底接管了我那个小小的阳台,不仅把兰花养得开了花,还种上了小番茄和辣椒。每次他来了,就搬个小板凳坐在阳台上,侍弄那些花草,一看就是一下午。我妈则乐此不疲地研究各种新菜式,变着法子给我改善伙食。
有一次,我加班回家,看到我爸正戴着老花镜,在灯下很认真地看一本书。我凑过去一看,竟然是一本叫《非暴力沟通》的书。
“爸,您怎么看上这种书了?”我惊讶地问。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合上书,推了推眼镜:“活到老,学到老嘛。说我,脾气太硬,说话总像下命令,让我学学怎么跟你们年轻人好好说话。”
我鼻子一酸,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爸,您已经做得很好了。”
他拍了拍我的手,笑着说:“还不够,还不够。养女儿,比管一个厂子还难喽。”
我知道,那场家庭风暴,不仅让我成长了,也让我的父母,尤其是父亲,开始了深刻的反思和改变。他开始尝试着去理解我的世界,学着放下他那套根深蒂固的“长辈权威”,用一种更平等的方式来和我交流。
这种改变,比任何口头上的道歉,都更让我感到温暖和珍贵。
又是一年五一。
公司提前半个月就发了放假通知。同事们兴高采烈地讨论着去哪里旅游。陈姐路过我的座位,笑着问我:“林岚,今年有什么计划?还去海岛吗?”
我笑了笑,摇了摇头。
我没有抢票,没有做任何旅游攻略。下班后,我去花市买了很多漂亮的花,回家把屋子装点一新。然后,我给我爸妈、小叔小姑分别打了电话。
“爸,妈,五一别安排别的事了,都来我这儿过节吧。”
“小叔,小姑,你们也带着铭铭和堂妹一起来吧。我地方小,住不下,我在附近酒店给你们订了房间。大家一起来热闹热闹,尝尝我的手艺。”
电话那头,是短暂的沉默,然后是他们带着些许惊讶和欣喜的回应。
五一那天,我那个不大的出租屋里,第一次挤满了这么多人。我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我妈给我打下手,我爸在客厅里给铭铭和堂妹讲他年轻时候的故事,小叔和小姑则有些拘谨地坐在沙发上,但脸上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对立和尴尬。
我做了满满一大桌子菜,有他们爱吃的,也有我自己喜欢吃的。我没有再刻意去迎合谁的口味,而是把所有人的喜好都融合在了一起。
开饭的时候,我爸举起酒杯,站了起来。
“今天,是我这几年来最高兴的一天。”他看着我们,眼眶有些湿润,“一家人,能这样和和气气地坐在一起,吃顿饭,比什么都强。以前,是我这个当大哥的,没做好,让岚岚受了委屈,也让大家心里有了疙瘩。”
他转向我,目光里满是慈爱和歉意:“岚岚,爸要谢谢你。是你,用你的方式,教会了我们怎么去尊重和理解。家,不是一个讲‘理’的地方,但一定是一个讲‘爱’和‘尊重’的地方。”
然后,他举起杯,对着所有人说:“来,我们都敬岚岚一杯。也敬我们这个家,以后越来越好。”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举起了杯子。小叔和小姑看着我,眼神真诚。
“岚岚,以前是叔叔姑姑不对,我们给你赔个不是。”
我笑着摇了摇头,举起杯,和他们轻轻碰了一下。所有的不快和隔阂,似乎都在那清脆的碰撞声中,烟消云散。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洒在每个人的笑脸上。窗台上,那盆兰花正静静地开放,满室清香。
我忽然想起了奶奶的话。她说,女孩子要像兰花,根要扎得稳,心要有自己的香气,不能随风倒。
过去的我,努力地扎根,却把自己的香气,隐藏在了层层的隐忍和顺从中。而现在,我终于明白,真正的家庭,不是无条件地牺牲自我去满足别人,而是在守住自己底线和原则的同时,用爱和智慧去经营。
我可以付出,但我的付出需要被看见、被尊重。我可以妥协,但我的妥协不能以丧失自我为代价。
就像这盆兰花,它需要阳光、空气和水,才能绽放出属于它自己的、独一无二的香气。而我,也终于找到了属于我自己的阳光、空气和水。
这,或许就是成长吧。
特别声明:以上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为自媒体平台“网易号”用户上传并发布,本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