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旧的飞行员夹克寄回家,母亲却打来电话:内衬里有边境巡逻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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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

“儿子,你睡了吗?”母亲的声音在午夜的电话线里像一缕细细的、发颤的游丝,钻进林凯的耳朵里。

“你寄回来的那件旧夹克,口袋里衬破了,我想着给你补补……可我拆开线头,里面……里面怎么会缝着一张图?”

林凯握着发烫的手机,听筒里母亲的呼吸声变得急促,“上面画得弯弯绕绕的,像是什么地图,还有……还有一条红线……”



那件飞行员夹克被林凯从樟木箱子的最底层翻找出来,像打捞起一具沉睡的尸体。箱子一开,一股混合着樟脑丸、旧皮革和某种金属锈气的味道便沉沉地弥漫开来,盘踞在宿舍狭小的空间里,久久不散。

夹克是深绿色的,经过无数次日晒和风霜的洗礼,颜色已经褪得像秋末池塘里衰败的水草。皮革的纹路里积着一层看不见的灰,袖口和领口的毛边也磨损得有些扎手,只有胸口那枚模糊的、用金线绣出的飞翼徽章,在斜射进窗户的惨白日光下,偶尔会反射出一星半点顽固的光。

这件夹克不属于林凯。它属于高远。一年前,高远在一场被定义为“训练事故”的事件中,连同他那架心爱的战机,一头扎进了西南边境线上连绵的群山里,没有留下任何可供辨认的残骸,只留下一个“战神”的代号,一段传奇,和这件他穿了许多年的旧夹克。

高远牺牲后,部队清理遗物,作为高远生前最看重的技术后辈,林凯几乎是带着一种近乎抢夺的姿态,从后勤部门的手中要来了这件衣服。他觉得,只有这件衣服上,还残留着高远的气息,一种混杂着航空燃油、高空臭氧和汗水的,属于英雄的味道。

林凯即将调往另一个更偏远、更重要的场站。行李不多,大多是些专业书籍和维修工具图册,像他这样的人,生活总是被数据和图纸填满,简单得近乎枯燥。他将那些冰冷的、精确的物件一一码好,最后,才拿起这件夹克。他的手指在粗糙的布料上缓缓划过,像是在抚摸一座纪念碑。他能想象出高远穿着这件夹克的样子,高大的身躯,略微有些佝偻的背,嘴角总是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带着点嘲讽意味的笑。高远从不像宣传里那样不苟言笑,他会半开玩笑地拍着林凯的肩膀说:“小子,别总盯着你的示波器,真正的飞机是有灵魂的,你得用这儿去感受。”他会用手指戳戳自己的胸口。

林凯把夹克仔细叠好,塞进行李包裹的最上层。他想,老家的气候干燥,母亲又是个细心的人,把这件“圣物”寄回家里,是最好的保存方式。他不想让它在南方潮湿的空气里发霉,那将是一种亵渎。他用牛皮纸和防水布把包裹捆得严严实实,仿佛里面装的不是杂物,而是一份关系重大的绝密文件。做完这一切,他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窗外,跑道上的地灯次第亮起,像一条通往无尽黑暗的虚线。

在他准备去邮局的前一天下午,政委赵振华提着一网兜橘子,推开了他的宿舍门。赵振华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身材微微发福,脸上总是挂着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和煦笑容。他的眼睛不大,笑起来会眯成两条缝,显得格外亲切。他是高远生前最好的朋友,在高远牺牲后,对林凯的关照更是无微不至,像一位兄长,或者说,像一位父亲。

“小林,要走了,也不跟老哥说一声?”赵振华把橘子放在桌上,橘黄的颜色给这间灰绿色的屋子带来了一丝突兀的暖意。“收拾得怎么样了?”他的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那个已经被捆扎结实的包裹上。

“报告政委,都准备好了。不想麻烦您,一点小事。”林凯有些拘谨地站直了身体。在赵振华面前,他总感觉自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什么政委政委的,叫赵哥。”赵振华摆摆手,自己拉了把椅子坐下,剥开一个橘子,掰了一半递给林凯。“新单位那边我都打过招呼了,条件比这儿好,好好干,别辜负了……别辜负了高远的期望。”他提起高远的名字时,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伤感。

林凯接过橘子,没有吃,只是捏在手里。橘子皮被捏破,一股酸涩的汁水味钻进鼻孔。他低着头,轻声说:“我不会的。”

赵振华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组织语言。他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悠悠地开口:“高远那个人啊,就是太要强。我劝过他多少次,飞行不能光凭一股子猛劲,得讲科学。他总不听。”他叹了口气,像是在追忆一个不听话的弟弟。“对了,他留下的那些东西,你都还留着吧?”

林凯点点头:“大部分专业笔记都上交了,我自己……就留了些他平时用的小物件。”

赵振华的目光又一次落在了那个包裹上,眼神里带着某种探寻的意味。“那就好,那就好。留个念想。”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随意,像是在分享一个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的小秘密,“高队长那个人,念旧,喜欢在旧东西里藏点自己的小秘密。以前他总跟我开玩笑,说最重要的东西,不能放保险柜,得放在谁也想不到的地方。”

林凯当时并没有觉得这句话有什么特别。他以为这只是赵振华在怀念故友时,随口说出的一句感慨。他甚至还附和着点点头,心里想着,是啊,高远就是那样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一个浪漫到骨子里的飞行员。

赵振华又坐了一会儿,说了一些勉励的话,便起身告辞了。他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包裹,笑着说:“一路顺风,到了新地方,缺什么就给赵哥打电话。”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走廊里的灯光,屋子里又恢复了原先的昏暗。林凯站在原地,手里还捏着那半个已经变凉的橘子。赵振华身上那股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橘子的清香,在空气里萦绕,让林凯感觉到一种莫名的、不真切的温暖。

两天后,林凯抵达了新的场站。这里比原来的基地更大,也更荒凉。巨大的机库像史前巨兽般匍匐在地平线上,风从戈壁滩的尽头吹来,带着沙砾,打在窗户上,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一切都是新的,陌生的人,陌生的机器,陌生的规则。林凯像一颗被重新拧上的螺丝钉,迅速投入到紧张而繁琐的工作中。他埋首于各种新型战机的技术参数和维修流程里,试图用这种方式来填满内心的空虚和对未来的茫然。高远和那件夹克,连同那个遥远的家,都被他暂时封存在了记忆的角落。

直到那个深夜,电话铃声像一把尖锥,毫无征兆地刺破了他沉沉的睡梦。

宿舍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巡逻队的探照灯光柱,会偶尔扫过天花板,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惨白光带。林凯从床上惊坐起来,摸索着抓起桌上嗡嗡作响的手机。屏幕上跳动着“母亲”两个字。他的心猛地一沉,这个时间,家里从不会来电话,除非是出了什么大事。

“喂,妈?”他的声音因为刚睡醒而有些沙哑。

电话那头没有立刻传来声音,只有一阵压抑的、急促的呼吸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过了好几秒,母亲李秀芳的声音才响了起来,那声音细微、发颤,带着一种林凯从未听过的惊恐。“儿子,你……你睡了吗?”

“没,刚醒。妈,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是爸他……”

“不是,你爸好好的,睡着呢。”李秀芳打断了他,声音压得更低了,仿佛怕被隔壁邻居听到。“是……是你前几天寄回来的那个包裹,我今天才得空拆开。里面那件……那件绿色的旧夹克,我看着挺旧的,口袋的内衬都磨破了,开了一道口子。我想着……想着给你补补……”

林凯的心跳开始加速。他握着手机,能感觉到自己手心里的汗。他不知道母亲接下来要说什么,但一种不祥的预感像冰冷的潮水,从脚底慢慢往上蔓延。

“我把那个口袋翻过来,准备拆掉旧线头……结果……结果从那个破口子里,掉出来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我打开一看……儿子,我吓坏了……”母亲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那上面画得弯弯绕绕的,全是线条和格子,像是什么地图。我还看到了……看到了咱们国家那条边境线,画得很清楚……地图上还用红笔画了一条线,弯弯曲曲的,不知道通到哪里去,最后在一个地方画了个圈,标了个红叉……”

林凯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砸了一下。地图?夹克的内衬里?他几乎是瞬间就想起了赵振华那天下午说的话——“高队长那个人,念旧,喜欢在旧东西里藏点自己的小秘密。”

“妈,你别慌,你先别慌!”林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他的声音也在不受控制地发抖。“你是不是看错了?那可能是以前的老旧训练图,高队长他……他以前经常用那些东西。”他试图用一个合理的解释来说服母亲,也说服自己。

“不是的,不是训练图!”李秀芳的声音尖锐了起来,“你爸年轻时也当过兵,家里的旧地图我见得多了!这张不一样!这张图画得太细了,山沟、河流、还有一些我看不懂的符号,密密麻麻的……而且……而且那个用红笔画的叉,旁边还写了一串数字,还有个很奇怪的标记,像个……像个半边翅膀的样子……”

半边翅膀。

林凯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那个标记,他见过。那是高远私人的、从不示人的签名符号。高远曾对他说过,完整的飞翼代表天空和荣耀,而折断的半翼,则代表着无法返航的、孤独的飞行。这是一个只属于他们师徒二人之间的,一个关于悲剧美学的玩笑。这张图,绝对是高远亲手绘制,并且有意藏起来的。

一股寒意从他的脊椎骨一路攀升到头顶。一个王牌飞行员,在牺牲前,将一张详细的、标有特殊路线和坐标的边境地图,缝进了自己最贴身的夹克里。这意味着什么?叛逃?间谍?那个他视若神明、当作信仰的男人,难道……

“妈!”林凯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而急促,“你听我说,现在,立刻,马上去把房门反锁!拉上所有窗帘!然后,用你的手机,把那张图的每一个角落,都拍成最清晰的照片,发给我!记住,每个细节都不能漏掉!做完这一切,把图原样叠好,塞回夹克的破洞里,不要去缝它!就当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最重要的是,这件事,从现在开始,除了我,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我爸!你听明白了吗?”

电话那头的母亲被他吓住了,只有唯唯诺诺的应答声。“明……明白了……”

“快去!现在就去!”

挂掉电话,林凯从床上跳了下来,连灯都忘了开。他赤着脚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窗外探照灯的光再次扫过,他的影子在墙壁上一闪而过,扭曲而怪异。他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深不见底的悬崖边上,而把他推到这里的,是他最敬爱的那个人,和他母亲那个深夜里打来的电话。

手机的提示音在死寂的宿舍里响起,显得格外刺耳。林凯几乎是扑了过去,屏幕上显示着母亲发来的一组高清图片。他深吸一口气,点开了第一张。



照片的背景是母亲家那张铺着碎花桌布的旧餐桌,那张泛黄的纸质地图在照片里显得触目惊心。它绝非军队里通用的制式地图。纸张的材质更像是某种高韧性的工程绘图纸,防水,且不易撕裂。上面的线条是用极细的针管笔绘制的,精准得如同机器切割。山脉的等高线,河流的走向,乃至一些不为外人所知的山间小道和季节性哨所,都被一一标注出来。其详尽程度,远超过林凯接触过的任何一份公开的战术地图,这绝对是机密级别的测绘成果。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条用红色墨水笔画出的曲线上。那条线起点模糊,蜿蜒穿过数个看似无人防守的山谷和隘口,巧妙地避开了所有已知的常规巡逻路线和监控点,最终指向边境线外侧的一个点——那个用红叉标记的坐标。在红叉的旁边,正是那个让林凯心惊肉跳的“半边翅膀”符号,以及一串手写的坐标数字。

林凯将照片放大,再放大,直到像素点都开始变得模糊。他试图从那些冰冷的线条和符号里,读出高远的意图。这看起来就像是一条精心策划的潜逃路线。一个完美的英雄,一个视荣誉为生命的“战神”,为什么要绘制这样一张地图?难道那些关于英雄的传说,都只是一个巨大的谎言?林凯感到一阵眩晕,他所构建的整个精神世界,都因为这张薄薄的纸而剧烈地动摇起来。他不愿意相信,但他又找不到任何理由来反驳眼前这铁一般的证据。

为了寻找答案,或者说,为了寻找一个推翻这可怕猜想的证据,林凯决定冒险。他必须看到高远那份被封存的事故报告。作为一名技术保障军官,他没有权限查阅飞行员的绝密事故档案。但他知道档案室的电子门禁系统有一个他曾经在调试时发现的后门程序。这是一个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的秘密,一个属于技术宅的“后门”。

深夜,他避开所有巡逻的哨兵,像个幽灵一样潜入了办公大楼。档案室里一片冰冷,空气中弥漫着纸张和电子元件混合的干燥气味。他熟练地在控制面板上输入一连串复杂的指令,门禁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开了。

高远的档案袋是牛皮纸材质,上面盖着鲜红的“绝密”印章。林凯的手指在接触到档案袋的一瞬间,竟然有些颤抖。他拆开封条,里面的文件并不多。第一份是官方的事故调查结论:在执行高空机动训练任务时,遭遇突发性极端恶劣天气,导致战机翼面结冰,操纵系统失灵,最终引发机械故障坠毁。结论写得滴水不漏,逻辑严谨,附带了厚厚一叠气象数据和飞机残骸的分析(尽管报告称大部分残骸未能找到)。

林凯的心沉了下去。如果只是这样,那一切似乎都合情合理。但他没有放弃,继续向后翻。在档案的最后,他发现了一张薄薄的附页,标题是《失联前30秒数据链通讯技术日志》。这张附页被另一枚“最高机密”的印章死死钉住,并且大部分内容都被黑色的墨块大面积涂抹覆盖,只在页面的最下方,留下了一行没有被完全遮盖的、由数字和字母组成的无规律代码串。

“7B3E-A9F1-C5D0-88G2-4H6J”

这串代码毫无意义,就像是系统乱码。但林凯的直觉告诉他,这绝不是乱码。为什么一份普通的事故报告里,会夹着一张被如此处理过的“最高机密”日志?为什么要将通讯内容涂黑,却偏偏留下了这串看似无用的代码?这其中,一定隐藏着什么。高远,他到底想说什么?

林凯用手机拍下了这串代码。他不敢在档案室久留,将一切恢复原状后,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回到宿舍,他对着那张代码的照片和母亲发来的地图照片,枯坐了一整夜。地图是一把锁,而这串代码,或许就是打开这把锁的钥匙。但钥匙该如何使用?他毫无头绪。

接下来的几天,林凯像变了个人。他变得沉默寡言,工作时频频走神。同事们都以为他是因为调动到新环境还不适应,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脑子里正进行着一场风暴。他一遍遍地回忆着高远生前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试图从那些记忆的碎片中,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就在他快要被这种无头绪的折磨逼疯的时候,他想到了一个人——老马。

老马是场站里最老的一批机修兵之一,再过几个月就要退役了。他是个技术精湛但性情古怪的老兵,一脸的褶子,看人时总是斜着眼,仿佛对世上的一切都充满了怀疑。最重要的是,他是高远生前最信任的机修师,高远那架出事的飞机,从服役第一天起,就是老马在负责维护。高远曾开玩笑说,老马比他自己更了解他的“老婆”。

林凯在一个黄昏找到了老马。老马正蹲在一个巨大的飞机引擎下面,满手油污地拧着一颗螺丝。空气里充满了刺鼻的机油味,巨大的引擎像一头被开膛破肚的钢铁巨兽,狰狞地敞开着内部复杂的管线。

“马师傅。”林凯递过去一根烟。

老马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打量了林凯一番,没有接烟,只是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烟盒,抖出一根点上。“新来的那个少尉?”他的声音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

“是。我叫林凯。”

“有事?”老马吐出一口浓烟,烟雾缭绕,看不清他的表情。

林凯犹豫了一下,决定开门见山,但又不能太过直接。“马师傅,我以前……跟高远队长学过东西。”

听到“高远”这个名字,老马拧螺丝的手停顿了一下,只有微不足道的一瞬,但他还是继续着手里的活,仿佛没听到一样。“英雄,全军的英雄。”他的语气平淡,甚至带着一丝嘲讽。

“我想问问……高队长最后一次飞行前,飞机的情况怎么样?事故报告上说是机械故障……”

“报告上怎么写,就是怎么样。”老马头也不抬地打断他,“那是组织上的结论,轮不到你我来怀疑。”

林凯碰了一鼻子灰。他知道,对老马这种人,常规的问话方式是行不通的。他沉默了片刻,掏出手机,调出那张地图的照片,递到老马面前。“马师傅,您看这个。”

手机屏幕的光亮,映在老马满是油污的脸上。当他看清照片上的地图和那个“半边翅膀”的符号时,他脸上的肌肉猛地抽动了一下。他那双一直半眯着的眼睛,第一次完全睁开了,里面充满了震惊和一种林凯读不懂的恐惧。他一把抢过手机,凑到眼前仔细看了又看,然后猛地抬头,死死盯住林凯。

“这东西……这东西你从哪儿弄来的?”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在喉咙里嘶吼。

“高队长留下的。”林凯言简意赅。

老马的脸色变得煞白。他紧张地向四周看了看,确认机库里没有其他人,然后一把将林凯拽到引擎的阴影里。他身上的机油味混杂着浓烈的汗味,熏得林凯有些喘不过气。

“小子,听我一句劝。”老马的声音抖得厉害,“把这东西烂在肚子里,就当从来没见过。别查了,千万别再查下去了!”

“为什么?”林凯追问,“这到底是什么?高队长他……”

“高队长的死……水太深了,深得能淹死人!”老马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不是死于什么狗屁的机械故障!出事前几天,他就跟我提过,说感觉自己的飞机‘不干净’,数据链里总有些‘鬼魂’数据,一闪而过,抓不住,查不出。他还申请了最彻底的检修,可批文被压下来了……被谁压下来了,你知道吗?”老马冷笑一声,没有说出那个名字。

“他给你留了这东西,”老马指了指手机,“就是想让你明白,有些事,看见了就躲不掉了。他知道你小子聪明,是个技术上的鬼才。”

“可是我不明白!”林凯感到自己的头脑一片混乱,“这张图,还有事故报告里那串代码,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老马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将烟头狠狠地摁在地上,用脚尖碾碎。“我不知道那串代码是什么。但高队长有一次喝多了,跟我吹牛,说过一句话。”老马的眼神变得悠远,像是在回忆一件很久远的事,“他说,我们是飞行员,不是搞情报的,真正的飞行员,密码都藏在风里。”

“风里?”林凯重复着这个词,像是在咀嚼什么坚硬的东西。

“对,风里。”老马拍了拍林凯的肩膀,手上的油污印在了林凯干净的制服上。



“小子,我能告诉你的就这么多了。我快退了,不想惹麻烦。你好自为之。”说完,他不再理会林凯,转身又钻回了引擎下面,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再次响起,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林凯的幻觉。

林凯失魂落魄地走回宿舍。老马的话像一把钥匙,捅进了一扇紧闭的门,但门后依然是一片黑暗。“密码都藏在风里。”风……风……什么风?是高空中变幻莫测的气流?还是……

他猛然想起了什么,冲到电脑前,飞快地调出了那份被他偷拍的事故报告。报告的附件里,有高远最后一次飞行航线上的详细气象水文资料——每一分钟的风速、风向、气压、温度……这些数据在当时被用来佐证“恶劣天气”的结论。

风!气象数据!

林凯的心脏狂跳起来。他想起了多年前的一次技术交流会,当时高远作为主讲人,在讲完枯燥的数据链加密协议后,半开玩笑地对台下那些年轻的技术军官说:“官方的加密方式是给外人看的,我们飞行员之间,有自己的‘情话’。比如,你可以用当天的风速作为密钥,用风向作为变量,对信息进行二次编码。这叫‘风语者’的浪漫,你们这些只懂0和1的木头脑袋是不会明白的。”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他在开玩笑,只有林凯,把这句话当成一个有趣的技术课题记了下来。

难道……难道就是这个?

他立刻行动起来。他将那串神秘的代码“7B3E-A9F1-C5D0-88G2-4H6J”输入电脑,然后,他调出高远失联前最后几分钟的气象数据,开始尝试用不同的算法,将这些气象数据作为变量,代入到代码的解密程序中。

这是一个浩瀚而枯燥的工程。风速、气压、方向……每一个数据都可以是一个独立的变量,它们的组合方式有成千上万种。林凯废寝忘食,不眠不休。他的宿舍里堆满了泡面盒子和速溶咖啡的包装袋,人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眼窝深陷,布满血丝。他把自己锁在宿舍里,像一个疯狂的炼金术士,试图从一堆无意义的符号中,炼出黄金。

他尝试了一次又一次,失败了一次又一次。电脑屏幕上,除了跳出“解码失败”的红色警告框,什么都没有。绝望像潮水一样,一次次地冲击着他几近崩溃的神经。他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那串代码真的只是毫无意义的乱码,老马的话也只是一个老兵的胡言乱语。

就在他准备放弃的那个晚上,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雨点疯狂地抽打着窗户,狂风在楼宇间呼啸,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声音。宿舍里突然断电了,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林凯摸索着点亮了手机屏幕,屏幕的光照亮了他憔悴的脸。

风……

雨……

电……

一个疯狂的念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混乱的脑海。他之前所有的解码逻辑,都基于一个平稳的线性代入。但他忘了,高远是在“极端恶劣天气”中坠毁的!极端天气,意味着数据是不稳定、跳跃、甚至是有干扰的!

他想起了那份报告里被涂黑的“通讯日志”。通讯数据链在极端天气下会产生“抖动”和“误码”,这在技术上是常识。如果高远是故意利用这种“误码”作为第三层加密呢?如果那串代码本身就是经过“抖动”污染的呢?

备用电源启动,电脑屏幕重新亮起。林凯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他的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他不再使用平稳的气象数据,而是引入了一个“雷暴天气下的电磁脉冲干扰”作为随机变量,对那串原始代码进行“逆向污染”修正,然后再用修正后的代码,去匹配高远坠毁前最后一分钟的风速和风向数据……

他死死地盯着屏幕,连呼吸都忘了。

进度条在缓慢地移动。

百分之十……

百分之五十……

百分之九十九……

“嘀”的一声轻响,清脆得像冰块碎裂的声音。

“解码失败”的红色警告框没有再出现。取而代dialogue_to_translate = "代之的,是一个空白的文本框,一个闪烁的光标。然后,在那光标之后,一个接一个的字符,开始缓缓地浮现,像是从一片虚无中被召唤出来一般。"

宿舍里没有开灯,只有电脑屏幕发出的幽幽白光,像一块冰冷的墓碑,照在林凯的脸上。窗外,暴雨如注,狂风嘶吼,雷声在天际线的尽头滚来滚去,像一头发怒的巨兽在低沉地咆哮。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风雨飘摇中颤抖。

而林凯的世界,正在电脑屏幕上,以一种缓慢而残忍的方式,一寸一寸地崩塌。

他看着那些字符,那些由数字和符号重组而成的汉字,一个接一个地,从虚无中诞生,排列成行。他的眼睛越睁越大,瞳孔收缩成了两个最微小的黑点。他脸上的血色,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抽干,变得和屏幕的光一样惨白。

可当他看清完整内容后,整个人顿时如遭雷劈,瘫坐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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