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军修了24年飞机退伍后开汽修店,领导路过问道:你以前在哪工作
01
扳手落在水泥地上,发出一声刺耳的脆响。我猛地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对着一颗拧花了的螺丝,已经发了快十分钟的呆。
已经是晚上九点,街对面的小饭馆都打烊了,我的“建军汽修”还亮着惨白的灯。空气里,机油、橡胶和汗水混合成一种黏腻厚重的味道,这是我退伍一年来,最熟悉的气味。
我叫林建军,四十五岁,一年前,我脱下穿了二十四年的空军蓝,从一级军士长的岗位上退役。那双手,曾在一代代战机精密的腹腔里穿梭,拧过的每一颗螺丝,都关系着鹰击长空的荣耀和战友的生命。我曾以为,这辈子,我的世界就是机翼、铆钉和航空煤油的味道。
可生活,总会在你最意想不到的地方,给你换一条跑道。
妻子陈舒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走进来,轻轻放在那张油腻腻的茶几上。“又这么晚?先吃了再弄吧,车又不长腿跑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我知道,她心疼我,也心疼这个半死不活的店。
我搓了搓满是油污的手,在破布上胡乱擦了几下,闷声说:“马上就好。”
“马上,马上,你每天都说马上。”她没再多说,只是把筷子塞到我手里,“快吃,都坨了。”
我埋头呼噜呼噜地吃面,不敢看她的眼睛。那里面,有我读得懂的担忧。
开这个汽修店,是我的主意。退伍回来,手握一笔不算丰厚的转业费,我拒绝了几个单位安排的闲差。我这双手,习惯了跟机械打交道,闲不住。我觉得,修飞机和修汽车,道理是通的,无非是把铁疙瘩伺候妥帖了。凭我这二十多年的技术,开个汽修店,怎么着也能养家糊口。
可我错了。修飞机的严谨,在这里成了“死板”;不打折扣的用料,成了“成本高”;不愿在看不见的地方糊弄,成了“效率低”。顾客要的是快,是便宜,至于三个月后会不会出同样的问题,他们似乎并不在乎。
第一个月,新鲜。第二个月,勉强。半年过去,账本上的红色数字,就像一根根针,扎得我夜里睡不着。
02
“建军,下个月小宝的钢琴课,要续费了。”一天晚饭时,陈舒忽然开口。
我扒饭的动作顿了一下,含糊地“嗯”了一声。
她放下筷子,看着我,语气很轻,却很清晰:“还有,你爸那边的降压药,也该买了。我看了下,这个月店里……”
“我知道了!”我没等她说完,声音不由得大了一些,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饭桌上的空气瞬间凝固。儿子小宝缩了缩脖子,悄悄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去。
我立刻就后悔了。我不是想冲她发火,我只是……慌了。那种无力感,像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涌来,快要将我淹没。在部队,再复杂的故障,我都有信心解决。可现在,面对这些琐碎的账单,我却像个一筹莫展的新兵。
陈舒的眼圈红了,但她没哭,只是静静地看着我,说:“建军,我们是夫妻。有什么事,你跟我说。你一个人扛着,算怎么回事?”
我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说?说什么?说我引以为傲的技术,在市场上不值一提?说我快五十岁的人了,连家都快养不起?那份刻在骨子里的骄傲,让我无法开口。
那晚,我俩背对背躺着,中间隔着一条楚河汉汉界。我能听到她极力压抑的、细微的抽泣声。而我,睁着眼睛,看着窗外清冷的月光,在心里一遍遍地问自己:林建军,你到底行不行?
03
失眠的夜里,我总会想起部队的日子。
想起机库里那股独特的、混着金属和煤油的气味。冬天的北风灌进来,吹在脸上像刀子割,可只要摸到冰冷的机身,心里就一片火热。
有一年,一架主力战机在演习前发现液压系统有微小渗漏,故障点极其隐蔽。所有人都急得团团转,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是我,带着两个徒弟,钻进狭窄的设备舱,像个外科医生一样,一寸寸地排查,整整十八个小时没合眼,终于在最后关头找到了那个只有头发丝粗细的裂纹。
当战机呼啸着冲上云霄,师长拍着我的肩膀,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力地捏了两下。那一刻,所有的疲惫都烟消云散。我知道,我的价值,就在那轰鸣的引擎声里,在那划破长空的银色轨迹里。
我的技术,是全师公认的“王牌”。年轻的飞行员见了我,都会敬个礼,喊一声“林班长”。他们把身家性命托付给我,我用万无一失的回报他们的信任。
那种被需要、被尊重的踏实感,如今想来,恍如隔世。
现在呢?前几天,一个开网约车的司机,因为我给他换的刹车片比别家贵了二十块钱,指着我的鼻子骂我“黑心”。他说:“一个修车的,装什么大拿?不就是拧几个螺丝吗?”
我当时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我没还口,只是默默地看着他开着车,扬长而去。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喝多了。陈舒默默地收拾着我的呕吐物,一言不发。等我稍微清醒些,她递给我一杯温水,说:“建军,要不……咱把店关了吧?我去找个工作,你那么好的技术,去哪个4S店人家不抢着要?”
我一把推开水杯,水洒了一地。“去给别人打工?你让我去听那些毛头小子指挥?我不去!”
那是我们结婚十五年来,我第一次对她那么粗暴。我看到她眼里的惊愕和受伤,像一把钝刀,在我心上慢慢地割。
04
矛盾在沉默中发酵。
我开始更晚地回家,宁愿在空无一人的店里,对着冰冷的机器发呆,也不愿回去面对那份沉重的静默。
陈舒也不再问我店里的事。她开始默默地翻看招聘网站,有时会接到一些面试电话,她都躲到阳台上去接。
我知道,这个家,靠我一个人,已经撑得摇摇欲坠。我的固执和骄傲,正在变成一堵墙,把我们越隔越远。
转机发生在一个寻常的下午。
我正在给一辆老捷达换离合器片,满身油污地躺在车底下。店门口,一辆黑色的奥迪A6悄无声息地停了下来。这种车,一般不会光顾我这种路边小店。
我没在意,继续跟手里的活儿较劲。
一个温和而有力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师傅,请问一下,这附近有没有好点的酒店?”
声音有点耳熟。我从车底滑出来,眯着眼,逆着光,看到一个身姿挺拔的中年人。他穿着一身便装,但那股子气度,绝非普通人。
等看清他的脸,我整个人都僵住了。手里的扳手“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王师长?”我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磨过。
来人愣了一下,仔细地端详着我,那张满是油污的脸。他的眼神从疑惑,到惊讶,最后变成一种复杂的、难以言说的情绪。
“你是……林建军?”
05
我局促地站起来,想敬个礼,举到一半的手又僵住了,只好在沾满油污的裤子上使劲擦了擦,伸过去:“老领导,您……您怎么在这儿?”
王师长,不,现在应该叫王司令了。他是我在老部队时的师长,全军有名的儒将。他没在意我手上的油,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那双手,温暖、干燥,和我这双粗糙油腻的手形成鲜明对比。
“我来这边军分区开个会,顺路看看一个老战友。”他环顾了一下我的小店,目光落在那块褪了色的“建军汽修”招牌上,然后又落回到我身上。
那一刻,我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钻进去。我最荣耀的过去,和我最狼狈的现在,就这样猝不及fingers相遇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尴尬地傻站着。
王司令的司机和警卫员已经下车,站在不远处。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过来。
他看着我,忽然问道:“建军,你以前在哪工作?”
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我记忆的闸门。我几乎是脱口而出:“报告首长,在空X师,机务大队,干了二十四年飞机修理!”声音不大,却带着久违的、属于士兵的底气。
王司令笑了,那笑容里有欣慰,有感慨。他拍了拍我的肩膀,那力道,和多年前在机库里一模一样。
“我就说嘛,”他点点头,“这股子劲儿,到哪都错不了。修飞机的手,来修汽车,那是降维打击啊。”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语重心长:“建军,我知道你。你是我们部队的技术大拿,是宝贝。转业了,换了个战场,可能会不适应。但是你要记住,战机需要你,是为了保家卫国;现在这些车需要你,是为了一个个家庭的平安。性质不同,但你这双手承载的责任,是一样的。”
他指着我店里那些专业的工具,说:“阵地换了,但你手里的钢枪没变。一个兵,无论在什么岗位上,只要把手里的活儿干到极致,就是好兵。”
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我:“这是我的电话。不是以司令的身份,是以一个老战셔的身份。有什么过不去的坎,跟我说说。别一个人硬扛。”
奥迪车开走了,我捏着那张薄薄的名片,站在夕阳里,很久很久都没有动。
“一个兵,无论在什么岗位上,只要把手里的活儿干到极致,就是好兵。”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心头积郁已久的阴霾。眼泪,毫无征兆地涌了上来,混着脸上的油污,流进嘴里,又咸又涩。
06
那天晚上,我破天荒地提前关了店门。
回到家,陈舒和小宝已经吃过饭了。她看到我,愣了一下,眼神里有些惊讶。
我把买的菜放在厨房,走出来,第一次主动在沙发上坐到她身边。
“小舒,”我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我们……聊聊吧。”
她看着我,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我把下午遇到王司令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我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低着头,把我这半年多来的所有憋屈、彷徨、自我怀疑,全都倒了出来。
“……我总觉得,我堂堂一个一级军士长,修了一辈子飞机,回来开个小破店都弄不好,太丢人了。我怕你瞧不起我,怕爸妈失望,怕以前的战友笑话我……”
“我总想着,我能行,我一个人能扛过去。可我越是用力,就陷得越深。我不敢跟你说,我怕你担心,更怕你觉得我没用……”
我说着说着,声音就哽咽了。一个快五十岁的男人,在自己妻子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07
陈舒没有说话,她只是伸出手,轻轻地帮我擦掉眼泪。她把我揽进怀里,像哄小宝睡觉一样,轻轻地拍着我的背。
她的怀抱,温暖而柔软。那一刻,我所有紧绷的神经,都松弛了下来。
过了很久,她才开口,声音也带着哭腔:“林建军,你这个傻子……你是个大傻子!”
她捶了我一下,不重。
“我什么时候瞧不起你了?我嫁给你,不是因为你是什么一级军士长,也不是因为你会修飞机。我嫁的,是你这个人!是你半夜偷偷起来给我盖被子,是你笨手笨脚地学着给我炖鸡汤,是那个嘴上不说,但心里什么都有的林建军!”
“我担心的,不是店里赚不赚钱。我担心的,是你!你每天天不亮就走,半夜才回来,话越来越少,人越来越瘦,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像个什么?”
“家是两个人的,困难也是两个人的。你把我当成外人,什么都自己扛,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是你的妻子,不是你的兵!”
她的一字一句,都像温热的溪流,冲刷着我心里那些因为自尊而结成的、又冷又硬的冰块。
我终于明白,我最大的问题,不是经营不善,不是技术过时,而是我忘了,我早已不是孤身一人的士兵,我是一个丈夫,一个父亲。我的战场,不只是那个小小的汽修店,更是这个需要我用心守护的家。而我的战友,就是我身边这个愿意陪我同甘共苦的女人。
08
那一夜,我们聊了很久。从天黑,聊到天亮。
我们一起看那个红字斑斑的账本,不再是互相指责,而是像在部队做技术攻关一样,一条条分析问题所在。
我承认了我的“死板”。修飞机的标准固然好,但不能完全照搬。有些非关键部件,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可以根据客户的需求和预算,提供不同价位的选择。
陈舒也指出了我的“闷”。她说:“你的技术,是金字招牌,但金字招牌也得吆喝啊。你光埋头干活,谁知道你好在哪?咱们得让顾客明白,我们贵,贵在哪里,好,好在哪里。”
她拿出纸笔,帮我重新规划。
“第一,服务要分级。基础保养、精细检修、性能升级,明码标价,让客人自己选。”
“第二,建立客户档案。每辆车的情况,保养记录,都用电脑记下来。下次他你不用问,就知道车什么毛病。这叫专业,也叫用心。”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你要跟顾客聊。你修飞机的故事,就是最好的广告!告诉他们,你这双手,是给战斗机拧螺丝的,给他们修车,他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看着灯下那个眉飞色舞、眼神发光的妻子,我忽然觉得,我以前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我守着这么一个既有生活智慧又有无限爱意的“政委”,却偏偏要去打一场孤独的“阵地战”。
09
从那天起,“建军汽修”变了。
店还是那个店,但我不再是一个人。
陈舒辞掉了她原本安逸的文员工作,成了汽修店的“老板娘”兼“前台经理”。她弄来一台二手电脑,笨拙地学着做表格,建立客户档案。她还设计了简单的宣传单,上面印着一架战机的剪影,旁边一行醒目的大字:“前空军一级军士长,为您爱车的安全保驾护航!”
起初我还觉得不好意思,有点太张扬。陈舒白了我一眼:“这叫个人IP,你懂不懂?”
我负责技术,她负责接待、沟通和财务。我修车的时候,她会跟等候的客人聊天,不经意地提起我以前在部队的“光辉事迹”。客人看我的眼神,渐渐从审视,变成了敬佩。
有个开了十年出租的老司机,车子总是有异响,去了好几家店都没解决。我在他车上听了半小时,最终判断是传动轴的一个微小动平衡问题。我用部队里学来的土办法,只加了两个小小的配重块,就彻底解决了问题。
老师傅千恩万谢,非要多给我钱。我按标准收了费,陈舒笑着递上一杯水,说:“叔,您放心开。我爱人以前在部队,有句话常挂嘴边:‘经我手的东西,我负全责’。”
后来,老师傅带来了他们车队一半的司机。
“建军汽修”的生意,像一锅慢慢烧开的水,开始咕嘟咕嘟地冒起了热气。
我不再失眠了。虽然每天还是很累,但那种累,是踏实的,有奔头的。晚上回家,能吃上热乎的饭菜,能跟陈舒聊聊店里今天又来了什么有趣的车,什么好玩的客人。小宝的钢琴课续上了,父亲的降压药也按时买回了家。
家里的笑声,又多了起来。
10
一年后的又一个下午,阳光很好。
我正在给一辆宝马做精细保养,每一个步骤,都像在部队维护战机一样一丝不苟。陈舒在旁边跟车主聊天,介绍着我们新推出的“年度深度体检套餐”。
一辆熟悉的黑色奥迪A6,再次停在了店门口。
王司令走了下来,他这次是特意来看我的。
他没有进店,只是站在门口,看着店里忙碌而有序的一切,看着我专注的神情,看着陈舒脸上自信的微笑。
我直起身,擦了擦手,朝他笑了笑。没有局促,没有窘迫,只有平静和坦然。
他也笑了,朝我竖了竖大拇指。
他没有再问我以前在哪工作。因为他知道,我已经找到了我的新战场,我的新跑道。
晚上收工,我和陈舒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建军,”她忽然说,“你现在修车的样子,跟以前你跟我说的,你修飞机的样子,一模一样。”
我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这双依旧粗糙、沾着洗不掉的油污的手。
这双手,曾托举战鹰,翱翔蓝天。如今,它托举起一个个家庭的平安,和一个家的烟火人间。
我握住陈舒的手,她的手很温暖。
我笑着说:“嗯,都是技术活儿。”
都是技术活儿。无论是守护国家的长空,还是守护家庭的安稳,都需要一双最可靠的手,和一颗负到底的责任心。
我,林建军,一个退伍老兵,现在是“建军汽修”的老板。我找到了我的新岗位,并且,将为之奋斗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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