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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儿无女,73岁开始每月给邻居2000块钱,如今人人羡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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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侄子陈卫东摔门而去,留下一句“你老糊涂了,早晚让人骗光”时,我正被邻居孙慧扶着,慢慢地喝着一碗温热的鸡汤。那一刻,我无比庆幸自己当初的“糊涂”。

从73岁那年,我颤颤巍巍地敲开对门邻居的家门,到如今80岁,这七年光阴,两千块钱一个月的约定,像一根看不见的红线,把我们三个姓氏的人,牢牢拴在了一起。

社区里的老伙计们,从最初的窃窃私语、满眼不解,到如今聚在花园里晒太阳时,总会朝我家阳台的方向努努嘴,语气里掺着七分柠檬三分糖地说:“看看人家陈老师,那才叫晚年生活。”

他们羡慕的,从来不是那两千块钱。他们羡慕的,是那碗随时都能送到手边的热汤,是深夜里敢放心按响的门铃,是人间烟火里,最踏实的那份“有人应”。

一切,都要从七年前那个格外安静的午后说起。

第1章 一扇门的距离

73岁那年,老伴儿走了三年,我觉得日子像是被抽掉了发条的钟,停摆了。

我叫陈静兰,退休前是所中学的语文老师。一辈子与粉笔、书本为伍,自认是个体面、讲道理的人。无儿无女,是我和老伴儿一辈子的遗憾,年轻时忙于工作,等想要的时候,身体已经不允许。老伴儿在世时,家里总还有个说话的人,他喜欢侍弄花草,我喜欢看书写字,两个人互不打扰,却又彼此都在,那份安稳,就像老式沙发上的棉垫子,厚实,暖和。

他走后,这套不算小的三居室,瞬间就空旷得能听见回声。我每天的生活,被切割成一个个精准的模块:早上六点醒,做一套养生操,然后熬一锅喝不完的粥。上午去市场买菜,中午对着一盘菜、一碗饭,咀嚼得特别慢,因为吃完了,就又只剩下安静。下午看书,看着看着,就睡着在摇椅上,醒来时,夕阳把屋子照得一片暖黄,可心里却是凉的。

那把摇椅是老伴儿亲手做的,吱呀作响,仿佛还在替他陪我。

最怕的是晚上。电视开着,声音调得很大,但那些热闹都是别人的。我常常会因为一个水龙头没拧紧的滴答声,或者楼上一颗弹珠落地的声音,惊得心里一咯噔。不是害怕,是那种被全世界遗忘的孤寂感,像潮水一样,慢慢没过头顶。

我的邻居,就住我对门,一户年轻的三口之家。男的叫李建成,在一家建筑公司做技术员,人很老实,话不多,每次在楼道里遇见,总是憨厚地冲我笑笑,喊一声“陈老师好”。女的叫孙慧,在一家超市做理货员,性格爽朗,嗓门也大,透着一股子鲜活的生命力。他们的儿子叫童童,那年大概五六岁,是个满地跑的小皮猴,眼睛又大又亮。

他们的门里,总是飘出饭菜的香味,夹杂着夫妻俩的拌嘴声和孩子的笑闹声。那扇门,对我来说,就像一个声音的开关。他们出门,楼道安静;他们回家,楼道就活了。

我羡慕那扇门后的生活。

有一次,我高血压犯了,头晕得厉害,想去拿药,结果一起身,天旋地转,直接摔在了客厅。手机摔出去老远,我趴在冰凉的地板上,意识是清醒的,但浑身使不上劲。那一刻,我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独居老人的绝望。万一我就这么过去了,得等到什么时候才会被人发现?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了敲门声,是孙慧。

“陈老师,在家吗?我家童童的皮球是不是滚您家阳台下面啦?”

我用尽全身力气,喉咙里挤出一点微弱的声音。孙慧似乎听到了,又敲了几下,声音里带了些焦急:“陈老师?您没事吧?”

“门……没锁……”我断断续续地说。

门被推开,孙慧看到趴在地上的我,惊叫了一声。她和闻声赶来的李建成手忙脚乱地把我扶起来,又是喂水,又是找药。李建成二话不说,背起我就往楼下跑,孙慧在后面拿着我的医保卡和外套,一路小跑跟着。

医院里,医生说我是体位性低血压,加上有点中暑,没什么大碍,但需要好好休息,注意营养。

从医院回来,是李建成把我背上六楼的。我们这是老小区,没电梯。他一个三十出头的壮小伙,背着我爬到六楼,也是气喘吁吁,额头上全是汗。

孙慧更是没闲着,回到家就钻进厨房,没一会儿就给我端来一碗热腾腾的鸡蛋面,上面还卧着两片烫得恰到好处的青菜。

我捧着那碗面,眼泪毫无征兆地就掉了下来。不是因为后怕,而是因为那份突如其来的温暖。老伴儿走后,再也没人给我做过一碗这样的热汤面了。

“陈老师,您别哭啊,医生说您得放宽心。”孙慧手忙脚乱地给我递纸巾,“以后您要是有什么事,就敲墙,或者给我们打电话,千万别一个人扛着。”

我点点头,吃着面,心里却翻江倒海。

他们是好人,但人情,是最难还的债。一次两次是情分,次数多了,谁都会烦。我一个无儿无女的孤老婆子,拿什么去还这份情?给钱?太俗气,也伤感情。送东西?他们年轻人什么都不缺。

那次之后,孙慧和李建成对我明显更上心了。孙慧每天下班都会顺路敲敲我的门,问我有没有什么需要带的。李建成要是做了什么好菜,总会让我家童童给我送一碗过来。童童不怕生,端着碗,奶声奶气地说:“奶奶,我爸说他今天做的红烧肉天下第一,让您尝尝!”

孩子清脆的声音,让空荡荡的屋子瞬间有了生气。我把他拉进屋,给他拿点心,听他讲幼儿园的趣事。他就像一缕阳光,照进了我原本阴沉沉的生活。

可我心里的不安,却与日俱增。我享受着这份照顾,却又害怕这份照顾会成为他们的负担。我一辈子没习惯亏欠别人。

那天下午,我又坐在摇椅上打盹,半梦半醒间,仿佛又回到了和老伴儿讨论养老的日子。他说:“静兰,等我们老了,就去养老院,不给社会添麻烦。”我说:“我才不去,那地方冷冰冰的。”他笑着说:“那怎么办?总得有个人照顾吧。”

是啊,总得有个人照顾。

一个念头,像一颗石子,突然投进了我平静的心湖,激起一圈圈涟漪。

我每月有五千多的退休金,老伴儿还有一笔抚恤金,我一个人生活,省吃俭用,根本花不完。钱放在银行里,就是一串冰冷的数字。如果……如果我能用这些钱,为自己换一份体面、安稳的晚年,一份不是亲情却胜似亲情的陪伴,可不可以?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再也挥之不去了。

我看着对面的那扇门,它和我家的门,只有几步的距离。但这几步,我该怎么跨过去?怎么开口,才能不让他们觉得我是在用钱收买他们,又不会让他们觉得我是在施舍?

我酝酿了整整一个星期,在心里把要说的话翻来覆去地演练了无数遍。

终于,那个周六的下午,听见对面传来童童的笑声,我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服,站起身,走向了那扇改变我后半生命运的门。

第2章 一份特殊的“合同”

我敲响李建成家门的时候,手心里全是汗。

开门的是孙慧,她系着围裙,手里还拿着锅铲,一股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看到我,她愣了一下,随即热情地笑开:“陈老师,快进来坐!建成,童童,陈老师来了!”

李建成从厨房探出头,憨厚地笑了笑。童童则像个小炮弹一样冲过来,抱住我的腿,仰着脸喊:“陈奶奶!”

我被他们让到沙发上坐下,孙慧给我倒了杯热茶。客厅里有点乱,沙发上搭着童童的衣服,茶几上放着他的玩具,但这种凌乱,透着一股子我久违了的、叫做“家”的温馨。

我捧着茶杯,暖意从手心传到心里,原本的紧张也消散了些许。

“小孙,小李,我今天来,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跟你们商量。”我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郑重。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些许疑惑。孙慧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说:“陈老师,您有事尽管说,跟我们还客气什么。”

我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开口:“是这样。你们也知道,我无儿无女,一个人生活。上次生病的事,多亏了你们,不然我这把老骨头,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陈老师,您说这话就见外了,远亲不如近邻,搭把手是应该的。”李建成诚恳地说。

“我明白,我明白你们是好心。”我点点头,继续说道,“但我这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你们年轻人,工作忙,还要照顾孩子,已经很辛苦了。我不想成为你们的负担。”

我顿了顿,看着他们认真的表情,终于把那个盘旋已久的想法说了出来:“所以,我想跟你们……签一份‘合同’。”

“合同?”孙慧和李建成异口同声,满脸不解。

“对,一份非正式的养老协议。”我深吸一口气,把话说得更明白了些,“我年纪大了,以后身体肯定会越来越差。我希望,在我需要的时候,你们能搭把手。比如,帮我买买菜,家里有什么东西坏了能帮我修一下,万一生病了能送我去医院,陪着看个病。当然,最重要的,是能让我家有点人气儿,别那么冷清。”

“作为回报,”我看着他们,一字一句地说,“我每个月,付给你们两千块钱。”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作响。

孙慧和李建成的表情,从惊讶变成了错愕,甚至还有一丝尴尬。

“陈老师,您这是……这是干什么呀!”孙慧先反应过来,连忙摆手,“我们帮您是应该的,怎么能要您的钱呢?这不成什么了……”

李建成也跟着说:“是啊,陈老师,钱我们不能要。您有事,招呼一声就行。”

我预料到了他们的反应,并不意外。我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变得更加恳切:“小孙,小李,你们听我说完。这两千块钱,不是收买,也不是雇佣,更不是施舍。你们可以把它看作是……一份保障,一份心安。”

“对我来说,我知道以后有人可以依靠,我心里就踏实了,这比什么都重要。我不用再提心吊胆,怕自己哪天摔倒了都没人知道。这份心安,值这两千块钱。”

“对你们来说,”我转向孙慧,“我知道你工作辛苦,童童马上要上小学了,花钱的地方多。这两千块钱,可以补贴家用,让你不用那么累。你们照顾我,付出了时间和精力,得到回报是天经地义的。我们之间不是纯粹的帮忙,而是一种平等的、互相需要的关系。这样,我麻烦你们的时候,才能心安理得。你们接受我的请求,也不会有心理负担。”

我看着他们渐渐陷入沉思的脸,又加了一句:“我不是在雇保姆,保姆没有感情,做完活就走。我希望的,是邻里之间那份暖心的情谊。钱,只是让这份情谊能够更长久、更稳定地维持下去的一种方式。你们拿着钱,就意味着接受了这份责任,我也就有了依靠。我们,算是达成了一个君子协定,好不好?”

我的话说完了。客厅里又是一阵沉默。李建成低着头,似乎在认真思考。孙慧的眼神有些复杂,她看看我,又看看自己的丈夫。

过了好一会儿,李建成才抬起头,他看着我,眼神很真诚:“陈老师,您的意思我们明白了。说实话,我们确实手头不宽裕。但这钱……我们拿得不踏实。”

“怎么会不踏实?”我反问,“你们付出了,就该有回报。比如,以后我的一日三餐,能不能就跟你们家一起吃了?我把伙食费和这两千块钱一起给你们。你们买菜的时候,就多加一双筷子,多做一个人的量。这样,你们省事,我也能天天吃上热乎饭,不用一个人冷冷清清地开火。”

这个提议,显然比单纯给钱更能让他们接受。孙慧的眼睛亮了一下。每天多做一个人的饭,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大事,却能实实在在地解决我的大问题。

她和李建成又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一次,是带着商量的意味。

最后,还是孙慧拍了板。她对我说:“陈老师,您的心意我们懂了。钱的事……要不这样,我们先试试。您跟我们一起吃饭,平时有什么事您尽管开口。那两千块钱,我们先帮您存着,您什么时候需要,我们再给您。您看行不行?”

我知道,这是他们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他们善良,不想占我这个孤老婆子的便宜。

我笑了,眼眶有点湿润:“好,就这么说定了。但钱你们必须收下,这是我们约定的基础。你们不收,我这饭也吃得不安心。”

见我态度坚决,李建成挠了挠头,终于点了点头:“那……好吧。陈老师,您放心,我们肯定会照顾好您的。”

那一刻,我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从那天起,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的餐桌,从客厅搬到了对门。每天,孙慧都会在做好饭后,让童童来喊我:“陈奶奶,吃饭啦!”

我家的厨房,几乎不再开火,但对门的厨房里,却总是飘来为我特意炖的汤,或者特意做的软烂一些的菜。孙慧会记得我不吃辣,李建成会记得我喜欢吃鱼。

我的家,也开始变得热闹起来。童童放学后,会先跑到我这里,拿出他的作业本,让我教他认字、算术。我这个退休教师,总算又有了用武之地。我教他写毛笔字,给他讲我年轻时候的故事。孩子的笑声,像金色的阳光,洒满了屋子的每一个角落。

家里的灯泡坏了,水管漏了,我再也不用发愁,只要跟李建成说一声,他下班回来三下五除二就给弄好了。

我把备用钥匙给了他们一把,告诉他们,万一我有什么事,他们可以随时进来。

那两千块钱,我每个月一号准时转给孙慧。她每次都推辞一下,但最终还是会收下。我知道,这笔钱,让他们在照顾我的时候,少了一份心理上的亏欠感,多了一份契约精神下的责任感。

我们的关系,很奇妙。我们不是亲人,却比很多亲人还要亲近。我们之间有金钱的约定,但这份约定之下,流淌的却是实实在在的真情。

当然,这样的关系,在邻居们眼中,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第3章 闲言碎语的风

我们小区的邻里关系,就像一个微型的社会,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迅速传遍每一个角落。我和李建成一家的“特殊关系”,自然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一开始,是好奇。

“哎,老张家的,你看见没?陈老师天天去对门小李家吃饭。”

“看见了,不光吃饭,小李家那孩子天天往陈老师家跑,比自己家还亲。”

“你说这陈老师,无儿无女的,是不是把小李两口子当成自己孩子了?”

这种议论,是善意的,带着一丝对孤寡老人的同情。

但当我每月给他们两千块钱的消息不知怎么传出去后,风向就变了。传话的人,往往是小区里最爱搬弄是非的几个老太太。她们的话,像是在蜜里掺了砒霜,听着关心,实则扎心。

“听说了吗?陈老师每个月给对门两千块钱呢!”

“我的天,两千块!她退休金才多少?这不是把养老钱都给人家了吗?”

“现在的年轻人,心眼儿多着呢。嘴上喊得亲,还不是图她那点钱?等把钱哄到手,你看他们还管不管!”

“就是,陈老师一辈子教书育人,怎么老了老了,反而糊涂了。放着亲侄子不亲,去贴补一个外人,这不是拎不清嘛!”

这些话,像苍蝇一样,嗡嗡地在我耳边响。我去楼下花园散步,总能感觉到一些异样的目光。那些平日里跟我热情打招呼的人,眼神里多了些探究和怜悯,仿佛我是一个被蒙骗的、可怜的老糊涂。

有一次,小区里最爱嚼舌根的王阿姨,拉住我“语重心长”地劝道:“静兰啊,咱们都是几十年的老邻居了,我得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可得留个心眼儿啊。现在这社会,知人知面不知心。别把自己的养老本,都搭进去了。那小孙两口子,看着是挺热心,可谁知道他们安的什么心?”

我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说:“王姐,我知道他们是什么心,这就够了。”

我的平静,在她们看来,就是执迷不悟的证据。

这些闲言碎语,孙慧和李建成肯定也听到了。孙慧是个直性子,有一次她给我送水果,脸上就带着气。

“陈老师,您别听楼下那些人胡说八道!我们拿您的钱,是因为我们觉得这是份责任,我们拿得心安理得。我们照顾您,也不是为了钱。要是为了钱,我们干嘛不去做钟点工,赚得更多还没人说闲话!”

我拉着她的手,拍了拍,安慰她:“小孙,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们自己心里明白就行了。日子是我们自己在过,不是过给别人看的。他们那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等他们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一个能随时搭把手的人有多重要了。”

话虽如此,但人心都是肉长的。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总归是不舒服的。李建成虽然嘴上不说,但我看得出,他每次在楼道里碰到那些爱说闲话的邻居,表情都有些不自然。

真正让矛盾升级的,是我那个亲侄子,陈卫东的到来。

陈卫东是我哥的儿子,也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了。我哥嫂走得早,卫东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大学毕业后就去了省城发展,娶妻生子,有了自己的事业,一年到头也回不来一两次,通常是过年的时候,提着点礼物来坐坐,待上个把小时,聊的话题无非是工作多忙,孩子学习多紧张,然后匆匆离去。

我们的关系,就是那种典型的、被距离和时间冲淡了的亲戚关系。有事了,他会尽义务,但平日里,几乎没有情感上的交流。

那天,他毫无征兆地就来了。

他一进门,就皱着眉头打量我的屋子,说:“姑,您这怎么不开火啊?锅都落灰了。”

我说:“我在对门小李家吃。”

他“哦”了一声,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仿佛在说“又去蹭饭”。

他坐下后,开门见山:“姑,我听我们老家这边一个亲戚说,您……您每个月给您邻居钱?”

我知道,这阵风,终究还是吹到他耳朵里了。

我平静地点点头:“嗯,两千块钱。他们照顾我,我付些费用,很正常。”

“正常?”陈卫东的调门一下子高了起来,“姑,您怎么这么糊涂啊!他们是什么人您了解吗?非亲非故的,对您那么好,不就是图您的钱,图您这套房子吗?您一个月五千多退休金,您给他两千,您自己还剩什么?以后您生病住院,需要用大钱的时候怎么办?”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劈头盖脸地浇下来。

我看着他,这个我血缘上的亲人,他的脸上写满了“我是为你好”的急切和理直气壮。可他的话里,每一个字都透着对金钱的算计,和对人与人之间善意的怀疑。

“卫东,”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和,“小李和小孙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我跟他们朝夕相处,他们对我好不好,是真是假,我这把年纪了,还分得清。”

“您分得清什么呀!”他激动地站起来,在屋里踱步,“您就是太善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我跟您说,这种事我见多了,一开始对您百般讨好,等把您的钱、您的信任都骗到手了,就把您一脚踹开!到时候您哭都没地方哭!”

“够了!”我厉声喝止了他。我一辈子没怎么跟人红过脸,但那一刻,我是真的生气了。

“在你眼里,人与人之间,就只剩下算计和图谋吗?我摔倒在家里,叫天天不应的时候,你在哪里?我一个人对着冷锅冷灶,吃不下饭的时候,你在哪里?是小孙和小李,把我从地上扶起来,是他们,让我每天都能吃上一口热饭!这份情,是你用钱能衡量的吗?”

陈卫东被我的质问噎住了,脸涨得通红。

他大概没想到,一向温和的姑妈,会如此激烈地反驳他。

正在这时,门开了,是童童。他像往常一样,背着小书包跑进来,脆生生地喊:“陈奶奶,我放学啦!”

看到屋里剑拔弩张的气氛,孩子愣住了,怯生生地躲到我身后。

紧接着,孙慧也跟了进来,她手里还提着刚买的菜。看到陈卫东,她愣了一下,随即礼貌地笑了笑:“是……卫东来了吧?快坐,我去做饭,晚上留下来一起吃。”

陈卫东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图谋不轨的骗子。

孙慧的热情,瞬间被冻结在了脸上。

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我知道,这场风暴,才刚刚开始。

第4章 风暴的中心

陈卫东的到来,像一块巨石投进了原本虽有波澜但还算平静的湖面,激起了滔天巨浪。

他根本没理会孙慧的邀请,而是转向我,用一种不容置喙的口气说:“姑,这事没得商量。从下个月起,那两千块钱,不许再给了。您的退休金存折,我帮您保管。以后您需要用钱,跟我说。”

这番话,他没有丝毫避讳孙慧的意思,几乎是当着她的面,宣告了他要“接管”我的决定。

孙慧的脸,刷地一下就白了。她提着菜,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和委屈交织在脸上。

我气得浑身发抖。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干涉了,这是对我人格和判断力的公然侮辱。

“陈卫东,你凭什么!”我指着他,“这是我的钱,我的生活,我愿意怎么安排,是我的自由!你没有权力替我做主!”

“我是您唯一的亲人!我当然有权力管您!”陈卫东振振有词,“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您被骗!今天我就把话放这儿了,他们要是真心对您好,就不该要您一分钱!既然要了钱,那就是图谋不轨!”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子,不仅扎在我心上,更深深地刺伤了站在一旁的孙慧。

孙慧的眼圈红了,她把菜往地上一放,声音也带着颤抖:“卫东哥,我们拿陈老师的钱,是当初说好的。我们照顾她,她给我们报酬,我们觉得这没什么不对。我们没想过要图陈老师什么,我们……”

“你闭嘴!”陈卫东粗暴地打断她,“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我们陈家的事,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来插嘴!”

“你!”孙慧气得说不出话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够了!”我猛地一拍桌子,茶杯都震得跳了一下。我盯着陈卫D东,一字一句地说:“你给我出去!现在就出去!”

陈卫东大概没料到我会发这么大的火,愣住了。

“姑,您为了一个外人,要赶我走?”

“他们不是外人!”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在我最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他们就是我的亲人!你,陈卫东,你除了身上流着跟我一样的血,你尽过一天亲人的责任吗?你一年到头来看我几个小时?你打过几个电话问我身体好不好?现在你倒以‘亲人’自居,来指责真正关心我、照顾我的人!你有什么资格?”

我的话,像连珠炮一样,打得陈卫东哑口无言。

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好,好,您真是老糊涂了!我不管你了!等您以后被骗得身无分文,可别来找我!”

说完,他抓起沙发上的包,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门。

屋子里,瞬间恢复了死寂。

童童被吓坏了,躲在我身后,小声地哭了起来。孙慧蹲下身,抱着儿子,自己的眼泪也忍不住掉了下来。

我看着他们母子,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我的本意,是想用一份协议,换来彼此的心安和体面。却没想到,这份协议,在世俗的眼光和所谓的“亲情”面前,变得如此不堪一击,甚至给这对善良的母子带来了如此大的羞辱。

那一刻,我甚至开始怀疑,我的决定,是不是真的错了?

我走过去,轻轻拍着孙慧的背:“小孙,对不起,让你们受委屈了。”

孙慧抬起头,擦了擦眼泪,强笑着说:“陈老师,不怪您。我们……我们没事。”

可我知道,她怎么可能没事。被人当面指着鼻子骂是骗子,这种侮辱,换了谁都受不了。

那天晚上的饭,吃得异常沉闷。李建成下班回来,孙慧已经把事情跟他说了。他一句话没说,只是默默地给我夹菜,又给孙慧夹菜,那双厚实的手,透着一股无言的安慰。

饭后,我回到自己家,一夜无眠。

陈卫东的话,像魔咒一样在我脑子里盘旋。我真的老糊涂了吗?我是不是太理想化了?

接下来的几天,气氛变得很微妙。孙慧和李建成对我还是一如既往地好,甚至比以前更细心。但那种轻松、自然的氛围,消失了。他们在我面前,似乎多了一份小心翼翼,生怕哪里做得不对,又印证了陈卫东口中的“图谋不轨”。

孙慧不再像以前那样,跟我开玩笑,说些家长里短的闲话。童童来我这里写作业,也变得有些拘谨。

我知道,陈卫东那番话,像一根刺,扎在了我们所有人心里。

更糟糕的是,陈卫东虽然走了,但他“拯救”姑妈于水火的“英勇事迹”,却在小区里传开了。版本越传越离谱,说我被邻居下了迷魂药,要把房子都送给人家了,幸亏亲侄子及时赶到,才戳穿了骗局。

一时间,我成了整个小区的笑柄和反面教材。那些邻居看我的眼神,更加复杂了,怜悯中带着一丝“你看,我们早就说过了”的了然。而看向孙慧和李建成的眼神,则充满了赤裸裸的鄙夷和防备。

那段时间,孙慧出门都低着头,绕着人走。李建成抽烟的次数也明显多了,经常一个人站在楼道的窗户前,一根接一根。

我心里难受极了。我不仅没能用我的方式换来安稳,反而把他们一家拖入了舆论的漩涡,让他们承受了不该承受的压力。

一个周末的晚上,孙慧和李建成一起敲开了我的门。

他们坐在我对面,表情严肃。

李建成先开口,声音有些沙哑:“陈老师,我们商量了一下。这份协议……我们不能再继续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

孙慧接着说,眼圈又是红的:“陈老师,我们不是怕别人说闲话,也不是因为卫东哥的话生气。我们是……我们是怕真的耽误了您。卫东哥说得也许有道理,您以后用钱的地方多,我们不能再拿您这笔钱了。以后,您还跟我们一起吃饭,有什么事,您尽管开口,我们还是会跟以前一样照顾您。只是这钱,我们不能要了。”

他们以为,这样就能堵住悠悠之众口,就能让我那个侄子安心。

可他们不懂。

我看着他们真诚而又为难的脸,心里五味杂陈。我知道他们是善良的,是为了我好。但如果我接受了,那我们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那种平等的、互相需要的关系,就彻底崩塌了。

他们会因为“白白照顾我”而心里有负担,我会因为“白白接受照顾”而更加不安。我们都会活在别人异样的眼光里,活在我那个侄子“胜利”的阴影下。

这根刺,会永远扎在我们心里。

我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我说,“这份协议,必须继续下去。而且,我还要改一改。”

夫妻俩不解地看着我。

我站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和一支笔。

“我要立一份遗嘱。”

我的话,让李建成和孙慧都惊得站了起来。

“陈老师,您这是干什么!”

我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我的内心,在经历了这几天的煎熬和思考后,反而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坚定。

“你们听我说。我这辈子,最看重的就是尊严和体面。我不想晚年活得像个累赘,也不想死后还任人评说。这份协议,是我深思熟虑后为自己选择的养老方式,我不觉得它有任何问题。有问题的是那些戴着有色眼镜看人的心。”

我看着他们,郑重地说:“我决定,在我百年之后,我这套房子,作为你们这些年照顾我的回报,留给你们。”

第5章 一份遗嘱的重量

“不行!这绝对不行!”

我的话音刚落,李建成和孙慧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同时跳了起来,异口同声地拒绝。

李建成的脸涨得通红,急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陈老师,您……您这不是让我们犯错误吗?我们照顾您,是邻里情分,后来收您的钱,也是您说的契约。可这房子……这房子我们要是收了,那成什么了?那不就真成了您侄子说的那样,图您的财产吗?”

孙慧更是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是啊,陈老师!这房子我们万万不能要!您要是这样,那以后我们还怎么跟您相处?我们还怎么有脸住在这里?别人会戳着我们的脊梁骨骂我们的!”

我看着他们激动又真诚的样子,心里反倒愈发平静。我示意他们坐下,给他们一人倒了杯水。

“你们先别激动,听我把话说完。”我的声音不大,但很坚定,“我立这份遗嘱,不是一时冲动,我有我的考量。”

“第一,这套房子,是我和老伴儿一辈子的心血。我没有子女,按理说,它最终会由卫东继承。但是,你们也看到了,卫东有他自己的生活,他有房有车,不缺这一套。他对这套房子的关心,远不如他对‘不能让姑妈的财产落入外人田’这个观念的执着。对我来说,房子是死的,但住在里面的人,和围绕它发生的故事,是有温度的。我希望,在我走后,这套房子能留给真正需要它、并且珍惜它的人。”

我看向他们:“你们带着童童,住的房子不大吧?以后童童长大了,需要自己的空间。这套房子,可以让你们的生活宽裕一些,不用再为了换房而那么辛苦。这是你们应得的。”

“第二,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堵住所有人的嘴。”我自嘲地笑了笑,“包括陈卫东,也包括小区里那些说闲话的人。他们不是觉得你们图我的钱、图我的房子吗?好,那我就白纸黑字地写下来,我陈静兰,头脑清醒,自愿将房产赠予邻居李建成、孙慧夫妇。这不是他们骗走的,也不是他们图谋来的,是我心甘情愿给的!是我对我选择的养老方式,做出的最终的、最郑重的肯定!”

“我就是要告诉所有人,血缘,并不天然代表亲情和责任。长久的、用心的陪伴和付出,才配得上最厚重的回报。你们对我的照顾,在我心里,就值这套房子!”

我的话,掷地有声。李建成和孙慧都愣住了,他们大概从未想过,我这个看似温和的老太太,骨子里竟有如此决绝的一面。

“可是,陈老师……”孙慧还想说什么。

我摆了摆手,打断她:“没有可是。这件事,你们没有拒绝的权利,只有接受的义务。因为,这不仅仅是为你们,更是为了我。为了我能在最后的岁月里,活得心安理得,活得有尊严。如果你们不接受,就是逼我回到过去那种孤立无援、提心吊胆的日子里去。你们,忍心吗?”

最后那句反问,让他们彻底沉默了。

我知道,我的话有些“道德绑架”的意味,但这是唯一的办法。我必须用一种更强大的、不容置疑的方式,来巩固我们之间这份脆弱的约定,来对抗外界所有的质疑和压力。

第二天,我给我的一个老学生打了电话,他现在是一名律师。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他,他听完后沉默了很久,最后说:“老师,我明白了。我来帮您处理。”

周六,学生律师带着助手和专业的摄像设备来了。当着律师和摄像机的面,我思路清晰地陈述了我的意愿,并亲手写下了遗嘱。李建成和孙慧作为见证人,被我“强迫”着按下了手印。

整个过程,他们夫妻俩都如坐针毡,表情凝重得像是参加一场审判。

当律师宣布这份自书遗嘱形式合法、内容有效时,孙慧的眼泪,终于还是没忍住,掉了下来。我知道,那不是喜悦的泪水,而是百感交集,是感受到了这份遗嘱背后沉甸甸的重量和我的决心。

这件事,我没有告诉陈卫东。但我委托律师,在我走后,务必将遗嘱的公证文书和录像,第一时间交给他。我就是要让他清清楚楚地看到,我的决定,是在何等清醒和理智的状态下做出的。

立下遗嘱后,我们三个人之间的那层窗户纸,仿佛被彻底捅破了。

最开始的几天,李建成和孙慧还是有些不自在。他们对我,好得甚至有些“恭敬”了。但孩子是最好的粘合剂。童童不懂大人们世界的复杂,他只知道,陈奶奶的家还是他的乐园,陈奶奶还是那个会给他讲故事、教他写字的慈祥奶奶。

在他的带动下,那种小心翼翼的氛围,渐渐地淡了。生活,又慢慢回到了原来的轨道。

只是,这一次,我们的心,贴得更近了。

他们不再仅仅是履行一份月付两千块的协议,他们开始真正地把我当成一个需要照顾、需要陪伴的家人。

孙慧会拉着我一起去逛超市,让我挑自己喜欢吃的东西。李建成会下载一些我喜欢听的老歌和戏曲,陪我一起听。周末天气好,他们会带着童童,陪我一起去公园散步,看我坐在长椅上,童童就在我身边跑来跑去,李建成和孙慧,就站在不远处,含笑看着我们。

那样的画面,常常让我看得出神。我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和老伴儿幻想过的、儿孙绕膝的晚年生活。

而小区里的风言风语,似乎也在这份“铁证如山”的遗嘱面前,慢慢平息了。当然,私下里的议论肯定不会少,或许有人会说李建成和孙慧手段高明,或许有人会说我老糊涂得无可救药。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因为我知道,我用我所有的一切,为我的晚年,上了一道最坚固的保险。这道保险,不是那套房子,而是我眼前这两个善良的人,那颗滚烫的、愿意靠近一颗孤独心灵的真心。

我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平静地过下去,直到我安详地闭上眼睛。

但生活,总喜欢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安排一场突如其来的考试,来检验你所有的准备和付出,是否真的牢固。

那场考试,来得又快又猛。

第6章 深夜的门铃

那是一个冬天的夜里,我80岁生日刚过没多久。

北方的冬天,寒风凛冽,刮在窗户上,发出呜呜的声响。我早早就睡下了,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还用了电热毯,倒也暖和。

睡到半夜,我忽然觉得胸口一阵发闷,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喘不过气来。我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浑身无力,头晕目眩。

是心脏病。我心里咯噔一下。老伴儿当年就是因为心梗走的,那种突如其来的窒息感,我太熟悉了。

我挣扎着去摸床头的速效救心丸,可手抖得厉害,药瓶掉在了地上,药片撒了一地。

恐慌,像冰冷的海水,瞬间将我淹没。

我拼命地想喊,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嘶哑声。手机在客厅的桌子上充电,我根本够不到。

那一刻,死亡的阴影,如此真切地笼罩着我。我想起了老伴儿,想起了那些孤单的夜晚。难道,我就要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在这张床上吗?

就在我意识渐渐模糊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了什么。

我的床头,有一个红色的紧急呼叫按钮。那是李建成给我装的。他说,这个按钮直接连着他家的门铃,只要我一按,他那边就会响起急促的警报声。他说:“陈老师,您别怕麻烦,什么时候觉得不舒服,哪怕是半夜,您就按。我们听得见。”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伸出手,在床头柜上摸索着。

摸到了!那个冰凉的、圆形的按钮。

我用尽全力,按了下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我仿佛听到了对门传来一阵急促而刺耳的铃声,划破了深夜的寂静。

紧接着,是咚咚咚的、杂乱的脚步声,和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

门被猛地撞开,李建成和孙慧冲了进来,他们俩都只穿着单薄的睡衣,连外套都来不及披。

“陈老师!您怎么了!”

看到我躺在床上一脸痛苦的样子,他们俩的脸都吓白了。

李建成没有丝毫犹豫,一把将我从床上横抱起来,用被子裹住,就往外冲。他对孙慧喊:“快!打120!拿上医保卡和外套!”

孙慧的手也在抖,但她还是迅速地拨打了急救电话,然后抓起我的外套和柜子上的医保卡,跟着跑了出去。

深夜的楼道,空无一人,只有我们急促的脚步声和喘息声。

李建成抱着我,几乎是飞奔下楼。六层楼,他一口气都没歇。我能感觉到他胳膊上贲张的肌肉,和他胸膛里剧烈跳动的心脏。我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汗味,心里那份濒死的恐惧,竟然奇迹般地消散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救护车很快就到了。

医院里,灯火通明,气氛紧张。我被推进了急救室。隔着门,我还能听到孙慧带着哭腔跟医生焦急地描述我的情况。

经过一系列的抢救,我的情况终于稳定了下来。医生说,是急性心肌梗死,幸亏送来得及时,再晚个十几分钟,后果不堪设想。

我躺在病床上,输着液,看着窗外渐渐泛白的天色,心里百感交集。

是李建成和孙慧,把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天亮后,孙慧给我买来了热粥,一口一口地喂我。李建成则跑前跑后地办各种住院手续。他们俩一夜没睡,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却还在不停地安慰我,让我别担心。

我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忽然想起了陈卫东。

我让孙慧帮我拨通了陈卫东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那头传来陈卫东睡意惺忪、极不耐烦的声音:“谁啊,大清早的。”

“卫东,是我,姑妈。”

“姑?怎么了?”他的声音清醒了一些,但依旧带着一丝不耐。

“我……我昨晚心梗,现在在市医院……”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是陈卫东的声音:“心梗?严重吗?医生怎么说?”

“抢救过来了,现在没事了。”

“哦,没事了就好。”他似乎松了口气,然后说,“姑,我这边公司有个重要的项目正在关键时期,实在是走不开。您自己多注意身体,有什么事……有什么事您再给我打电话。”

“好。”我平静地挂断了电话。

没有一句“我马上过去看看”,没有一句“需不需要钱”,甚至没有问我在哪个病房。只有“走不开”和“您自己注意”。

我并不意外,也没有失望。因为我早就对他不抱任何期望了。

我只是想通过这个电话,让自己,也让孙慧,看得更清楚一些。

孙慧就站在旁边,电话里的内容,她听得一清二楚。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心疼。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拿起一个苹果,开始低头给我削皮。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都在住院。

李建成和孙慧轮流来照顾我。李建成白天要上班,就晚上来陪夜。他一个大男人,睡在病房外面的折叠床上,毫无怨言。孙慧则白天守着我,给我擦身、喂饭、陪我说话,童童放学了,也会被她带到医院来,趴在我的病床边,给我讲学校里的趣事,为我打气。

我的病友,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羡慕得不得了。她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但住院这些天,都是几个子女轮流排班,每个人都掐着点来,掐着点走,脸上还带着不耐烦。

她拉着我的手,悄悄问我:“大姐,那小伙子和那姑娘,是你儿子儿媳妇吧?真孝顺啊,比我那几个强多了。”

我笑了笑,说:“不是,他们是我邻居。”

老太太愣住了,满脸的不可思议。

出院那天,是李建成来接的我。他办好了所有手续,然后像来时一样,稳稳地把我背上了六楼。

回到家,屋子里被打扫得一尘不染,阳台上的花也浇了水。孙慧正在厨房里忙碌,给我炖着补身体的鱼汤。童童看到我回来,欢呼着扑上来。

那一刻,我看着眼前这热气腾腾的一切,眼泪,再一次模糊了视线。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病,像一场严酷的考试。

陈卫东,我血缘上的亲人,交了白卷。

而李建成和孙慧,这对与我毫无血缘关系的邻居,却用行动,交出了一份满分的答卷。

我终于明白,维系人与人之间关系的,从来不是那一张薄薄的户口本,也不是那点所谓的血缘。而是日复一日的陪伴,是深夜里为你亮着的一盏灯,是危难时毫不犹豫伸出的那双手。

从那天起,我再也没有怀疑过我的选择。

我的心,彻底定了下来。

第7章 人人羡慕我

大病一场后,我的身体虽然不如从前,但精神头却好了很多。因为我心里再也没有了后顾之忧。我知道,无论发生什么,我身边都有人。

小区里的风言风语,也在这场“生死考验”之后,彻底变了风向。

李建成半夜背我下楼,孙慧在医院忙前忙后,这些事,都被邻居们看在眼里。大家都是明眼人,谁是真心,谁是假意,一场大病,看得清清楚楚。

以前那些说闲话的,现在见了孙慧和李建成,都客客气气地打招呼,眼神里多了几分敬佩。而那些曾经同情我“老糊涂”的,现在看我的眼神,则变成了实实在在的羡慕。

王阿姨又在花园里拉住了我,这次,她脸上的表情不再是“语重心长”,而是带着几分感慨和讨好:“静兰啊,你可真是有福气。找了这么好的邻居,比亲儿子亲闺女都强!你看我们家那个,让他给我买个菜都推三阻四的。唉,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我还是像以前一样,只是淡淡地笑着。

我知道,他们羡慕的,不是我能用钱“买”来照顾。他们羡慕的,是我在晚年,找到了比血缘更可靠的情感寄托。他们中的很多人,儿女绕膝,却依旧活得像座孤岛。子女们有自己的工作和家庭,能给的,多半是物质上的满足和程序化的问候。而我得到的,却是融入一个家庭的温暖,是细水长流的陪伴。

陈卫东后来又打过一次电话,大概是觉得上次做得太过分,想弥补一下。电话里,他支支吾吾地问我身体怎么样了,还说要给我打点钱。

我拒绝了。

我对他说:“卫东,钱我有,照顾我的人,我也有了。以后,你就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吧,不用总惦记我了。”

从那以后,他真的很少再联系我。或许,我的话让他如释重负。

我和李建成一家的生活,还在继续。那份每月两千块的协议,那份早已公证的遗嘱,是我们之间心照不宣的基石。它们没有让我们的关系变得功利,反而让彼此都更加坦然和心安。

我教童童背唐诗,他给我讲奥特曼。

我给孙慧讲我年轻时恋爱的故事,她跟我分享超市里打折的趣闻。

李建成还是话不多,但他会默默地把我爱吃的菜推到我面前,会在我咳嗽的时候,悄悄给我递上一杯温水。

去年过年,他们没有回老家,而是选择留下来陪我。除夕夜,我们四个人一起包饺子,看春晚。童童举着饮料杯,像个小大人一样对我说:“陈奶奶,祝您新年快乐,身体健康!”

李建成和孙慧也举起杯,笑着说:“陈老师,新年好。”

窗外是绚烂的烟花,屋内是温暖的灯光和欢声笑语。那一刻,我看着他们脸上的笑容,觉得这一生,真的圆满了。

如今,我80岁了。我常常坐在阳台的摇椅上,看着楼下花园里那些和我一样的老人们。他们聚在一起,聊着各自的儿女,抱怨着身体的病痛,脸上写着对未来的迷茫和不安。

而我,内心却无比平静。

我知道,当夜幕降临,对面的那扇门里,会为我亮起一盏灯。当饭菜的香气飘出,会有一个孩子清脆的声音喊我“奶奶,吃饭啦”。当我不小心摔倒,会有一双坚实的手臂将我抱起。

这就是我用每月两千块钱,和一份身后承诺,为自己换来的晚年。

人人羡慕我。

他们羡慕我,不是因为我有钱,而是因为我的晚年,活得像一棵树,深深地扎根在温暖的人间烟火里。风雨来时,有人为我遮挡;阳光普照时,有人与我共享。

我没有血缘上的儿女,但我拥有了世界上最珍贵的、没有血缘的亲人。

我想,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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