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那份薄薄的、却重如千斤的亲子鉴定报告,“啪”的一声摔在茶几上。玻璃桌面嗡的一响,震得我老婆孟婉和她那个所谓的“男闺蜜”方辰都浑身一颤。孟婉正端着果盘,闻声手一抖,几颗鲜红的草莓滚落在地毯上,像一滩刺眼的血。
“孟婉,你不是说孩子是他的吗?你看看,好好看看这是什么!”我指着报告,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和压抑而嘶哑变形。
孟-婉的脸上还带着一丝被我打断的恼怒,她瞥了一眼报告,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不屑的冷笑:“魏浩,你疯了?你还真去做了?我说着玩的气话你也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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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论那一行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眼睛生疼:“经鉴定,在排除同卵多胞胎、近亲及外源干扰的前提下,依据DNA分析结果,不支持被鉴定人魏浩为送检样本的生物学父亲。”
孟婉的目光顺着我的手指落在那行字上,脸上的冷笑瞬间凝固了。她的瞳孔猛地收缩,血色从脸上褪得一干二净,变得像那张鉴定报告一样惨白。她嘴唇哆嗦着,难以置信地看着那行字,又猛地抬头看我,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茫然,仿佛见了鬼一样。
“不……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她一把抢过报告,翻来覆去地看,仿佛想从纸上找出伪造的痕迹,“魏浩,你骗我!这是你找人做的假报告,你想报复我,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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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孟婉结婚七年,女儿悦悦五岁。我开了个小小的装修公司,一年到头累死累活,刨去各种开销也能剩下个三四十万。孟婉在一家外企做行政,工作清闲,收入稳定。在外人看来,我们有房有车有女儿,是标准的小康之家。
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妈是个思想传统的老太太,自从悦悦出生后,她嘴里念叨最多的就是让我和孟婉赶紧生个二胎,最好是个儿子,好给我们老魏家“传宗接代”。
我妈六十大寿那天,我在市里最好的酒店订了个大包间,亲戚朋友来了十几桌,热闹非凡。酒过三巡,我妈抱着悦悦,又当着众人的面提起了这事:“浩子,你看悦悦都五岁了,你和婉儿也该抓紧了,趁我还带得动,给悦悦添个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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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一直沉默着给悦悦剥虾的孟婉,突然把虾壳重重地往桌上一扔,冷冷地开了口:“生生生,就知道生!你这么想要儿子,你怎么就知道悦悦是你的?说不定是方辰的呢!”
她口中的方辰,就是她那个从大学时代就好到穿一条裤子的男闺蜜。此刻,方辰就坐在我们邻桌,闻言一口酒差点喷出来,尴尬地冲我们这边笑了笑。
整个包间瞬间死一般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在我们三个人脸上来回扫射。我妈的脸当场就黑了,抱着悦悦的手都僵住了。我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地烧,像是被人当众扒光了衣服,所有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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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胡说?”孟婉冷笑着站起来,眼睛通红,“魏浩,你问问你自己,你除了关心你妈想不想要孙子,你关心过我吗?你关心过这个家吗?我加班你不知道,我生病你不知道,悦悦开家长会你永远在忙!这个家就跟你那个装修公司一样,我是你的员工,悦悦是你的项目,是不是?”
那天的大寿,最后不欢而散。回去的路上,我们爆发了结婚以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孟婉说那只是气话,是我妈和我逼她的。可那句“说不定是方辰的”,就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了我的心里。
从那天起,我开始变得疑神疑鬼。我发现孟婉和方辰的联系确实太过频繁了。她手机里,跟方辰的聊天记录比跟我都多,有时我半夜醒来,还看到她在对着手机屏幕笑,不用问,一定是在跟方辰聊天。他们会约着单独吃饭,看电影,美其名曰“闺蜜时间”。以前我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在,这一切都成了她出轨的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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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在一个孟婉又说要和方辰去“看画展”的周末,我崩溃了。我偷偷从悦悦的梳子上取下几根头发,又从自己的头上拔了几根,放进两个密封袋里,揣着它们,像个贼一样去了亲子鉴定中心。
等待结果的那一个星期,我度日如年。我既希望那句话是假的,又隐隐有种病态的期待,期待它被证实,好让我彻底解脱。
拿到报告的那一刻,我感觉天都塌了。那句“不支持”的结论,像一把重锤,把我所有的侥幸和希望都砸得粉碎。我坐在鉴定中心门口的台阶上,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七年的婚姻,五年的父爱,原来全是一场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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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婉的惊慌失措不似作伪,她反复看着那份报告,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不可能”。方辰也凑过来看,看完之后,脸色同样变得极其难看。
“魏浩,这……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方辰艰难地开口,“我和婉儿只是朋友,真的,我发誓!”
我冷笑一声,指着孟婉:“误会?她亲口说的孩子可能是你的!现在我的报告出来了,不是我的,那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方辰,我以前敬你是条汉子,没想到你敢做不敢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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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婉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沙发上,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不是你的……我那天明明是胡说的啊……”
她的反应太奇怪了。如果她真的和方辰有染,此刻应该是想办法掩盖,或者和方辰统一口径。但她现在的样子,分明是和我一样,陷入了巨大的震惊和混乱之中。一个念头突然从我脑海里闪过,让我不寒而栗。
我死死盯着孟婉,一字一句地问:“孟婉,你老实告诉我,悦悦……到底是谁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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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她几近崩溃的样子,我心里的怒火竟然慢慢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恐惧。事情,好像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
第二天,我们三个人,怀着三种截然不同的心情,走进了另一家更权威的鉴定中心。我、孟婉、方辰,还有悦悦,我们四个人的样本都被采集了。这一次,等待结果的过程,对我们每个人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孟婉彻底蔫了,整天魂不守舍。方辰也几次三番地给我打电话,解释他跟孟婉的清白。而我,像一个即将被宣判的死刑犯,麻木地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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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清清楚楚地写着:
不支持魏浩为魏悦悦的生物学父亲。
不支持方辰为魏悦悦的生物学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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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不是你的,也不是他的……那我的女儿是谁的?我的女儿在哪里?”
她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像一道闪电劈中了我的天灵盖。我猛地想起了什么,一件我们已经快要遗忘的往事。
“孟婉,”我抓住她不断挥舞的手,强迫她看着我,“你记不记得,我们结婚头两年,一直要不上孩子,跑了多少家医院,吃了多少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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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没办法,”我接着说,声音干涩得像砂纸在摩擦,“我们去了省城那家最大的生殖中心,做了……试管婴儿。”
是的,试管婴儿!这个我们曾经的希望,此刻却成了我们最大的梦魇。当年,我们因为双方都查不出明确问题,但就是怀不上,最后在医生的建议下,选择了这条路。我们满心欢喜地取卵、取精,然后进行胚胎移植,九个多月后,孟婉生下了可爱的悦悦。我们以为是科技圆了我们的梦,从此对这件事绝口不提。
可现在想来,如果我的基因和悦悦对不上,而孟婉坚称自己没有出轨,那么唯一的解释,也是最可怕的解释就是——在医院的某个环节,出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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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想法让我们俩都毛骨悚然。我们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疯了一样开车赶往省城那家医院。
面对我们的质问,医院一开始矢口否认,态度傲慢,说绝不可能出现这种低级错误。他们把我们当成无理取闹的医闹,叫来了保安。
我看着孟婉苍白绝望的脸,一股血气冲上头顶。我做生意这么多年,别的没学会,跟人打交道的本事还是有的。我没有大吵大闹,而是拉着孟婉离开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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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漫长的等待。这次,孟婉的鉴定结果先出来了。
她和悦悦,是亲生母女。
这个结果让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孟婉是悦悦的母亲,我却不是悦悦的父亲。这意味着,当初在体外受精的环节,医院用的卵子是孟婉的,但用的精子,却不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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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们一筹莫展的时候,私家侦探那边传来了消息。他查到,当年和我们同一批做试管婴儿的夫妻里,有一对夫妻的情况非常可疑。那对夫妻里的丈夫姓常,是个小有名气的画家,而他的妻子,在孩子出生后不久就因为产后抑郁,自杀了。更关键的是,那个画家,在孟婉怀孕期间,曾经在省城办过画展,而孟婉,正好去看过!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我突然想起,孟婉的手机里,一直存着几张那个画家的画作照片,她说她很欣赏他的才华。
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孟婉时,她整个人都崩溃了。她发誓她根本不认识那个画家,只是单纯地欣赏他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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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当年医院的管理极其混乱。一个新来的实习生,在进行精子处理时,因为标签脱落,慌乱之中,竟然拿错了样本!他把本该属于常姓画家的精子,用在了孟婉的卵子上。而我的精子,则被当做废料处理掉了。
这是一个荒唐到极点的医疗事故!
我和孟婉坐在律师事务所里,听着律师念完调查报告,相对无言。我们没有愤怒,没有争吵,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荒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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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们回到了家。悦悦已经睡了,小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我坐在她的床边,看着她熟睡的脸庞,看了很久很久。这张我看了五年,爱了五年的脸,突然之间变得既熟悉又陌生。
孟婉默默地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
“魏浩,对不起。”她低声说,“如果不是我那天说那句气话,我们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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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能改变什么呢?去跟那个画家要回我们的“父亲”名分吗?还是把悦悦送走,去寻找我们那个可能存在于世界某个角落的、流着我们血脉的孩子?
那太残忍了。对悦悦残忍,对我们自己,也同样残忍。
我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悦悦的头发。这五年来,我抱着她,教她说话,带她去游乐园,在她生病时彻夜不眠……这一切的爱和付出,难道就因为一张纸,就都成了假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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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想了。”我转过头,看着泪流满面的孟婉,“不管她是谁的孩子,她更是我们的女儿。是我魏浩的女儿。”
孟婉愣住了,随即捂着嘴,泣不成声。
那晚之后,我们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我们起诉了医院,拿到了一笔赔偿。但再多的钱,也弥补不了我们内心的那个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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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我再也没有提过生二胎的事。我妈也像是知道了什么,再也不念叨了。
有时候,看着悦悦一天天长大,我心里会泛起一阵酸楚。我知道,在她身体里,流淌着另一个男人的血。但我也知道,在她心里,我永远是那个会把她举过头顶,会给她讲睡前故事的、唯一的爸爸。这就够了。
生活就是这样,充满了你永远无法预料的玩笑。一句赌气的戏言,竟揭开了一个如此沉重而荒诞的真相。我们都以为自己是生活的主角,到头来才发现,我们可能只是被命运随意摆弄的棋子。而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落子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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