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女人选男人，有时候就像去菜市场买菜。有的人喜欢挑那些长得好看，摆在最外面的。
有的人就喜欢挑那些沾着泥，看着不起眼的。刚买回家的时候，那长得好看的，确实能让邻居们都羡慕。可日子久了，那菜是烂了心，还是越炖越有味，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这过日子啊，就像一场马拉松，起跑的时候谁跑在前面，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跑到最后，谁还能陪在你身边，跟你一起喘气。十年，不长不短，正好够你看清楚一个人，也看清楚一段路。
01
1995年的秋天，小城里还带着点夏天的余温。陈静和林娜，这对从小在一个院子里玩泥巴，一起上学，一起梳辫子的好闺蜜，在同一个月里，出嫁了。
林娜出嫁那天，场面很风光。她家那栋有点破旧的居民楼底下，停了一长排黑色的桑塔纳轿车。那时候，谁家结婚要是能有辆桑塔纳当婚车，就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事了。林娜家楼下，停了整整八辆。每一辆车的前面，都扎着一朵用塑料做的，俗气但又喜庆的大红花。
新郎官叫赵光明，二十多岁，长得不算英俊，但身上那股子劲头，很足。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胸前别着鲜花，挨家挨户地给街坊邻居们散烟。他散的，是那种带外文字母的“万宝路”，很多人连见都没见过。
赵光明是个包工头。那几年，城里到处都在拆房子，盖新楼。他胆子大，路子也野，靠着给人家盖房子，已经赚到了他人生的第一桶金。邻居们都伸着脖子，羡慕地看着，都说林娜这丫头，有福气，攀上高枝了，以后就等着当阔太太，享福吧。
林娜穿着一件从香港买回来的，据说要好几千块钱的婚纱。她站在那排黑色的轿车前面，脸上的笑容，骄傲得像个打了胜仗的女王。
几天以后，轮到陈静出嫁了。
场面，就显得寒酸了很多。楼底下没有一排的桑-塔纳，连一辆都没有。新郎官周毅，是骑着一辆擦得锃亮的“永久牌”自行车来接亲的。那辆自行车，还是他向他们厂里的一个老师傅借的。
周毅穿着一身明显不太合身的西装，袖子长了一截，裤腿也短了一截。那是他为了结婚，特意去租衣店租来的。他的口袋里，揣着的是几包最普通的，一块五一包的“红梅”烟。
周毅是陈静的大学同学。两个人是自由恋爱，感情很好。可是，周毅家在农村，兄弟姐妹多，家里穷得叮当响。他为了准备这场婚礼，几乎花光了自己参加工作一年以来，辛辛苦苦攒下的所有钱。
陈静没有穿婚纱。她穿着一件自己动手改的，很简单的白色连衣裙。她也没有化妆。可她脸上的笑容，跟那天林娜脸上的笑容一样，也是幸福的。她坚信，只要她和周毅"肯努力，不怕吃苦，这日子，总会一天一天好起来的。
在陈静那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婚礼上，林娜挽着她那个财大气粗的丈夫赵光明，走到了陈静的面前。
林娜拉着陈静的手，用一种半是炫耀，半是“关切”的口气说：“静静啊，以后要是有什么难处，就跟你娜姐说。别客气，让你姐夫帮帮你。”
她的那个丈夫赵光明，则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打量了一下穿着旧西装的周毅，然后从自己兜里，掏出了一包“万宝路”，抽出一根，递给周毅。那样子，更像是一种施舍。
陈静只是微笑着，对林娜说：“娜娜，祝你幸福。”
两对新人，就在亲戚朋友们那些或羡慕，或同情，或不解的目光中，走向了各自不同的人生道路。
02
结婚以后，这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闺蜜，她们的生活，就像大家当初预料的那样，走向了两个完全不同的极端。
林娜过上了那种人人都羡慕的“阔太太”的生活。她辞掉了原来在百货公司当售货员的工作，住进了赵光明在市中心新买的一百五十平米的大房子里。
她每天的生活，就是逛街，做美容，或者约上一帮跟她差不多的太太们，打麻将。赵光明做生意，要面子，给她买了很多名牌的衣服和首饰。她成了她那个朋友圈子里，最早用上像一块砖头一样的“大哥大”手机，最早穿上貂皮大衣的女人。
可是，这种风光的背后，也有她自己的烦恼。
赵光明生意越做越大，人也越来越忙。他有没完没了的应酬，经常喝得醉醺醺地，半夜才回家。他脾气很暴躁，大男子主义思想特别严重。他觉得，他一个大男人在外面挣钱养家，女人就该在家里老老实实地待着。他喝多了酒回家，有时候还会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对林娜大呼小叫，甚至动手动脚。
他看不起林娜以前的那些同学朋友，特别是像陈静这样的“穷亲戚”。他不让林娜跟她们多来往。他说，你跟她们混在一起干什么？除了管你借钱，还能有什么好事？
林娜在物质上，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可是她的精神世界，却一天比一天地空虚。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养在金丝笼子里的鸟，吃喝不愁，但就是飞不出去。
陈静的生活，则充满了艰辛和汗水。
她和周毅，租住在城郊一个工厂的家属院里。那是一个只有十几平米的，用木板隔出来的单间。屋子里连个独立的卫生间都没有。
为了能尽快还清结婚时欠下的那点债，陈静静天在工厂的托儿所上班，下班以后，还去给附近的小学生当家教，一晚上能挣十块钱。
周毅在一家半死不活的国营工厂里当技术员，每个月的工资，少得可怜。可他不甘心。他把自己所有的业余时间，都用来了钻研技术上。
那几年，电脑这个东西，开始在中国的一些大城市里出现了。周毅敏锐地意识到，这个方方正正的铁盒子，将来一定会改变世界。
他省吃俭-用，花了将近半年的工资，从一个懂行的人手里，买回来一堆他自己也叫不上名字的电子元件。他还托人从北京，买回来好几本在当时看来就像“天书”一样的，关于电脑编程的书。
他每天晚上，就在那盏昏黄的，只有十五瓦的灯泡下面，拿着个电烙铁，对着那些电路图，捣鼓到深夜。有时候，他会因为一个怎么也解决不了的技术难题，而急得抓耳挠腮，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
陈静非常支持自己的丈夫。她把他们那个小小的家，打理得井井有条。她从来不让他为任何生活上的琐事分心。她总是想尽办法，用最少的钱，做出最有营养的饭菜。她自己舍不得买一件新衣服，却省下钱，给周毅买了一件暖和的棉衣，让他晚上看书的时候穿。
他们俩的日子，虽然清贫，甚至可以说是艰苦。可是，他们对未来，都充满了希望。他们的生活上，互相扶持。他们的精神上，互相鼓励。他们觉得，只要两个人能在一起，吃再多的苦，心里也是甜的。
03
时间过得飞快。一晃，就是好几年过去了。这个时代的车轮，也滚滚地向前。
赵光明的生意，像滚雪球一样，越做越大。他抓住了房地产开发的黄金时期，从一个给人盖楼的包工头，摇身一变，成了一家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老板。
他挣了很多很多的钱。他给林娜买了更豪华的别墅，买了更名贵的钻石首饰。林娜彻底地，沉浸在了这种富裕的物质生活里。她学会了抽很细的女士香烟，学会了喝那种叫“拉菲”的红酒，她还学会了打高尔夫球。她身边的朋友，也全都换成了跟她一样的，非富即贵的富太太。
她和陈静的联系，也渐渐地断了。她觉得，她们两个人，早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她偶尔会从别的老同学那里，听到一点关于陈静的消息。她听说，陈静和周毅，还是租房子住。听说他们生了个儿子，日子过得还是那么紧巴巴的。
林娜听到这些，心里既有那么一丝丝的怜悯，又有一种说不出的，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而陈静和周毅这边，他们的生活，也同样发生了巨大的，翻天覆地的变化。
周毅凭借着他自学的那一身电脑技术，成功地跳槽到了一家新成立的，专门做软件开发的公司。他参与开发的几款企业管理软件，在市场上大获成功。他的收入，也开始成倍成倍地增长。
他们很快就还清了所有的债务。他们不再租房子住了，他们在市区，买了一套属于自己的，虽然不大但很温馨的房子。
周毅并没有满足于当一个收入很高的高级程序员。他开始关注起一个在当时谁也看不懂的新鲜事物——互联网。他觉得，这东西将来，一定会有大出息。
他拉着几个跟自己一样，有技术，也有梦想的同事，辞掉了那份安稳的工作。他们成立了一个小小的网络公司。公司的方向，是在当时谁也搞不明白的“电子商务”。
陈静也辞去了托儿所的工作。一方面，是为了能更好地照顾家庭和上小学的儿子。另一方面，她利用自己细致又有条理的特长，成为了丈夫那家小公司最初的“行政总管”和“财务大臣”。她帮着丈夫，处理所有除了技术以外的，所有的后勤事务。
04
十年后的2005年，城市的面貌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林静和陈娜她们那个班的老同学李梅，在QQ群里张罗着，要组织一场毕业十年的同学聚会。
聚会的地点，定在了这个城市里最豪华的一家五星级酒店。
林娜是开着一辆崭新的，红色的宝马跑车来的。她穿着一身香奈儿的套装，脖子上戴着一串闪闪发光的珍珠项链，手上拎着一个爱马仕的包。她一出现，立刻就成了全场的焦点。
她的丈夫赵光明没有来。林娜跟大家解释说，他正在跟香港来的大老板，谈一个好几千万的大项目，实在是抽不开身。
同学们都围着她，夸她嫁得好，命好，保养得也好，一点都看不出是快三十岁的人了。林娜很享受这种被人众星捧月的感觉。她嘴上谦虚地说着“哪里哪里，就是普通过日子”，可她脸上的那种得意，怎么也藏不住。
聚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陈静和周毅才匆匆忙忙地赶到。
他们俩，是骑着一辆半旧的，电瓶看起来都不太足的电动车来的。
陈静穿着一件很普通的，洗得有点发白的连衣裙。她没有化妆，头发也只是简单地扎了个马尾。周毅穿着一件半旧的格子衬衫，鼻梁上架着一副厚厚的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有点书呆子气。
他们俩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大家只是跟他们客气地打了声招呼，然后就又继续去跟林娜，还有几个在政府部门里当了小官的同学聊天了。
林娜看到陈静，很热情地，把她拉到了自己身边坐下。她的那种热情，看上去，更像是一种施舍和炫耀。
她上上下下地，仔细地打量着陈静。她说：“静静啊，你怎么还是这个老样子啊。都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好好打扮打扮自己。你看你，脸都晒黑了，手上也粗了。女人啊，还是要对自己好一点，不然男人是会嫌弃的。”
她又转过头，用一种半开玩笑的口气，对周毅问：“周毅，你现在还在那个软件公司里上班吗？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啊？要不要让你娜姐夫，给你介绍个好点的活儿啊？去他的工地上，当个小主管，也比你现在这样强吧？”
周毅只是憨厚地笑了笑，没有说话。陈静也只是很平静地说：“我们现在，挺好的。”
整个聚会，林娜一直在口若悬河地，炫耀着她那富裕得流油的生活。她说她上个月，刚刚从欧洲旅游回来。她说她老公，又给她买了一个什么限量版的包包。
而陈静，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偶尔和旁边的老同学李梅，聊几句关于孩子学习的家常。
在林娜看来，陈静这十年，算是白过了。嫁给了一个没出息的男人，把自己熬成了一个黄脸婆。她心里那股因为金钱而带来的优越感，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05
同学会结束了，大家在一片互相留电话，说“有空常联系”的客套声中，各自散去。
林娜喝了不少红酒，她叫了代驾。在酒店那个又大又空旷的地下停车场里，她一边补着妆，一边等着代驾过来。这个时候，她看到陈静和周毅两个人，也慢慢地走了过来。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她叫不上名字，但看起来就非常气派和豪华的轿车，悄无声息地，缓缓地，停在了周毅的身边。
车上下来一个穿着一身笔挺西装的年轻人。那个年轻人，恭恭敬敬地，对周毅鞠了个躬，说：“周总，您和夫人现在是直接回家，还是先去公司看看？”
周毅从那个年轻人的手里，接过了车钥匙。他对那个年轻人说：“小王，今天辛苦了。你先打车下班吧。我自己开就行了。”
林娜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彻底地愣住了。她虽然不认识那辆黑色的轿车是什么牌子，但她能看得出来，那辆车的气场，比她那辆红色的宝马，要高级得多，也要贵得多。
更让她震惊的，是那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对周毅的那个称呼——“周总”。
她心里涌起一种很奇怪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她装作不经意地，朝他们走了过去。她问：“陈静，这是你们单位的车啊？这么高级，是来接你们的吧？”
陈静还没来得及说话，周毅已经很有绅士风度地，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他对林娜笑了笑，说：“娜娜，不好意思啊，我们这边还有点急事，就先走了。你有空再联系。”
说完，他扶着陈静上了车，自己也坐进了驾驶室。那辆黑色的，看起来非常稳重的奥迪A8轿车，平稳而又安静地，滑出了停车场，消失在了外面的车流里。
林娜一个人，站在原地。她看着自己那辆略显招摇和轻浮的红色宝马车，心里第一次，有了一种被打了一巴掌的感觉。
几天以后，林娜从老同学李梅那里，听到了一个让她更加震惊的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