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5年9月,在中南海怀仁堂,元帅授衔典礼刚结束。人群散去时,罗瑞卿握着耿飚的手,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了一句:“老耿,那年的脚山铺,可把我吓坏了。”一句话,把几位老兵的记忆迅速拉回到二十一年前的深冬。
1934年11月27日凌晨,湘江以北雾气未散,草丛结着白霜。中央红军八万多人刚突破第三道封锁,正准备突击湘江。对岸,薛岳的中央军、何键的湘军和桂军、粤军共三十万,呈钳形展开,封锁线像一把巨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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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蒋给何键调来十六个师,让他“务必歼灭红军于湘江东岸”。桂军则防红军,也提防中央军,因而全州、兴安兵力薄弱,成了唯一可钻的缝隙。军委决定:由红一、三军团左右翼佯攻,五军团断后,八、九军团在侧援护,中革军委纵队和中央纵队抢渡湘江。若这一招失手,长征队伍就可能被撕碎。
红一军团抢先到达界首。堪察地形后,他们把最凶险的要口——界首、全州、脚山铺——交给了二师四团。团长耿飚、政委杨成武都是硬骨头,但此时二师独自挑两师的任务,兵力紧得像胡琴弦。
耿飚带队夜行十里抵界首,发现桂军夏威部尚未布防,只零星民团巡逻。四团闪击成功,占住制高点,先手拿下一百多俘虏,守土一日夜。然而五团在全州受阻,军团命令:立即转移到鲁班桥—脚山铺,顶住敌人主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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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西风,四团拉出奔袭近五十里,到脚山铺已是凌晨。此地敌军不止夏威一部,后续还有桂、湘、中央军至少四个师正扑来,火炮、飞机全上阵。五团鏖战已久,伤亡惨重;四团一插进去,就像塞进水口的一块木楔,把冲锋浪头硬顶住。
26日拂晓,敌机低空轰炸,燃烧弹把黄土高坡烧得通红。耿飚高烧不退仍蹲在前沿,嗓子嘶哑:“二营再往左,压住敌侧翼火力点!”子弹把他帽檐打掉,他拿脚踢回一边继续指挥。傍晚,四团反冲一次,把敌阵线推回三百米。
俘虏透露:薛岳正率大部趋全州,准备卡住红军后路。听完情报,师部立即把唯一预备队塞向脚山铺。杨成武在机枪点被弹片掀翻,右膝打穿,仍撑着木棍下达口令。伤兵担架一排排往后,替补却永远不够。
29日午后,五团阵地失守,指挥所危在旦夕。耿飚和副团长李英华交替掩护,边打边退。几百米之后,就是军团指挥部,聂荣臻、左权正摊开地图吃干粮。敌人一个小队借地形摸了上来,当哨兵拉响枪栓时,指挥部已响起三四颗手榴弹。局势到了绷断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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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深夜,罗瑞卿带警卫急赶脚山铺,一脚踹开土坯门,驳壳枪顶住耿飚头盔边缘:“阵地呢?怎么就掉了?”屋里只有马灯,光线晃动。耿飚抬眼,声音沙哑:“最后一个班全牺牲了,增援半小时没到。”说到这,他把血迹斑斑的缴获地图往地上一摔。旁边参谋插句:“已抽突击队,准备夺回高地。”
这段对话不过十几秒,却像针扎进每个人的神经。罗瑞卿压住怒火,看向杨成武,发现政委腿绑树枝仍在写作战笔记,人也愣住了,他收起枪托低声说:“药赶紧给伤员。”转身对通信员喊:“告诉军团,指挥部后移两里,预备炮火掩护四团反击。”
12月1日拂晓,四团残部配合预备队夺回脚山铺西侧的两个制高点,敌军被迫让开通道。当天夜里,中央纵队第一批船只靠岸,红军主力开始渡江。至4日黄昏,除留下阻击的红三军团外,中央红军绝大多数已过湘江,长征得以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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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江一役,红军付出惨烈代价——五万余人失散或牺牲。耿飚所在四团从千余人减到二百来号,还得继续北上。许多年后,熟悉这一幕的人不多;记得那支驳壳枪冰冷枪口的,更是寥寥。可正因那一点“较真”,指挥部没有被端,湘江通道没有被堵,八万人残存三万仍能走向遵义、走向延安。
罗瑞卿与耿飚后来并肩作战,华北野战军第二兵团里,“杨罗耿”三字成为旗号。老部下偶尔揶揄:罗总长脾气火爆。耿飚摇头:“要不是那股火,当年指挥部就在湘江东岸报销了。”数语带过,并无豪言壮语,却能让在场人沉默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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