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儿子前程无量,您该轻松了,我们家高攀不起。"我把一沓钞票放在刘梅面前,看着她瞬间变白的脸色。三个小时前,她还在我家厨房里冷着脸洗碗,连我跟她说话都是爱答不理的。
现在她愣愣地看着桌上的钱,手不停地在围裙上擦着。"太太,我..."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不用解释了,收拾一下东西吧。"我转身走向客厅,不想再看到她那张突然变得陌生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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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前浩宇考上复旦大学的那天,刘梅哭得像个孩子,我还以为是高兴的眼泪,现在我才明白,那些眼泪的含义,可能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
刘梅来我家工作已经整整八年了。那时候浩宇还在上初中,个子瘦瘦小小的,每次跟着刘梅来我家,都会怯生生地叫我一声阿姨。
"浩宇这孩子聪明,就是家里条件不好,不然早就送去好学校了。"刘梅总是这样跟我说。
我看着浩宇清澈的眼神,心里总有些心疼。那个年代,我和老公事业刚起步,家里也不算特别富裕,但相比刘梅母子的生活,我们已经算是幸运的了。
"要不让浩宇在我们家写作业吧,我家女儿晓萱也需要个伴。"我提议道。刘梅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连声感谢。
从那以后,浩宇经常在我家待到很晚,和晓萱一起写作业,一起吃晚饭。我会检查他们的作业,给他们讲题,有时候还会给浩宇买些学习用品。
"太太,您对浩宇这么好,我这辈子都不知道怎么报答您。"刘梅常常红着眼眶这样说。
"别说这些,孩子们能一起学习挺好的。"我总是这样回答。但心里确实对这个懂事的男孩有些特别的关爱。
浩宇的成绩一直很好,每次考试都在年级前十名。刘梅为了供他读书,除了在我家做保姆,晚上还去别人家做钟点工。有时候我看到她疲惫的样子,会让她早点回家休息。
"没关系的太太,浩宇还要补课费,我多干点活是应该的。"她总是这样坚持。
我悄悄给浩宇报了几个补习班,只说是和晓萱一起上课有优惠。刘梅虽然感激,但总是想方设法要把钱还给我。
"你把我家收拾得这么好,这点钱算什么。"我拒绝了她的钱。那几年,我们家的氛围特别温馨。
两个孩子一起成长,刘梅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我们就像一个大家庭一样。
浩宇会在我生日的时候画一张贺卡,会在我感冒的时候关心地问候。晓萱也把浩宇当成了亲哥哥,有什么心事都愿意跟他分享。
老公有时候开玩笑说:"咱们家这是收了个儿子啊。"我笑笑不说话,心里确实把浩宇当成了半个儿子。
高中的时候,浩宇考进了市重点高中。那天他拿着录取通知书跑到我家,兴奋得脸都红了。"阿姨,我考上了!我考上重点高中了!"
我看着这个已经长得比我还高的男孩,心里涌起一种特别的骄傲。"太好了,阿姨为你骄傲!"我摸摸他的头。
那天晚上,我们一起庆祝,刘梅做了一大桌菜。浩宇说:"阿姨,没有您的帮助,我不可能有今天。"
"你能有出息,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我由衷地高兴。
高中三年,浩宇更加懂事了。他会主动帮我做家务,会教晓萱数学题,会在我工作累的时候给我泡茶。
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超越了简单的雇佣关系,更像是一家人。
有时候朋友们问我:"你们家保姆的儿子这么聪明,你不担心以后他看不起你们吗?"
我总是笑着摇头:"浩宇是个好孩子,他不会的。"那时候的我,对这个回答深信不疑。
高三那年,浩宇的学习压力特别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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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每天晚上都要学习到十二点以后,早上六点就起床背书。
看着他消瘦的脸庞,我心疼得不行。"浩宇,别太拼了,身体重要。"我劝他。
"阿姨,我一定要考上好大学,这样妈妈就不用这么辛苦了。"他的眼神特别坚定。
刘梅听到这话,眼圈又红了。"这孩子,让您费心了。"她对我说。
"什么费心不费心的,看着浩宇这么努力,我们都替他高兴。"我真心实意地说。
那段时间,我特意给浩宇准备营养餐,买最好的保健品给他补身体。每次模拟考试的成绩出来,我都比刘梅还紧张。
"怎么样?这次考得如何?"我总是第一个问。
浩宇的成绩一直很稳定,基本都在年级前五名。
"按这个成绩,复旦、交大都有希望。"班主任这样对刘梅说。
刘梅激动得一夜没睡,第二天跟我分享这个消息时,整个人都在发光。
"太太,您说浩宇真的能考上复旦吗?"她问我。
"当然能,浩宇这么优秀。"我肯定地回答。
高考前一个月,浩宇的状态有些不稳定。有一天他突然跟我说:"阿姨,如果我考不好,会不会让您失望?"
我看着这个十八岁的男孩,心里一阵心疼:"浩宇,无论你考成什么样,在阿姨心里你都是最棒的。"我认真地说。
"可是我想让您骄傲,想让妈妈过上好日子。"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你已经让我们很骄傲了,记住,尽力就好。"我拍拍他的肩膀。
高考那两天,我比当年晓萱高考还紧张。我和刘梅在考场外面等着,她的手一直在发抖。
"太太,我害怕。"她小声说。
"别怕,浩宇一定可以的。"我握住她的手。
考试结束那天,浩宇走出考场时脸色有些苍白。
"怎么样?"我们异口同声地问。
"应该还行吧。"他的表情有些疲惫。
等成绩的那段时间,我们家的气氛都有些紧张。刘梅每天都心不在焉的,我也时不时地想着浩宇的事情。
成绩公布那天,浩宇拿着手机跑到我家。"阿姨!妈妈!我考上了!复旦大学!"他大声喊着。
那一刻,我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刘梅更是哭得不能自已,一边哭一边说:"感谢老天爷,感谢太太。"
我抱住浩宇,感觉像是自己的孩子考上了理想的大学。"太好了,太好了,浩宇你太争气了!"我激动地说。
那天晚上,我们庆祝到很晚。我给浩宇买了一台笔记本电脑作为奖励,还给他包了一个大红包。
"阿姨,这些太贵重了。"浩宇有些不好意思。
"这是你应得的,拿着。"我坚持让他收下。那一晚,我们都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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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这八年来对浩宇的关爱和付出,都得到了最好的回报。看着这个优秀的男孩,我心里满满都是骄傲和欣慰。
录取通知书到的那天,浩宇显得格外兴奋。他拿着那张红色的通知书,在我面前转了好几圈。
"阿姨,您看,复旦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他的声音里带着颤抖。
我接过通知书仔细看着,心里涌起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情感。
这个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即将走进中国最顶尖的大学之一。
"浩宇,阿姨真的为你骄傲。"我由衷地说。
但就在那一刻,我注意到了一个细节。浩宇接过通知书时,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变化,很微妙,但我确实捕捉到了。
那种眼神,怎么说呢,像是在重新审视什么。"妈,我们该准备上学的东西了。"他对刘梅说。
刘梅连连点头:"对对,该买的都要买,不能让你在学校受委屈。"
接下来的几天,她们母子开始忙着准备上学用品。我主动提出要帮忙,但浩宇的态度有些微妙的变化。
"阿姨,不用麻烦您了,我们自己来就行。"他这样说。
虽然话语还是很客气,但我敏感地察觉到了距离感。刘梅的表现也开始有些不同寻常。以前她总是跟我分享浩宇的一切,现在却开始有所保留。
"刘梅,浩宇的学费够吗?需要我帮忙吗?"我主动问她。
"够了够了,我们自己能解决。"她回答得很快。
但我知道,以她的收入,供一个孩子上复旦绝不轻松。我试探性地提出给浩宇一些生活费,被她坚决拒绝了。
"太太,您已经帮我们够多了,不能再麻烦您了。"她说这话时,眼神有些闪躲。
那段时间,我总觉得她们母子在背着我商量什么。有几次我无意中听到她们在小声交谈,但一看到我就立刻停止了。
浩宇开学前一个星期,发生了一件让我印象深刻的事情。
那天晓萱的同学来家里玩,看到浩宇后很兴奋。
"哇,你就是考上复旦的学霸哥哥吧!太厉害了!"女孩子们围着浩宇。
浩宇的表情明显有些不自在,很快就借口要学习回房间了。
等客人走后,我去找他聊天。
"浩宇,怎么了?不开心吗?"我关心地问。
"没有,就是觉得有些累。"他的回答很简单。
但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些我从未见过的东西。那种眼神,像是在思考什么,又像是在抗拒什么。
开学的前一天晚上,我特意为浩宇准备了一个送别晚餐。"明天浩宇就要去上海了,我们好好庆祝一下。"我对刘梅说。
但整个晚餐的气氛都有些微妙。浩宇话很少,刘梅也显得心事重重。
"浩宇,到了学校要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需要就跟阿姨说。"我叮嘱他。
"嗯,我知道了。"他点点头,但眼神还是很复杂。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想了很久。这个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陌生?是因为即将离家的紧张,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我想不明白,但心里隐隐有种不安的预感。
送浩宇去车站那天,刘梅哭得很厉害。"妈,别哭了,我会常回来看您的。"浩宇安慰着她。
然后他转向我:"阿姨,谢谢您这些年来的照顾。"
那句谢谢,听起来更像是告别。我心里一沉,但还是笑着说:"去吧,好好学习,我们等你的好消息。"
看着火车远去,我突然有种说不出的失落感。仿佛这一别,什么都不一样了。
浩宇去上海后的第一个月,还会偶尔给我发短信报平安。
"阿姨,我在学校一切都好,您不用担心。"这样简单的话语。
但渐渐地,连这样的短信也越来越少了。刘梅的变化更加明显。以前她总是跟我分享浩宇的近况,现在却变得沉默寡言。
"浩宇最近怎么样?适应大学生活吗?"我主动问她。
"挺好的,他说学校很不错。"她的回答总是很简单。
我能感觉到她在有意回避这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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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让我觉得奇怪的是,刘梅工作时的态度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以前她总是很主动,会跟我商量家里的各种事情。现在她变得话很少,只是机械地做着自己的工作。
有时候我跟她说话,她的回应也显得有些敷衍。
"刘梅,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我终于忍不住问她。
"没有,太太,我很好。"她避开我的眼神。
但我明显感觉到,我们之间那种亲密无间的关系正在悄悄改变。国庆节的时候,浩宇回来了。
我原本很期待见到他,但见面时的情况让我很意外。这个离家才两个月的孩子,整个人的气质都有了变化。
他穿着一身名牌衣服,拿着最新款的手机,说话的语气也和以前不同了。
"阿姨好。"他客客气气地跟我打招呼。
那种客气,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感,"浩宇,大学生活怎么样?"我关心地问。
"还不错,见识了很多以前没见过的东西。"他的回答有些意味深长。
晚餐的时候,浩宇跟我们分享大学的生活:"我的室友们家里条件都很好,有的是企业家的孩子,有的是医生律师的后代。他们见的世面比我多太多了,我需要努力追赶。"
听着他的话,我心里涌起一种复杂的感觉。这个孩子,是在暗示什么吗?
"浩宇,出身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的努力。"我试图开导他。
"是的,我明白。"他点点头,但眼神里有些我读不懂的东西。
那几天浩宇在家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了距离。他不再像以前那样主动跟我聊天,也不再关心我家里的事情。更让我难过的是,他对晓萱的态度也变得疏远了。
以前他会耐心地给妹妹讲题,现在却总是推托说自己要学习。"哥哥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晓萱私下问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浩宇回学校前,我想跟他单独谈谈。"浩宇,你是不是对阿姨有什么不满?"我直接问他。
他愣了一下,然后摇头:"没有,阿姨,您想多了。"
"那为什么我感觉你变了很多?"我继续追问。
"可能是我长大了吧,想法也会有所改变。"他的回答很模糊。
看着这个我曾经认为最了解的孩子,我突然觉得他变成了一个陌生人。那种陌生感,让我心里很不舒服。
浩宇走后,刘梅的态度变化更加明显。她开始在工作中表现出一种微妙的不耐烦。以前她会主动询问我的意见,现在却经常自作主张。
"刘梅,今天买菜的时候记得..."我话还没说完。
"我知道该怎么做。"她打断了我的话。
那种语气,让我很不习惯。最让我介意的是,她开始在我面前提起别人家的情况。
"我听说张太太家的保姆工资涨了不少,王太太家不仅工资高,年底还有奖金。"
这些话听起来像是在暗示什么,让我感到很不舒服。
我开始怀疑,是不是浩宇考上复旦后,她们母子对我家的态度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
这种怀疑让我很痛苦,因为我真心把他们当作家人。春节前,浩宇又回来了。
这次回来,他的变化更加明显,不仅穿着打扮更加讲究,说话的口音都带上了一些上海腔调。
"阿姨,新年好。"他依然客气地跟我打招呼。但那种客气背后,我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距离感。
春节期间,我们家像往年一样热闹。但我明显感觉到,浩宇已经不再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了。他更像是一个礼貌的客人,在履行必要的社交义务。
有一天,我们家来了一些亲戚朋友。大家都对浩宇考上复旦这件事赞不绝口。
"真是太厉害了,复旦大学啊!浩宇以后前途无量!"
面对这些夸奖,浩宇表现得很谦逊。但我注意到,当有人问起他和我们家的关系时,他的回答让我很受伤。
"我妈妈在这里工作,张阿姨对我们很照顾。"
就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就把我们八年来的深厚感情概括了。没有提及我们曾经像一家人一样相处,没有提及我对他的特别关爱。我心里涌起一阵酸楚。
更让我难堪的事情还在后面。有位亲戚私下问我:"这孩子现在这么出息,你们不担心他以后看不起你们吗?"
"不会的,浩宇不是那样的孩子。"我下意识地为他辩护。
但说这话的时候,我自己都没有把握。春节后的一天,发生了一件让我彻底寒心的事情。
那天我在厨房里忙着,听到客厅里传来浩宇和刘梅的对话。"妈,等我毕业工作了,你就不用在这里干了。"浩宇的声音。
"那太好了,我也想轻松一下。"刘梅回答。
"到时候我在上海买房子,你跟我一起住。这样的日子,我早就受够了。”
听到最后这句话,我手里的盘子差点掉在地上。这样的日子,她受够了?那我们这八年来的相处,在她眼里是什么?是她不得不忍受的苦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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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厨房里,心里五味杂陈。原来,我一直以为的温馨和睦,在她们眼里只是不得已而为之。原来,我的关爱和付出,并没有换来真正的感情。那一刻,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失望和心寒。
"妈妈其实早就想离开了,每天看她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我心里就不舒服。"
这是浩宇在电话里说的话。我站在门口,感觉血液都凝固了。高高在上?我什么时候高高在上了?
"她以为给了我们一点好处,我们就应该一辈子感恩戴德吗?"浩宇的声音继续传来。
"儿子,小声点,别被听到了。"刘梅紧张地看了看四周。
"妈,你怕什么?我现在是复旦的学生,将来的前途比她家强多了,还用得着看她脸色?"
我听着这些话,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这就是我看着长大,视如己出的孩子对我的看法吗?
"等我毕业工作,咱们就彻底摆脱这种寄人篱下的生活。"浩宇继续说。
寄人篱下?我们家对他们来说,是寄人篱下?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继续听下去。
"妈,你现在就可以对她冷淡一点,让她知道我们不是好欺负的。"
"可是..."刘梅有些犹豫。
"没什么可是的,她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就低声下气,现在轮到她需要看我们脸色了。"
原来,这就是刘梅最近态度转变的真正原因。不是因为工作压力,不是因为心情不好,而是因为儿子的"指导"。
我轻手轻脚地走回房间,关上门,瘫坐在床上。八年来的点点滴滴在我脑海里回放。
我给浩宇买学习用品,帮他报补习班,为他的成绩担心,为他的前途操心。我以为这些都是出于真心,也以为他们会感激。
但现在我才明白,在他们眼里,我的好是理所应当的。而他们的感激,也只是表面功夫。
我想起浩宇小时候画给我的生日贺卡,想起他生病时我半夜陪他去医院,想起他考试失利时我安慰他的话语。
那些美好的回忆,现在都变成了嘲讽。
我在房间里坐了很久,直到听见刘梅挂断电话的声音。然后,我做了一个决定,既然他们觉得我高高在上,觉得他们现在可以不看我脸色了,那我就成全他们。
我整理了一下情绪,走出房间。刘梅正在客厅里整理东西,看到我出来,脸上闪过一丝慌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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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您回来了?"她故作镇静地说。
"嗯。"我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走向书房。接下来的几天,我开始冷静地观察和思考。我回想起这几个月来刘梅的种种表现,现在终于明白了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