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我陈建国,这辈子最信奉的就是“账目分明”。
在家里,我用计算器算清了每一笔柴米油盐,并坚信这是最“健康”的夫妻关系。
直到我妻子林惠兰,那个每月靠两千一百块退休金过活的女人,被迫去大学食堂打工。
“爸!我妈那双手!你看到了吗?你让她去给人家洗碗?”
儿子陈浩的眼睛瞪得吓人,声音在客厅里回响,震得我茶杯里的茶叶都在打转。
林惠兰下意识地把她那双红肿粗糙的手往身后藏,怯生生地拉了拉儿子的衣角:
“小浩,别跟你爸吵……是我自己……我自己想找点事做……”
“妈!你怎么还护着他!” 陈浩更火了,“他一个月一万五的退休金,自己喝好茶、玩钓鱼,跟你算账算到一毛一分!这叫过日子吗?”
我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打断了他的咆哮。
“吼什么?”我冷冷地看着他,“我跟她AA制,账目分明,这是我们俩的事。她钱不够花,不想办法挣钱,难道躺在家里等我养她一辈子?”
儿媳方晓一直没说话,这时她红着眼圈,走过来轻声问我,声音里带着最后的希望:
“爸,我们就问一句,你就不能……心疼心疼我妈吗?”
我迎着他们三双不同的目光——儿子的愤怒,儿媳的祈求,妻子的恐惧——心里没有半点波澜,反而觉得他们不可理喻。
“心疼?”我轻蔑地哼了一声,“心疼能当饭吃吗?她自己挣钱,花得才踏实。这有什么不好?”
本以为我用道理堵住了所有人的嘴,用原则掌控了整个家。
可我做梦也想不到,这份被我强加的“踏实”,会在我孙子出生之后,以一种我最无法想象、也最无法承受的方式,给了我一记最响亮的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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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退休后的日子,泛着一股乏味的气息。
我,陈建国,从国企科长的位子上退下来,每月一万五的退休金,是这杯温吞水里唯一能让我咂摸出点甜头的东西。
这笔钱,是我挺直腰杆的底气,是我四十多年在工厂里看尽了笑脸和冷眼换来的功勋章。
我的妻子,林惠兰,退休金是两千一百块。一个刺眼又尴尬的数字。
于是,我们的家,就像我和她退休金的数额一样,被一条看不见的线划开了。
这条线,我管它叫“原则”,叫“AA制”。
这听起来很时髦,像城里那些喝咖啡的年轻人搞的东西,但我把它执行得很彻底。
每天晚饭后,是我雷打不动的“清算时间”。
“今天菜市场的青菜涨价了,十块钱三斤。排骨二十八一斤,买了一斤半,四十二。鸡蛋六块。燃气费、水费,我按上个月的账单除了三十天,今天该摊三块五。”
我戴着老花镜,拿着一个用了十几年的太阳能计算器,手指在上面按得啪啪响。
林惠兰就坐在对面的小板凳上,不说话,像一尊被岁月侵蚀得没了棱角的石像。
她的手,常年泡在冷水和洗洁精里,指节粗大,皮肤是暗沉的黄色。
听完我说的,她会从她那个洗得发白的布钱包里,摸出几张皱巴巴的零钱。
有时是一块的,有时是五块的,仔细数好,轻轻放在桌上我这边。
“建国,今天我只吃了青菜和鸡蛋,排骨我没动筷子。”
偶尔,她会小声地辩解一句。
“怎么?住在一个屋檐下,呼吸的空气要不要也算一下你吸了多少口?”
我把计算器往桌上一拍,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她闭嘴。
“惠兰,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不是钱的事,是人要独立。我们都是老人了,谁也别拖累谁。我的一万五,是我挣的。你的两千一,是你自己的。我们把账算清楚,心里才敞亮,关系才健康。”
她就不再说话了,把那份排骨的钱也补上。
我知道街坊邻居在背后怎么说我,说我陈建国刻薄,对自己的老婆都像对阶级敌人。
可我不在乎。
他们不懂,这种界限分明的清爽感觉,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我喜欢掌控一切,从工厂的生产线,到家里的每一笔开销。
我的一万五,是我王国的基石,我不想它被稀里糊涂地侵蚀掉。
我用我的钱,过得有滋有味,甚至托人从福建搞来上好的正山小种,茶叶罐是紫砂的。
我买了一套三千块的碳素钓竿,周末去水库边一坐就是一天,旁边的人都羡慕地看着我的装备。
我的退休生活,在朋友圈里是被人点赞的典范:
喝茶、钓鱼、读报,配图永远是窗明几净的背景和我悠闲的神态。
而林惠兰的两千一,在AA制下,很快就捉襟见肘了。
她娘家侄子结婚,她想包个六百的红包,钱不够,跟我开口。
“你的钱呢?又乱花了?”我头也不抬地看着报纸。
“没……就是……人情往来,还有买药,上个月就没剩什么了。”她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叫。
“理财,你要学会理财。”我放下报纸,开始给她上课,“两千一,省着点花,怎么会不够?你看人家新闻里,一个月一千块也能过得很好。是你消费习惯有问题。”
她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回了房间。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我为自己的“原则”又一次得到捍卫而感到满意。
直到一个月后,我发现她开始早出晚归。
天不亮就出门,晚上回来时,身上总带着一股洗不掉的油烟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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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林惠兰每天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冲进卫生间,把那身衣服换下来,然后长时间地洗手洗脸。
可那股味道,已经钻进了她的头发丝里,渗进了她的皮肤。
“你最近在忙什么?”
我终于忍不住问了一次,那时我正在用一块麂皮布擦拭我心爱的紫砂壶。
“没……没什么,就是跟几个老姐妹出去走走。”她眼神躲闪,不敢看我。
谎言的味道比油烟味更让我恼火。我最讨厌失控的感觉。
花了一个下午,我问遍了院子里的老邻居。
答案很快就来了,像一盆脏水泼在我脸上。
隔壁的王大妈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同情说:
“建国啊,你还不知道?惠兰在城西那所大学的食堂里打工呢,洗碗,一天八十块。”
我当时的感觉很复杂。有愤怒,觉得她丢了我的人。一
个堂堂退休科长的老婆,跑去给学生洗碗?传出去我的脸往哪儿搁?
但愤怒之下,还有一丝病态的得意。
你看,我说的没错吧,人就是要逼一下,她这不是就“独立”起来了吗?她不是也有自己的收入了吗?
晚上,林惠兰回来,我坐在沙发上等她:“去大学食堂了?”
她身体一僵,手里的布包掉在了地上,一些零碎的东西滚了出来:
有一瓶开裂的护手霜,还有两片用纸包着的止痛片。
“谁……谁告诉你的?”
“别管谁告诉我的。我问你,去那里干什么?嫌不够丢人?”我的声音冷了下来。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沉默,而是慢慢地蹲下身,把东西一件件捡起来,然后抬起头:
“我不觉得丢人。建国,我在那儿干活,凭力气吃饭,没人说我什么。中午还能免费吃一顿饭,挺好的。我自己挣钱,心里踏实。”
“踏实?”我冷笑一声,“一个月两千多,加上你那点退休金,能干什么?你这是在打我的脸!”
“我没想打谁的脸。”
她站起来,把布包抱在怀里。
“我就是想……活得像个人样。买件衣服,给亲戚包个红包,不用再看你的脸色。”
这句话像一根针,扎在我心上。
我最引以为傲的“原则”,在她嘴里,成了“脸色”。
我们的争吵不了了之。
她没有辞掉工作,反而像是找到了新的支点,整个人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的话少了,打工赚来的钱,从不让我知道花在了哪里。
我们的家,真正成了一个屋檐下的两个独立租客。
我继续我的精致生活,她继续她的油腻劳作。
我们就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被固定在各自的轨道上。
儿子陈浩和儿媳方晓的到来,打破了这种诡异的平衡。
他们是周末突击回来的,没有提前打招呼。
那天林惠兰正好在食堂加班,他们扑了个空。
“爸,我妈呢?”陈浩拎着大包小包的水果。
“出去了,跟她那些老姐妹。”我照常撒谎。
方晓是个心思细腻的姑娘,她一进门就皱了皱鼻子:“家里怎么一股油烟味?”
说完,她又看到了晾在阳台角落里的一件蓝色工作服,袖口上还有洗不掉的污渍。
我的谎言在他们夫妻俩的追问下,很快就土崩瓦解了。
陈浩的脸当场就沉了下来,他拿出手机,直接拨通了林惠兰的电话。
电话那头很嘈杂,能听到盘子碰撞和学生打闹的声音。
“妈,你在哪儿?”陈浩的声音在发抖。
“我……我在外面……”
“你是不是在大学食堂?你别骗我!”陈浩吼了一声。
电话那头沉默了。然后,是压抑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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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那天晚上,家里爆发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一场战争。
“爸!你到底想干什么!”陈浩的眼睛是红的,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你一个月一万五的退休金,我妈一个月两千一,你让她去食堂给人家洗碗?你还是不是人!”
这是我儿子第一次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我的血一下子涌到了头顶。
“你吼什么!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轮得到你来教训我?”我拍案而起,指着他的鼻子,“我让她独立!我锻炼她!有什么错?她自己也愿意去!你问她!”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林惠兰。
她站在客厅中央,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停地抹眼泪,嘴里喃喃着:
“小浩,别跟你爸吵……不关你爸的事……是我自己要去的……”
“妈!”陈浩的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和无奈,“你怎么到现在还护着他?他把你逼成这样!”
“什么叫我逼的?”我寸步不让,“我们家实行AA制,这是新时代的生活方式!公平合理!她钱不够花,是她自己理财能力不行,难道要我用我的钱去填她的窟窿?天下哪有这个道理!”
“AA制?”儿媳方晓一直没说话,这时她冷冷地开了口,打断了我。
“爸,你管这个叫AA制?妈在这个家洗了一辈子衣服,做了一辈子饭,为你生儿育女,操持家务,这些你怎么不算钱?她年轻时候的青春,她熬白的头发,她累弯的腰,这些折合成多少钱?你要不要也跟她AA一下?”
方晓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子,一下就戳到了我理论的软肋上。
我一时语塞,只能涨红了脸,强辩道:
“那……那是以前的事!现在退休了,就该各过各的!”
“爸,你这不叫原则,你这叫自私!叫残忍!”陈浩彻底失望了,“我真没想到,我爸是这样一个人。”
那天晚上,他们没在家里住,带着林惠兰去了酒店。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第一次觉得,我那些昂贵的茶叶喝起来有点发苦,我那把光滑的紫砂壶摸上去有点冰凉。
但我的“原则”没有垮。
我认为这是他们不理解我,是他们思想陈旧。我是对的,只是暂时不被理解而已。
这件事后,我们家的关系降到了冰点。
陈浩很少再给我打电话,每次打来,也是匆匆问候两句就挂断。
林惠兰从酒店回来后,变得更加沉默了。
她依旧去食堂打工,但她把那件蓝色工作服藏了起来,每天回来身上的味道也想办法用香皂盖住。她似乎想维持一种表面的和平。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直到方晓怀孕的消息传来。
新生命的即将到来,像一阵春风,暂时吹散了家里的阴霾。
我心里是高兴的,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当爷爷了,那种血脉延续的自豪感,让我的腰杆又挺直了几分。
嘴上我还是那套说辞:“生了孩子你们自己带,可别指望我们。我们有自己的退休生活。”
但我心里已经开始盘算了。
等孙子出生,满月酒我这个当爷爷的,怎么也得风风光光地表示一下。
我计划包一个两千块的红包,这个数额,既能体现我的身份,又在我的“合理支出”范围内。
我甚至想象着,在酒宴上,我拿出那个厚厚的红包,在众人羡慕的眼光中,交给儿子,然后淡淡地说一句“给孙子买点好东西”,那种感觉,一定很不错。
那段时间,林惠兰似乎也高兴了不少,甚至不再满足于食堂那点微薄的薪水,
我听邻居说,她又找了一份家政的零工,去给人家打扫卫生。
我觉得她是为了给未来的孙子攒钱,心里不禁有些轻蔑:
她那点钱,能攒出个什么名堂?到头来,撑场面的还不是得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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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孙子出生了,白白胖胖,很可爱。
满月酒那天,酒店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我穿着新买的中山装,精神抖擞地在宾客间穿梭,接受着一声声“恭喜”。
轮到给红包的环节,我按照计划,从容地走上前,拿出那个准备已久的、厚厚的两千块红包,塞到了孙子的小被子里。
“小浩,好好带孩子。”我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享受着周围赞许的目光。
儿子对我笑了笑,但那笑容有点僵硬。
接着,轮到了林惠兰。
林惠兰穿着一身她最好的衣服,那是一件深蓝色的外套,还是几年前陈浩给她买的,已经有些旧了。
她在众人瞩目的焦点下,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我坐在主桌,微微皱起了眉头,心想:
她可别在这种场合给我丢人。她那点钱,能拿出个什么像样的红包?一百?还是两百?
她没有像别人一样从口袋里掏红包,而是走到儿子儿媳面前,从随身带着的一个旧布包里,掏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超市的红色塑料袋。我的脸“刷”地一下就热了。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刺眼的塑料袋上。
我能感觉到一些亲戚投来的、混杂着同情和看笑话的眼神,拳头在桌子底下攥紧了,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
这个女人,她到底想干什么?她是要在今天,把我的脸彻底丢尽吗?
我甚至想站起来,呵斥她一声“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林惠兰似乎没有察觉到我的窘迫和周围的异样,始终低着头,小心翼翼地,一层一层地打开那个塑料袋。
塑料袋里面,包裹着的不是什么廉价的礼物,而是一块布。
那是一块洗得发白、但叠得整整齐齐的旧花布。
是我年轻时给她做连衣裙剩下的料子,她一直当宝贝似的收着。
我的心沉了下去。
完了,她该不会是拿了件自己做的什么小肚兜、小鞋子之类的东西出来吧?那可真是……
她把那块花布,一层,一层地揭开,动作很慢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我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像打鼓一样,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我的耳膜。
在所有亲友或同情或看笑话的目光中,花布的中央,躺着的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