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娃,受委屈了,咱回家。”
当我八十岁的奶奶,穿着那件让我感到羞耻的破旧棉袄找我时,我所有的骄傲和伪装瞬间崩塌。
就在一个礼拜前,我被老板顾同舟从他那座玻璃大厦里赶了出来:
“滚蛋,废物!”
我只想拉着奶奶,逃离这个见证了我所有梦想与幻灭的地方。
然而,一辆锃亮的黑色轿车却像一道无情的铁闸,死死地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车窗摇下,是顾同舟那张永远冷峻的脸。
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先是轻蔑地剐过我,然后,像被什么东西牵引着,缓缓移向我身旁——那个我拼命想藏起来的、穿着破棉袄的瘦小身影。
空气,在那一刻彻底凝固。他的眼神,停住了,直接狼狈的冲下车道:
“奶奶……您怎么来了?”
01
一九八五年的春天,南方的城市像一锅烧开了的水,到处都冒着热气。
我,陈默,二十三岁,从江北的老家,一个地图上需要用放大镜才能找到的小村子,一头扎进了这片改革开放的热土。
我所在的公司叫“启航电子”,名字听着就让人心里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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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姓顾,叫顾同舟,四十来岁,平时不怎么笑,看人的眼神像把尺子,随时在丈量你的价值。
可惜,我确实有价值。
我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二届大学生,学的无线电。
在那个大学生还被当成宝贝的年代,我却像个异类,一毕业就扔了老家人眼里的金饭碗,跑来给私人老板打工。
所有人都说我疯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心里有一团火,铁饭碗那点温吞的火苗根本喂不饱它。
我要的不是安稳,是像这城市里拔地而起的高楼一样,看得见摸得着的成功。
很幸运,我做到了。
不到一年,我从一个普通的技术员,成了公司“启航一号”项目的核心工程师。
那是一个雄心勃勃的项目,要做我们自己的汉显寻呼机。
顾同舟把宝都押在了上面,而我,就是他手下最锋利的一把刀。
我没日没夜地泡在实验室里,电路板上密密麻麻的焊点在我眼里,比天上星星还好看。
办公室里的同事,看我的眼神都变了。
从一开始的“小陈”,变成了“陈工”,最后干脆直接喊我“默哥”,尽管他们大多比我年长。
我喜欢这种感觉。我喜欢他们递烟时微微躬下的身子,喜欢他们在讨论技术问题时,最终把目光投向我的样子。
我开始有点飘了,走路都带风。
我租了一个带阳台的单间,在当时算是奢侈。
我给家里写信,信纸上满是豪言壮语,我说等我挣了大钱,就把家里的土坯房扒了,盖三层的小洋楼,再把奶奶接到城里来,让她也看看这高楼大厦,看看她孙子是怎么出人头地的。
奶奶的回信总是很简单,托人代写的,字迹歪歪扭扭。
信里从不提小洋楼,只问我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最后总要加上一句:
“家里给你留了香椿芽,晒干了,你啥时候回来拿?”
香椿芽。我闻到这三个字,就仿佛闻到了老家院子里那股混合着泥土和植物的特殊气味。
那是我从小吃到大的东西,但现在,我只觉得它带着一股土气,就像我急于摆脱的过去。
我在食堂吃着五块钱一份的红烧肉,心里对那点干巴巴的香椿芽嗤之以鼻。
回去?我怎么能回去?我的战场在这里,我的未来也在这里。
项目进入了最后的攻坚阶段。我和另一个叫老李的资深工程师在核心编码方案上有了分歧。
老李是个老派的技术员,做事四平八稳,他主张用一种成熟但效率较低的方案,理由是“稳妥”。
我根本听不进去。
稳妥?这个时代,稳妥就意味着落后。
我设计了一套全新的、更激进的算法,理论上能将汉字输入效率提高百分之三十。
那几天,我像着了魔,脑子里全是代码和逻辑门。
老李劝了我几次,见我油盐不进,便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我把我的方案直接报给了顾同舟。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下午,阳光很好,照在顾同舟宽大的办公桌上。
他听完我的陈述,没有立刻表态,只是用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发出笃、笃、笃的声响,像在敲打我的心。
过了很久,他才说:“陈默,这个项目,输不起。”
我挺直了腰杆,声音响亮:“顾总,我也输不起。请您相信我。”
他看了我很久,那眼神像是在审视一块璞玉,又像是在评估一场赌局的风险。最后,他点了点头:
“好,就按你的方案来。三天后,我要看到样机。”
那一刻,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我脚下。
我走出了顾同舟的办公室,经过老李的工位时,我甚至给了他一个带着些许挑衅和胜利意味的眼神。
老李低着头,假装在图纸上画着什么,没有看我。
我心里冷笑一声:老家伙,等着看吧,未来是属于我们年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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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三天,像是一场漫长又短暂的梦。
我和几个信得过的年轻同事,在实验室里不眠不休。
空气里弥漫着焊锡和速溶咖啡的混合味道,我们每个人的眼睛都是红的,但精神却异常亢奋。
我感觉自己像一个将军,正指挥着一场必胜的战役。
样机的外壳合上的那一刻,我们几个人都欢呼了起来。
它看起来那么完美,充满了未来的气息。
演示安排在第四天上午的公司高层会议上。
顾同舟坐在正中间,两边是公司的几个副总和股东。
我站在前面,像一个即将接受检阅的士兵,充满了骄傲。
我详细介绍了我的新算法,PPT上的每一个字都闪着光。
然后,我拿起样机,按下了开机键。
屏幕亮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我开始输入汉字。一开始很顺利,屏幕上精准地跳出我想要的字词,速度确实比市面上的任何产品都快。
我能听到身后传来压抑不住的赞叹声。我的嘴角忍不住上扬。
然而,就在我准备演示最核心的联想输入功能时,意外发生了。
屏幕上的字忽然开始闪烁,接着变成了一堆毫无意义的乱码,像一群受惊的蚂蚁。
我心里一沉,按了几下键盘,毫无反应。
我关机,重启。
这一次,屏幕亮了一下,然后就彻底黑了下去。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我能感觉到十几道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背上。
我的额头开始冒汗,手心冰凉。
一遍又一遍地尝试重启,但那块小小的屏幕,像一个紧闭的黑洞,吞噬了我所有的希望。
“怎么回事?”顾同舟的声音传来,不带一丝温度。
“我……我再检查一下,可能是……可能是接触不良。”
我的声音在发抖,这个借口连我自己都说服不了。
老李站了起来,走到我身边,接过样机,熟练地拆开后盖,用万用表测了几个点,然后摇了摇头。
他什么也没说,但他的沉默比任何指责都更具杀伤力。
会议不欢而散。我被一个人留在了那间空旷的会议室里,像一个被遗弃的雕像。
那台黑着屏的样机就摆在我面前,像一块小小的墓碑。
我知道我失败了,而且是以一种最惨烈、最公开的方式。
我那个激进的算法里,有一个隐藏极深的逻辑漏洞,在进行高强度数据交换时,会瞬间烧毁核心处理芯片的缓存区。
这是一个无法挽回的硬件损伤。老李的“稳妥”方案,就是为了规避这种百万分之一概率的风险。而我,亲手把这百万分之一的灾难,变成了百分之百的现实。
下午,顾同舟的秘书叫我。
我走进他办公室的时候,阳光和三天前一样,只是不再让我觉得温暖。
顾同舟没有看我,他背对着我,看着窗外那片热火朝天的工地。
“你知道公司为了这个项目,投入了多少吗?”他问,声音很平静。
我没说话,喉咙像被堵住了。
“你知道这块芯片,我们是从香港花了多少钱买回来的吗?你知道你的失败,让整个项目要推迟至少半年吗?”他一连串地问。
我还是没说话。
他转过身,终于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失望。
“公司有公司的规矩。”他说,“你很有才华,陈默,但才华不能当饭吃。一个工程师,责任永远在才华前面。你去财务部结一下工资,明天不用来了。”
明天不用来了。
这六个字,像六颗钉子,狠狠地钉进了我的脑子里。
我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扶着门框才没有倒下。
我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求情,或者辩解,但最终什么也说不出来。
在绝对的失败面前,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
我走出顾同舟的办公室,回到我那个曾经象征着荣耀的工位。
周围的同事们像躲避瘟疫一样避开我的目光。
那些曾经喊我“默哥”的人,此刻都埋头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我是一个透明人。
我默默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几本专业书,一个搪瓷杯,还有一盆已经有些枯萎的文竹。
东西少得可怜,我的骄傲和梦想却那么沉重,压得我喘不过气。
走出公司大门的那一刻,正是下班高峰。
人流像潮水一样从我身边涌过,每个人都奔向自己的生活。而我,像一个被潮水冲上岸的溺水者,茫然四顾,不知该去向何方。
这座我曾经以为可以征服的城市,在这一刻,显得那么巨大、冷漠而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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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我没有回家,更确切地说,我没有脸回那个我曾经夸下海口的家。
我在火车站附近找了一家最便宜的招待所住下。
房间小得只能放下一张床,窗户对着一堵长满青苔的墙,空气里永远飘着一股霉味和劣质消毒水的味道。
白天,我就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看着那些行色匆匆的路人,看着那些日新月异的建筑工地,我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时代抛弃的幽灵。
那些曾经让我热血沸腾的景象,现在看来只充满了讽刺。
我口袋里的钱一天比一天少,心也一点一点地沉下去。
我不敢想未来,甚至不敢想明天。
一个星期后,我身上只剩下最后十几块钱。招待所的老板娘开始用不耐烦的眼神看我。
那天晚上,我鼓起勇气,去公共电话亭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电话是村委会的,是村长接的。我让他去帮我叫一下我娘。
等了很久,话筒里才传来娘熟悉的声音。“默娃?”
“哎,娘,是我。”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你咋样啊?工作忙不?”
“忙,特别忙。”我撒着谎,眼睛发酸,“项目……项目到了关键时候,可能要好一阵子才能回去了。”
“哦,那你可得注意身体,别累坏了。”娘在那头顿了顿,又说,“你奶奶前几天还念叨你,说给你晒的香椿芽都干透了,怕放久了没味儿了。”
香椿芽。又是香椿芽。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我紧紧捂住话筒,不敢让自己哭出声。
我曾经那么鄙夷的东西,此刻却像一根针,扎在我最柔软的地方。
“默娃?默娃?你在听吗?信号不好?”
“在,在听。”我吸了吸鼻子,勉强稳住情绪,“娘,我……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
没等娘再说什么,我仓皇地挂掉了电话。
蹲在嘈杂的街角,我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我所有的坚强和伪装,在听到家人声音的那一刻,土崩瓦解。
接下来的几天,我彻底陷入了绝望。我开始在启航电子公司门口徘徊。
我也不知道我想干什么,或许是希望顾同舟能偶然看到我,发发善心,再给我一次机会。
或许,我只是想离那个我曾经奋斗过的地方近一点,好像这样就能汲取一点仅存的温暖。
我就像个影子,每天在公司对面的马路牙子上一坐就是一天。
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进进出出,看着老李意气风发地指挥着新的团队,我心里五味杂陈。
羞辱、嫉妒、不甘,像毒蛇一样啃噬着我的心。
就在我快要被这种情绪逼疯的时候,我看到了她。
那是一个深秋的下午,风很大,吹得路边的落叶哗哗作响。
一个瘦小佝偻的身影,出现在了马路对面。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蓝色的棉袄,提着一个蓝色的布包,停停走走,茫然地看着周围高大的建筑。
是奶奶。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她怎么来了?她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我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想躲进人群里。
当时,我不想让她看到我现在的样子,这么狼狈,这么失败。
我引以为傲的一切都成了泡影,我还有什么脸面见她?
奶奶显然也看到了我。她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然后加快了脚步,颤巍巍地穿过马路。
来往的车辆按着喇叭,从她身边呼啸而过,看得我心惊肉跳。
她终于走到了我面前。
八十岁的奶奶,比我记忆中更瘦小了。
岁月在她脸上刻满了沟壑,一双布满老茧的手,像干枯的树枝。
她没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没问我为什么不上班,也没问我为什么瘦成这样。
她只是定定地看着我,然后用那双粗糙的手,紧紧抓住了我的胳膊。
“娃。”她开口了,声音沙哑,带着风尘仆仆的疲惫,“受委屈了,咱回家。”
简简单单的七个字,像一把重锤,瞬间击溃了我所有的防线。
我再也撑不住了,我低下头,把脸埋进她那件散发着太阳和尘土味道的破旧棉袄里,像小时候一样,放声大哭。
奶奶没有说话,只是用她那枯瘦的手,一下一下地拍着我的背。
她的棉袄一点也不柔软,里面的棉花都结了块,硬邦邦的,硌得我脸疼。
但那一刻,我却觉得那是全世界最温暖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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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奶奶的到来,像一块石头投入我死水般的生活。
我不再有心思去怨天尤人,我只想快点带她离开这个让我颜面尽失的地方。
我拉着奶奶,头也不回地朝招待所的方向走。
“奶奶,您怎么一个人跑来了?路上多危险。”
我一边走,一边埋怨道,语气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急躁。
“给你娘打电话,听你声音不对劲。我不放心,就来看看。”
奶奶的腿脚不利索,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你娘要来,我没让她来,她身子骨不行。我想着,我来,总能把你领回去。”
我心里一酸,说不出话来。
原来,我在电话里极力掩饰的哭腔,还是被娘听出来了。
而奶奶,这个八十岁的老人,就凭着儿子电话里一丝不妥的语气,揣着几个煮鸡蛋和几十块钱,一个人倒了两次车,坐了两天一夜的绿皮火车,从那个江北的小村庄,来到了这个她完全陌生的繁华都市。
她手里那个蓝色的布包,被她一路紧紧抱在怀里。
我打开一看,里面是几个已经凉透了的煮鸡蛋,一包用油纸裹着的、硬邦邦的杂粮饼,还有一个小小的布袋。
打开来,里面正是我在电话里听到的、晒干了的香椿芽。
我拿起一个鸡蛋,剥开壳,递到奶奶嘴边:
“奶奶,您吃。”
奶奶摇摇头,又把鸡蛋推回到我手里:
“你吃,你吃。看你瘦的,脸都脱相了。”
她说着,用那双满是皱纹的手,心疼地摸了摸我的脸颊。
我别过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我怕在她那双清澈又浑浊的眼眸里,看到自己无能的倒影。
我扶着奶奶,走得很慢。深秋的街头,风一阵比一阵凉。
奶奶把她那件破旧棉袄的领子紧了紧,还是被吹得瑟瑟发抖。
我看着她单薄的身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我曾经发誓要让她穿金戴银,住上好房子,可现在,我连一件暖和的衣服都给不了她。
我所有的豪言壮语,都成了风里的一声空响,一个天大的笑话。
走到了启航电子公司那栋气派的大楼前,我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想赶紧绕过去。
这个地方,像我心头的一根刺,每一次靠近,都疼得厉害。
可奶奶却停下了脚步。她仰起头,看着那高耸入云的玻璃幕墙,看了很久很久。
阳光反射在玻璃上,晃得人睁不开眼。
“默娃,你就是在这里……干活?”她问。
我含糊地“嗯”了一声,脸上火辣辣的。
“真高啊。”奶奶感叹道,“跟县城的百货大楼一样高。”
她的语气里没有丝毫责备,只有一种朴素的惊叹。
可这惊叹,却比任何指责都让我难受。我拉了拉她的袖子:
“奶奶,我们走吧,这里风大。”
我几乎是半拖半拽地拉着她离开。
我们就像两只不合时宜的蚂蚁,在城市巨大的钢铁森林里,渺小而狼狈。
周围是下班的人潮,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从我们身边经过,投来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
我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更扎在我那可怜的自尊心上。
我把头埋得更低了,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让我钻进去。
我一心只想快点逃离,没有注意到,一辆黑色的、在当时极其罕见的桑塔纳轿车,正从公司地下车库缓缓驶出。
车开得很慢,似乎是在避让行人。
它经过我们身边的时候,停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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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车窗是深色的,我看不到里面。
但我能感觉到,有一道目光正从车里投射出来,落在我身上。
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是顾同舟的车。
整个公司,只有他有这样一辆车。
我几乎是本能地,往旁边挪了一步,想用自己瘦削的身体,挡住身后的奶奶。
我不想让他看到我,更不想让他看到我和奶奶在一起的这副窘迫模样。
那个把我开除的人,那个见证了我最大失败的人,我宁愿在他面前像条狗一样溜走,也不愿让他看到我最不堪的一面。
车窗缓缓摇了下来。露出的,果然是顾同舟那张轮廓分明、不苟言笑的脸。
他的目光扫过我,带着一丝意料之中的冷漠,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他大概是想对我说句什么,也许是“好自为之”,也许是什么更刻薄的话。
然而,他的话并没有说出口,视线越过了我,落在了我身后那个矮小的身影上。
就在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我看到顾同舟的表情,发生了一种我无法理解的、剧烈的变化。
他脸上一贯的冷漠和威严,被一种极度的震惊所取代。
他的嘴唇微微张开,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的奶奶。
我完全懵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奶奶也正疑惑地看着这个体面的他。
车门“砰”的一声被推开。顾同舟几乎是踉跄着从车里出来的。
他忘了关掉引擎,也忘了身后还在按喇叭催促的其他车辆。
只见,他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走到我们面前。
没有看我,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我的奶奶身上。
我看到他那双挥斥方遒的手,此刻正微微颤抖着,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站在奶奶面前,这个在商场上呼风唤雨、让无数人敬畏的男人,竟然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显得手足无措。
然后,在我和周围所有路人惊愕的目光中,他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个九十度躬。
紧接着,他抬起头,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变了调,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哽咽,脱口而出:
“奶奶……您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