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陈队,屋里没人,但是……”
年轻的社区民警小王话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他回头看了一眼,额头上全是冷汗。
我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了那扇被强行破开的防盗门里。
屋子里,静得可怕。所有的家具都摆放得整整齐齐,一尘不染。仿佛主人只是出了个门,马上就会回来。
可客厅正中央那扇大大的窗户边上,阳光最好的位置,那个被我们这条街所有居民“惦记”了半个多月的青花瓷瓶,依旧安然无恙地立在那里。瓶身在阳光下,泛着温润如玉的光泽。
刑警队长陈浩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但是什么?”
“但是……”小王咽了口唾沫,声音都在发抖,“花瓶还在,可林老太……林老太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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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我叫张建国,今年六十八,退休前是街道办的主任。在这片老小区住了一辈子,自认是个爱管“闲事”的热心肠。
我们这栋楼,住的大多是几十年的老邻居,谁家有点什么事,基本都瞒不过我这双眼睛。
可住在六楼的林老太,却是个例外。
林老太全名叫林秀雅,七十岁的年纪,一个人独居。她大概是半年前搬来的,为人很和气,但总透着一股子疏离感。她很少出门,也从不跟邻居们闲聊,身上总有种说不出的、与我们这些普通老头老太太格格不入的书卷气。
我们只知道,她无儿无女,老伴也早就过世了。
如果不是半个月前,那只花瓶的出现,她或许会一直是我们这栋楼里,最不起眼的“透明人”。
那天,我早上起来晨练,习惯性地抬头看了一眼我们这栋楼。就是这一眼,让我愣住了。
在六楼林老太家的窗台上,赫然摆着一只半米多高的青花瓷瓶。那瓷瓶的釉色、画工,我一个外行,隔着几十米远,都能看出不是凡品。
我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
这老太太,怎么把这么贵重的东西,摆在窗台上?这不等于是在跟全世界的小偷招手说“快来偷我”吗?
我越想越不踏实。晨练结束后,我特意上楼,敲响了林老太的家门。
“林大妹子,”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个和蔼可亲的老大哥,“您窗台上那个花瓶……真漂亮啊。不过,这么摆着,是不是有点……不太安全啊?”
林老太给我开了门。她穿着一身干净的素色旗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
“张大哥啊,谢谢您关心。”她笑了笑,说,“没事儿的。那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仿制品,不值钱。我就是喜欢它的样子,摆在窗台上,让它多晒晒太阳。”
仿制品?
我可不信。我虽然不懂古董,但那瓷瓶的气度,绝不是地摊货能有的。
我苦口婆心地劝了她半天,让她赶紧收起来。可她,就是不听,翻来覆去就一句话:“张大哥,我心里有数。”
这是我第一次劝她。
03
我的担心,很快就成了现实。
林老太窗台上的“天价花瓶”,很快就成了我们整个小区的爆炸性新闻。
一开始,大家还只是好奇。可没过两天,就有人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说那只花瓶,根本不是什么仿制品,而是货真价实的明代官窑!是一位姓林的收藏家,十几年前在一个拍卖会上,花了一百八十万拍下来的!
一百八十万!
这个数字,对我们这些靠着退休金过日子的普通老百姓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这一下,我们整个小区都炸了锅。
每天,我们楼底下,都跟赶集似的。无数的人,老的少的,男的女女,都跑到楼下,仰着脖子,对着那只花瓶指指点点,啧啧称奇。
“我的天,一百八十万,就这么摆在窗台上?”
“这老太太,心也太大了吧!”
“这要是让哪个手欠的小孩,用弹弓给打碎了,那可就……”
人一多,是非就多。
很快,小区里就开始出现一些不三不四的陌生面孔。他们不像我们这些街坊,只是看个热闹。他们总是在我们楼下徘徊,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六楼的窗户,那眼神,像狼一样,冒着绿光。
我看得心惊肉跳。
我实在忍不住了,又一次找上了林老太。
这一次,我的语气,比上次要严肃得多。
“林大妹子!你不能再这么任性了!现在全小区都知道你这花瓶值钱了,外面天天都有陌生人转悠,你这是在引狼入室啊!”
可林老太,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她给我沏了一杯茶,慢悠悠地说:“张大哥,您喝茶。身外之物,不必那么看重。再说了,我们这小区,治安不是挺好的嘛。”
“好什么好!”我急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一个独居老人,万一真有坏人动了歪心思,你怎么办?”
她沉默了。
许久,她才抬起头,看着我,说了一句让我当时完全摸不着头脑的话。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说:“我就是怕……他看不见。”
“他?他是谁?”我追问。
她却没有再回答,只是端起了茶杯,轻轻地吹着茶叶。
这是我第二次劝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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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林老太的固执,让我又气又无奈。
而那些潜伏在暗处的“狼”,似乎也开始失去了耐心。
一天深夜,我起夜上厕所,习惯性地往窗外看了一眼。
就在我们楼下那棵大槐树的阴影里,我清清楚楚地看到,有两个人影,正鬼鬼祟祟地,仰着头,对着六楼的方向,比比划划。其中一个人,手里好像还拿着一个望远镜!
我吓得魂都没了,连忙拨通了小区保安室的电话。
等保安小王打着手电筒跑过来的时候,那两个人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第二天,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林老太。这一次,我几乎是在用吼的。
“林秀雅同志!我最后再劝你一次!你赶紧把那破花瓶给我收起来!不然,出了事,你后悔都来不及!”
我连“大妹子”都不叫了,直接喊了她的名字。
可她,听完我的话,非但没有一丝害怕,反而……笑了。
那是一种,我完全看不懂的笑。有点凄凉,有点决绝,还有一丝,如释重负。
“张大哥,”她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种奇异的光,“谢谢你。但是,请你相信我,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说完,她对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我被她这莫名其妙的举动,搞得一头雾水。
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她到底在等什么?等贼上门吗?
这是我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劝她。
我当时就下定了决心,这个闲事,我再也不管了。好心当成驴肝肺,由她去吧!
可我怎么也想不到,仅仅过了半个月,我的预言,竟然以一种最诡异、最可怕的方式,应验了。
05
半个月后。
我们小区的清洁工,在楼下的垃圾桶里,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包裹。
包裹被黑色的塑料袋,裹了里三层外三层。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只被处理得干干净净的……宠物猫的尸体。
那只猫,我认得。是林老太养的那只老波斯猫,叫“雪球”,养了十几年了,跟她亲生孩子似的。
这个发现,让所有人都感到了不安。
林老太那么宝贝她的猫,怎么可能把它就这么扔在垃圾桶里?
我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又一次涌了上来。
我跑到六楼,拼命地敲门,可里面,死一般地寂静。
我又跑到楼下,抬头去看。
窗台上,那只价值一百八十万的青花瓷瓶,依旧在。
可窗户后面,那个每天都会雷打不动地,给花瓶浇水、擦拭的熟悉身影,却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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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整整三天,没有见过林老太了。
我立刻报了警。
于是,就出现了开头的那一幕。
06
警察在林老太的家里,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
可结果,一无所获。
屋子里,没有打斗痕迹,没有血迹,没有指纹……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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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老太的身份证、银行卡、存折,都安安稳稳地躺在抽屉里。衣柜里的衣服,也都叠得整整齐齐。
一切的迹象都表明,她不像是被人绑架,更不像是遭遇了不测。
她就像……就像一滴水,蒸发在了空气里。
“这就奇怪了。”刑警队长陈浩,摸着下巴,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一个七十岁的老人,无儿无女,社会关系也极其简单。她能去哪儿呢?而且,就算是离家出走,为什么偏偏要把那只最值钱的花瓶,留下来?”
是啊。
这才是整个案子,最不合逻辑的地方。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窗台上那只孤零零的青花瓷瓶。
它成了这间屋子里,唯一的、也是最诡异的“证人”。
陈浩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想把那只花瓶,从窗台上拿下来,带回局里做进一步的检查。
可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花瓶瓶身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陈队!小心!”一个眼尖的年轻警员,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呼!
陈浩的动作,瞬间停在了半空中。
他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我顺着那个年轻警员手指的方向,也看了过去。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我的呼吸,在瞬间,停滞了!
我看到了。
在那只青花瓷瓶的瓶口处,一根比头发丝还要细上几分的、几乎透明的丝线,正连接着窗帘的顶端。
而丝线的另一头,则缠绕在窗台上一个不起眼的、小小的螺丝钉上。
只要花瓶被移动,哪怕只是轻微的晃动,那根丝线,就会立刻被绷断!
而那根丝线,连接着的,不仅仅是窗帘。
在窗帘的后面,在那个我们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被厚重窗帘布遮挡住的墙壁凹槽里。
我看到了一抹,不属于这个房间的、冰冷的、金属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