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退房!我不管!我必须退房!这房子我不要了!”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像一头被逼到绝路的困兽,在空旷的别墅客厅里歇斯底里地咆哮着。他的眼球布满血丝,脸色惨白得像一张纸,整个人抖得不成样子。
“王先生,您先冷静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电话那头,房产中介的声音充满了职业性的安抚,但明显带着一丝不耐烦。
“冷静?我他妈怎么冷静!”男人哭喊着,声音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我要退钱!把我那一百五十万还给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一声冷笑:“王先生,合同白纸黑字写着,钱房两清,概不退换。”
“嘟…嘟…嘟…”
电话被无情地挂断了。
男人颓然地瘫倒在冰冷的地板上,绝望地抱着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悲鸣。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客厅中央那片被撬开的地板,以及地板下面,那片翻开了新土的、黑洞洞的深坑。
就在半个小时前,他的人生,还像一个美梦。而现在,这个梦,变成了一场永远也醒不來的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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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男人叫王建军,今年四十八岁,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老板。
他和妻子李慧芳在城郊开了个不大不小的五金店,夫妻俩起早贪黑,忙活了二十多年,省吃俭用,总算攒下了一百多万的积蓄。
儿子王浩争气,考上了重点大学,眼看着就要毕业找工作,谈女朋友,结婚。可家里那套六十多平米的老破小,连个独立的婚房都腾不出来。
一想到这事,王建军就愁得整宿整宿睡不着。
他这辈子,没别的念想,就想让老婆孩子过上好日子。他答应过老婆,等有钱了,一定给她换个带院子的大房子,让她种点花花草草。
可城里的房价,一天一个价,像坐了火箭似的往上涨。别说别墅了,就是市区里大一点的电梯房,他们这点积蓄也只够付个首付。
那天,王建军又因为看房的事,跟老婆唉声叹气。
“建军啊,要不就算了吧。咱家这房子也挺好的,挤挤也能住。”李慧芳心疼丈夫,劝慰道。
“那怎么行!”王建军脖子一梗,“我答应你的事,就一定要办到!儿子结婚,总不能让人家姑娘跟着咱们挤在鸽子笼里吧?”
话是这么说,可钱从哪儿来呢?
就在王建军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天大的“馅饼”,就这么毫无征兆地,砸在了他的头上。
那天,他在一个本地的二手房网站上,看到了一条卖房信息。
“城南‘水岸花城’独栋别墅,280平米,精装修,带前后花园,因房主急需移民,挥泪甩卖,仅售150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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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万?
王建军以为自己眼花了。
“水岸花城”可是他们市里有名的高档别墅区,里面的房子,最便宜的也得三百万往上。这套280平的,卖150万,连半价都不到!
这……不是骗子吧?
王建军心里直犯嘀咕。可那诱人的价格,又像一只小手,挠得他心痒痒。他犹豫了半天,还是鬼使神差地拨通了信息上留的那个电话。
03
接电话的,就是房主本人,一个自称姓陈的男人。
陈先生的声音听上去很儒雅,也很有礼貌。听王建军说明来意后,他很爽快地就约了第二天看房。
第二天,王建军拉着半信半疑的妻子,一起来到了“水岸花城”。
那别墅的位置、环境,比照片上看的还好。独门独院,前有花园,后有草坪,气派得不行。
陈先生亲自给他们开的门。他大概四十岁出头,戴着副金丝眼镜,文质彬彬,一看就是个体面人。
“王哥,嫂子,快请进。”他热情地招呼着。
房子里面的装修虽然有点过时,但用的都是好料子,保养得也很好,打扫得一尘不染。从家具家电,到墙上的挂画,处处都透着一股低调的奢华。
王建军和李慧芳一圈看下来,眼睛都直了,心里喜欢得不得了。
“陈先生,这房子……这么好的房子,您为啥卖这么便宜啊?”王建军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陈先生闻言,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和不舍。
他解释说,他妻子早就带着孩子去国外读书了,前阵子刚在那边安顿好,催着他赶紧过去一家团聚。国外的学校马上就要开学,他这边急着出手房子换成现金带过去,所以才降价这么多。
“说实话,王哥,这房子我是真舍不得卖。”陈先生指着墙角一架钢琴说,“这都是我跟我爱人一点一点布置起来的,每一件东西都有感情。可为了孩子,没办法啊。”
他又补充道:“我这房子唯一的缺点,就是因为我和爱人常年在国外,一年也住不了几天,所以显得有点冷清。你们要是住进来,有了人气,肯定就好了。”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天衣无缝。
一个为了孩子前途,不得不放弃国内家业的“好父亲”形象,瞬间就打消了王建军心里最后的一丝疑虑。
接下来的一切,都顺利得像做梦一样。
陈先生说,为了节省时间,他们可以不通过中介,直接签合同。他还主动提出,房子里的所有家具家电,全都半卖半送,打包留给王建军。
面对这么大的便宜,王建军几乎没有还价,当天就拍板定了下来。
他拿出夫妻俩攒了一辈子的积蓄,又跟亲戚朋友东拼西凑借了一点,终于凑够了150万。
签合同,过户,拿钥匙。
当那串沉甸甸的别墅钥匙交到王建军手上时,他激动得手都在抖。
他感觉自己这半辈子的奋斗,在这一刻,终于有了结果。
04
搬进别墅那天,王建军请了所有亲戚朋友,大摆宴席,风光得不行。
看着亲戚们羡慕的眼神,听着朋友们恭维的话语,王建军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喝得酩酊大醉,抱着妻子的肩膀,一个劲地说:“慧芳,我做到了!我让你住上大别墅了!”
李慧芳也是满脸笑容,眼眶却有些湿润。
住进新家的日子,就像掉进了蜜罐里。
王建军每天最高兴的事,就是在院子里浇浇花,喂喂鱼。李慧芳也终于有了自己的花园,种上了各种各样的月季花。
儿子王浩放假回来,看到这么大的房子,也是又惊又喜,拉着女朋友在自己的新房间里待了一下午,出来时脸都是红的。
一切都那么美好,那么完美。
如果……没有那股奇怪的味道的话。
最先发现不对劲的,是李慧芳。
“建军,你有没有闻到,咱家客厅里,总有一股怪味?”一天晚上,李慧芳皱着鼻子说。
“有吗?我怎么没闻到?”王建军正在看电视,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
“有!就是那种……说不出来的味道,有点像什么东西放坏了,又有点像下水道反上来的味儿。”李慧芳四处闻了闻,“好像就是从沙发那块传过来的。”
王建军不以为然:“嗨,老房子了,有点味儿正常。估计是哪个角落发霉了,或者地下的管道有点问题。明天我买点空气清新剂喷喷就好了。”
可是,空气清新剂喷了一瓶又一瓶,那股味道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重了。
那是一种极其隐约,却又无孔不入的味道。它并不浓烈,但就像一根看不见的刺,总是在你不经意的时候,扎你一下。
刚开始只是在客厅,后来,连卧室里似乎都能闻到了。
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那股若有若无的腐臭味,总会从地板的缝隙里,丝丝缕缕地钻出来,萦绕在鼻尖,让人心烦意乱,难以入睡。
05
王建军也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他把整个别墅翻了个底朝天,检查了所有的下水道,清理了所有的卫生死角,甚至请了专业的除虫公司来家里做了个遍,可那股味道,依旧阴魂不散。
“建军,这房子……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李慧芳被这股味道折磨得有些神经衰弱,开始胡思乱想,“我听隔壁的张阿姨说,咱这别墅以前好像空了好几年呢……”
“别自己吓自己!”王建军嘴上呵斥着,心里也开始犯嘀咕。
他想起了卖家陈先生当时说的话——“房子因为常年不住,显得有点冷清”。
难道……真的只是因为没人住,所以潮气重?
王建军是个行动派。他决定,自己动手,把客厅的地板给翻了,重新做一下防潮。反正这房子的装修风格他也早就想换了。
说干就干。
他找来工具,从客厅的墙角开始,一块一块地撬起了那些厚重的实木地板。
地板下面,是干燥的水泥层。
他一路撬过去,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你看,我就说没事吧,就是心理作用。”他一边干活,一边对旁边帮忙的妻子说。
可就在他撬到客厅正中央,也就是那股味道最浓的地方时,他的撬棍往下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撬棍的前端,竟然像是捅破了一层硬壳,陷了下去!
紧接着,一股比之前浓烈百倍的、令人作呕的恶臭,如同火山爆发一般,从那个破口处,猛地喷涌而出!
“呕——”
李慧芳当场就吐了出来。
王建军也被熏得连连后退,胃里翻江倒海。
他强忍着恶心,凑过去一看,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被撬开的那个洞口下面,根本不是坚实的水泥!而是一片颜色明显不对的、新近翻动过的、松软的泥土!
那股恶臭,就是从这片泥土里散发出来的!
一个极其可怕的念头,在王建军的脑海里,疯狂地滋生。
06
王建军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看着那片松软的泥土,双腿都在发软。他想起了看过的那些恐怖电影,想起了各种社会新闻……
“建……建军……这……这是怎么回事啊?”李慧芳的声音都在发颤。
王建军没有回答。他像是着了魔一样,丢掉手里的撬棍,跪在地上,用手,开始疯狂地刨起了那片泥土!
泥土很松,也很潮湿,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臭味。
他没刨几下,指尖就触碰到了一个……柔软的、滑腻的东西。
那东西,被一层黑色的塑料布紧紧地包裹着。
王建军的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停滞了。
他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双眼圆睁,死死地盯着那个从泥土里露出一角的、黑色的包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像是突然惊醒一般,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连滚带爬地冲出了别墅。
然后,就发生了开头的那一幕。
他哭着喊着要退房,联系中介,联系卖家,可那个曾经文质彬彬的陈先生,电话已经变成了空号。
走投无路之下,他报了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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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警察听完他语无伦次的叙述,赶到别墅,拉起警戒线,当法医和技术人员穿着白大褂,从那个坑里抬出一个用裹尸袋装着的、散发着恶臭的、人形的东西时,王建军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哭着冲上去,抓住一个警察的胳膊,哀求道:“警察同志,这不关我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啊!我是冤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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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责带队的,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刑警,姓李。
李队长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然后,他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查一下房主陈志明的出入境记录……对,就是‘水岸花城’18号别墅的原房主……”
电话那头很快就有了回复。
李队长听完,缓缓地放下了手机。他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快要崩溃的男人,眼神里闪过一丝同情和复杂。
他叹了口气,说出了一句让王建军如坠冰窟的话:
“王先生,恐怕你的房子是退不了了。根据我们刚刚收到的消息,卖家陈志明,已经在半个月前,带着他儿子,飞往了加拿大。”
“他……已经逃到国外了。”
就在这时,法医神色慌张地从别墅里跑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份刚刚传真过来的报告,径直冲到了李队长面前。
他压低声音,在李队长耳边,用一种极度震惊的语气,飞快地说了几句话。
李队长的表情,瞬间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