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01
“铃铃铃——！”
市公安局指挥中心的报警电话，在凌晨五点半，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尖叫。
电话那头，是一个带着哭腔、语无伦次的女人声音：“警察同志……快来啊！死人了……全死了！紫金别墅区A栋……我的天哪……”
十五分钟后，几辆警车呼啸着冲进了全市最高档的富人区。经验最丰富的老刑警张海涛，第一个从车上跳了下来。
当别墅那扇价值不菲的欧式雕花大门被打开时，一股诡异的、混杂着饭菜香气和死亡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
客厅里，灯火通明。长长的餐桌上，还摆着丰盛的、几乎没怎么动过的晚餐。
可餐桌周围，横七竖八地倒着六个人，上至白发苍苍的老人，下至牙牙学语的孩童，无一幸免。
他们脸上没有丝毫痛苦或挣扎的表情，就好像在一场温馨的家庭晚宴中，集体睡着了，然后，再也没有醒来。
整个别墅，静得可怕。
而在这片死寂之中，唯一活着的，是一条通体金黄、体型硕大的金毛犬。
它就安静地趴在小主人的身边，没有叫，也没有动。它只是用一双湿漉漉的、悲伤的眼睛，看着眼前这群突然闯入的陌生人。
张海涛的心，猛地一沉。他办了二十多年的案子，灭门惨案也见过，但如此诡异、如此“平静”的犯罪现场，他还是第一次见。
这不像是凶杀，更像是一场来自地狱的、无声的审判。
02
我叫张海涛，今年四十八岁，市刑警队的队长。
死者，是本市赫赫有名的富豪，宏达集团的董事长，李建军。
餐桌旁倒下的，是他六十二岁的母亲，五十六岁的妻子，三十岁的儿子李浩，二十八岁的儿媳，还有两个不满五岁的孙子。
一家六口，一夜之间，全部毙命。
法医的初步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也证实了张海涛的猜测。
“张队，”年轻的法医小王摘下口罩，脸色凝重，“所有死者身上，都没有任何外伤，没有搏斗的痕迹。从他们安详的表情和肢体状态看，死亡过程非常迅速，几乎没有痛苦。”
“初步判断，是急性中毒。但具体是什么毒物，还需要带回去做详细的毒理分析。”
张海涛点了点头，目光在别墅里一寸一寸地扫过。
门窗完好，没有被撬动的痕迹。家里的名贵字画、古董、保险柜，都完好无损。这排除了入室抢劫杀人的可能。
餐桌上的饭菜，也都被取样带走了。如果是投毒，那么凶手，很可能就是和他们一家人共同进餐的“自己人”。
可问题是，根据报案的保姆说，昨天晚上，李家并没有任何客人来访，就是一家人自己吃饭。
一个完美的密室杀人案。
凶手，就像一个幽灵，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走，带走了六条人命，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唯一的活口，就是那条名叫“幸运”的金毛犬。
“这条狗，查过了吗？”张海涛指着那条依旧趴在原地、眼神哀伤的金毛问道。
“查了，”一个警员回答，“狗的身体没有任何异常。我们检查了它的食盆，里面的狗粮和水都是干净的。奇怪的是，餐桌上那么多肉，它竟然一口都没吃。”
这就更奇怪了。
按照常理，这么大的灭门案，凶手为了不留下任何活口，连狗都不会放过。
可凶手，为什么偏偏留下了这条狗？
是因为疏忽？还是……另有隐情？
张海涛走到那条金毛面前，蹲下身，试探性地伸出了手。
“幸运，是吗？”他轻声地呼唤着。
那条叫“幸运”的金毛，抬起头，看了看他，然后，把自己的大脑袋，轻轻地，靠在了张海涛的手上，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咽。
它的眼神里，充满了悲伤和依赖。
张海涛的心，莫名地被触动了一下。他能感觉到，这条狗，似乎想告诉他一些什么。
03
案件的调查，迅速展开了。
李建军的社会关系，被查了个底朝天。作为本市的商业巨鳄，他生意上的敌人不少，但都没有到要灭他满门的地步。
警方的调查重点，很快就转移到了李家的内部关系上。
可是，调查结果，却让所有人大失所望。
李建军一家，在外人眼里，是标准的模范家庭。夫妻恩爱，婆媳和睦，父慈子孝，没有任何矛盾。
唯一的疑点，来自于李建军的儿子，李浩。
有线索称，李浩在外面，有一个秘密的情人，并且因为这个情人，跟父亲李建军发生过几次争吵。
难道是因爱生恨，激情杀人？
可这个猜测，很快也被推翻了。因为李浩本人，也死在了餐桌上。
案件，似乎陷入了一个死胡同。
整个刑警队，都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气氛中。
张海涛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他的烟一根接着一根地抽，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他的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案发现场的每一个细节。
那顿没有吃完的晚餐，那六张安详的死者面孔，还有……那条眼神悲伤的金毛。
直觉告诉他，唯一的突破口，就在那条狗的身上。
可是，一条狗，又能告诉他们什么呢？
“张队，”助手小李敲门进来，“李建军最好的朋友，也是他公司的副总，周明，从国外出差回来了。他刚下飞机，就直接赶过来了，说要来了解情况。”
“让他进来吧。”张海涛掐灭了烟头，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
04
周明，五十岁出头，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
他一进门，眼圈就红了。
“张警官，”他握住张海涛的手，声音哽咽，“老李他……他怎么就……”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周明断断续续地，讲述了他和李建军几十年的兄弟情。从一起创业的艰辛，到公司上市的辉煌，他说的情真意切，几次都因为悲伤而说不下去。
“老李这个人，就是太实在，太相信别人。”周明擦了擦眼泪，恨恨地说，“我早就跟他说过，商场如战场，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他就是不听！现在好了，肯定是哪个天杀的竞争对手，下了黑手！”
他的表现，合情合理，无懈可击。
张海涛一边听着，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负责临时照顾那条金毛的警员，牵着“幸运”，从门外经过。因为案情需要，这条唯一的“活口”，被暂时安置在了警局的院子里。
“幸运”本来低着头，无精打采地走着。
可当他的目光，无意中扫到办公室里的周明时，异变，在瞬间发生了！
05
前一秒还温顺如绵羊的金毛，在看到周明的那一刻，全身的毛，瞬间炸了起来！
它的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咆哮。它的嘴唇向上翻起，露出了雪白的獠牙。
那双原本悲伤的眼睛，此刻，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刻骨的仇恨和愤怒！
“汪！汪汪汪！”
它猛地挣脱了警员手里的牵引绳，像一头发了疯的狮子，不顾一切地朝着周明，猛冲了过去！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惊呆了！
周明更是吓得脸色惨白，连连后退，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疯了！这狗疯了！”他惊恐地尖叫着。
几个年轻力壮的警察，七手八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幸运”给死死按住。
可他依旧在疯狂地挣扎，那双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瘫在地上的周明，那样子，恨不得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样。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震住了。
大家都知道，金毛是性格最温顺的犬种之一。更何况，根据保姆和邻居的描述，“幸运”从小就性格温驯，别说咬人了，连大声叫都很少。
而周明，作为李建军最好的朋友，是李家最尊贵的常客。“幸运”跟他，不可能不熟悉。
可是今天，为什么会突然像见了杀父仇人一样，对他发起如此猛烈的攻击？
这完全不合常理！
张海涛站在一旁，死死地盯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幕。他的大脑，在飞速地运转。
一个大胆的、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的念头，像闪电一样，划破了他脑中的迷雾。
他看着在地上剧烈挣扎、喉咙里发出不甘咆哮的金毛。
又看了看那个瘫在地上，脸色惨白，眼神里除了恐惧，还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惊慌的周明。
张海涛的心，狂跳了起来。
他快步走到那条几乎要被制服的金毛面前，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去安抚那条狗。
可他没有。
他蹲下身，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那条狗的眼睛。
“幸运，”他用一种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顿地问道，“是不是他？是不是他害了你的主人？”
那条狗似乎听懂了。
它停止了挣扎，只是用那双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周明的方向，喉咙里，发出了一阵更加凄厉、更加悲愤的哀鸣。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都毕生难忘的举动。
它突然挣脱了警察的压制，但它没有再冲向周明。
他猛地转身，冲到了张海涛的办公桌前。桌子上，摆放着从案发现场取回来的、装在证物袋里的各种物品。
它用鼻子，在一个一个证物袋上，疯狂地嗅着。
最后，它的动作，停在了其中一个证物袋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