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北方城市的天空总是灰蒙蒙的,像一块没洗干净的抹布,盖在头顶上。那年头,人的命也像这天上的灰尘,风一吹,就不知道会落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
有的人落进了金窝银窝,有的人落进了泥潭。顾长生觉得自己就是那颗落进泥潭的灰尘,扑腾不起一点水花,直到那个雨天,他伸出的手,拉住的不是一个人,好像是拉住了自己往下掉的命。
01
一九八八年的风,吹在人脸上,已经带着点凉飕飕的寒意。这股风不仅吹黄了街边的梧桐树叶子,也吹垮了许多人心里那堵叫“安稳”的墙。
顾长生就是被这股风吹得东倒西歪的一个。
他所在的红星皮具厂,是这座老工业城市里一块响当当的招牌。以前,谁家要是有个小伙子在红星厂上班,那跟现在说谁家孩子考上大学差不多,是件脸上特别有光的事情。顾长生二十八岁,正是厂里技术最好的那拨年轻人。他那双手,好像天生就是跟皮子打交道的,别人用机器都裁不齐的边,他一把推刀下去,又快又直,像是用尺子画出来的一样。手工缝线的本事,更是厂里的一绝,针脚细密均匀,跟机器扎出来的没什么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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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手艺,不是凭空来的,是他跟厂里一个姓钱的老师傅一点一点磨出来的。钱师傅人很闷,不爱说话,可手上的活儿是真叫绝。当年厂里搞技术比武,顾长生凭着一手漂亮的缝线活拿了第一,钱师傅就站在人群后面,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嘴角往上扯了一下,那个样子,顾长生记了好多年。他以为,凭着这身吃饭的本事,他能在红星厂安安稳稳干到退休,把自己的儿子也送进厂里,子承父业。
可他想错了。
那张写着“买断工龄,自谋出路”的通知书,薄薄的一张纸,拿在手里却有千斤重。纸上的油墨字冷冰冰的,像冬天铁轨上的霜,每一个字都扎得他眼睛疼。厂长在大会上说,这是改革的阵痛,是阵痛,就总会过去。可顾长生不知道自己的“过去”在哪里。他就这样,成了一个没有工作的人,一个“下岗职工”。
铁饭碗碎了,掉在地上,摔得稀里哗啦,碎片溅得到处都是,有一片,就扎在了顾长生的心口上。
接下来的日子,家里像是罩上了一口大钟,闷得人喘不过气。顾长生整天把自己关在那个几平米的小屋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着一块钱一包的劣质烟。烟雾缭绕,呛得人咳嗽,也把他那张原本还算清秀的脸熏得蜡黄。他不说一句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上那块掉皮的地方,好像能从那里看出一条活路来。
妻子李慧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是个温柔的女人,也是个坚韧的女人。她不说太多抱怨的话,只是每天把饭菜端到他面前,把他的脏衣服拿去洗干净,把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她知道,丈夫心里那点清高,那点作为一个技术工人的骄傲,被那张通知书给砸碎了。她得等,等他自己把那些碎片一片一片捡起来。
可家里的米缸不会等,刚上幼儿园的儿子每天张嘴要吃饭也不会等。那点买断工龄的钱,薄得像窗户纸,根本经不起日子这么戳。
顾长生也出去找过活。他去了好几家新开的私人工厂,人家一看他,要么嫌他年纪大了点,要么就说不要他这种“精细活”的,他们要的是能扛大包、下苦力的年轻人。他那身被钱师傅夸奖过无数次的“屠龙之技”,在这个只求快、不求好的新世界里,好像一下子就没了用武之地。
一个晚上,李慧给儿子讲完故事,走到顾长生身边,把一双纳好的布鞋鞋底放在他面前,轻声说:“长生,别闷着了。你的手艺是好东西,厂里不用你,咱们自己用。不行,咱就去摆个地摊,不偷不抢,靠手艺吃饭,不丢人。”
顾长生看着妻子熬得通红的眼睛,又看了看那双鞋底上细密的针脚,心里那块最硬的冰,好像裂开了一道缝。是啊,人总得活下去。他吐出最后一口烟,把烟头狠狠地摁在烟灰缸里,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他从床底下那个落满灰尘的木箱子里,翻出了当年钱师傅送他的那套老工具。德国产的裁皮刀,日本产的打孔器,还有好几把形状各异的木质打磨棒。他把这些宝贝一件一件拿出来,用一块软布,仔仔细细地擦拭干净。工具上的金属光泽,映着他那双沉寂了许久的眼睛,好像也亮了起来。
他又托了以前厂里的老关系,从皮料厂的仓库里,低价买回来一大堆人家裁剩下不要的碎皮料。就在家里那张吃饭用的小方桌上,顾长生支起了一盏台灯。深夜里,邻居们都睡熟了,他家里又响起了那熟悉的、叮叮当当的声音。
02
城南的夜市,是这座城市夜晚的心脏。天一擦黑,这里就开始热闹起来。各种小吃的香气,商贩的叫卖声,还有人们的讨价还价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股热气腾腾的生命力。顾长生就成了这股洪流里的一滴水。
他用一块灰色的旧帆布在地上铺开一片小小的地盘,把自己熬了好几个通宵做出来的十几个牛皮钱包和钥匙包,一个挨一个,小心翼翼地摆好。他的东西,跟夜市上那些妖里妖气的小商品比起来,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皮料是实打实的头层牛皮,缝线是自己一针一线用蜡线拉出来的,边角用木棒打磨得圆润光滑。东西是好东西,但样子太过朴实,颜色也只有牛皮本身的棕色和黑色。价格,也比旁边摊子上那些花花绿绿的人造革钱包贵上一块到两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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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出摊,顾长生就像一个准备上刑场的犯人。他把一个矮板凳放在布摊后面,笔直地坐着,两只手紧张地放在膝盖上。人流从他面前涌过,有人会好奇地看一眼,但更多的人只是匆匆走过。他感觉自己的脸烧得像一块烙铁,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那句在家里练习了无数遍的“快来看一看,手工皮具”,怎么也喊不出口。
一整个晚上,他就这么干坐着。夜市快散场的时候,他一个钱包也没卖出去。收摊的时候,他看着布上那些纹丝不动的钱包,心里那股凉意,比深秋的夜风还要刺骨。
他旁边的摊主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脑袋长得又大又圆,大家都叫他“大头”。大头卖的是当时最时髦的塑料发卡、蛤蟆镜和歌星贴画,生意好得很。他一边“哗啦啦”地数着今天赚来的零钱,一边斜着眼睛看顾长生。
“兄弟,我说你这人,真是死脑筋。”大头把一沓毛票揣进兜里,嘴里叼着烟,喷着烟圈说,“你这东西,料子是好,手工也不错。可现在是什么年代了?现在的人啊,图的是个新鲜,是个亮眼。你这黑乎乎的老古董,谁稀罕啊?你看我这个,”他拿起一个亮晶晶的塑料发卡,“两毛钱进的,卖一块,抢着要。你那个,费半天劲,卖得出去吗?”
顾长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把自己的钱包一个个装进一个布袋子里。
大头看他那副不吭声的样子,更来劲了,“你得学着吆喝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得喊出来!你不喊,鬼知道你卖的是啥?你这脸皮,比你那牛皮还厚,就是张不开嘴。”
日子就在这种憋屈和勉强糊口中一天天滑过去。顾长生还是学不会像大头那样扯着嗓子喊,他只是在摊子前立了一块小小的纸牌子,上面写着“手工牛皮,结实耐用”。偶尔,会有一些上了年纪的、识货的客人,拿起他的钱包翻看,赞叹几句做工好,然后买走一个。每当这时候,顾长生心里才会泛起一点点暖意。
更多的时候,他是在忍受。大头看他生意不好,总有意无意地把自己的摊位往他这边挤,多占一点地方。有时候,大头的客人会一脚踩在顾长生的布上。顾长生也不跟他争吵,只是默默地把自己的地盘再往里收一收,把被踩脏的布角拍干净。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块被扔在路边的石头,被来来往往的脚踩着,磨掉了棱角,也磨掉了那份曾经的骄傲。他卖出的每一个钱包,都像是对自己过去那段荣耀岁月的一次告别。他赚回来的每一张带着各种味道的钞票,都掺杂着一股说不出的辛酸和无奈。李慧总是安慰他,说万事开头难。可这“难”,好像没有尽头。
他开始怀疑,自己坚持的这门手艺,是不是真的像大头说的那样,成了一个不合时宜的“老古董”。
03
那是一个深秋的傍晚,天气说变就变。刚才天上还挂着几丝昏黄的晚霞,一转眼的功夫,乌云就像打翻的墨汁一样,迅速铺满了整个天空。风卷着地上的尘土和落叶,呜呜地刮起来,夜市上的灯泡在风里摇摇晃晃,光线也变得飘忽不定。
“要下雨了!要下雨了!”有人在市场里喊了一嗓子。
话音刚落,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夜市里顿时乱成一锅粥。逛街的人尖叫着四处寻找躲雨的地方,摊主们则手忙脚乱地抢收自己的货物。塑料布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叮叮当当的碰撞声,人的叫喊声,乱作一团。
顾长生的心也跟着这天气,一下子凉了半截。今天晚上,他刚摆好摊没多久,一个东西都还没卖出去,眼看着又要白忙活一场。他赶紧拿出准备好的大塑料袋,准备把地上的皮具胡乱塞进去。
就在他弯下腰的一瞬间,他不远处传来“哎哟”一声短促的惊呼。
他抬起头,看见一个提着菜篮子的大娘,在湿滑泥泞的地上脚下一滑,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她年纪看起来有六十岁上下,穿着一件半旧的蓝色外衣,很朴素。她手里的菜篮子滚到了一边,里面的苹果和土豆撒了一地,在浑浊的雨水里滚来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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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的路人有的停下看了一眼,但很快就缩着脖子,匆匆跑开躲雨去了。大头也瞥了一眼,骂了一句“真是倒霉”,然后更起劲地收拾他那些亮晶晶的发卡。
顾长生什么都没想。他扔下手里还没收完的摊子,三步并作两步就冲了过去。雨水瞬间就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冰冷的雨水顺着脖子流进后背。
“大娘,您没事吧?能站起来吗?”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那位大娘搀扶起来。
大娘的膝盖好像磕到了,疼得龇着牙,但还是摇了摇头,说:“没事,没事,就是滑了一下。”
顾长生把她扶到旁边一个店铺的屋檐下,让她靠墙站好。然后,他又转身跑回雨里,冒着越下越大的雨,弯着腰,在泥水里一个一个地帮她把滚得到处都是的苹果和土豆捡起来。有的土豆滚进了脏水坑里,他捞起来,就在旁边的积水里涮了涮,再放回篮子里。
等他把所有东西都捡回来,递给大娘的时候,他自己已经成了个落汤鸡,浑身上下都在滴水。他看见大娘的手上、裤腿上都沾满了泥,便从自己用来擦拭皮具的工具包里,掏出了一块一直舍不得用的、很干净的白色软棉布,递过去说:“大娘,您擦擦手吧。”
这位大娘,就是林秀芝。
她起初只是接过布,平静地道了声谢,神情里带着一种礼貌的疏离。她把手擦干净,又把那块沾了泥的布叠好,递还给顾长生。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那个被雨水打湿了一半的、简陋的摊子上。顾长生的几个钱包因为没来得及收,正泡在帆布的积水里。
林秀芝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走到顾长生的摊子前,也不顾地上脏,弯下腰,从积水里捞起一个棕色的钱包。她走到屋檐下昏暗的灯光里,把钱包上的水珠抹掉,然后仔仔细细地翻看起来。
她的动作很特别。她不是看钱包的款式,而是用手指的指腹,在钱包的缝线处,来来回回地摩挲。她的眼神也变得异常专注,甚至可以说是挑剔。
顾长生收拾完东西,走过来,心里还在为那几个泡了水的钱包感到心疼。
突然,林秀芝抬起头,问了他一个让顾长生直接愣住的问题。
“小伙子,你这收边,用的是几号线?”她的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清清楚楚。
顾长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不是普通顾客会问的话。
没等他回答,她又问:“看你这针脚,是双针骑马缝法。收尾藏线的地方,你是用烫蜡,还是直接剪断了拿胶水粘的?”
这几个问题,像一把小锤子,准确无误地敲在了顾长生的心坎上。这是行家,是真正懂皮具手艺的人才会问的话。他摆了这么久的地摊,第一次有人问到这个份上。
他有些激动,也有些紧张,老老实实地回答:“回大娘,我用的是零点六毫米的蜡线。收尾是回针藏线,然后用烧化的蜂蜡封口,不用胶水。”
林秀芝听完,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她只是把那个钱包轻轻放在顾长生收好的袋子里,然后点了点头,眼神里有一种复杂的情绪,说不清是赞许还是别的什么。
她什么也没买,只是说了一句“雨天路滑,你也早点回家吧”,就提着那个菜篮子,转身慢慢地消失在了越来越大的雨幕中。
顾长生站在屋檐下,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充满了奇怪的感觉。这个大娘到底是谁?他想不明白。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滴下来,他打了个冷战,心里更多的是因为东西又没卖出去的失落。他把那几个泡了水的钱包拿出来,心疼地擦了又擦。
04
那场大雨之后,日子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顾长生每天依旧去城南夜市,坐在他的小摊后面,像一尊沉默的雕像。林秀芝大娘再也没有出现过,顾长生也渐渐把那个雨夜的奇怪相遇当成了一个小插曲,快要忘记了。
大概过了一个多星期,就在顾长生又一次被大头嘲笑“不开张”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摊位前。
是林秀芝大娘。
这次天很晴朗,夜市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林秀芝还是穿着那件半旧的蓝色外衣,手里提着一个洗得发白的布包。她径直走到顾长生的摊前,却没有看地上摆着的那些成品钱包。
她在大头好奇和鄙夷的目光中,蹲下身子,对顾长生说:“小伙子,能借一步说话吗?”
顾长生有些意外,他点了点头,跟着林秀芝走到了夜市边上一棵比较安静的大槐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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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秀芝从她的布包里,非常小心地拿出一个用一块干净手帕包裹着的东西。她一层一层地打开手帕,像是在展示一件稀世珍宝。手帕里面,是一个非常老旧的牛皮眼镜盒。
那个眼镜盒的款式很古朴,是现在市面上根本见不到的样子。皮料是深褐色的,因为年代久远,表面已经磨损得非常严重,有的地方甚至露出了皮子的纤维,但依然能从它温润的光泽和坚挺的轮廓上,看出当年的精致和不凡。
顾长生只是看了一眼,心里就暗暗吃惊。这个眼镜盒的工艺,太讲究了。
林秀芝把眼镜盒递到他手里,用一种很郑重的语气说:“小伙子,我想请你帮个忙。你能不能,完全按照这个旧的样子,给我重新做一个?皮料、颜色、尺寸、缝线,所有的一切,都要一模一样。”
顾长生接过那个眼镜盒,入手的感觉很沉,很温润。他翻来覆去地仔细看。越看,他心里越是咯噔一下。这个活儿的难度,比他做十个、二十个钱包都要大得多。
这个眼镜盒不是简单的两片皮子缝在一起。它的主体是一个完整的模具塑形,接缝处用的是一种他只在钱师傅那里学过、但自己从未实践过的内缝翻边工艺,缝线藏在里面,外面只能看到一道浅浅的压痕。收边的处理也极其复杂,不是简单的打磨,而是一种反复压实和上蜡的工序。这些,都是当年钱师傅压箱底的老手艺,如今在追求效率的工厂里,早就被淘汰了。
更重要的是,这种皮料的质感很特殊,他一时也拿不准到底是什么皮,该怎么处理才能达到这种陈旧又温润的效果。
顾长生犹豫了。这个活儿太难,他没有十足的把握。万一做砸了,不仅对不起人家,也砸了自己的招牌,虽然他这招牌也并不响亮。
他正准备开口推辞,林秀芝说话了。
“小伙子,我知道这个活儿不容易。你开个价吧。”
顾长生摇了摇头,“大娘,不是钱的事,是我怕……我怕做不好,糟蹋了您的东西。”
林秀芝看着他,眼神很清澈,“我相信你。那天在雨里,我问你那几个问题,你的回答很老实,也很专业。我知道,你是懂行的人。你尽力去做就行。”
她停顿了一下,然后伸出了五个手指头。
“五十块钱。二十块做定金,事成之后,再给你三十块。”
“五十块!”顾长生心里猛地一跳。
五十块钱,在那个年代,对于他这样一个下岗工人来说,简直是一笔巨款。那差不多是他摆一个月地摊都未必能赚到的钱,足够他一家三口两个月的生活开销了。有了这笔钱,他可以给儿子买一身新衣服,可以给李慧扯几尺新布料,家里的米缸也能装得满满的。
巨大的诱惑和作为一个手艺人内心深处的好胜心,在他心里激烈地交战着。他看着林秀芝那双充满期待和信任的眼睛,又低头看了看手里那个凝聚着岁月和技艺的眼镜盒。
最终,他咬了咬牙,像是接下了一张军令状。
“大娘,我接了!我不能保证百分之百一模一样,但我会把我所有的本事都用上。”
“好。”林秀芝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她从布包里数出二十块钱,连同那个老旧的眼镜盒,一起交到了顾长生手里。
“一个星期,可以吗?”
“可以。”顾长生把钱和眼镜盒紧紧地攥在手里,郑重地点了点头,“一个星期后,您还来这里找我。”
回到摊位上,大头凑过来,贼兮兮地问:“哎,我说哥们儿,那老太太找你干啥?神神秘秘的。看你那样子,接了个大活儿?”
顾长生没理他,他满脑子都是那个眼镜盒的结构和缝线。他觉得,这五十块钱,烫手得很。
05
为了做好这个眼镜盒,顾长生几乎是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