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我家的天,是从爷爷的遗嘱公布那天开始塌的。
当律师宣布,爷爷名下分布在市中心的十二套房产,全部赠予只来了不到三年的保姆王丽时,整个家族都炸了。
我们和王丽吵得天翻地覆,唯有和爷爷分房睡了四十年的奶奶,静静地坐在角落,嘴角甚至挂着一丝无人察觉的淡然笑意。
我当时只觉得奶奶是哀莫大于心死,直到三个月后,电视上播出保姆王丽因诈骗罪被捕入狱的新闻,我才惊觉,奶奶的手段,远比我们想象的要高明得多。
01
"根据江国海先生生前立下的最后一份具备法律效应的公证遗嘱,其名下所有房产,包括静安路三套商铺、淮海区两套花园洋房、以及陆家嘴七套高层公寓,合计十二套不动产,均由其护工王丽女士一人继承。其余存款、股票等动产,由其妻子林秀,儿子江建军、江建国,女儿江建红平均分配……"
当张律师用他那不带一丝感情的语调,念完这份薄薄却重如泰山的遗嘱时,整个江家老宅的客厅,死一般的寂静。
我爸,江建军,第一个拍案而起,他双眼赤红,指着坐在对面的一个中年女人,声音都在发抖:"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王丽,你给我爸灌了什么迷魂汤?这份遗嘱是伪造的!爸怎么可能把一辈子打拼下来的家业,全都给你一个外人!"
被他指着的女人,就是保姆王丽。
她今天穿了一件崭新的暗红色连衣裙,脸上画着精致的妆,早已没了平日里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她优雅地端起手边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才慢悠悠地开口:"江大哥,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这份遗嘱是江老先生神志清醒的时候,亲自去公证处立下的,还有张律师和公证员作证呢。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你放屁!"我二叔江建国也怒了,"我爸去年就开始糊涂了,医生都说他有老年痴呆的前兆,他怎么可能还分得清这些?一定是你这个狐狸精,骗他签的字!"
王丽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糊涂?江老先生前两个月还拉着我的手,说这个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是真心对他好。说你们一个个,都只盯着他的钱。他说他要是走了,你们肯定会把我赶出去,所以才特地立了这份遗嘱,给我一个保障。怎么,你们做儿女的,连父亲最后的遗愿都不想尊重了吗?"
这番话像是一盆滚油,瞬间泼进了本就着了火的客厅。
我妈和大伯母当场就哭骂了起来,言语间极尽刻薄,什么难听的话都往王丽身上招呼。
整个客厅乱成了一锅粥,唾沫星子横飞,充满了愤怒、不甘和怨毒。
而我,作为孙辈,只能站在一旁,手脚冰凉。
我看着眼前这个丑态毕露的女人,怎么也无法把她和那个平日里对我爷爷体贴入微、对我们全家都恭恭敬敬的保姆联系起来。
她就像一条潜伏已久的毒蛇,在爷爷这棵大树倒下的瞬间,露出了最致命的獠牙。
十二套房产,那不是一个小数目,那是我们江家几代人的积累,总价值超过两个亿。
就这么轻飘飘地,落入了一个外人的口袋。
就在这片混乱的漩涡中心,有一个人却异常的平静。
我的奶奶,林秀。
从律师开始宣读遗嘱起,她就端坐在那张老旧的太师椅上,手里捧着一杯早已凉透的清茶。
无论客厅里的争吵多么激烈,无论我爸妈和叔叔姑姑们的情绪多么失控,她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连眼皮都没有多抬一下。
她的脸上没有悲伤,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
当王丽最得意,用爷爷的"遗言"来堵我们全家人的嘴时,我甚至看到奶奶的嘴角,向上微微勾起了一个极浅的弧度。
那是一个……笑容?
我当时只觉得是自己眼花了,或者是被气糊涂了。
奶奶和爷爷的感情,是全家都心知肚明的一笔糊涂账。
他们结婚六十年,却分房睡了四十年。
我从小到大,就没见过他们有过什么亲密的举动。
爷爷强势霸道,奶奶隐忍淡漠,两个人就像同一屋檐下的租客。
可即便如此,面对丈夫将全部家业赠予外人的荒唐事,她怎么可能笑得出来?
这不合常理。
我忍不住走过去,蹲在奶奶身边,轻声喊道:"奶奶……"
奶奶这才缓缓地转过头,浑浊的眼睛里映出我焦急的脸。
她伸出干枯的手,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我的耳朵:"小阳,别急。让他们闹吧,闹累了,就清静了。"
她的声音有一种奇特的安抚力量,但她的态度却让我更加心焦。
"奶奶,爷爷他……他怎么能这样?那十二套套房子……"
奶奶打断了我的话,她的眼神望向窗外那棵老槐树,语气悠远:"你爷爷的决定,自有他的道理。家产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给谁不是给呢?"
我彻底愣住了。
这还是那个平日里连买菜都要省下几毛钱,一辈子勤俭持家的奶奶吗?
她的话,就像是在说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这份超然的态度,在此时此刻,显得无比诡异。
客厅里的争吵还在继续,王丽仗着有遗嘱在手,气焰越发嚣张。
她甚至开始以主人的口吻,要求我爸妈他们"冷静一点,不要在江先生的灵堂前大吵大闹,影响他安息"。
最终,这场闹剧在律师的强行干预下暂时告一段落。
张律师表示,遗嘱的有效性不容置疑,如果江家人有异议,可以走法律程序。
但他也明确表示,有公证书在,我们胜诉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送走律师后,王丽抱着那个装着房产证和遗嘱的牛皮纸袋,像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她走到奶奶面前,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老夫人,以后这个家,就得我来照顾您了。您放心,我一定会像伺候江老先生一样,把您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这话听着是关心,实则充满了挑衅和示威。
所有人都以为奶奶会发怒,或者至少会给她一个冷脸。
然而,奶奶只是淡淡地抬眼看了她一下,说了一句让所有人都匪夷所思的话。
"好啊,"她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脸上依旧是那副淡然的笑容,"那以后,就辛苦你了。"
02
王丽走后,江家老宅的气氛并没有缓和,反而陷入了更深一层的压抑和狂躁。
一场紧急家庭会议在书房召开,主导者自然是我的父亲江建军。
"不行!这件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父亲一巴掌拍在红木书桌上,震得笔筒里的笔都跳了起来。
"两个亿!那不是两千块!凭什么给一个外人?爸一定是老糊涂了,被那个女人给骗了!"
"大哥说得对!"二叔江建国义愤填膺,"这事儿要是传出去,我们江家的脸往哪儿搁?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做儿女的有多不孝,能让老爷子把家产全给一个保姆!"
"现在是说脸面的时候吗?"我姑姑江建红哭得双眼红肿,"那是钱!是房子!我儿子马上就要结婚了,我们家那套小房子怎么够?我还指望着爸能分一套大点的给我们……"
书房里,三个长辈你一言我一语,话题很快就从对王丽的愤怒,转向了对彼此的埋怨和猜忌。
父亲怪二叔前段时间对老爷子不够关心,让王丽钻了空子;二叔又怪姑姑总带着孩子来啃老,惹得老爷子心烦;姑姑则翻旧账,说父亲当年做生意亏了钱,是老爷子拿私房钱填的窟窿。
我听着这些乱七八糟的指责,只觉得一阵头痛。
这就是我的家人,平日里看着一团和气,一旦涉及到最核心的利益,那层虚伪的温情面纱便被毫不留情地撕开,露出底下最自私、最贪婪的嘴脸。
混乱中,我妈突然把矛头指向了另一个沉默的人。
"要我说,这事儿最该负责的,是妈!"她尖着嗓子,目光直直射向从头到尾都坐在角落,仿佛置身事外一般的奶奶。
"爸糊涂了,难道妈也糊涂了吗?那个王丽在家里三年,天天在爸身边吹枕边风,妈你就一点都没察觉?你们是分房睡,又不是分家过!眼睁睁看着家产被外人掏空,你这个当家主母是怎么当的?"
这句话像一颗炸弹,瞬间引爆了全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奶奶身上,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责备。
是啊,奶奶为什么会如此平静?
她和爷爷虽然感情淡漠,但毕竟是几十年的夫妻。
面对丈夫的背叛和家庭财产的流失,她的反应实在太平静了,平静得让人心生疑窦。
甚至有人开始恶意揣测,是不是奶奶和王丽私下达成了什么协议,所以才这么有恃无恐。
奶奶面对众人的指责,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
她抬起眼皮,扫视了一圈自己的三个儿女,缓缓开口道:"你们爸的脾气,你们不清楚吗?他决定的事,什么时候轮到我插嘴了?"
"那是以前!现在他病了!他糊涂了!"父亲激动地反驳。
"他糊涂了,你们呢?"奶奶的反问像一记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你们有一个算一个,这三年,谁是真心实意回来陪他聊过天,而不是张口闭口就是房子、票子?王丽能哄得他开心,那是王丽的本事。你们没这个本事,现在倒来怪我这个老婆子没看住他?"
一番话,说得我爸我叔我姑全都哑口无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奶奶说的是事实。
爷爷晚年生病后,脾气越发古怪,子女们回来探望,三句话不离钱,没说几句就不欢而散。
只有王丽,总有办法把爷爷哄得服服帖帖。
久而久之,大家也都乐得清闲,把照顾爷爷的责任一股脑全推给了她,自己只在逢年过节时回来尽尽"孝心"。
见无人反驳,奶奶站起身,伛偻的背影显得有些萧索。
她丢下一句话,便径直走出了书房。
"这件事,我不管。你们想打官司也好,想找王丽闹也罢,都随你们。别来烦我。"
奶奶走后,书房里的气氛更加凝重。
最终,大家商议的结果是,必须打官司!
他们凑钱请了全市最好的律师团队,势必要把房产夺回来。
我心里乱糟糟的,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而是跟着奶奶回了她的房间。
奶奶的房间很小,陈设简单,一张单人床,一个旧衣柜,一张书桌,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这和爷爷那间宽敞明亮、摆满了红木家具和古董的卧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四十年来,她就是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夜晚。
我走进去时,奶奶正戴着老花镜,坐在书桌前,小心翼翼地翻看着一本厚厚的旧相册。
"奶奶。"我轻声叫她。
她没有回头,只是指了指旁边的凳子,示意我坐下。
我坐到她身边,看着相册里那些泛黄的老照片。
照片上,年轻时的奶奶笑靥如花,依偎在同样年轻英俊的爷爷身边。
他们的眼神里,曾经也是有过蜜一样的情意的。
"奶奶,你……真的就一点都不在乎吗?"我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奶奶抚摸着照片上爷爷年轻的脸庞,过了很久,才幽幽地叹了口气:"小阳,你觉得,我和你爷爷这辈子,过得幸福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在我看来,他们的婚姻是一场悲剧。
奶奶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外人都说我命好,嫁给你爷爷,一辈子衣食无忧。可他们不知道,你爷爷这个人,好面子,心气高,控制欲又强。年轻时,家里的大事小事,都得他一个人说了算,我但凡有点不同意见,他就能跟我吵上半天。后来……后来我就懒得跟他争了,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她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四十年前,他第一次在外面有了人,回来跟我提分房睡。他说,给我江家女主人的名分,给我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但别再管他的私事。从那天起,我就搬进了这间房。"奶奶合上相册,看向我,眼神里有一种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四十年来,我都过来了。如今他走了,留下这么一摊子事,你觉得我还会像你爸他们一样,哭天抢地吗?"
我沉默了。
我一直以为奶奶是懦弱,是逆来顺受。
但此刻,我从她的平静中,读出了一丝不一样的东西。
那是一种经历了惊涛骇浪后,看透一切的淡然和……坚韧。
"奶奶,我们真的要打官司吗?律师说,胜算很小。"我把我的担忧说了出来。
奶奶摇了摇头,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一阵风吹进来,吹动了她花白的鬓角。
"急什么?"她看着窗外的老槐树,轻声说,"让子弹再飞一会儿。有的人,拿了不该拿的东西,会烫手的。"
那一刻,我看着奶奶瘦小的背影,心里突然涌起一个荒唐的念令。
或许,我们所有人都小看了她。
这场看似已经尘埃落定的遗产争夺战,真正的棋手,才刚刚准备落子。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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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奶奶所预料的,家族会议的最终决议是起诉。
父亲他们凑了一大笔钱,聘请了在财产纠纷领域声名显赫的方律师。
方律师团队很快介入,开始搜集证据,试图从爷爷晚年的精神状态和王丽的行为上找到突破口,以"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和"存在欺诈、胁迫行为"为由,申请判决遗嘱无效。
然而,事情的进展却异常艰难。
王丽似乎早有准备。
她向法庭提交了大量证据,包括爷爷近一年来和她日常对话的录音、一些思路清晰的视频片段,甚至还有一份由三甲医院在半年前出具的、证明爷爷当时精神状态正常的体检报告。
这些证据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链条,旨在证明爷爷在立遗嘱时,是完全具备自主意识的。
"江老先生只是偶尔会犯糊涂,记性不好,但这和法律上认定的‘限制民事行为能力’有本质区别。"方律师在一次案情分析会上,面色凝重地对我们说,"对方准备得太充分了,几乎堵死了我们所有的路。"
官司陷入了僵局,而王丽,则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了她"女主人"的新生活。
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辞退了在江家工作了二十多年的老园丁和厨师,换上了两个她自己带来的年轻亲戚。
美其名曰"老人家年纪大了,该歇歇了",实际上是想把整个老宅都换上自己的人。
接着,她开始对老宅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造"。
爷爷生前最爱的那套黄花梨木家具,被她嫌弃"颜色太深,老气横秋",叫人廉价卖给了二手市场,换上了一套风格浮夸的欧式沙发。
墙上挂着的几幅名家字画,也被她摘下,束之高阁,取而代之的是她自己的巨幅艺术照。
整个江家老宅,在短短半个月内,被她折腾得面目全非,充满了俗不可耐的暴发户气息。
父亲和叔叔们气得几次三番上门理论,但王丽根本不惧。
她手里有房产证,是这栋宅子的合法主人。
每次争吵,她都直接报警,让警察把我爸他们"请"出去。
几次下来,大家也都筋疲力尽,无可奈何。
最让人无法忍受的,是她对奶奶的态度。
一开始,她还假惺惺地维持着表面的尊敬。
但随着官司的推进,她发现我们根本拿她没办法,便彻底撕下了伪装。
她开始在饭桌上对奶奶做的菜挑三拣四,嫌弃油大盐多;她会故意把电视声音开到最大,打扰奶奶午休;甚至,她开始暗示奶奶,说这栋宅子她准备重新装修,奶奶那间小屋子又小又暗,不如早点搬去跟儿子女儿们住。
"老夫人,您看,您儿子女儿都那么有出息,住的都是大房子。您跟着他们,不比待在我这个外人这里强?"王丽一边修着自己新做的指甲,一边阴阳怪气地说道。
面对这一切,奶奶的反应却依旧是出奇的平静。
王丽嫌菜不好吃,她就默默吃自己的白饭;王丽把电视开得震天响,她就关上房门,戴上老花镜看书;王丽暗示她搬走,她就当没听见。
她就像一块扔进大海里的石头,无论外界掀起多大的风浪,她都纹丝不动,沉默地沉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的这种"逆来顺受",在王丽看来,是懦弱和认命。
这让王丽的胆子越来越大,行为也越来越出格。
有一天,王丽甚至想搬进爷爷的主卧室。
那间卧室,自从爷爷去世后,奶奶就让人锁了起来,不许任何人进去。
王丽直接找来了开锁师傅,理直气壮地说:"我是这房子的主人,我想住哪个房间,难道还要经过别人同意?"
我们闻讯赶来,堵在门口,和她激烈地争吵。
而奶奶,只是在开锁师傅马上就要把锁打开的时候,才拄着拐杖,慢悠悠地从自己房间里走出来。
她走到卧室门口,看了看剑拔弩张的我们和一脸得意的王丽,然后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这间房,你不能住。"
王丽愣了一下,随即轻蔑地笑了起来:"老夫人,您是不是还没搞清楚状况?现在,这个家,我说了算。"
"是吗?"奶奶的目光从王丽脸上移开,落在那扇紧闭的房门上,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感,"这间房里,有你爷爷留下的东西。你要是敢动,我保证你会后悔。"
王丽显然不信,她觉得这是奶奶在故弄玄虚,吓唬她。
"后悔?我倒想看看,我怎么个后悔法!"她不耐烦地催促开锁师傅,"快开!出了什么事我负责!"
锁芯"咔哒"一声被打开了。
王丽得意洋洋地推开门,正要迈步进去。
然而,就在她推开门的一刹那,一股浓烈刺鼻的福尔马林混合着腐败的气味,从房间里狂涌而出。
紧接着,一只硕大的、浑身长满绿毛的老鼠,从门缝里闪电般地窜了出来,直接从王丽的脚面上爬了过去!
"啊——!"
王丽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整个人像被电击了一样,猛地向后跳去,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我们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呆了。
只有奶奶,拄着拐杖,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魂飞魄散的王丽,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冰冷的笑容。
04
主卧室的闹剧,最终以王丽的惊恐败退而告终。
她请来的保洁人员进去查看后,发现房间里被放了大量的驱虫药和几只死老鼠,气味刺鼻,根本无法住人。
王丽又惊又怒,她认定这是奶奶故意搞的鬼,却又抓不到任何证据。
毕竟,谁也说不准这些老鼠是什么时候死的。
从那天起,王丽对奶奶的态度,从之前的轻蔑,转为了一种夹杂着忌惮和怨恨的疏远。
她不再当面挑衅,却在背地里搞起了更多的小动作。
她会故意拖欠水电费,直到家里被停水停电;她会吩咐新来的厨师,做一些奶奶完全不能吃的又硬又辣的菜。
然而,奶奶总有办法化解。
停水了,她就让我从家里提水过去;没饭吃,她就自己用小电锅煮点白粥。
她就像一棵扎根在岩石缝里的老松树,无论风吹雨打,始终坚韧地活着,甚至连一片叶子都不曾凋零。
与此同时,我们的官司一审败诉了。
法院最终采纳了王丽方提供的证据,认定爷爷的遗嘱合法有效。
这个结果虽然在预料之中,但还是给了全家人沉重的打击。
父亲一夜之间白了许多头发,整个人都憔悴了。
"难道就真的没办法了吗?"在又一次家庭会议上,姑姑江建红哭丧着脸,"难道我们就真的眼睁睁看着那十二套房子,被那个狐狸精霸占?"
大家唉声叹气,束手无策。
我们聘请的方律师也坦言,除非能找到颠覆性的新证据,否则二审改判的可能性极低。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绝望的时候,一直沉默的奶奶,却突然开口了。
"小阳,你过来一下。"
我走到她身边。
她从一个上锁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包裹得很好的小盒子,交到我手里。
"这是什么?"我有些疑惑。
"你爷爷以前玩摄影,这是他留下的一些老照片和底片。"奶奶的声音很平静,"你帮我找个照相馆,把这些底片全都洗出来。记住,要找个信得过的,手艺好的老师傅。"
我更是不解了:"奶奶,都这个时候了,您怎么还有心思洗老照片?"
"别问那么多,照我说的去做。"奶奶不容置疑地说道。
虽然满心困惑,但我还是照办了。
我找到一家开了几十年的老照相馆,把底片交给了老板。
三天后,我拿到了厚厚一沓洗出来的照片。
照片大部分都是几十年前的黑白照,记录了爷爷奶奶年轻时的点点滴滴,还有很多是关于江家几处老宅的。
其中有一组照片,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是在一套古色古香的四合院里拍的,照片上的爷爷奶奶还很年轻,笑得很灿烂。
我把照片拿回家给奶奶。
她戴上老花镜,一张一张地仔细翻看着,当看到那组四合院的照片时,她的手指在照片上摩挲了很久。
"奶奶,这是哪儿啊?我们家……还有过四合院?"
"嗯,"奶奶点点头,"那是我们的第一套房子,在城南的老胡同里。后来搬家,就一直空置着。你爷爷嫌那地方偏,早就想卖了,是我一直没同意。"
我突然想起来,在爷爷那份遗嘱的房产清单里,确实有这么一套位于城南的院子。
因为地段不好,价值相对较低,所以我们之前都没怎么在意。
"奶奶,您让我洗这些照片,到底想做什么?"我忍不住追问。
奶奶却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又交给了我第二个任务。
"小阳,你帮我在家里装一套监控系统。"
"装监控?"我大吃一惊,"奶奶,您是怕王丽她……"
"有备无患总是好的。"奶奶打断了我,"要装最好的,高清,带录音,没有死角。特别是客厅、书房,还有我的房间门口,都要装上。这件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就我们俩。"
奶奶的眼神异常严肃,让我无法拒绝。
我立刻联系了专业安保公司,以"防盗"为名,在王丽白天外出购物时,迅速在老宅的几个关键位置,秘密安装了最先进的针孔摄像头。
做完这一切,我心里的疑惑更深了。
洗老照片,装监控……奶奶这一系列看似毫不相关的举动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计划?
她就像一个高深莫测的棋手,每一步落子都让人捉摸不透,我完全猜不到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但我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奶奶的反击,可能就要开始了。
她不是在消极等待,而是在主动布局。
她布下的这张网,正在悄无声息地张开,等待着那个得意忘形的猎物,自己一头撞进来。
05
日子在压抑的平静中一天天过去。
王丽在一审胜诉后,越发地有恃无恐。
她开始频繁地带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回老宅聚会,把家里搞得乌烟瘴气。
对于奶奶,她虽然不敢再有激烈的正面冲突,但言语间的挤兑和冷暴力却从未停止。
而奶奶,则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她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房间里,一遍遍地翻看那些我帮她洗出来的老照片,偶尔还会在纸上写写画画,不知道在计算些什么。
对于王丽的所作所为,她视若无睹,听而不闻。
我们一家人都觉得奶奶是彻底放弃了抵抗,哀莫大于心死。
只有我,因为帮她装了监控,隐隐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我每天都会抽空远程查看监控录像,但除了王丽那些鸡毛蒜皮的嚣张行径,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转机,发生在一个星期后。
那天,王丽接了一个电话,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
通过监控的录音,我断断续续地听到了一些关键词,比如"文物鉴定"、"历史价值"、"拆迁规划"、"一大笔钱"。
挂了电话后,王丽一反常态,对我奶奶露出了久违的、谄媚的笑容。
"老夫人,跟您商量个事儿呗?"她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走进了奶奶的房间。
监控画面里,奶奶正戴着老花镜,看着那张四合院的老照片出神。
她头也没抬,淡淡地"嗯"了一声。
"是这样,"王丽搓着手,一脸热切,"您还记得城南那套老院子吧?我找人问了,那片儿好像马上要规划成历史文化区了,咱们那院子,因为保存得好,有历史价值,估价至少能翻十倍!"
奶奶依旧没什么反应。
王丽有些急了,继续说道:"我联系好买家了,对方愿意出一个亿!一个亿啊!不过……过户的时候,房管局那边说,需要一份文件。因为那院子是您和江老先生结婚早期买的,属于共同财产,虽然房本上只有老先生一个人的名字,但按照老政策,需要您补签一份‘配偶放弃产权声明’,才能顺利交易。"
听到这里,我心里咯噔一下。
王丽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她这是想骗奶奶签字,彻底把那套价值连城的四合院据为己有!
我立刻拿出手机,准备给奶奶打电话提醒她。
然而,监控画面里接下来的一幕,却让我停下了动作。
只见奶奶缓缓放下照片,抬起头,用一种有些茫然和浑浊的眼神看着王丽,仿佛一个记忆力衰退的普通老人:"什么声明?我老了,搞不懂这些。你拿来给我看看吧。"
王丽大喜过望,立刻从包里掏出一份早就准备好的文件和一支笔,递了过去:"老夫人,您看,就是这个。您只需要在这里,签个名就行了。签了字,一个亿到手,我保证,以后绝对把您当亲妈一样孝顺!"
奶奶接过文件,眯着眼睛,装作很费力地看了半天,然后拿起笔,颤颤巍巍地就要签名。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奶奶这是怎么了?
难道她真的老糊涂了,要上这个当吗?
就在笔尖即将落到纸上的那一刻,奶奶的手突然顿住了。
她放下笔,揉了揉眼睛,对王丽说:"哎呀,人老了,眼花。你这支笔,笔尖太细,我看不清楚。我用我自己的笔吧,写惯了。"
说着,她颤颤巍巍地从自己的笔筒里,拿出了一支看起来一模一样的黑色签字笔。
王丽不疑有他,连连点头:"好好好,您用自己的,用自己的习惯。"
于是,奶奶拿起自己的笔,在文件下方,一笔一划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林秀。
王丽看到签名落下,双眼放光,一把将文件抢了过来,如获至宝。
她对着签名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激动得脸都红了。
"谢谢您!老夫人!您真是个好人!"她兴奋地语无伦次,拿着文件转身就跑出了房间,连句再见都没说。
房间里,只剩下奶奶一个人。
我通过监控,死死地盯着屏幕。
只见奶奶缓缓地抬起头,她的脸上,早已没有了刚才的茫然和老态。
她的眼神清亮而锐利,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胜利的微笑。
然后,她做出了一个让我遍体生寒的动作。
她转过头,目光精准地、直直地看向了我安装在书架角落的那个针孔摄像头。
她仿佛知道我正在屏幕的另一端看着她。
她对着镜头,无声地,做了一个口型。
我反复回放,才终于辨认出那两个字。
——"收网。"
那一刻,我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我终于明白,这一切,从洗照片到装监控,再到今天的签字,全都是奶奶精心策划的一个局。
一个巨大、精密、让人不寒而栗的局。
而王丽,那个自以为是的胜利者,不过是她棋盘上一颗即将被吃掉的棋子。
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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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立刻驱车赶回老宅,心里翻江倒海。
当我冲进奶奶房间时,她正气定神闲地用一块软布,擦拭着那支她刚刚用过的黑色签字笔。
"奶奶!"我关上门,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激动和困惑,"您……您刚才……那支笔,到底有什么问题?"
奶奶抬起头,对我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赞许和了然。
"小阳,你很聪明,比你爸他们都先看明白了。"
她将那支笔递给我:"你闻闻。"
我凑近一闻,一股淡淡的、类似柠檬的特殊香气钻入鼻孔。
"这是……"
"这是一种特殊的化学墨水,"奶奶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家常小事,"用它写出来的字,看上去和普通墨水没有任何区别。但是,在接触空气二十四小时后,字迹就会挥发,彻底消失,不留任何痕T迹。"
我瞬间恍然大悟,倒吸一口凉气!
消失的墨水!
这意味着,王丽现在手里的那份"放弃产权声明",到了明天这个时候,就会变成一张废纸!
"奶奶,您……您怎么会……"我震惊得有些语无伦次。
"这东西,是你爷爷年轻时做生意,用来签一些‘特殊合同’的。"奶奶淡淡地解释道,"他走了以后,我收拾他书房时发现的。没想到,现在居然派上了用场。"
我看着奶奶,心中对她的敬畏又深了一层。
她不仅算准了王丽会为了那套四合院来找她签字,甚至连爷爷几十年前的"秘密武器"都翻了出来,布下了这个天衣无缝的陷阱。
"可是奶奶,"我很快想到了新的问题,"就算签名消失了,王丽发现后,也可以再来找您签,或者干脆伪造您的签名啊。这样……我们不是还是很被动吗?"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奶奶摇了摇头,眼神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这只是开始。我让她签那份文件,不仅仅是为了让她的希望落空。更重要的,是要拿到一个证据。"
"证据?"
"王丽这个人,贪婪且自负。她以为我们全家都是任她拿捏的软柿子,以为法律能保护她。我要做的,就是让她在最得意的时候,亲手撕碎自己的保护伞。"奶奶顿了顿,继续说道,"她拿着那份空白文件去房管局,会发生什么?交易失败,买家会追究她的责任。她会气急败坏地回来找我,指责我骗了她。而这一切,我们装的监控,都会清清楚楚地录下来。"
"当她发现软的不行,就一定会来硬的。伪造签名,甚至……用更极端的手段逼我。只要她做了,她就从一个受法律‘保护’的遗产继承人,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诈骗犯、伪造文书的罪犯。"
听完奶奶的计划,我只觉得后背发凉。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家庭财产纠纷了,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心理战和法律战。
奶奶每一步都算得精准无比,她利用了王丽的贪婪,利用了法律的漏洞,更利用了自己"弱者"的身份作为掩护,一步步引诱王丽走向深渊。
"可是,奶奶,这件事风险太大了。"我担忧地说,"万一她真的狗急跳墙,伤害到您怎么办?"
"放心,"奶奶拍了拍我的手,眼神坚定,"我这把老骨头,还没那么容易倒下。而且,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她从抽屉里拿出另一份文件,递给我。
我打开一看,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一份委托协议,受托人是本市一家非常有名的私家侦探社。
委托时间,是王丽刚来我们家做保姆后不到一个月!
协议内容,是全方位调查王丽的背景、社会关系和过往经历。
后面还附着厚厚一沓调查报告,上面详细记录了王丽是如何在过去几年里,用类似的手段,从几位孤寡老人那里骗取钱财的犯罪前科!
"奶奶,您……您三年前就开始怀疑她了?"我惊骇地问道。
"你爷爷虽然强势,但还不至于糊涂到把一个刚来一个月的保姆当成心腹。"奶奶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从她来的第一天,我就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她太会演戏,太会讨好你爷爷了。我让你爷爷提防她,可你爷爷不信,反而觉得我是在嫉妒。没办法,我只能自己留个心眼,偷偷找人去查了她的底细。"
我彻底说不出话了。
原来,奶奶这三年的隐忍和退让,全都是伪装。
她就像一个最高明的猎人,早在三年前就发现了猎物的踪迹,然后不动声色地布下陷阱,耐心地等待着,等待猎物在最肥硕、最没有防备的时候,自己走进来。
我们所有人都以为她是这场战争的受害者,却不知道,她才是这场战争真正的总指挥。
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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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的冲击让我久久无法平静。
我终于明白了奶奶那句"让子弹再飞一会儿"的真正含义。
她不是在等待奇迹,而是在等待自己亲手埋下的炸弹,引线燃尽的那一刻。
我也终于明白了爷爷和奶奶之间那奇特的关系。
"奶奶,您和爷爷……分房睡了四十年,真的只是因为他外面有人吗?"我忍不住问出了这个埋藏心底多年的疑问。
奶奶沉默了片刻,浑浊的眼中泛起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那其中有怨,有憾,但更多的,是一种历经岁月沉淀后的释然。
"你爷爷这个人,一辈子都要强,把脸面看得比命都重。"她缓缓开口,将一段尘封了四十年的往事,第一次展现在我面前。
"我们年轻的时候,他也曾是个有抱负的人。可是后来做生意,他太冒进,又听信小人,赔了个血本无归,还欠了一屁股债。那时候,家里所有的亲戚都躲着我们。是我,拿出我妈留给我的嫁妆,那是一箱金条和几张老地契,才把他从破产的边缘拉了回来。"
我震惊地张大了嘴巴。
这件事,我从未听家里的任何人提起过。
在我们的印象里,爷爷一直是一个精明能干、白手起家的成功商人。
"你爷爷是个极其自负的人,"奶奶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叹息,"这件事,成了他一辈子的心病。他觉得在我面前抬不起头,觉得是我‘施舍’了他。从那以后,他的性情就变了。他开始在外面寻找那种能满足他大男子主义的虚荣,也开始在家里对我越来越冷漠、越来越专制。他想用这种方式,证明他才是这个家的主宰,他不需要依靠任何人。"
"分房睡,是他提出来的。他说,他江国海的成功,不需要一个女人来指手画脚。他给了我一个承诺,保证我一辈子江家女主人的地位和荣华富贵,条件是,我不能再干涉他的任何决定,无论是生意上的,还是……私生活上的。"
"那您为什么会同意?"我无法理解,"您明明可以带着您的财产离开他。"
"离开?"奶奶苦笑了一下,"小阳,你太年轻了。在那个年代,一个离了婚的女人,要带着三个孩子,怎么生活?更何况,你爷爷虽然混蛋,但他对你们三个孩子,还是尽到了父亲的责任。为了你们,我只能忍。"
"但是,我留了一手。"奶奶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从那以后,我逼着他签下了一份协议,将我们的婚内财产做了彻底的分割。我用我的嫁妆和后来变卖的地契所获得的资金,进行了独立的投资和管理。而他,则用他后来东山再起的钱,购置了你们现在看到的这十二套房产。我们表面上是夫妻,但在法律和财务上,早就分得一清二楚。这四十年来,我们就像两个合伙人,共同经营着‘江家’这个公司,抚养着你们长大。"
我恍然大悟!
难怪奶奶对爷爷把十二套房产给王丽的事情如此淡然,因为那些房产,从法律上讲,根本就和她没有关系!
她早就为自己和这个家,建立了一道最坚固的防火墙。
"那……城南那套四合院呢?"我立刻想到了关键。
"那套院子,是唯一的例外。"奶奶说道,"那是我用嫁妆里的钱买下的第一套房产,但当时为了图方便,也为了给你爷爷留点面子,房本上只写了他一个人的名字。这件事发生在财产分割协议之前,所以从法律上讲,它依然属于我们的‘共同财产’。这也是王丽的律师能查到,并且唯一能拿来做文章的地方。她以为这是她的机会,却不知道,这正是我给她准备的,最完美的诱饵。"
我彻底明白了。
奶奶这盘棋,从四十年前就已经开始布局了。
她用四十年的隐忍和隔阂,构建了一个外人无法窥探的家庭结构。
她默默地保护着属于自己的那份财产,也默默地观察着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
王丽的出现,只是一个意外的闯入者。
这个贪婪的女人,自以为看透了江家的"虚弱",以为自己可以轻易地窃取胜利果实,却不知道,她从一开始,就踏入了一个为她量身定做的猎场。
她以为自己钓到了一条大鱼,实际上,她只是那个咬住了致命诱饵,即将被拖上岸的可怜虫。
而我的奶奶,这个看似柔弱、隐忍了一辈子的老人,才是那个手握鱼竿,稳坐钓鱼台的,真正的掌控者。
08
接下来的几天,一切都按照奶奶的剧本精准上演。
第二天下午,王丽就兴冲冲地拿着那份"放弃产权声明",带着买家和中介去了房管局。
结果可想而知,当工作人员看到那份只有王丽指纹、却没有任何签名的空白文件时,当场就拒绝了过户请求。
买家勃然大怒,认为王丽是在戏耍他,当场就要追究她的违约责任。
王丽百口莫辩,只能狼狈地从房管局跑了出来。
监控录像里,我看到王丽回到家时,那张脸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
她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在客厅里疯狂地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咒骂着,最后,她抓起桌上的一个花瓶,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老不死的!敢耍我!"
她怒吼着,冲向了奶奶的房间。
"砰"的一声,房门被她一脚踹开。
"你个老虔婆!你是不是故意的?那上面的字呢?我的签名呢?"王丽冲到正在闭目养神的奶奶面前,将那张白纸摔在她的脸上。
奶奶缓缓睁开眼睛,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无辜:"什么字?王女士,你这是做什么?"
"你还给我装!"王丽气急败坏,唾沫星子都喷到了奶奶脸上,"你昨天明明签了字的!你到底用了什么妖法?"
"我签了字?"奶奶拿起那张纸,眯着眼看了半天,摇了摇头,"我没有签啊。昨天你拿来,我看半天也看不懂,就让你拿回去了。我什么时候签过字了?"
奶奶的演技堪称完美,她那副茫然又无辜的样子,让王丽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火发不出。
"你……你……"王丽指着奶奶,气得浑身发抖,"好好好!你给我等着!你不签是吧?有的是办法让你签!"
说完,她恶狠狠地瞪了奶奶一眼,摔门而去。
我知道,鱼儿已经彻底上钩,接下来,就是它最疯狂的挣扎了。
果然,当天晚上,王丽就带了一个面相凶恶的男人回家。
她大概以为奶奶已经睡下,两人在客厅里肆无忌惮地商量着。
"李哥,那个老太婆不肯签字,怎么办?买家那边催得紧。"
"这还不简单?"那个男人发出一阵狞笑,"伪造一份不就行了?我认识一个做假证的,手艺好得很,保证以假乱真。你把她的笔迹拿给我,三天就能搞定。"
"可是……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王丽还是有些犹豫。
"怕什么?一个快死的老太婆,谁会去查她的签名?等房子一过户,钱一到手,你就是亿万富婆了!到时候天高任鸟飞,谁还找得到你?"
在金钱的诱惑下,王丽最后一丝理智也被贪婪吞噬了。
她一拍大腿:"好!就这么办!我明天就去她房间找她的笔迹!"
这一切,都被高清摄像头和录音设备,完完整整地记录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趁着奶奶去公园散步的功夫,王丽就溜进了奶奶的房间,翻箱倒柜地寻找奶奶的亲笔签名。
她最终在奶奶以前的记账本上,找到了满意的字样,小心翼翼地用手机拍了下来。
她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道,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成了呈堂证供。
我将这些视频证据备份了好几份,然后交给了奶奶。
奶奶看着视频里王丽丑陋的嘴脸,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她只是平静地对我说:"小阳,报警吧。是时候了。"
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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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拨通了报警电话。
当我以"财产诈骗"和"伪造文书"为由报案,并表示手头有确凿证据时,警方的反应非常迅速。
半个小时后,两辆警车就悄无声息地停在了江家老宅的门口。
为了不打草惊蛇,警察们都穿着便衣,在我的带领下,从后门进入了宅子。
此时,王丽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敷着面膜,一边美滋滋地打着电话。
"哎呀,王姐,你就放心吧,那事儿啊,马上就成了!……对对对,一个亿!到时候,我先去欧洲玩一圈,再买几辆跑车……什么?你说江家那些人?一群废物罢了,还想跟我斗?哈哈哈……"
她笑得花枝乱颤,丝毫没有察觉到,一张天罗地网已经在她头顶缓缓收紧。
带队的李警官对我做了一个手势,我点点头,走上前去。
"王丽。"我冷冷地叫了她的名字。
王丽吓了一跳,看到是我,立刻换上了一副不耐烦的嘴脸:"你来干什么?我不是说了吗,没事别来烦我!"
"我来,是想给你看样东西。"我拿出手机,点开了那段她在客厅和那个"李哥"商量伪造签名的视频。
当她自己的声音和那段罪恶的对话从手机里传出来时,王丽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她脸上的面膜都因为肌肉的剧烈抽搐而裂开了纹路。
"你……你……"她惊恐地指着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王丽女士,"李警官带着两名警察从我身后走出来,亮出了他的证件和一副冰冷的手铐,"我们是警察。你涉嫌一起巨额财产诈骗案和伪造重要文件案,现在请你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看到警察和手铐,王丽最后一丝心理防线也崩溃了。
她尖叫一声,转身就想跑。
但一切都是徒劳的。
两名警察一左一右,迅速将她制服在地。
冰冷的手铐,"咔哒"一声,铐住了她那只刚刚还拿着手机,畅想着亿万富翁美梦的手。
"我没有!我冤枉的!是他们!是他们陷害我!"王丽像一条离水的鱼一样,在地上疯狂地挣扎,嘴里发出歇斯底里的嚎叫。
"你冤不冤枉,跟法官去说吧。"李警官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带走!"
就在王丽被押解着经过奶奶房门口时,那扇紧闭的房门,缓缓地打开了。
奶奶拄着拐杖,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被警察架着、头发凌乱、妆容花掉、状若疯魔的王丽。
四目相对。
王丽的眼中,是无尽的怨毒和不敢置信。
她似乎直到这一刻才明白,自己到底败在了谁的手里。
而奶奶的眼中,没有胜利的喜悦,没有复仇的快感,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和一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怜悯。
"林秀!你个老毒妇!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王丽用尽全身力气,朝奶奶嘶吼着。
奶奶看着她,缓缓地摇了摇头,然后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那句话,声音很轻,却像一柄重锤,彻底击碎了王丽所有的挣扎和幻想。
奶奶说:"手莫伸,伸手必被捉。路走错了,回头都难。"
10
王丽被带走后,整个世界都清静了。
警察的调查非常顺利。
在我们提供的监控录像和私家侦探社的背景调查报告面前,王丽的心理防线很快就全线崩溃。
她不仅交代了企图诈骗四合院的全部过程,还牵扯出了一个以"保姆"为幌子,专门针对富裕老人进行情感操控和财产诈骗的犯罪团伙。
而她口中的那个"李哥",就是团伙的头目之一。
警方顺藤摸瓜,很快就将这个团伙一网打尽。
三个月后,法院开庭审理。
王丽因诈骗罪、伪造文件罪以及参与有组织犯罪,数罪并罚,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
与此同时,我们家也向法院提起了申诉,以"继承人存在欺诈、胁迫行为,严重损害被继承人家庭利益"为由,请求判决爷爷那份遗嘱无效。
有了王丽诈骗案的判决作为关键证据,我们的申诉进行得异常顺利。
法院最终裁定,爷爷江国海在立遗嘱期间,受到了王丽的长期情感操控和精神影响,其所立遗嘱并非其真实、独立意愿的表达。
因此,该遗嘱被判决无效。
那十二套总价值超过两个亿的房产,最终按照法定继承的顺序,重新回到了江家人的手中。
当最终判决下来的那天,我们全家,包括父亲、叔叔和姑姑,都来到了奶奶的房间。
他们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埋怨和指责,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愧疚和敬畏。
父亲江建军,一个五十多岁的大男人,当着所有人的面,"扑通"一声,跪在了奶奶面前。
"妈,对不起!是我们错了!是我们不孝,是我们有眼无珠!"他泣不成声。
叔叔和姑姑也跟着跪了下来,房间里一片哭声。
他们终于明白了。
奶奶这看似懦弱和不争的背后,是何等深沉的智慧和如海的城府。
是她,以一人之力,不动声色地为整个家族力挽狂澜,夺回了本该属于他们的东西。
奶奶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三个儿女,没有去扶,只是幽幽地叹了口气。
"都起来吧。"她缓缓说道,"我做这一切,不是为了你们。我是为了守住你爸一辈子打拼下来的家业,守住江家的根。钱,有时候是好东西,但有时候,也能照出人心里的鬼。"
"你们都记住,"奶奶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严厉,"以后,多花点时间陪陪家人,少花点心思算计家产。否则,今天走了一个王丽,明天,可能还会有张丽、李丽。"
父亲他们把头埋得更低了,羞愧得无地自容。
从那天起,我们家的氛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父亲和叔叔姑姑们,仿佛在一夜之间长大了。
他们不再为了一点蝇头小利而争吵,反而变得前所未有的团结。
他们开始轮流回老宅陪伴奶奶,真心实意地关心她的生活,听她讲过去的故事。
而我,也终于明白了奶奶一生的不易。
她用四十年的隐忍,换来了家庭的完整;又用三年的布局,守护了家族的财产。
她的一生,就像她最爱喝的那杯清茶,初品清淡,甚至有些苦涩,但只有慢慢品味,才能感受到那藏在最深处的、醇厚而悠长的回甘。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陪着奶奶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她靠在躺椅上,神情安详。
我看着她布满皱纹的侧脸,轻声问:"奶奶,您后悔过吗?为了这个家,牺牲了自己一辈子的幸福。"
奶奶没有立刻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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