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难遇的夏日冰雹连下五天,我们公司所在的写字楼被彻底封锁,断水断电断网,人心惶惶。在这末日般的场景里,女同事林静却显得格外镇定。她总是一个人默默坐在角落,更诡异的是,每到午夜十二点,她都会准时推开那扇结满冰霜的大门,消失在外面白茫茫的冰雹世界里。我们都以为她只是性格孤僻,直到第五天,领导看着她的背影,声音颤抖地告诉我们:“她……她五天前,冰雹来的第一天,就已经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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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这场冰雹来得毫无征兆。
五天前,那还是一个典型的盛夏午后,太阳毒得能把柏油路烤化。我们正在二十二楼的办公室里昏昏欲睡地敲着键盘,空调兢兢业业地对抗着窗外的热浪。我叫张伟,是这家广告公司里最普通不过的一个策划。当时,我正为了一个紧急的方案焦头烂额,心里盘算着晚上该去哪里喝一杯。
突然,天空像是被人用浓墨瞬间泼染,光线在几秒钟之内就暗到了黄昏的程度。紧接着,便是“噼啪”一声脆响,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冰雹砸在了我们的落地窗上,留下了一道惊心动魄的蛛网裂痕。
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更加密集、更加狂暴的冰雹便如同天兵天将的战鼓,轰然擂响。整个世界只剩下一种声音——冰雹砸在玻璃上、建筑上、以及我们不断下沉的心上的声音。它们大得超乎常理,有些甚至像成年人的拳头,带着一股毁灭一切的气势从翻滚的乌云中坠落。
混乱中,公司领导王总声嘶力竭地喊着,让大家远离窗户,躲到办公室的中央。物业的紧急通知也通过广播传来,警告所有人留在室内,恶劣天气已导致整栋大楼的出口被封锁,电力系统也随时可能中断。
果不其然,不到半小时,头顶的灯光闪烁了几下,便彻底熄灭。备用电源撑了不到十分钟,也宣告罢工。世界陷入了黑暗和无休止的噪音里。手机信号和网络也一同消失了,我们成了一座被困在水泥森林里的孤岛。
恐慌像病毒一样在幸存的十几名同事中蔓延。有人在哭泣,有人在徒劳地拨打着永远无法接通的电话。王总试图安抚大家,让我们清点应急物资,但他的声音也带着掩饰不住的颤抖。
就在这一片混乱之中,我注意到了她——林静。
她是公司的行政,一个平日里没什么存在感的女孩,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头发总是梳理得一丝不苟。此刻,所有人都挤在远离窗户的办公区中央,只有她,还独自一人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是世界末日般的景象,冰雹疯狂地撞击着玻璃,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窗而入,可她的背影却异常挺拔,异常平静。
她没有看我们,也没有看窗外,只是低着头,仿佛在沉思,仿佛这场灾难与她毫无关系。她的那份镇定,在这被恐惧笼罩的空间里,显得如此格格不入,甚至……有些诡异。当时的我并没有多想,只当她是吓傻了,或是天生性格就如此冷淡。我不知道,这仅仅是诡异的开始,而她的这份平静,源于她早已不属于我们这些“活人”的世界。
02
夜幕降临,或者说,白昼与黑夜的界限早已被铅灰色的天空和白色的冰雹模糊。冰雹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反而愈演愈烈。我们依靠着手机仅存的电量,分食了茶水间里仅有的一些零食,然后在会议室里,试图用彼此的体温驱散不断从四面八方渗入的寒气。
恐惧和疲惫最终战胜了我们,大部分人开始昏昏沉沉地打盹。我睡得很不安稳,总觉得那冰雹的敲击声像是在呼唤着什么。大约到了午夜,我被一阵尿意憋醒,蹑手蹑脚地准备去卫生间。
就在我经过大厅时,我猛地停住了脚步。
一道清瘦的人影,正站在公司那扇巨大的钢化玻璃正门前。是林静。
我们公司的大门在白天看起来气派辉煌,但此刻,门上已经凝结了一层厚厚的白霜,外面冰雹的影子如同无数晃动的鬼影。她就站在那扇门前,一动不动,仿佛一座雕塑。
我以为她也是想上厕所,便想开口叫她。可就在这时,她做出了一个让我无法理解的举动。她伸出手,没有丝毫犹豫,拉住了冰冷的金属门把手。
“你要干什么!”我下意识地低喝出声。
其他人也被我的声音惊醒了,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朝门口望去。
林静没有回头。在十几道惊恐的目光注视下,她缓缓地,却异常用力地,将那扇已经被冰霜和气压封住的大门,拉开了一道缝隙。
“轰——”
一股夹杂着冰碴的狂风瞬间灌了进来,吹得我们睁不开眼。那声音不再是隔着玻璃的闷响,而是如同万马奔腾般的雷鸣,震得我们耳膜生疼。刺骨的寒意瞬间席卷了整个大厅,所有人都尖叫起来。
“林静!疯了吗!快关门!” 王总连滚带爬地冲过去,想要把门关上。
可林静的身影,已经在那道门缝打开的瞬间,像一片纸一样,悄无声息地滑了出去。她甚至没有穿外套,就穿着那身单薄的职业装,走进了那片能瞬间将人吞噬的白色风暴里。
门在我们眼前“砰”的一声被风带上。大厅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狂风的余威和我们粗重的喘息声。
“她……她出去干什么了?”一个女同事带着哭腔问。 “寻死吗?” “这跟自杀有什么区别!”
没人能回答。我们冲到门边,透过门上被吹开的一小块霜花向外望去,外面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只有冰雹疯狂的舞动。林静的身影,就那样凭空消失了。
那个夜晚,再也没有人能睡着。我们挤在一起,恐惧地盯着那扇门,仿佛那门外不是天灾,而是有什么择人而噬的怪物。我们都在想同一个问题:林静,她到底是疯了,还是……她出去,有别的目的?
03
第二天,就在我们以为林静已经死在了外面,尸骨无存的时候,她回来了。
时间大概是清晨五点左右,天色刚刚蒙蒙亮。就在冰雹的噪音似乎减弱了那么一瞬间的间隙,我们听到了轻微的“咔哒”声。所有人都像惊弓之鸟一样弹了起来,死死盯着那扇门。
门被从外面推开了。林静走了进来,又默默地将门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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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浑身上下都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霜,连睫毛上都是,让她看起来像一个精致的冰雕。但诡异的是,她身上的衣服,那件单薄的衬衫和西裤,竟然没有丝毫的破损,甚至连湿的痕迹都看不太出来。在那种足以砸穿汽车玻璃的冰雹中待了一整夜,她毫发无伤。
她没有理会我们所有人见鬼一般的表情,也没有解释一句。她只是沉默地走回了她原来的角落,坐下,然后像前一天一样,低着头,一动不动,仿佛昨晚那个冒着生命危险冲进冰雹世界的不是她。
“林静……你……你昨晚……”有人颤抖着想问些什么。
她却仿佛没有听见,对外界的一切刺激都失去了反应。
接下来的两天,情况变得愈发诡异。林静每天都在重复着同样的行为:白天,她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娃娃,安静地坐在角落,不吃不喝,不说不动。而每当午夜十二点钟声(我们靠某个同事幸存的手表来判断时间)敲响,她便会准时起身,打开那扇通往地狱的大门,走入冰雹之中,然后在清晨时分,带着一身冰霜回来。
我们从最初的震惊,到后来的恐惧,再到最后,已经变得有些麻木。它就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在执行着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诡异仪式。
公司的环境也开始变得不正常。没有了电,食物也所剩无几,但最可怕的是那种挥之不去的寒意。明明是盛夏,我们却感觉自己像是身处冰窖。而最冷的地方,就是林静所坐的那个角落。有同事不小心靠近,回来后嘴唇发紫,说感觉那里的空气像是能把人的骨髓都冻住。
我开始偷偷观察她。我发现,她的皮肤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青白色,嘴唇也没有一丝血色。更让我毛骨悚然的是,我好几次看到,在她面前那扇漆黑的落地窗上,倒映出的影子,似乎……和她本人的动作并不完全同步。那影子有时会微微扭动,有时会抬起头,用一双空洞的眼睛,透过玻璃,凝视着我们每一个人。
第四天的时候,有人在林静坐过的窗户的内侧玻璃上,发现了一幅用霜气画出的图案。那图案极其复杂,由无数交错的线条组成,看起来像某种古老的符文,又像一个……正在痛苦挣扎的人形。
恐慌已经攀升到了顶点。我们被困在这里,不仅要面对天灾,还要面对一个日益诡异的“同伴”。我们不知道她是谁,不知道她想干什么。我们只知道,她和这场诡异的冰雹,一定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04
到了第五天,所有人的精神都绷到了极限。
食物和水已经彻底告罄,饥饿和寒冷不断侵蚀着我们的理智。外面的冰雹依旧没有停下的迹象,反而那声音听起来开始有了某种奇怪的节律,像是某种巨大生物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敲打着整栋大楼,也敲打着我们脆弱的神经。
领导王总的状态最差。他本来就有些神经质,这几天下来,更是眼窝深陷,布满血丝,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他不再试图安抚任何人,只是死死地盯着林静,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一些谁也听不清的话。
“是她……都是她带来的……” “她不是林静……她不是……”
我试图劝他冷静下来,但他一把推开我,眼中充满了血红的惊恐。“别碰我!也别靠近她!她就是个怪物!”他咆哮着,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显得格外凄厉。
我们都觉得王总可能是被逼疯了。毕竟,连续五天的监禁和恐惧,足以摧毁任何一个人的意志。但我们谁也没想到,他接下来喊出的话,会将我们所有人拖入一个更深、更冷的恐怖深渊。
午夜,又快到了。
这一次,我们所有人都没睡,大家围坐在一起,恐惧地看着墙角的那个身影。我们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那是一种近乎绝望的、等待审判般的煎熬。
手表上的时针、分针和秒针在十二点的位置重合。
果然,林静站了起来。
她迈开脚步,依旧是那样悄无声息,目标明确地走向那扇大门。
“站住!”
一声沙哑的,如同破锣般的嘶吼炸响。是王总。他踉踉跄跄地站起来,用一根因恐惧和愤怒而剧烈颤抖的手指,直直地指向林静的背影。
“你不准去!你不准再出去了!”他喊道。
林静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但没有回头。
王总像是被这个举动彻底激怒了,他脸上的肌肉扭曲着,混合着恐惧、悔恨和一种近乎癫狂的崩溃。“你不能走……你根本就不该在这里……你……”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巨大的恐惧让他失语,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然后,他猛地转向我们,用一双几近疯狂的眼睛扫视着我们每一个人,最后,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那句让我们永生难忘的,彻底击碎我们认知的话语:
“她五天前就死了啊!”
整个大厅死一般地寂静。
“冰雹来的第一天,她来我办公室送文件,一颗……一颗那么大的冰雹,直接砸穿了玻璃……就砸在她头上……”王总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我亲眼看到的!血……到处都是血……她当场就死了啊!她不可能还活着!现在这个……这个根本就不是林静!”
05
王总的嘶吼,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割开了我们所有人的耳膜,也锯开了我们赖以维生的最后一丝理智。整个大厅陷入了一片死寂,连窗外那永恒的冰雹声似乎都在这一刻被屏蔽了。
死了?
五天前就死了?
这个念头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瞬间在我们每个人的脑海里生根发芽,然后疯狂地滋长。我们的大脑一片空白,无法处理这个信息。我们下意识地转过头,十几道目光像是十几把探照灯,齐刷刷地钉在了那个停在门口的身影上。
林静。
或者说,顶着林静样貌的那个“东西”。
她依然背对着我们,一动不动。王总的话似乎并没有对她产生任何影响,但我们却感觉周围的空气仿佛在瞬间被抽空,然后又灌入了来自九幽之下的寒气。那种冷,是透进骨头里的,带着死亡的腥味。
王总的坦白,像一把钥匙,瞬间揭开了过去五天里所有的谜团。为什么她不吃不喝,因为死人不需要;为什么她身上总是那么冰冷,因为死人没有温度;为什么她能在那致命的冰雹中来去自如,因为……你无法杀死一个已经死了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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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胆子比较大的男同事,叫李锐,他平时和林静关系还算不错。他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往前挪了两步,声音颤抖地喊道:“林静……王总说的是……是真的吗?你……你回答我啊!”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那个身影,终于有了动作。
她缓缓地,以一种极其僵硬、像是生锈的机械零件在转动的姿态,转过了身。
昏暗的光线下,她的脸白得像一张纸,没有任何表情,那双眼睛黑得像两个深不见底的洞。当她的目光扫过我们时,所有人都感觉像是被一条冰冷的毒蛇舔过了后颈。
她没有回答李锐的问题。
就在这时,更加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已经断了五天的电,毫无征兆地,“滋啦”一声,突然恢复了!但亮的不是平日里柔和的白炽灯,而是墙角那几个红色的应急消防灯!
整个大厅瞬间被一种诡异、粘稠的暗红色光芒所笼罩,我们每个人的脸都被映照得如同地狱里的恶鬼。
这突如其来的红光,彻底压垮了我们最后的心理防线。尖叫声此起彼伏,有人甚至已经瘫软在地。
我强忍着几乎要跳出胸膛的心脏,死死地盯着她。恐惧攫住了我的喉咙,但我知道,如果现在不问清楚,我们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你每天半夜出去……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个顶着林静面孔的东西,嘴角忽然咧开了一个极其诡异的弧度,像是在笑,却比哭还要难看。她的视线越过了我们,最终落在了已经吓得瘫倒在地的王总身上。
“我出去,” 她用那非人的声音说,“是为了给‘他们’开门啊。”
她的目光缓缓地从王总身上移开,重新转向了那扇被冰霜覆盖的、巨大而冰冷的正门。暗红色的灯光下,她的侧脸显得无比邪异。
她幽幽地,带着一丝诡异的期待,补充道:“你看,他们……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