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六年,江西南安府的一艘官船上,王阳明斜倚在窗边,望着窗外缓缓流淌的章水。江水泛着粼粼波光,岸边的芦苇在秋风中轻轻摇曳,远处的青山若隐若现,像一幅晕染开来的水墨画。此时的王阳明,已经五十六岁,鬓角早已染上霜华,身体也大不如前,一场突如其来的咳疾,让他不得不暂停在广西的军务,奉旨回京。
船行缓慢,王阳明的思绪却飘得很远。他想起了自己的一生,从年少时的 “五溺”,到后来被贬龙场,在那个荒凉的地方悟透 “心即理”;再到平定宁王之乱,以少胜多,创下军事史上的奇迹;又到晚年提出 “致良知”,完善心学体系。这一路走来,他经历了太多的坎坷与磨难,也尝尽了人间的酸甜苦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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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该吃药了。” 随行的弟子钱德洪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轻声说道。王阳明接过汤药,一饮而尽,苦涩的药味在口中蔓延开来,却让他的思绪更加清晰。他看着钱德洪,缓缓说道:“德洪,你跟随我多年,可曾想过,人这一生中,为何会有那么多的精神痛苦?”
钱德洪愣了一下,思索片刻后说道:“先生,弟子以为,人之所以会痛苦,或是因为求而不得,或是因为遭遇挫折,或是因为失去挚爱,这些外在的境遇,总能轻易牵动内心的情绪。”
王阳明微微点头,又摇了摇头:“你说的这些,都是痛苦的表象,并非根源。我这一生,经历过贬谪之苦,尝过牢狱之灾,也面临过生死考验,曾无数次在深夜里辗转难眠,被痛苦折磨。直到晚年,我才真正顿悟,人的一切精神痛苦的根源,都源于没守住这三个字。”
钱德洪眼中满是好奇,连忙问道:“先生,不知是哪三个字,竟有如此大的力量?”王阳明望着窗外的江水,眼神变得深邃起来,缓缓吐出三个字:“致良知。” 钱德洪喃喃自语,“先生,您之前也多次提及‘致良知’,可弟子始终未能完全领悟其中的深意,还请先生详细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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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阳明轻轻咳嗽了几声,示意钱德洪在身边坐下,然后开始缓缓讲述自己对 “致良知” 的感悟,以及这三个字如何化解他一生的精神痛苦。
“我年少时,曾痴迷于朱熹的‘格物致知’,以为只要穷尽事物之理,就能获得知识,成就圣贤之道。于是,我对着庭院里的竹子,日夜苦思冥想,想要‘格’出竹子的理来。可没想到,一连格了七天七夜,不仅没有格出任何道理,反而把自己格病了。那时候,我很痛苦,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也不知道圣贤之道究竟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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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阳明顿了顿,接着说道:“后来,我步入仕途,本想凭借自己的学识和抱负,为天下百姓做些实事,可官场的黑暗远超我的想象。正德元年,我因上疏弹劾刘瑾等宦官,被贬到贵州龙场驿做驿丞。龙场那个地方,荒无人烟,瘴气弥漫,与我一同前往的随从,大多都病倒了,甚至有人不幸离世。在那个偏远荒凉的地方,我时常陷入绝望之中,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才能到头,也不知道自己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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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我住在一个山洞里,白天与当地的蛮夷之人打交道,晚上就独自坐在篝火旁,反思自己的一生。我想,若是圣人处在我这样的境遇中,会怎么做呢?就这样,日复一日,在无数个深夜的反思中,我突然顿悟:‘心即理也’,‘心外无物,心外无事,心外无理’。原来,天理不在外界的事物中,而在我们的心中;圣贤之道,也并非遥不可及,只要我们能守住自己的本心,就能成为圣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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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德洪听得入了迷,忍不住说道:“先生,龙场悟道,是您心学的开端,可这与‘致良知’又有什么关系呢?”王阳明说道,“‘心即理’是根基,而‘致良知’则是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