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声明：本文为虚构故事。情节、人物、地点皆为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文华里7号楼”的火，终于灭了。
焦黑的楼梯在深夜里像一头沉默的巨兽，身上还冒着呛人的余烟。
消防员们正在进行最后的清场，周围的警戒线外，站满了惊魂未定的居民。
一个浑身湿透、满脸黑灰的男人，被几名救护人员围在中间。
他就是那个冲进火场，在消防队赶到前，奇迹般救出整栋楼13名住户的英雄。
然而，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这个男人突然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他用拳头狠狠捶打着水泥地，随即双手抱头，发出了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撕裂灵魂的嘶吼。
“第七次了……第七次循环了！”
“我终于……我终于把你们都救出来了！”
他的哭声充满了不似喜悦、反倒是解脱的巨大痛苦。
周围的邻居和消防员都以为他是在后怕，是劫后余生的情绪失控。
唯有市消防支队的副支队长张磊，看着这个男人，看着他那双写满无尽疲惫与沧桑的眼睛，眉头紧紧地锁在了一起。
01
第七次循环，始于晚上10点整。
床头的电子闹钟，发出了刺耳的蜂鸣。
陈默像一具上紧了发条的木偶，从床上猛然惊坐而起。
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刚睡醒的迷茫，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麻木和疲惫。
他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电子表。
鲜红的数字显示：22:00:00。
倒计时，十分钟。
他没有丝毫迟疑，机械地掀开被子，冲进卫生间，将早已准备好的一套厚实的旧工作服和两条毛巾，全部扔进水池里浸透。
拧干，穿上。
冰冷潮湿的布料贴在皮肤上，让他因恐惧而战栗的身体，稍微冷静了一些。
他不是在为一场即将到来的火灾做准备。
他是在为一场已经发生了六次的灾难，进行第七次彩排。
他的目光，依次扫过对面楼房的几个窗户。
602室，吴奶奶的灯还亮着，这位行动不便的独居老人，在前两次循环里，都因浓烟窒息在了卧室门口。
401室，单亲妈妈李娜家的窗帘拉着，她三岁的女儿今晚正在发高烧，这让她们的逃生变得异常艰难，在第四次循环里，李娜为了保护女儿，被掉落的吊顶砸中。
303室，那个沉迷于电脑游戏的宅男大学生小周，此刻正戴着他那副顶级的降噪耳机，在虚拟的世界里厮杀，对即将到来的死亡一无所知，第三次循环的失败，就是因为他。
还有501的老王夫妇，204的租客小情侣……
整栋楼13个人。
在前六次循环里，他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中的某一个，或者某几个，以各种惨烈的方式死去。
然后，时间崩塌，一切重置。
回到这个晚上10点的起点。
02
在等待火灾降临的最后几分钟里，陈默的目光，落在了墙上那张已经泛黄的合影上。
照片里，一群穿着橙色消防服的年轻小伙子，正对着镜头，笑得灿烂。
前排最中间，那个把胳膊搭在他肩膀上，笑得最开心的，是他的班长，赵刚。
一段被他刻意尘封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用麻木筑起的高墙。
那是一场化工厂的爆炸。
冲天的火光，刺鼻的化学品气味，还有耳边撕心裂肺的呼喊。
在撤退时，为了把他从一根即将垮塌的横梁下推出去，班长赵刚，被第二次更为猛烈的爆炸，彻底吞噬。
那一天，成了他一生的梦魇。
巨大的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和无法摆脱的自责，让他再也无法拿起水枪。
他脱下了那身引以为傲的消防服，成了一名普通的图书管理员。
他选择住在“文华里”这个几乎被城市遗忘的安静老小区，就是为了逃避过去，逃避那些与火有关的一切。
可他没想到，命运，却用一种更加残酷的方式，将他重新推回了那场他最想逃离的噩梦之中。
他看着照片上班长年轻的脸，仿佛又听到了那句他永远无法忘记的话。
“陈默，记住，咱们是消防员，咱们的命，就是用来换老百姓的命的！”
陈默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的软弱和恐惧已经褪去。
只剩下钢铁般的坚毅。
他拿起放在门口的消防斧，喃喃自语。
“班长，这一次，我不会再失败了。”
“一个都不会少。”
03
第一次循环，是一场纯粹的灾难。
晚上10点10分，楼道里浓烟报警器发出尖锐的嘶鸣。
陈默几乎是凭借着刻在骨子里的本能，第一个冲了出去。
起火点在一楼的配电室，火势蔓延的速度，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廉价的电线外皮在高温下迅速燃烧，释放出大量有毒的黑色浓烟，短短一分钟内，就笼罩了整个楼道。
“着火了！快跑啊！”
呼喊声，尖叫声，哭泣声，乱成一团。
陈默大声地指挥着邻居们用湿毛巾捂住口鼻，弯腰前行。
他逆着人流，冲向楼上。
他知道，楼层越高，危险越大。
他先是踹开了401的门，背起发烧的小女孩，搀扶着几乎吓瘫的李娜，将她们母女送到了二楼的缓步台。
然后，他又冲了回去。
当他拼尽全力，想要冲上六楼去救吴奶奶时，滚滚的浓烟已经完全封死了通道。
缺氧和高温，让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刀片。
最终，他被赶来的消防员从楼道里拖了出来。
他得救了。
可当他从新闻里看到死亡名单上“吴秀英（602室）”那个名字时，他的世界，在他眼前瞬间崩塌，碎裂成无数旋转的碎片。
当他再次恢复意识时，他正躺在自己的床上。
床头的闹钟，发出了刺耳的蜂鸣。
时间，22:00:00。
04
第三次循环，陈默品尝到了另一种绝望。
吸取了前两次的教训，他优化了救援路线，并提前准备好了更多的湿毛巾。
火灾发生后，他第一个冲向了最高层。
他用消防斧劈开602的房门，将已经被浓烟呛得半昏迷的吴奶奶，成功地背了出来。
紧接着，他又以最快的速度，帮助401的李娜母女，501的老王夫妇，安全撤离。
一切，似乎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有条不紊地，像一个精准的指挥官，将邻居们一个个送往安全地带。
然而，当他清点人数时，却发现少了一个人。
303的大学生，小周！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立刻转身准备冲回火场。
可就在这时，三楼的一扇窗户，“砰”的一声巨响，爆出了一团巨大的火球。
玻璃碎片像雨点一样，夹杂着热浪，四散飞溅。
陈默呆呆地站在楼下，浑身冰冷。
他想起来了。
小周有戴着顶级降噪耳机打游戏的习惯。
在之前两次循环里，小周都是被巨大的声响和浓烟惊醒，自己跑出来的。
可这一次，或许是游戏打得太投入，或许是火势蔓延的角度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总之，他没有听到任何警报和呼喊。
直到火焰，吞噬他的整个房间。
陈默眼睁睁地看着那团火焰，感觉自己的灵魂，也被烧成了一片灰烬。
然后，熟悉的天旋地转再次袭来。
他明白了。
这场该死的循环，考验的不仅仅是他的体力和专业知识。
更是要他把所有人的所有变量，都计算在内。
他面对的，是一道不允许出现任何错误的，生死计算题。
05
第六次循环，陈默一度以为自己成功了。
经历了五次惨痛的失败，他几乎成了“文华里7号楼”的活地图，成了所有邻居的“先知”。
他知道吴奶奶的哮喘药放在床头柜的哪个抽屉里。
他知道李娜的女儿因为害怕，会躲进衣柜的最深处。
他知道小周的房门，必须用尽全力踹门锁的左上方，才能一次性撞开。
他甚至知道，几分几秒，哪一层的楼梯会被掉落的杂物堵住。
晚上10点10分，火灾警报响起。
陈默像一个幽灵，穿梭在烈火与浓烟之中。
他的每一次行动，都精准得如同手术刀。
破门，救人，引导，安抚。
他在短短八分钟内，赶在整栋楼被大火吞噬前，将全部13名邻居，一个不少地，全都带到了楼下的安全地带。
当最后一个人冲出火场时，他再也支撑不住，精疲力尽地瘫倒在了地上。
周围是邻居们劫后余生的哭泣和感激。
他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感觉这持续了仿佛一个世纪的噩梦，终于要结束了。
然而。
就在这时，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钻进了他的耳朵。
是李娜的女儿，那个只有三岁的小女孩。
她挣脱了妈妈的怀抱，哭着喊着要往火场里冲。
“煤球……我的煤球还在里面……哇……”
陈默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煤球。
是李娜女儿养的那只黑色的小猫。
在前几次循环里，因为混乱，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这只猫的存在。
而这一次，在他“完美”的救援计划里，他救了所有的人。
却把这只小生命，遗忘在了401室的火海之中。
陈默的耳边，开始出现一阵阵凄厉的猫叫幻听。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扭曲、旋转。
无尽的黑暗，再次将他吞噬。
06
第七次循环开始前的一分钟。
21:59。
陈默静静地坐在黑暗的房间里，一动不动，像一尊石像。
他的精神，已经被这无尽的循环，折磨到了崩溃的临界点。
重复的灼烧感，重复的窒息感，重复的无力感。
还有眼睁睁看着生命在自己面前逝去，却无能为力的巨大痛苦。
他甚至产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放弃吧。
这一次，什么都不要做。
就躺在床上，静静地等待火焰将自己吞噬。
也许，只要自己死了，这个该死的诅咒就会结束。
这，或许才是唯一的解脱。
他的脑海中，开始浮现出前几次循环里，那些逝去的面孔。
吴奶奶临死前，那双伸向门口，充满求生渴望的手。
李娜为了保护女儿，用自己单薄的后背，硬生生扛住下坠吊顶的决绝。
小周在火焰中，那张被映得通红的，年轻而绝望的脸。
还有……
班长赵刚在爆炸的火光中，回头冲他露出的最后一个，灿烂的微笑。
“陈默，咱们是消防员……”
班长的声音，仿佛穿越了时空，在他的耳边炸响。
陈默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缓缓地抬起头，眼神中的死寂，被一点点驱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团重新燃起的，不屈的火焰。
不。
不能放弃。
如果这是命运给他设下的炼狱，那他就把这炼狱，彻底打穿！
他猛地站起身，冲进卫生间。
这一次，他不仅浸湿了衣服和毛巾。
他还从厨房里，拿出了一卷厚厚的保鲜膜。
他对着镜子，用保鲜膜将自己的口鼻，严严实实地包裹了起来，只留下极小的缝隙。
他要用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为自己争取在浓烟中多停留哪怕十几秒的时间。
这一次，他的目标，不仅仅是13个人。
还有一个名字，叫“煤球”。
22点10分，警报声准时响起。
陈默如同一头猎豹，冲进了已经开始弥漫烟雾的楼道。
这一次，他的计划更加周密，也更加疯狂。
在执行救援的间隙，他利用自己对火场演变的预知能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一个被他忽略了六次的问题。
这场火，到底是怎么烧起来的？
配电室的线路老化，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但老化，也不至于引发如此迅猛，如此致命的火势。
这不合常理！
在救下五楼和四楼的住户后，陈默没有像前几次那样直接去三楼。
他做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他转身，一头扎进了火势最猛，温度最高的一楼！
热浪扑面而来，几乎要将他的皮肤烤焦。
保鲜膜下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塑料的灼热气味。
他冲到了一楼的配电室门口。
这里，已是一片火海。
在前六次循环里，他都只是匆匆路过这里，从未想过要进来探查。
这一次，他用湿透的衣服护住头脸，硬生生闯了进去。
他只有一个目标。
起火点，那个烧得只剩下焦黑框架的电表箱。
他强忍着剧痛和窒息感，用消防斧疯狂地扒开还在燃烧的残骸。
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他的斧头，似乎碰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东西。
他伸手一摸。
那是一小块布料的残片，没有被完全烧毁，上面浸满了某种油腻的液体，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绝非电线烧焦的化学品气味。
助燃剂！
陈默的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这不是意外！
这是纵火！
有人，想让这栋楼里的所有人，都去死！
这个惊人的发现，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被循环所禁锢的思维。
他明白了。
打破这场噩梦的钥匙，不仅仅是救人。
更是要，找出那个藏在火焰背后的，真正的魔鬼！
07
带着这个惊天的发现，陈默从一楼的火海中冲了出来。
他的行动，变得更加迅猛，也更加果决。
他知道，他没有时间了。
他必须在消防队赶到前，完成这场神迹般的救援，并保全这个唯一的证据。
他冲上三楼，一脚踹开小周的房门，在对方惊愕的目光中，直接拔掉了电脑的电源，像拎小鸡一样把这个还在发懵的宅男拖了出去。
他冲进401，在烧塌的衣柜下，找到了瑟瑟发抖的李娜女儿，和她怀里那只同样吓坏了的小猫“煤球”。
他冲上六楼，背起吴奶奶，在走廊的房梁轰然倒塌前的最后一秒，险之又险地冲了过去。
在救援的最后，他甚至还有时间，冲到地下室，用消防斧砍断了整栋楼的天然气总管道阀门。
“轰！”
就在他完成这一切，冲出楼门的瞬间，他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二楼的一户人家，因为高温，煤气软管爆裂，引发了剧烈的爆燃。
如果不是他提前关闭了总阀，此刻发生的，将会是一场波及整栋楼的连环大爆炸。
所有人都看呆了。
赶到现场的消防队员们，包括副支队长张磊，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他们看到一个平民，在没有任何专业设备的情况下，不仅救出了所有人，甚至还预判并阻止了一场更严重的次生灾害。
这一切，都被消防员们胸前的执法记录仪，和张磊那双充满震惊的眼睛，完整地记录了下来。
张磊在火场摸爬滚打了二十年，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救援。
这个男人，仿佛不是在火场里逃生。
他更像一个拿着标准答案的考生，在进行一场演练了无数遍的，开卷考试。
他不是在躲避危险。
他是在，预知危险。
08
当最后一丝火苗被高压水枪彻底浇灭。
当所有的邻居都确认安全，相拥而泣。
支撑着陈默的那股精神力量，终于轰然倒塌。
他看着眼前这幅劫后余生的景象，这是他用六次死亡和无尽的痛苦换来的，完美的结局。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于是，便发生了故事开头的那一幕。
他双膝跪地，抱头痛哭，发出了那声包含了太多信息的，绝望的嘶吼。
“第七次了……第七次循环了！”
“我终于……我终于把你们都救出来了！”
周围的人，都把这当成了英雄在巨大压力下的情绪宣泄。
只有张磊，在听到“第七次”这个词的时候，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猛跳了一下。
他脑海中，瞬间闪回了刚才在火场中的一幕幕。
陈默那精准到秒的救援。
他对建筑结构弱点的惊人预判。
他关闭天然气总阀的，那个仿佛未卜先知般的举动。
这一切的反常，和此刻这句“第七次循环”联系在一起。
一个荒谬，却似乎是唯一合理的解释，开始在他的脑海中，疯狂地滋生。
张磊没有把他当成一个精神失常的受害者。
他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审视的目光，看着这个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的男人。
他敏锐地察觉到，这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个惊天动地的秘密。
救护车呼啸着，将严重脱力并吸入大量浓烟的陈默，送往医院。
在颠簸的车厢里，陈默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
但他知道，自己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没有完成。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挣扎着，抓住了陪同在旁的张磊的手。
张磊感觉到，一个硬硬的小东西，被塞进了自己的手心。
他摊开手掌，那是一小块被烧得半焦的布料残片，上面还带着一股刺鼻的化学品味道。
陈默的嘴唇，因为缺氧而变得青紫，他看着张磊，用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出了一连串让张磊毕生难忘的话。
“队长……”
“火……不是意外……”
“真正的起火时间，是晚上10点01分，不是报警器响的10点10分……”
“去查……去查宏业地产……他们工地的保安巡逻记录……”
陈默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他死死地攥着张磊的手，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补充了最关键的一句话。
“尤其是……一个左手手腕上……”
“有……有烫伤疤痕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