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建安初年,曹操得了一匹西凉烈马,取名“绝影”。
此马神骏非凡,却性烈如火,无人能近。
兴之所至,曹操设下赌局,以随身佩剑“倚天”为赏,引得众将垂涎。
然而,“虎痴”许褚的蛮力与夏侯惇的精妙骑术,在他狂怒的铁蹄下皆告惨败,场面一度陷入绝望。
曹操望着那匹孤傲的黑马,对众将沉声道:“不准借助任何工具,谁能徒手降服,这‘倚天剑’便是他的!”
就在全场死寂,众人束手无策之际,以步战闻名的护卫典韦,却默默走出了队列。
这个满手血腥的“古之恶来”,既无神力也无骑术。
他凭什么敢于挑战?又将拿出何等惊世骇俗之物,去抚慰那颗狂野不驯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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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建安元年的许都,天气燥得像个火炉。午后的日头能把地上的石头烤出油来,连蝉鸣都带着几分有气无力。可就在这份慵懒里,曹操大营的西侧马厩却炸开了锅。
“哎哟!快来人啊!”
一声惨叫划破了沉闷的空气,紧接着,一个身影像是被投石机甩出来的破麻袋,从高高的围栏里直挺挺地飞了出来,扑通一声砸在地上,激起一片黄土。那人是军中最有经验的老马夫,姓张,此刻他捂着胸口,嘴里跟开了口的血袋子似的,咕噜咕噜往外冒着血沫,眼看就不活了。
围栏里,罪魁祸首正烦躁地打着响鼻。那是一匹马,一匹通体乌黑,没有一根杂毛的骏马,黑得发亮,在阳光下像是流动的黑曜石。它的肌肉线条流畅得如同山川河流,四肢修长有力,光是站在那里,就透着一股子能踏碎山河的野性力量。这便是曹操不久前从西凉战场上得来的头等战利品,亲自赐名“绝影”。
名字倒是好听,可这脾气,却比西北的狂风还要暴烈。
曹操得到消息,带着一众将领赶来时,场面已经乱成了一团。医官正手忙脚乱地给张马夫急救,几个胆大的士卒拿着长杆套索,却根本不敢靠近围栏,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飞出来的人。
与旁人的惊慌失措不同,曹操的脸上非但没有怒气,一双细长的眼睛里反而闪烁着一种近乎贪婪的欣赏。他就像一个绝世的剑客,终于寻到了一把配得上自己的、却又难以驾驭的绝世凶刃。
“好畜生!好风骨!”曹操抚着短须,由衷地赞叹道。
他身后的夏侯惇、曹仁、李典、乐进,还有那壮得像头熊的许褚,目光都聚焦在那匹黑色的烈马上。这确实是匹万里挑一的宝马,谁都看得出来,可它那股子六亲不认的凶性,也确实让人头皮发麻。
曹操环视了一圈自己手下这些能征善战的爱将,他们一个个眼神里都混杂着渴望与忌惮。他心里忽然冒出一个有趣的想法,嘴角随之扬起一个狡黠的弧度。
“诸位,”他朗声开口,声音不大,却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良将配宝马,宝剑赠英雄。此马名为‘绝影’,有踏燕追风之姿。只是性子烈了些,寻常手段怕是降它不住。”
他顿了顿,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然后猛地提高了声音,像是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一块巨石:“我曹孟德今日便在此设下一个赌局!我这柄随身佩剑‘倚天’,想必大家都认得。今日,你们之中,谁能不借任何绳索、鞭子、长杆之类的工具,只凭一双肉掌,让这匹‘绝影’心服口服地低下它高傲的头颅,这柄削铁如泥的倚天剑,便归他所有!”
“轰”的一声,人群炸开了。
倚天剑!那可是曹操从不离身的双剑之一,与青釭剑齐名,是权力与荣耀的终极象征。对武将来说,这诱惑不亚于封侯拜将。一瞬间,几乎所有人的呼吸都粗重了。夏侯惇的独眼里精光一闪,曹仁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刀柄,就连一向沉稳的李典,喉结也忍不住上下滚动了一下。
许褚更是直接,他那双铜铃大的眼睛瞪着围栏里的绝影,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仿佛那不是一匹马,而是一块烤得流油的肥肉。
为了让众人更直观地感受这任务的难度,曹操笑着挥了挥手,示意手下:“牵一匹温顺的母马过来,让绝影闻闻味儿,或许能让它安静些。”
这法子在驯马中很常见,靠异性的气息来安抚烈马的情绪。士卒们小心翼翼地牵来一匹枣红色的母马,慢慢靠近围栏。谁知,这善意的举动非但没起点作用,反而像是给一锅滚油里浇了一勺凉水。
绝影看到母马,非但没有半点亲近的意思,反而像是受到了巨大的侮辱。它猛地仰天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长嘶,那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绝望。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它像一头发疯的公牛,调转身体,用它那钢铁般的脊背,狠狠地撞向了围栏的木桩!
“咔嚓——砰!”
几根需要两个壮汉才能合抱的巨大木桩,竟被这一下撞得当场断裂,木屑纷飞!巨大的冲击力让整个围栏都晃了三晃,母马吓得当场瘫软在地,瑟瑟发抖。
撞断木桩的绝影似乎也用尽了力气,踉跄了几步,浑身颤抖,那双黑色的眼珠里布满了血丝,死死地盯着周围所有的人,充满了不死不休的敌意。
校场上一片死寂,连风都仿佛停了。
将士们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这已经不是性子烈了,这是疯了,这是一匹一心求死的马。徒手降服它?这简直是把脑袋往它的铁蹄下送。
可偏偏,曹操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一字一顿地说道:“看来,非虎将不能降此龙驹。” 这句话像一把火,再次点燃了众人心中那被恐惧浇得半灭的贪婪。这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让倚天剑的诱惑,变得更加致命,也更加荣耀。
第一个敢把脑袋伸过去的,会是谁呢?
02
沉默没有持续太久。一阵粗重的呼吸声打破了僵局,像一头熊在喘气。
“主公,末将愿试!”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虎痴”许褚大步流星地从队列中走了出来。他一把扯掉了自己的上衣,随手扔在地上,露出了古铜色、如同山岩般盘结虬错的健硕肌肉。
汗珠顺着他肌肉的沟壑滑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向曹操一抱拳,声音如同打雷,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许褚的来历。这位谯县老乡,在家乡时曾因缺粮与贼寇交易,贼寇得牛后欲反悔,许褚竟独自一人,倒拖着牛的尾巴,硬生生把牛拽回来了几百步,吓得贼寇屁滚尿流,连牛都不要了。
他力能扛鼎,是整个曹营公认的、不打任何折扣的力气第一人。如果说在场有谁能单凭力量与这匹疯马抗衡,那除了他,不做第二人想。
曹操满意地点了点头:“好!仲康有此胆魄,不愧我军虎将!去吧,千万小心!”
许褚咧开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看起来比那匹马还要凶悍几分。他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脖子,发出一连串“嘎嘣嘎嘣”的脆响,然后一个纵身,像颗炮弹一样直接翻进了围栏。
他选择的策略简单到近乎粗暴——用他引以为傲的、绝对的力量,来压制这匹畜生的野性。
“孽畜!看俺不收拾你!”
许褚大吼一声,声浪滚滚,直扑绝影。他没有躲闪,也没有迂回,就像一堵移动的肉墙,直直地朝着那匹黑马冲了去。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抓住缰绳,然后用蛮力把它按倒在地。
一人一马,瞬间在尘土飞扬的场中展开了最原始、最野蛮的力量对决。
绝影显然没料到这个两脚兽敢跟自己硬碰硬。它发出一声怒嘶,人立而起,两只前蹄带着风声就朝许褚的脑袋砸了下来。
许褚不闪不避,双臂交叉护在头顶,硬生生扛了这一记重击。“砰”的一声闷响,听得人心惊肉跳。许褚被砸得双脚陷入土里半寸,可他竟然一步未退!
“好大的劲儿!”许褚被砸得气血翻涌,却反而更加兴奋。他借着马蹄落下的空当,一个饿虎扑食,双臂张开,想要死死抱住绝影的脖子。
可绝影终究是千里马,灵活性远非笨牛可比。它身子一扭,滑得像条泥鳅,许褚一个踉跄,抱了个空。绝影趁机一记后踢腿,直奔许褚后心。许褚反应也快,就地一滚,险险躲过。
场外的将士们看得是心惊胆战,大气都不敢出。这已经不是驯马了,这是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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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土弥漫中,只能看到一个魁梧的身影和一道黑色的闪电在不断地纠缠、碰撞。许褚的吼声和绝影的嘶鸣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狂野的交响乐。
时间一点点过去,许褚的呼吸越来越粗重,他身上的汗水混着尘土,变成了一道道泥浆。他数次抓住了绝影,可那匹马身上像是抹了油,总能用匪夷所思的角度挣脱开,每一次挣脱都会带起一片皮肉。渐渐地,许褚开始有些力不从心了。
终于,在他又一次扑抓落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一刹那,绝影抓住了这个转瞬即逝的机会。它灵巧地一侧身,那条充满爆发力的后腿如同甩出的铁鞭,结结实实地、狠狠地蹬在了许褚的胸甲上。
“铛!”
一声巨响,像是大锤砸在了铜钟上。许褚那两百多斤的壮硕身躯,竟被这一蹄子踹得倒飞出去数步之远,最后狼狈不堪地摔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
他胸口的护心镜已经凹下去一大块,虽然没受重伤,但那股气却是彻底泄了。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泥,看着远处那匹依旧在喘着粗气、死盯着自己的黑马,脸上写满了挫败和无法理解。
他想不通,自己这身足以撕裂虎豹的力气,为什么今天在一个畜生面前,竟然输得这么彻底。
在喧闹和议论的人群角落里,典韦一直像块石头一样沉默地站着。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为许褚的勇力喝彩,或是为他的失败惋惜。他甚至没有太关注那惊心动魄的角力过程。从始至终,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就一直锁在绝影那双又大又黑的眼睛里。
在那双眼睛里,他看到了愤怒,看到了狂躁,看到了攻击性。但他更看到了在这些表象之下,深藏着的一丝东西——那是深入骨髓的惊恐,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悲伤。
那眼神,让他猛地想起多年前,他在老家陈留的山里,曾经见过的一头刚刚失去了幼崽的母狼。那母狼也是这样,对任何靠近的生物都充满了敌意,仿佛要撕碎整个世界。可它的嚎叫声里,却藏着令人心碎的哀鸣。
一股莫名的触动,如同微弱的电流,从典韦的心底泛起。他仿佛在那匹马的身上,看到了某种自己非常熟悉的、被包裹在坚硬外壳之下的痛苦。
03
许褚的失败,让校场上刚刚燃起的热情迅速冷却了下来。如果连许褚这样神力盖世的人都败下阵来,其他人上去,岂不是自取其辱?
就在这时,夏侯惇排众而出。作为曹操最早起兵就跟随的宗族大将,他不仅作战勇猛,更是一位骑术大家,对马的习性了如指掌。
他向曹操拱了拱手,沉声道:“主公,对付这等烈马,光靠蛮力是不成的。牲畜通灵,需以技驭之,以势镇之。末将请战。”
曹操点点头,夏侯惇的自信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
夏侯惇不像许褚那般粗犷,他整理了一下自己一丝不苟的衣甲,从容不迫地走进了围栏。他没有立刻靠近绝影,而是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绕着它缓缓踱步。他的步伐不疾不徐,自带着一股久经沙场、身为顶级骑士的威严气场。
他没有大吼大叫,而是从喉咙里发出了一连串特定的、低沉的呼哨声。这是经验丰富的骑手与马匹沟通的独特语言,可以安抚它们紧张的情绪。
绝影似乎真的被他的气场和声音影响了。它停止了刨地的动作,烦躁的响鼻也渐渐平息下来。它歪着头,用那只布满血丝的眼睛打量着这个与之前那个“大块头”截然不同的人类。
夏侯惇见状,脸上露出一丝得色,认为自己的策略奏效了。他一边继续发出安抚的哨音,一边尝试着用温和的语气对它说话,像是在对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循循善诱:“好畜生,莫要再野了,你是一匹好马,跟着我,我带你驰骋疆场,建功立业,保你名扬天下,总好过在这里把自己活活撞死。”
他的声音沉稳而富有磁性,充满了自信。他一步,一步,缓缓地向绝影靠近。绝影虽然依旧警惕,却没有再做出攻击性的姿态。全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看来,夏侯将军的办法要成了!
夏侯惇走到了离绝影只有一步之遥的距离。他脸上带着胜利在望的微笑,缓缓地、试探性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想要去抚摸绝影那油亮的、如同黑色绸缎一般的鬃毛。这是驯马过程中最关键的一步,只要被成功抚摸,就代表着初步的接纳。
他的指尖,离那温热的马颈,只剩下不到一寸的距离。
就在这一瞬间!
之前还显得有些平静的绝影,毫无任何征兆地,如同被针扎了一样,猛然爆发!
它再次人立而起,身躯在空中形成一个恐怖的角度,两只前蹄不再是试探,而是化作了两柄势大力沉的铁锤,朝着夏侯惇的头顶,狠狠地砸了下来!那速度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
“将军小心!”
惊呼声四起!这一下要是砸实了,就是铁打的脑袋也得开花!
夏侯惇到底是身经百战的宿将,生死关头的反应救了他。他几乎是本能地向后一个铁板桥,身子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仰倒。那带着万钧之力的马蹄,几乎是擦着他的鼻尖呼啸而过,带起的劲风刮得他脸皮生疼。
他踉跄着连退了七八步,才勉强站稳。等他直起身子时,背后已经被冷汗湿透。他那只完好的独眼里,充满了后怕、震惊,以及深深的不甘与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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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这样?明明已经快成功了,为什么它会突然爆发出比刚才更强烈的攻击性?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让它如此抗拒?
连最顶尖的骑术和驯马经验都失效了,这匹马的心,到底被一把什么样的锁给锁住了?没人能想明白。
这惊险万分的一幕,让远处的典韦心脏猛地一抽。不知为何,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了一个早已被尘封的、模糊的画面。
那是一个下着小雨的午后,他家的屋檐下,一个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女孩,正踮着脚,小心翼翼地追着一只翅膀受伤、掉落在地上的小麻雀。
小女孩又想抓住它给它包扎,又怕弄疼了它。她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嘴里用最稚嫩、最真诚的声音喃喃自语:“别怕,别怕呀,我不抓你,我给你治伤……”
那稚嫩又充满怜惜的童音,与眼前这匹烈马绝望的嘶鸣,在典韦的脑海里形成了无比强烈的、撕心裂肺般的对比。
一股无法言喻的酸楚猛地涌上他的心头,堵得他喉咙发紧。他下意识地伸出粗糙的大手,摸了摸自己那件粗布衣衫的胸口。在那层层包裹的衣物之下,有一个坚硬的、带着棱角的东西,正硌着他的皮肉,也硌得他心口微微作痛。
04
许褚代表的“力量”,败了。夏侯惇代表的“技巧”,也败了。
整个校场陷入了一片尴尬的死寂。连曹营中最顶尖的两位猛将都接连铩羽而归,剩下的曹仁、李典等人,自问无论是力气还是骑术,都比不过这二人,自然更不敢上前去白白丢脸,甚至丢命。
将领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再看向倚天剑的目光,已经没了最初的火热,只剩下敬畏和无奈。
曹操脸上的笑容也终于渐渐收敛了。他看着那匹在围栏里重新开始烦躁地兜圈子的绝影,眼中闪过一丝失望。这失望,既是对这群无法替他分忧的猛将,也是为这匹宁死不屈、无法收服的绝世宝马。
或许,它注定不属于任何人,它的归宿,就是在这片土地上燃尽自己最后的生命。
他轻轻叹了口气,摆了摆手,正准备开口宣布这场荒唐的赌局就此作罢。
“主公,请让属下一试。”
一个沙哑、沉稳,却又异常清晰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
所有人都愣住了,循着声音望去。只见身材魁梧高大,面容黝黑,看起来有几分凶恶的典韦,正从人群的后排,一步一步地走出来。
全场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
典韦?
怎么会是他?
开什么玩笑!
典韦是谁?那是曹操的贴身护卫,是那个手提一对八十斤重双铁戟,在战场上状若疯魔,人送外号“古之恶来”的步战煞神!他的一双手,是用来杀人的,是用来挥舞那对骇人铁戟的,可从来没人听说过,他典韦还懂什么温文尔雅的驯马之术。
一些将领忍不住开始交头接耳,声音虽小,却充满了质疑和嘲讽:
“恶来也要上?他除了拎着那对铁疙瘩砍人,还会干别的吗?”
“我看他是想那倚天剑想疯了,连命都不要了!许将军和夏侯将军都栽了,他上去能干嘛?跟那马比谁的眼神更凶?”
曹操也大感意外。他转过身,仔细地打量着自己这位忠心耿耿、沉默寡言的护卫。在他的印象里,典韦永远是那个站在他身后,像一座山一样可靠,却又像一块石头一样缺乏言语的人。
“典韦,”曹操开口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解,“你可知此马有多凶险?你既无仲康那般的神力,也无妙才那样的骑术,你……凭何降它?”
典韦黝黑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他没有像许褚和夏侯惇那样说出任何豪言壮语或是战术分析。他只是对着曹操,再次深深地躬下身子,用他那沙哑的嗓音,平静地说道:
“属下不知什么神力与骑术。属下只知,万物皆有灵。它不是单纯的畜生,它在害怕。”
“它在害怕。”
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像一道闪电,劈中了曹操的心。他猛地一怔,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他从典韦那张饱经风霜、看起来甚至有些丑陋的脸上,看到了一种完全不同于其他所有人的东西——那不是征服的欲望,不是对技巧的自信,而是一种近乎悲悯的、笃定的平静。
曹操忽然笑了。他挥手示意所有议论的人全部安静下来,然后对着典韦,沉声道:“好!说得好!我倒要看看,我的‘恶来’,要如何用你的法子,让它心服口服!”
得到了主公的许可,典韦直起身。他没有立刻走向围栏,而是先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不解的动作。他弯下腰,吃力地解开了身上那套沉重的铁甲,把它整整齐齐地放在了一边。然后,他只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单衣,赤着双臂,缓步走向了那扇刚刚被绝影撞坏的围栏缺口。
他的步伐不快,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稳,坚定。那脚步声“咚、咚、咚”地,像是踩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跳之上。所有人的目光,以及整个故事的张力,都汇聚到了这个沉默的、卸下了铠甲的男人身上。
05
典韦走进围栏之后,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举动。
他没有像许褚那样直冲过去,也没有像夏侯惇那样绕圈踱步。他反而在离绝影还有十几步远的一个角落里,停了下来。然后,他侧过身,背对着那匹烈马,缓缓地蹲了下去。
他就那样蹲在地上,完全无视了身后那头随时可能爆起伤人的猛兽。
他仿佛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忘记了那柄价值连城的倚天剑,忘记了全场数千道注视着他的目光。他只是低着头,在满是尘土和碎石的地面上,专心致志地捡起了几根枯黄的干草,然后用他那双布满老茧和伤疤的巨大手掌,慢条斯理地、一圈一圈地编织着什么。
整个喧嚣的校场,仿佛瞬间与他隔绝开来。
绝影也被这个奇怪的人类搞懵了。它停止了嘶鸣和刨蹄,停下了烦躁的脚步。它远远地打着响鼻,警惕地、又带着一丝好奇地,观察着这个蹲在地上摆弄干草的怪人。这个人类的身上,没有散发出之前那两个人身上那种强烈的、让它感到威胁的征服欲和攻击性。他身上散发出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大地般的平静气息。
典韦不急不躁地编了一会儿,编成了一个不成形的小草结,然后随手将其扔在了地上。
接下来,他做出了更奇怪的举动。
他没有站起来,而是依旧保持着蹲姿,然后,用一种极其缓慢的、近乎于匍匐的姿态,一点一点地,朝着绝影的方向挪动过去。他的动作非常轻柔,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耐心,生怕惊扰到空气中的尘埃。那样子,不像是在接近一匹凶猛的战马,倒像是在接近一个在睡梦中受了惊吓的孩子。
在场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所有人都想不明白,他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这算什么?难道想活活把马给“磨”死吗?
曹操也皱起了眉头,但他没有出声,他选择继续看下去。
时间仿佛被拉得无比漫长。典韦每挪动一寸,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他挪到了离绝影只有不到三步之遥的距离。
这个距离已经进入了绝影绝对的攻击范围。
果然,绝影感受到了入侵。它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如同闷雷般的威胁声,那双肌肉贲张的后腿开始不安地刨着地,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似乎随时都会像刚才对付夏侯惇那样,发动雷霆万钧的致命一击。
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典韦停下了所有的动作。他没有抬头去看马的眼睛,依旧保持着低头的姿态。
然后,他缓缓地、却又无比郑重地,将他的右手伸进了自己贴身的那件粗布衣襟里。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曹操也不自觉地从帅位上微微前倾了身体。
他要掏出什么?
难道是藏在身上的匕首?还是什么迷药?在这种时刻,他终于要露出“恶来”的真面目了吗?
在校场上数千道目光的聚焦之下,典韦的手,终于从衣襟里抽了出来。他的手紧紧地攥成一个拳头,看不清里面到底是什么。
他没有立刻亮出拳中之物,而是先将那只巨大的拳头,凑到了自己的嘴边,对着拳头的缝隙,仿佛是怕里面的东西着凉似的,轻轻地、温柔地哈了一口温暖的热气。
然后,他当着那匹蓄势待发的烈马的面,慢慢地,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摊开了他那只布满老茧和战争创伤的巨大手掌。
手心之中,躺着的,并非什么锋利的匕首,亦非任何淬毒的暗器。
那是一件……小小的、形态古朴的、用桃木雕刻而成的东西。
它就那么静静地躺在典韦粗糙的掌心之中,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下,与这片充满血与火气息的校场显得那般格格不入,又那般神秘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