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五年时光匆匆而过,我们早已分道扬镳。
可谁能想到,命运弄人,如今她竟成了我女儿的班主任。
每次瞧见女儿那全年级倒数第三的成绩,我就觉得头皮发麻,尴尬得不行。
这还不算完,女儿六岁的年纪,激起了她满心的疑惑,她目光灼灼地盯着我,冷冷抛出一句:“咱们分开都五年了,你却有个六岁的孩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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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接到学校电话的瞬间,我心头火起,气得直咬牙。
电话那头告知,卢玉彤摸底考试的成绩简直惨不忍睹,老师希望家长能来学校当面沟通。
我第一反应就是这小丫头片子又捅娄子了。
我一边手忙脚乱地套着鞋子,一边恨恨地嘟囔:“这才刚上小学一年级,咋就能考成这样?”
等我赶到学校,那股子火气还没消下去半分。
走廊里已经站着几位家长,一个个都神色凝重,脸上写满了焦虑、尴尬,还有那么一丝羞愤。
我打听了一下才明白,今天被叫来的,全是孩子成绩垫底的家长。
我心里暗自琢磨,卢玉彤不会真掉进倒数前十的坑里了吧?
正想着就听见有人扯着嗓子喊:“卢玉彤的家长到了没?”
我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刚要抬脚往前走,那声音一入耳,我整个人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僵在了原地。
这声音我再熟悉不过了,不紧不慢,语调平和,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笃定。
我心里“突突”直跳,隐隐觉得这事儿不简单,莫名地有些慌了神。
我偷偷抬眼瞧去,只见班主任站在讲台边,头都没抬,正专心致志地翻看着几张试卷和成绩单。
就这一眼,我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是她,黎婉情。
那个我曾经苦苦追了两年,又谈了三年恋爱,最后却分道扬镳的前女友。
五年没见,她竟然摇身一变,成了我女儿的班主任,还负责组织家长会。
我站在那儿,两腿发软,满腔的火气一下子就没了踪影。
她模样倒没怎么变,还是那头干净利落的短发,不施粉黛,依旧是那副清冷得让人不敢轻易靠近的样子。
可仔细瞅瞅,又好像比以前多了几分温和,眼神里也多了些耐心和暖意。
她低着头分发试卷,手指修长白皙,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我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磨磨蹭蹭地走过去,小声说道:“我是卢玉彤的爸爸。”
她头都没抬,只是把试卷和成绩单递给我,淡淡地说:“卢玉彤,拿好。”
我轻轻点了点头,低声说了句“谢谢”,然后赶紧快步走到角落里站着。
我低头一看成绩单,差点没被气乐了。
卢玉彤,语文加数学总分才六十七分,全年级倒数第三。
我上小学那会儿,再怎么着也能考个七十分左右,她这成绩,是拿考试当儿戏呢?
黎婉情站在前面,有条不紊地分析着情况:“这次只是摸底考试,成绩不算最终结果,但也能反映出孩子们基础方面存在的问题。
我们把成绩暂时靠后的同学家长请来,就是希望大家能多关注孩子的学习情况。
孩子一次没考好,并不是什么天大的坏事,可要是因为这一次考试就丧失了信心,那对孩子的成长影响可就大了。”
她的话我一句都没听进去,只觉得脑袋里乱糟糟的,嘴里干得厉害,浑身都不自在。
一方面我觉得女儿考成这样,实在让我脸上无光;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这个当爹的,实在是失职。
再看看讲台上的黎婉情,我心里百感交集。
她外表几乎没什么变化,皮肤依旧白皙,眼神清澈明亮。
以前她站在讲台上演讲,我都会得意洋洋地在台下跟别人炫耀:“瞧,那是我女朋友。”
可如今她还是站在讲台上,而我却只是她众多学生家长中的一个。
我突然觉得特别难堪。
倒不是因为分手这件事,而是看到她这些年依旧光彩照人,没有被生活的琐碎磨去光彩,而我带着一个考倒数的女儿站在她面前,连一句寒暄的话都说不出口。
那一刻我算是真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世事无常,人生岔路”。
唯一让我感到些许安慰的是,卢玉彤这丫头,长得跟我一模一样——至少,在长相这方面,她没随了别人。
02
教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墙角那台老旧的风扇,正有气无力地“吱呀吱呀”转着,却怎么也吹不散家长们心头那如影随形的紧张。
黎婉情静静地立在讲台前,神色淡然,手中轻轻翻动着那一摞试卷,声音轻柔,却又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距离感。
“这次,咱们不仅要公布成绩,还特意为生活中表现出色的孩子设立了额外奖项,像‘卫生标兵’‘劳动之星’这些,就是希望孩子们能在多方面都有所进步。”
我原本正低头刷着手机,听到这话,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黎婉情将名单贴在白板上,几位家长立马围了过去,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哟,卢玉彤居然拿了三个奖?”
不知是谁念了出来,这话一出口,我只觉脑袋“嗡”的一下,瞬间发紧。
可不是嘛,五个奖项,她一个人就独揽了三个。
我心里那股无名火“噌”地就冒了起来,紧紧攥着手里的试卷,指关节都泛白了。
这丫头学习上总是不上心,净在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上出风头。
正想着黎婉情突然扫了一眼名单,问道:“卢玉彤的家长在吗?”
我猛地一哆嗦,背脊瞬间绷得笔直,大气都不敢出。
她又问了一遍,语气依旧波澜不惊,可不知为何,我却有种被当众点名批评的错觉。
周围的家长纷纷转头张望,有人小声嘀咕:“谁啊?老师叫人呢,咋没人应声?”
我硬着头皮,缓缓站起身,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在。”
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眼神渐渐聚焦,显然是认出我了。
五年了,岁月似乎没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迹,那沉静冷淡的气质,依旧如初。
“你是卢玉彤的家长?”
我咬着牙,点了点头:“是的。”
她嘴角那抹职业性的微笑,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一张冷静得近乎冷酷的脸。
我下意识地别过头,不敢与她对视。
沉默了片刻,她开口问道:“卢玉彤这次成绩不太理想,但在生活习惯和集体劳动方面,表现得特别积极。您平时是怎么教育她的?不妨给大家分享分享经验。”
我心里明白,她这是在敲打我。
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提问我,以她的性子,绝对不是偶然。
我强挤出一丝笑容:“我就是让她能做的就自己做,别小瞧了孩子,他们有时候比大人还懂事呢。”
这话一出口,我自己都觉得生硬得像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
她听后点了点头,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嗯,确实挺机灵。”
我哪能听不出她话里的讽刺,却又无言以对。
她拿起一张成绩单,开始念卢玉彤的各科成绩。
“英语89……”
我猛地抬起头,一脸惊讶:“英语及格了?这丫头还真有两下子,我当年可从来没考过这么高。”
话刚出口,我就感觉气氛不对了。
黎婉情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道:“看来幸好没遗传你。”
这话就像一根刺,一下子扎进了我的心里。
她这话什么意思?我当年成绩再差,也不至于倒数第三吧!
我也不甘示弱,冲动之下,脱口而出:“你也别太自谦了,说不定她成绩里还有你一半功劳呢。”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家长们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我,脸上的表情满是惊讶,甚至有些错愕。
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我仿佛能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完了我这是自己把话挑明了,这不是自讨没趣吗?
我赶紧想补救,结结巴巴地说道:“不是,我是说……教育嘛,基因和环境都挺重要的……”
可这理由,连我自己都觉得牵强附会,根本说服不了自己。
黎婉情淡淡地瞟了我一眼,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身开始说其他孩子的表现,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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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家长会结束得很快,走廊里很快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脚步声,家长们陆续散去。
我悄无声息地站起身,瞅准人多的时机,打算跟着人群偷偷溜走。
我刚抬起脚迈出一步,就感觉肩膀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压住,没走成。
我不甘心,又试着挪动脚步,可肩膀上那股力量依旧稳稳地拽着我。
我下意识地扭头回看。
黎婉情就站在我身后,表情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只是两根手指正不轻不重地勾着我的书包带。
“想开溜?”她的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要是换做以前,她要是这么跟我说话,我肯定早就乐颠颠地拉着她去吃炸鸡了。
可现在面对她那冷淡的眼神,我只觉得如芒在背,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清了清嗓子,强装镇定地说:“没……没想溜,这不是散会了嘛,大家都走了,我也就跟着动一动。刚才那话……可能我说得不太妥当,你别往心里去。”
我嘴上虽这么说着,可脚却像被钉在了地上,怎么也迈不动。
她微微点了点头,说道:“行,我不多想。那你给我解释解释——”
她这话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是在家长会后例行公事地跟家长沟通,可我心里清楚,她接下来要说的绝不是无关紧要的话:“咱们分开都五年了,你却有个六岁的孩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这话一出口,我顿时感觉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心脏也“砰砰砰”地狂跳起来。
她算得没错,按照时间推算,女儿确实是在我们还没分手的时候怀上的。
设身处地想想,要是换做我,肯定也会怀疑对方是不是早就有了别的打算,甚至给自己留了后路。
我脑袋里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童声:
“爸爸,你来啦,我可想你啦~爸爸,我肚子都饿扁啦~”
我低头一看,我家那小祖宗正像个小炮弹一样朝我冲过来,一把抱住我的腿。
那一刻我心里对女儿充满了感激,简直想把她供起来。
她这一嗓子,就像一场及时雨,瞬间打破了这尴尬至极的氛围。
我赶紧挤出一个尽量自然的笑容:“孩子饿了,我得先带她回家吃饭了,老师您也早点回去休息。”
“老师不用送了,老师再见。”我说完根本不敢等她回应,抱起女儿就急匆匆地往外走。
校门口离得不远,我几乎是小跑着冲出去,心跳得厉害,直到站在车边,才感觉稍微松了口气。
我刚要打开车门上车,怀里的女儿突然仰起头,奶声奶气地问我:“爸爸,你怎么啦?林老师是不是找咱们有事呀?她刚才一直往这边走,好像要追上来呢。”
我下意识地回头一看。
果然黎婉情正朝着我们这边走来,步伐不紧不慢,但速度却一点都不慢。
她穿着一件简单的米色风衣,头发整齐地盘在脑后,神色淡淡的,却给人一种步步紧逼的感觉。
我抱着孩子,根本快不起来,而她却越走越近。
眼看着距离不到二十米了,我心里一横,不敢再耽搁,把女儿往肩上一扛,迅速打开车门,把她放进安全座椅,系好安全带,然后自己麻溜地坐上驾驶位。
我深吸一口气,拧钥匙、挂挡、踩油门,动作一气呵成。
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校门,我从后视镜里看到黎婉情站在路边,目光直直地盯着我。
回到家我的心跳才渐渐慢了下来。
我向来不是个怕事的人,可黎婉情这个人,太较真了。
恋爱的时候就是这样。
记得有一次,我一边玩游戏一边跟她语音闲聊,顺嘴就喊了一句:“妹子,哥带你飞。”
结果她当时就坐在我旁边,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盯着我看了半天,才冷冷地问道:“妹子?你这称呼叫得挺顺溜啊,看来平时没少带别人玩吧。”
那天晚上我可没少被她“收拾”,最后红着脸、低着头,抱着她连叫了十遍“姐姐”,她才勉强消了气。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性子还是一点都没变,该追问的事情,一句都不会放过。
我低头看着女儿,她正吃得津津有味,嘴里塞满了小饼干,一脸无辜地望着我。
04
屋里总算是安静了下来,客厅的灯还亮堂堂地照着。
我瘫在沙发上,抬手揉了揉眉心,刚缓过那股子心烦意乱的劲儿,身边那小丫头片子又像个小尾巴似的凑了过来。她仰着小脑袋,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我,一眨一眨地发问:“爸爸,你是不是怕林老师呀?”
我心里“咯噔”一下,立马警觉起来,坐直了身子,嘴硬道:“我哪会怕她?”
“那你为啥一瞧见她,就跟哑巴了似的,话都不敢说,还低着头不敢看人?”这小丫头片子,不依不饶地追问。
我强装镇定,起身踱了几步,想转移话题:“你倒好,跟爸爸说说,咋就考了67分?谁教你的呀,卢玉彤小朋友?”
她倒是一点不心虚,理直气壮地回我:“是爸爸你教的。”
我一下子被噎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见我不吭声,又补了一刀:“要不就是你遗传给我的。”
我还是闷声不吭。
过了几秒,我硬着头皮回了一句:“这事儿也不能全赖我,你们林老师也有份责任。”
小丫头撇撇嘴,像个老气横秋的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爸爸,不推卸责任,这可是你教我做人的道理。”
我看着她那一本正经的小模样,张了张嘴,半天也没挤出话来。
我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这孩子聪明伶俐,一半随了她妈,另一半……好像专门是来治我的。
好不容易把这小丫头片子哄去睡觉了,我走到阳台上,摸出一根烟,点上,却又犹豫着拨通了室友的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咔嚓咔嚓”嚼东西的声音,他含含糊糊地问道:“咋啦?你女儿闯祸啦?”
我语气有点发闷:“我见到黎婉情了。”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一秒,紧接着就是“噗”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喷了出来,接着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你说谁?黎婉情?咱们学校那个学霸?年级第一,还长得贼漂亮的那个?你在哪儿碰到她的?该不会……旧情又燃起来了吧?”
我靠着墙角,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旧情复燃?她现在可是我女儿的班主任。”
电话那头突然没了声响,仿佛被人按了暂停键。
我接着说道:“她不是一路保送到博士吗?现在倒好,去当小学老师了……她肯定认出我了。我女儿跟我长得一模一样,她哪能怀疑。”
我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不过除了长相像我,其他方面也随我,尤其是学习,那叫一个差劲。”
我望着阳台外那盏昏黄的路灯,心里乱糟糟的:“估计以后,我还得被请家长无数回。”
电话那头终于爆发出一阵大笑,室友笑得差点背过气去:“当年你生了孩子不告诉她,还骗她说孩子没了,自己偷偷摸摸把孩子拉扯大,现在好了,学渣女儿天天得见她班主任——也就是她亲妈,哈哈哈,这就是报应啊!”
我没接他的话茬,只是默默掐灭了烟,把电话挂了。
说到底要不是当年这损友一个劲儿怂恿我表白,逼着我去追黎婉情,我又怎么会掉进这么个至今都脱不了身的泥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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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第二天傍晚,女儿放学回到家,一屁股坐在餐桌旁,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电视里的动画片,手里的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扒拉着碗里的饭。
我迟疑了片刻,还是开了口:“宝贝,今天在学校,林老师有没有单独找你说话呀?”
她头都没抬,嘴里塞着一口米饭,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接着歪着脑袋,小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说:“没有呀。就是让我们填了一张学生信息表。”
我轻轻点了点头,没再接着问下去。
开学初收集学生资料,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确实没什么可深究的。
我放下手里的碗筷,静静地看着她的侧脸,犹豫了一下,又问道:“那你能不能帮爸爸打听打听,林老师怎么会来当你们的班主任呢?她看着……不太像是会来教小学的呀。”
我这话问得有点委婉,其实心里门儿清,黎婉情不该出现在这样的岗位上。
当年她成绩那么优异,本科直接保研,就连导师都夸她是个搞科研的好苗子。
可如今她却跑到云城这小地方当起了小学老师?这事儿怎么想都透着一股蹊跷。
本以为她会随便糊弄我几句,没想到她突然神气活现地举起了手,眼睛亮晶晶的,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这个我知道!林老师是来云城办事的,临时接了这份工作。等她的事儿办完了,就要走啦。”
我微微一怔,心里瞬间像卸下了一块大石头,轻松了不少。原来她只是临时在这儿,不会长期待下去,这么说来,我也不用每天都提心吊胆地面对她了。
可这念头刚一闪过,大学时那段被高数折磨的“噩梦”又不由自主地涌上心头。
大学那会儿,为了追黎婉情,我稀里糊涂地跟着她选了高等数学这门课。
结果每节课我都听得云里雾里,就像在听天书一样。
她却特别有耐心,一张卷子能不厌其烦地给我讲上三遍,直到我点头说懂了为止。
期末考试,我居然考了95分,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那可能是我这辈子,除了高考之外,唯一一次数学考出这么高的分数。
可那种被她“耳提面命”督促学习的日子,实在是太煎熬了。
我好不容易熬过了那段日子,没想到现在轮到女儿“重蹈覆辙”了。
我看着她,心里一阵感慨,忍不住夹了个鸡腿放进她碗里:“闺女,这段时间辛苦啦。”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咧开嘴,露出两颗小虎牙,甜甜地笑了笑,又低下头继续吃饭。
好不容易熬到了周末,家里却又闹腾起来了。事情的起因还是写作业。
她坐在书桌前,一会儿转着笔,一会儿晃着腿,写一个字就抬头看我一眼,磨磨蹭蹭的,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卢玉彤!你要是再这么磨磨蹭蹭的,我就给林老师打电话,让她来家里教你!”我故意把语气放得轻描淡写,可每个字都说得清清楚楚,眼睛紧紧盯着她的反应。
果然,她整个人像被电击了一样,猛地哆嗦了一下,手里的笔一下子攥得紧紧的,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警觉又懊悔,就像被按下了某个开关似的。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写得又快又认真,和之前判若两人。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没再说话,转身走进厨房准备晚饭。厨房里,锅铲碰在锅底,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看着灶台上的油瓶,心里莫名地有些发堵。
黎婉情那“严师出高徒”的教学方式,果然是谁遇上都得乖乖就范。
只是我没想到,好不容易我自己熬过来了,现在还得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再体验一遍这“痛苦”。
06
门铃在弥漫着油烟的厨房里突兀地响了起来,我扯着嗓子喊了一嗓子:“闺女,去把门开开。”
她立马从椅子上蹦了下来,趿拉着拖鞋,“噔噔噔”地往门口跑去。
门刚一拉开,我就听见她扯着嗓子喊:“爸爸,你骗人!我都开始好好写作业啦!”
我手里握着锅铲,从厨房急匆匆走出来,一边拿手抹了抹围裙,一边满脸疑惑地问:“我骗你啥了?赶紧回去把刚才那题……”
话还没说完,我瞅清了门外站着的人,心猛地一揪。
黎婉情站在门口,穿着一身深灰色的外套,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冷冷清清地吐出两个字:“家访。”
我一下子愣住了,手里的锅铲都差点拿不稳,脱口而出:“这……不太方便……”
她抬眼瞅了我一下,没吭声,可也没有要转身走人的意思。
我心里清楚,她这人一旦打定了主意,那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我的耳朵开始发烫,仿佛又回到了大学那会儿,被她盯着改作业,大气都不敢出。
没办法,我只好侧了侧身子,给她让出条道儿,她倒也不客气,抬脚就走了进来,顺手把门给关上了。
她在客厅里环顾了一圈,动作自然地蹲下身,轻轻摸了摸女儿的头:“在家干啥呢?”
“爸爸在帮我写作业。”女儿一脸认真,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黎婉情的动作顿了一下,缓缓抬起头,目光直直地射向我,声音平平淡淡:“你在帮她写作业?”
我没吭声,狠狠瞪了她一眼。
虽说她嘴角带着那么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可我知道,那里面藏着嘲讽。
“我说错啥了?”她嘴角一勾,似笑非笑。
我没搭理她,转身走进厨房,把锅铲放下,又折回来,一屁股坐在沙发另一头。
她忽然扫视了一圈屋子,问道:“家里就你们俩?”
我心里明白,她这话可不是随便问问的。
我正琢磨着咋开口呢,女儿就抢先点了点头:“对,就我和爸爸。”
黎婉情轻轻点了点头,接着说:“把你作业拿出来,我给你瞅瞅。”
女儿“哦”了一声,转身回房拿作业本去了。
我坐在一旁,实在忍不住了,开口说道:“林老师可真是尽职尽责啊,这么晚了还来家访。”
“职责所在,别客气。”她语气不冷不热,透着一股子疏离。
我把头扭到一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女儿把作业拿了出来,黎婉情翻看着,不紧不慢地评价:“这道题做得不仔细,思路倒是没错,就是步骤写得太简略了。”
她说话的语速不紧不慢,语调平稳得让我一瞬间有些恍惚。
我突然反应过来,这种语气,这种神情我太熟悉了。
多年前我也是这样坐在她对面,被她一页页地带着过题,纠错,讲解。
那时候我心里烦得要命,可又莫名地觉得安心。
此刻她看着女儿,就像当年看着我一样,只是少了些咄咄逼人,多了几分耐心。
“爸爸,这道题我明明写对了,是你让我改错的……”
女儿不乐意地嘟囔着,小嘴撅得老高,满脸的委屈。
我下意识地想开口解释,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黎婉情转头看向我,嘴角微微一动,随口说道:“慢慢就习惯了。”
我一下子愣住了,一时间摸不准她这话是说给我听,还是说给女儿听的。
07
被刚才那一出“折腾”过后,我变得老实巴交,一声不吭地坐在一旁,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黎婉情批改试卷。
她低头握笔的模样,和记忆里如出一辙,安静又专注。
望着她的侧脸,我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回到那个夏天。
那年,我刚结束高考,却没急着回家,留在学校自习,为竞赛做准备。
教室空空荡荡,只有头顶的风扇“嗡嗡”地转着,可那点风根本驱散不了暑气。
黎婉情坐在讲台前,仔细地帮我检查高数作业。她的眉毛随着思考一会儿舒展,一会儿微蹙,整个人安静得就像一幅定格的画。
那时的我,哪真把作业错题当回事儿。
满脑子就想着,能这么近距离看她一下午,就算高数再难啃,也值了。
我记得当时她头都没抬,冷不丁冒出一句:“看什么呢?看看你错了多少道题!”
我赶忙伸手,遮住试卷上那些刺眼的红叉,嬉皮笑脸地回她:“还能看啥,当然是看黎婉情你啊。”
她没吭声,只是轻轻抿了下嘴角,眼神里带着点无奈,又好像憋着笑。
“把公式背一遍。”
她的语气冷静里透着熟悉的严厉。我张嘴就背了出来,那些公式早就深深印在我脑子里了。
背完的瞬间,我们俩都愣住了。
她轻轻挑了下眉,嘴角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却没再说话。
“爸爸,你在嘀咕啥呢?我也要背吗?”
我被这声音从回忆里拽了回来,发现女儿不知啥时候站在了门口,一脸茫然地看着我。
黎婉情终于放下了笔,神色淡淡地说:“背得挺好,下次再检查。”
我赶紧起身,找了个去洗水果的借口,像逃命似的钻进了厨房。
水龙头里的水“哗哗”地流着,可我的心情却越来越烦躁。
卢明啊卢明,你到底在干啥呢?当年明明是你主动提的分手,现在见了这一面,就又管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我恼火地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可等我从厨房出来时,手里居然莫名其妙多了本发黄的高数书。
我看着它,一时间都想不起来是怎么翻出来的。
走到客厅,黎婉情正靠在沙发上,换了个姿势,看着挺放松,可眼睛却一直没从我身上移开。
“卢玉彤呢?”她开口问道。
“回房间睡了。”我回道。
“哦。”
我心里有点慌,把水果放到茶几上,又把盘子往她那边推了推,鼓起勇气说:“黎婉情,当年的那些事儿……”
她没等我说完,语气冷静地打断:“我不会把个人恩怨带到工作里。”
我点点头,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啥好。
“我今天来,是想收集家庭信息。”
她的目光依旧清澈,让人看不出情绪。
我抿了抿嘴唇:“行,你问吧。”
她翻开随身带着的表格,目光平静:“卢玉彤是在单亲家庭长大的,对吧?”
我下意识地抓紧了沙发扶手,指尖都有点发麻。
果然她已经察觉到了。
我本来想撒个谎,说不是,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黎婉情那么敏锐,这屋里的情况她一看就明白: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衣柜里全是男装,浴室里连瓶卸妆水都没有。骗她?简直是自讨没趣。
“是。”
她手里的笔在纸上停了一下,又接着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犹豫了一下,反问了一句:“林老师……这和学习有关系吗?”
她看着我,声音还是那么冷静:“学校也很重视学生的心理健康。你如实回答就行。”
我低头琢磨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从她出生起就是。”
她安静了好几秒,没再吭声。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地走着。
她终于又翻了一页:“孩子妈妈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