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01
2010年的夏天，空气里弥漫着廉价洗发水和汗水混合的味道，出租屋里的风扇“吱呀吱呀”地转着，却丝毫吹不散这股闷热。林晓雅正蹲在地上，用一块洗得发白的毛巾擦拭着地板，豆大的汗珠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滴在地砖上，瞬间蒸发。
她和丈夫李强结婚已经三年了。这三年，日子就像这台老旧的风扇，转得有气无力，平淡而拮据。两人都是从农村出来的，没什么学历，在大城市里只能靠出卖力气过活。李强在工地上搬砖，林晓雅在餐馆里洗盘子，每天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可每个月拿到手的工资，除去房租和基本开销，也就剩下那么一丁点儿。他们把这些钱，一分一毛地攒起来，存在一张银行卡里，那是他们对未来的全部期望——给快要上幼儿园的儿子一个好点的环境，或者，奢望有一天能在这座城市里有一个小小的、属于自己的家。
“晓雅！我回来了！”
门口传来李强兴奋的声音，打断了林晓雅的思绪。她抬起头，看见丈夫像个孩子一样，手里抱着一个半旧的纸盒子，满脸通红，额头上全是汗，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仿佛中了五百万大奖。
“你这是怎么了？捡到钱了？”林晓雅扶着腰站起来，好奇地看着他。
“比捡到钱还高兴！”李强把盒子小心翼翼地放在那张缺了一个角的饭桌上，像是捧着什么绝世珍宝。他深吸一口气，故作神秘地对林晓雅说：“老婆，你过来！快打开看看！咱们要发财了！”
发财？林晓雅心里嘀咕着。这两个字对于他们这种挣扎在温饱线上的人来说，太过遥远，也太过虚幻。她擦了擦手，疑惑地走过去。
盒子里是什么？金条？还是别人遗落的巨款？她怀着一丝忐忑，打开了纸盒。
然而，当她看清里面的东西时，脸上的期待瞬间凝固了。
没有金条，没有现金，盒子里整整齐齐地躺着的，竟然只是十张小小的、崭新的手机SIM卡。
“这……这是什么？”林晓雅的声音有些发颤，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手机卡啊！”李强兴奋地拿起一张，在林晓雅眼前晃了晃，“老婆，你别小看它们，这可不是普通的手机号！这叫‘靓号’！你看看这几个号，139xxxxxxxx，尾号是88888！还有这个，138xxxxxxxx，尾号是66666！全都是这种好记又吉利的号码！”
林晓雅愣住了，她的大脑一时无法处理眼前的信息。“手机卡……能值多少钱？”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困惑和不解。她知道有些人喜欢好听的手机号，但那不都是有钱人的消遣吗？和他们这种连买个西瓜都要犹豫半天的人，有什么关系？
“多少钱？”李强的眼睛里闪烁着狂热的光芒，“我告诉你，就现在，这样一张卡，我就已经花掉五千块了！这十张卡，我一共花了5万块！”
“五……5万？”
林晓雅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没站稳。她扶住桌子，死死地盯着李强，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和自己同床共枕了三年的男人。
“你疯了？你哪来的5万块？！”她尖叫起来。
李强似乎完全没察觉到妻子的崩溃，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发财大梦里。“就是我们俩存折上那笔钱啊！我全取出来了！”他指着那些手机卡，像一个指点江山的将军，“晓雅，你听我说，你眼光要放长远一点！现在手机越来越普及，一个好的手机号码，就是一个人的身份象征！你想想，这些号码，全国才有多少个？以后只会越来越稀有，越来越值钱！现在五千一张，过几年，可能就是5万，甚至五十万一张！我们这是投资！懂吗？是投资未来！”
“投资……”林晓-雅喃喃自语，脸色变得惨白。
那张存折里，是他们俩三年来，三百六十五天，顶着烈日，冒着风雨，从牙缝里省出来的血汗钱。是儿子未来的学费，是他们万一生病时的救命钱，是他们在这个冰冷城市里唯一的安全感。
现在，这一切，都变成了十张薄薄的、在她看来一文不值的塑料卡片。
她看着丈夫那张因兴奋而扭曲的脸，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她感觉自己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02
“李强！你是不是疯了！”
短暂的死寂之后，林晓雅的怒火像火山一样爆发了。她一把抓起盒子里的手机卡，狠狠地摔在李强脸上。那些被李强视若珍宝的“靓号”，像雪花一样散落一地。
“5万块！那是我们俩辛辛苦苦攒了三年的钱！你竟然拿去买了这些破卡片？你脑子被门挤了吗？”她的声音因为愤怒和绝望而变得嘶哑，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李强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蹲下身，心疼地一张一张捡起地上的手机卡，嘴里还在不停地辩解：“晓雅，你怎么就不明白呢？这不是破卡片，这是金子！是未来的金矿！你别这么短视好不好？”
“我短视？”林晓雅被气笑了，她指着自己身上那件洗得发黄的T恤，指着屋里唯一像样的电器——那台吱呀作响的风扇，指着还在睡梦中的儿子，哭喊道：“你看清楚！这就是我们的生活！儿子马上要上幼儿园了，学费怎么办？下个月的房租怎么办？万一谁生病了怎么办？我们所有的钱都被你换成了这些垃圾！这日子还怎么过？你让孩子怎么办？”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子，深深地扎在李强的心上。可他被那个“一夜暴富”的梦想冲昏了头脑，依旧固执地认为自己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
“钱没了可以再赚！但机会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李强站起身，将捡起来的卡片紧紧攥在手里，激动地反驳道，“我工地的老板，他的手机号就是五个8，你知道别人为了跟他拉关系，送了多少礼吗？一个好号码，就是一张名片！晓雅，我们不能一辈子就这样在底层打工，我们要抓住机会翻身！”
“翻身？就靠这些？”林晓-雅指着他手里的卡，歇斯底里地吼道，“我告诉你李强，我不管什么狗屁机会！我只要我儿子能安安稳稳地上学，我只要我们能踏踏实实地过日子！你现在！立刻！马上去把这些东西退掉！把我们的钱拿回来！”
“退不掉了！”李强也来了火气，“这是从一个专门搞这个的人手里买的，钱货两清，人家怎么可能给我退？”
“我不管！你去求他，去跪下求他都行！必须把钱给我拿回来！”
“你简直是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李强，你摸着良心说，我对你不好吗？我跟你吃了这么多年的苦，我抱怨过一句吗？我为了这个家，手都泡烂了，你呢？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拿着我们一家老小的活命钱，去赌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
两人的争吵声越来越大，睡在里屋的儿子被惊醒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林晓雅心头一紧，也顾不上再跟他吵，连忙跑进屋里抱起儿子。孩子在她怀里抽泣着，小声地问：“妈妈，你和爸爸为什么吵架？”
看着儿子挂着泪珠的脸，林晓雅的心都碎了。她抱着儿子走出来，眼神冰冷地看着李强，一字一句地说：“李强，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去不去把钱要回来？”
李强看着妻子决绝的眼神，和她怀里哭泣的儿子，心里也有些动摇。但他一想到卖给他号码那个人描绘的美好蓝图，一想到那些号码未来可能带来的巨额财富，他的赌徒心态再次占了上风。他咬了咬牙，梗着脖子说：“晓雅，你相信我这一次，就这一次！不出十年，这些卡绝对能让我们过上好日子！我保证！”
林晓雅听到这话，彻底心死了。她抱着儿子，身体因为绝望而微微颤抖。她知道，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这个男人，已经被发财的梦魇彻底迷住了心窍。
她深吸一口气，用一种近乎平静的、冷漠到极点的声音说：“好，李强。既然你这么相信它们能让你发财，那你自己留着吧。”
她顿了顿，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继续说道：“我们离婚吧。”
03
“离婚”两个字从林晓雅的嘴里说出来，像一颗炸弹，在闷热的空气中轰然引爆。
李强彻底懵了。他想过妻子会生气，会跟他大吵大闹，甚至会打他骂他，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她会提出离婚。
“晓雅，你……你说什么？”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就为了这点事？你要跟我离婚？”
“这点事？”林晓雅冷笑一声，眼泪又一次涌了上来，“李强，这不是小事！这是我们家的天塌了！你把我们唯一的活路给堵死了！我没办法跟一个活在梦里、完全不顾老婆孩子死活的男人过下去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李强慌了，他扔掉手里的手机卡，冲上前想要抱住林晓雅，却被她抱着孩子，决绝地后退一步躲开了。
“晓雅，你别这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还不行吗？”李强急得满头大汗，“我们不离婚，好不好？钱没了我们再赚，日子我们慢慢过，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没有机会了，李强。”林晓雅摇了摇头，心如死灰，“从你拿着我们所有的积蓄去买这些东西的时候，我们之间就完了。你根本没把我和孩子放在心上。”
任凭李强如何哀求、如何道歉、如何赌咒发誓，林晓雅都无动于衷。她的心，在那5万块钱变成十张手机卡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她可以忍受贫穷，可以忍受劳累，但她无法忍受这种被最亲近的人背叛和抛弃的感觉。
这场争吵，或者说单方面的控诉，持续了整整一夜。天快亮的时候，林晓雅的声音已经沙哑得说不出话来，她的眼睛又红又肿，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
她抱着已经睡熟的儿子，最后一次对李强说：“你走吧。带着你的发财梦，离开这个家。”
李强知道，一切都无法挽回了。他看着妻子冰冷的侧脸，看着这个曾经温馨但此刻却无比压抑的小屋，脸上写满了痛苦和悔恨。但他骨子里那份偏执和对“靓号”价值的迷信，依然没有完全消散。
他沉默了良久，默默地收拾起自己的几件旧衣服，装进一个蛇皮袋里。当他收拾好散落在地上的那些手机卡时，他的动作犹豫了一下。
他从十张卡里，抽出了两张，走到林晓雅面前，面色复杂地递给她。
“晓雅，我知道你现在恨我。但这两张卡，你一定要收好。”他的声音低沉而郑重，“一张是尾号88888的，一张是尾号66666的，这两张是最好、最特殊的。你……就算是为了我，为了孩子，把它们收好，千万，千万别弄丢了，也别用掉。”
林晓雅看着他递过来的那两张卡，仿佛看到了天大的笑话。她胸中压抑了一夜的怒火，再次被点燃。
“滚！”
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这一个字。
“李强，你给我带着你的这些垃圾，立刻从我眼前消失！我不想再看到你！也不想再看到这些鬼东西！”
她更加气愤了，觉得李强这是在侮辱她，在嘲讽她。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在执迷不悟。
李强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但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他知道，现在任何解释都是苍白的。他将那两张手机卡轻轻地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深深地看了林-晓雅和孩子一眼，那眼神里有愧疚，有不舍，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坚持。
最后，他拎着那个破旧的蛇皮袋，像一条丧家之犬，默默地转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门“砰”的一声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屋里，是林晓雅压抑不住的哭声和孩子被惊醒后的啼哭。
屋外，是李强落寞的背影和那10个承载着他疯狂梦想的“靓号”。
林晓雅看着桌上那两张被留下的手机卡，只觉得无比刺眼。她恨不得立刻将它们撕成碎片，扔进垃圾桶。但看着怀里哭得撕心裂肺的儿子，她最终还是没有力气再去做任何事。
她就那么抱着孩子，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任由泪水肆意流淌，直到天光大亮。
她的人生，从这一天起，被彻底改变了。她成了单亲妈妈，一个人，带着孩子，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开始了漫长而艰辛的生活。
04
转眼，十二年过去了。
十二年的时光，足以将一个风华正茂的少妇，磋磨成一个为生活奔波的中年女人。林晓雅的眼角早已爬上了细密的皱纹，双手也因为常年操劳而变得粗糙不堪。
自从李强离开后，她一个人带着儿子，过得异常艰难。
起初，李强还会每个月给她打一些生活费。但那点钱，对于日益上涨的物价和孩子的教育开销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更多的时候，林晓雅需要一个人扛起所有的重担。她打过好几份工，在餐馆端过盘子，在超市当过收银员，也做过保洁。只要能挣钱，多苦多累的活她都愿意干。
最难的时候，儿子半夜发高烧，她一个人抱着孩子，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哭着跑向医院。那一刻，她对李强的恨意达到了顶点。
她恨他的自私，恨他的愚蠢，更恨他毁了他们原本虽然清贫但还算完整的一个家。
因为孩子的缘故，也因为心里的那道坎过不去，林晓雅一直没有再婚。有人给她介绍过对象，但一听说她带着个儿子，生活拮据，大多都打了退堂鼓。渐渐地，她也熄了那份心思，把所有的精力和希望都寄托在了儿子身上。
幸运的是，儿子很懂事，学习成绩也一直名列前茅，这是林晓雅这十二年苦难生活中，唯一的光和慰藉。
而关于李强，她几乎断了所有的联系。除了那张每月会准时打入生活费的银行卡，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她不知道他在哪里，过得怎么样，更不想知道。
至于当年那两张被他视若珍宝的手机卡，林晓雅最终还是没有扔掉。不是因为她还抱有什么幻想，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那两张卡片，就像一道丑陋的疤痕，时刻提醒着她那段失败的婚姻和那个愚蠢的男人。她将它们随意地丢在一个旧首饰盒的角落里，上面落满了灰尘，十几年都没有再碰过一下。
时间，就这么不咸不淡地流淌着。林晓雅以为，她和李强的人生，将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他们会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各自在自己的轨道上，走向人生的终点。
直到那一天，一个陌生的电话打了进来。
那天，林晓雅刚下班回到家，正准备给上晚自习的儿子做饭。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她擦了擦手，拿起手机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外地号码。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喂，你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然后传来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那声音带着一丝急切和疲惫。
“……晓雅，是我。”
林晓雅的心，猛地一沉。
是李强。
十二年了，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给她打电话。
05
“你……你有什么事？”林晓雅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握着手机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十二年的怨气和委屈，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宣泄口，让她几乎无法维持表面的平静。
电话那头的李强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冷漠，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时间去在意这些。他的声音听起来异常焦急，语速快得像是在被人追赶。
“晓雅，你听我说，现在没时间解释那么多了！你还记不记得，十二年前我留给你的那两张手机卡？你还留着吗？还在不在？”
手机卡？
林晓雅愣住了。她做梦也没想到，12年后，李强打来的第一个电话，竟然还是为了他那些破卡片！一股无名火“蹭”地一下就冒了上来。
“李强，你是不是有病？都过去十二年了，你还惦记着你那些发财梦？我早就扔了！”她几乎是吼出来的，说完就想挂断电话。
“别！别挂！”李强在电话那头急得快要喊破了音，“晓雅，你听我把话说完！求你了！这次真的不是开玩笑！那两张卡你千万别扔，你赶紧回家找找，一定还在！你听我说，你现在立刻、马上，把那两张卡找出来，随便拿一张，去找你们市里最大、最正规的拍卖行！记住，是拍卖行！让他们的专家给你鉴定一下！”
林晓雅被他这通没头没脑的话弄得一头雾水，心里的火气却更盛了。“拍卖行？李强，你是不是穷疯了？一张破手机卡，还拿去拍卖行？你觉得人家会搭理我吗？”她觉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会的！他们一定会搭理你！”李强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你听着，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你赶紧去卖掉，能卖多少钱就卖多少钱！再过几天，可能就不值钱了！我这边出了点事，暂时回不去，一切都靠你了！为了儿子，你一定要去！快！”
“嘟……嘟……嘟……”
不等林晓雅再说什么，电话就被匆匆挂断了。
林晓雅举着手机，呆立在原地，脑子里一片混乱。
李强的语气不像是开玩笑，那种深入骨髓的焦急，即便是隔着电话线，她也能清晰地感受到。
再过几天就不值钱了？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难道那破卡片真的……
一个荒唐的念头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但很快就被她掐灭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一定是李强又在搞什么鬼把戏。
可是，“为了儿子”那四个字，却像一根针，狠狠地扎在了她的心上。
儿子的成绩很好，老师建议他高中毕业后可以考虑出国留学，那将是一笔天文数字般的费用。而她，连给儿子报个好点的补习班都要咬碎了牙。
万一……万一是真的呢？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藤蔓一样，疯狂地在她的心里滋长。
去？还是不去？
去，可能会被当成疯子一样赶出来，白白丢人。
不去，万一错过了什么……
林晓雅的心，前所未有地纠结起来。她在原地站了足足十分钟，最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转身冲进卧室，翻箱倒柜起来。
终于，在那个积满灰尘的旧首饰盒的角落里，她找到了那两张被遗忘了十二年的SIM卡。卡片还很新，仿佛时间在它们身上停滞了。她看着那两个嚣张的尾号——“88888”和“66666”，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奔赴刑场一般，紧紧攥着其中一张尾号是“88888”的卡，跟单位请了半天假，打车去了市中心最大的一家拍卖行。
拍卖行里富丽堂皇，进出的人非富即贵，穿着朴素的林晓雅站在门口，显得格格不入，自卑感油然而生。她犹豫了很久，才鼓起勇气走了进去，找到了负责接待的鉴定师。
那是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他看到林晓雅局促的样子，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但还是职业性地问道：“女士，请问您有什么需要鉴定的宝贝吗？”
林晓雅紧张得手心冒汗，她摊开手掌，将那张小小的手机卡递了过去，小声说：“您……您好，我想请您看看，这个……值多少钱？”
鉴定师脸上的表情明显一愣，似乎是没见过拿手机卡来鉴定的，眼神里的轻视更浓了。他大概以为是遇到了什么精神不正常的人，但还是出于礼貌，接过了那张卡片。
他随意地瞥了一眼。
然而，就是这一眼，让他脸上的所有表情瞬间凝固了。
下一秒，他的眼睛猛地瞪大，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绝世珍宝。他一把摘下眼镜，凑近了，仔仔细细、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几遍那个号码——139xxxxxxxx888。
他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起来，握着卡片的手甚至开始微微颤抖。
拍卖行里原本有些嘈杂的环境，在这一刻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林晓雅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心里更加没底了，小声地问：“这……这个，是不是不值钱啊？”
鉴定师猛地抬起头，双眼放光地死死盯着林晓雅，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倨傲和轻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狂热的激动。他迫不及待地伸出几根手指，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
“女士！别……别拿去拍卖了！我给你这个数，你直接卖给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