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建军,你个死人,当初在茶馆里那么丢人,现在还有脸来我家地里干活?”
秀芬站在麦地埂上,手里攥着镰刀,脸涨得通红。她身后是金黄色的麦浪,六月的太阳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
我蹲在地里,手上的镰刀没停,割下一把麦子,捆好,再割下一把。汗水顺着脖子往下淌,后背的衬衫早就湿透了。
“你爹病了,地里的麦子不能耽误。”我抬起头,冲她憨憨地笑了笑,“再说,那天的事是我不对,给你丢人了。”
秀芬愣了一下,镰刀差点掉在地上。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只是别过头去:“谁稀罕你帮忙!”话是这么说,可她到底没有把我赶走。
那是2005年的夏天,我退伍回家才三个月。
谁能想到,那场让我恨不得钻地缝的相亲,那个嫌弃我的姑娘,最后会成为我的妻子?
更没想到的是,新婚那晚她告诉我的秘密,让我明白了命运早就把我们拴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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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退伍证拿到手的第三天,我妈就开始张罗相亲的事。
“建军啊,你都二十七了,部队里也没找着对象,这回可得抓紧了。”我妈一边在厨房忙活,一边絮絮叨叨,“你李婶子给介绍了个姑娘,邻村的,叫王秀芬,听说人长得俊,干活也利索。”
我坐在堂屋里,看着墙上挂着的那张部队集体照,有点走神。五年的军旅生涯让我习惯了整齐划一的生活,突然回到农村,还真有些不适应。
“妈,我才回来几天,不着急。”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也明白,在咱们这农村,二十七岁还没对象,确实该着急了。
“不着急?你看看人家铁柱,比你小两岁,孩子都能打酱油了!”我妈端着碗出来,在我脑袋上敲了一下,“明天下午两点,镇上老茶馆,人家姑娘都答应了,你可别给我丢人!”
第二天中午,我妈翻出压箱底的钱,非要拉着我去镇上买新衣服。
“就穿我那身军装不行吗?”我有点不乐意,觉得浪费钱。
“你懂个啥!人家姑娘在镇上服装厂干过,见过世面,你穿那身军装,土里土气的。”我妈一边说一边拉着我往外走。
老爹坐在炕上,拍了拍自己那条伤腿,笑着说:“听你妈的,这事儿上你妈有经验。”
我爸那条腿是多年前在部队负伤落下的毛病,这些年一直不太好。看着他吃力的样子,我心里一阵酸楚,也就没再推辞。
镇上的服装店里,我妈挑了件浅蓝色的短袖衬衫,又配了条黑色的裤子。
“这身得八十多块呢。”我看着价签,有点心疼。
“你个傻小子,娶媳妇的事能省吗?”我妈瞪了我一眼,利索地掏钱。
下午一点半,我换上新衣服,头发用水抹得溜光。我妈看着我,满意地点点头:“行了,挺精神的。记住,见了姑娘要多说话,别跟个木头似的。”
“知道了。”我答应着,心里却紧张得要命。五年当兵,每天训练、站岗、出任务,跟女孩子说话的机会屈指可数。
老茶馆在镇上最热闹的那条街上,门脸不大,里头倒是挺凉快。我到的时候,秀芬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了。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下面是一条牛仔裤,头发扎成马尾,看起来清清爽爽的。皮肤有点黑,但五官端正,眼睛挺大,只是眼神里带着几分挑剔。
“你好,我叫李建军。”我走过去,有点局促地伸出手。
秀芬打量了我一眼,轻轻握了一下我的手,很快就松开了:“王秀芬。坐吧。”
我坐下来,手心已经开始冒汗了。茶馆的老板娘送来两杯茶,还很有眼色地把门帘放下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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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你刚从部队回来?”秀芬先开口了,声音有点冷。
“嗯,退伍三天了。在边防当了五年兵。”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紧张。
“哦。”秀芬应了一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没再说话。
气氛有点尴尬。我想起我妈的叮嘱,赶紧找话题:“你...你在服装厂上过班?”
“以前上过,现在不干了。”秀芬放下茶杯,“家里地多,我爹身体不好,得在家帮忙。”
“哦哦,那也挺好的。”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是凉的,我一口气喝了大半杯。
秀芬看着我,眼神里闪过一丝不耐烦:“李婶子说你挺老实的,在部队表现也不错。不过...我觉得咱俩不太合适。”
这话说得太直接了,我一下子愣住了。手心的汗更多了,心跳得也更快了。
“我...”我刚想说什么,肚子里突然一阵翻腾。坏了,刚才喝的那杯凉茶加上紧张,我肠胃开始闹腾了。
我努力憋着,脸憋得通红,想撑到相亲结束。可是越憋越难受,最后实在憋不住了。
“噗——”
一声响亮的屁声在安静的茶馆里炸开。
我的脸瞬间烧起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秀芬的脸色刷地一下就变了,从白变红,又从红变青。
“你......”她站起来,眼里满是嫌弃,“就这样还想娶媳妇?”
说完,她拎起自己的小包,头也不回地走了。茶馆老板娘从帘子后面探出头来,脸上憋着笑,看得我更加无地自容。
我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脑子里一片空白。完了,彻底完了。
02
回到家,我妈正在院子里等着,看我这副样子,就知道事情不妙。
“怎么了?人家姑娘不满意?”我妈着急地问。
我支支吾吾地把事情说了一遍,我妈听完,气得拿扫帚追着我打:“你个死小子!这么大的人了,连这点都控制不住?这下好了,人家姑娘肯定觉得你是个土包子!”
我爸在屋里听见了,也忍不住笑出声来:“算了算了,孩子也不是故意的。这事儿传出去,估计半个村子都得笑话咱们。”
那天晚上,我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秀芬那双充满嫌弃的眼睛一直在我脑海里晃,还有她那句“就这样还想娶媳妇”,扎得我心里难受。
第二天一早,我妈的脸色还是不好看。吃早饭的时候,她一个劲儿地叹气:“这下可怎么办啊,这事儿肯定传开了,以后谁还敢给你介绍对象?”
“妈,别说了。”我低着头扒拉着碗里的稀粥,一点胃口都没有。
我爸倒是看得开:“行了,一个王秀芬不行,还有别的姑娘呢。建军这孩子踏实,总能找到合适的。”
可我心里明白,在这十里八村,这事儿传开了,我的名声算是臭了。
相亲的事过去三天了,我每天就窝在家里帮着干点杂活,不敢出门见人。村里的闲话已经传开了,我妈出去买个菜都能听见别人在背后嘀咕。
第四天上午,我实在待不住了,想去镇上买把新镰刀。家里那把老镰刀实在太钝了,过几天就该收麦子了,得提前准备好。
镇上的农具店就在老茶馆斜对面,我特意绕了个远路,生怕再碰见秀芬。
“建军?”刚走到农具店门口,就听见有人叫我。
回头一看,是村里的铁柱媳妇,她正从供销社出来,手里拎着一袋子东西。
“嫂子。”我打了个招呼。
“听说你去相亲了?咋样,成了没?”她眼里闪着八卦的光。
“没...没成。”我尴尬地笑了笑,想赶紧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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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说嘛,那王秀芬眼光高着呢,你们家条件...”她话说一半,突然压低声音,“哎,你知道不?王家老汉病倒了,听说挺严重的,正赶上这收麦子的时候,可把王家急坏了。”
我心里一紧:“王伯病了?啥病?”
“也不知道,听说是干活的时候突然晕倒了,现在躺在炕上起不来。王家那十几亩地的麦子,就靠秀芬和她妈两个人,这可怎么收得完?”铁柱媳妇摇着头,“不过也是,王秀芬那性子,谁敢去帮忙啊,准得被她怼回来。”
说完,她就拎着东西走了,留下我站在原地发愣。
王伯病了?十几亩麦子?我脑子里闪过秀芬那张脸,虽然她嫌弃过我,可这种时候,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我爸那条腿当年在部队受伤,后来养了很久,就是靠着乡亲们轮流来家里帮忙,才撑过那段最难的日子。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是我爸从小教我的道理。
买完镰刀,我又去买了一把新的,磨得锋利的那种。
回到家,我妈正在院子里摘菜,看见我买了两把镰刀,有点奇怪:“买两把干啥?”
“妈,我听说王家老汉病了,我想去帮帮忙。”我把镰刀放下,认真地说。
我妈愣了一下,筷子差点掉在地上:“你疯了?人家姑娘那么嫌弃你,你还往上贴?”
“不是贴不贴的问题。”我蹲下来,看着我妈,“您不是总说,咱家当年最难的时候,要不是乡亲们帮忙,哪能熬过来?现在人家有难,咱不能袖手旁观。”
我妈看着我,眼圈突然红了:“你这孩子...行,去吧。不过你可想好了,人家不一定领你的情。”
“没事,我就是去帮忙干活,不图啥。”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就起来了,带着新买的镰刀,还有一壶水,往王家村走去。
王家的房子在村东头,是个老式的土坯房,院子不大,收拾得倒是干净。大门开着,院子里静悄悄的。
我站在门口,有点犹豫要不要进去。正想着,就听见屋里传来咳嗽声,接着是一个苍老的声音:“秀芬,今天你一个人去地里,别累着。”
“爹,您别操心了,我能行。”这是秀芬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疲惫。
我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框。
“谁啊?”秀芬的声音传出来,带着点不耐烦。
03
她打开房门,看见站在门口的我,整个人都愣住了。
“你...你来干什么?”秀芬的脸上闪过惊讶,随即变成了戒备。
“听说王伯病了,我来帮忙收麦子。”我举了举手里的镰刀,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真诚。
秀芬的脸色变了变,眼里涌起一股怒意:“我们家不需要可怜!你是不是觉得那天的事,来帮忙就能弥补了?”
她这话说得挺重,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但还是耐着性子说:“不是这个意思。王伯有病,地里的麦子不能耽误,我就是来帮个忙。”
“不用!”秀芬的声音提高了,“我们家的事不用你管!”
“秀芬,谁来了?”屋里传来王伯的声音。
秀芬咬了咬嘴唇,没回答。我直接绕过她,走进屋里。
王伯躺在炕上,脸色蜡黄,嘴唇发白,看起来确实病得不轻。看见我进来,他挣扎着想坐起来。
“王伯,您别动。”我赶紧过去,“我是李建军,听说您病了,特意来帮忙收麦子的。”
王伯看着我,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是感激:“你...你是建军啊,好孩子,可你不用来的,你们家也忙。”
“没事,我爹腿不好,地里活儿不重,我能抽出时间。”我说得很诚恳。
王伯的眼圈红了,转头看向秀芬:“秀芬,人家建军一片好心,你...”
“爹!”秀芬打断了他的话,“您好好养病,地里的事我能应付。”说完,她转身出去了。
我跟王伯又说了几句话,就追了出去。秀芬已经拿着镰刀往地里走了,我跟在后面,她也不理我。
王家的麦地在村北头,十几亩地连成一片,麦子长得又高又密,在晨光中泛着金黄。
秀芬弯腰开始割麦子,动作很利索,一看就是干惯了的。我也不多话,选了另一头,埋头苦干。
六月的太阳毒辣得很,不到八点,后背就晒得火辣辣的疼。我脱了外面的衬衫,光着膀子继续割。镰刀在手里飞快地挥动,一把把麦子倒下去,捆起来,码好。
秀芬偶尔抬头看我一眼,眼神复杂,但始终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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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的时候,秀芬回家做饭去了,我一个人留在地里,舍不得浪费时间。太阳当顶,热得人头晕眼花,我就着水壶喝了几口水,继续干。
下午一点多,秀芬拎着个篮子来了,里头装着馒头和咸菜,还有一壶茶水。
“吃点东西吧。”她把篮子放在地头,语气不咸不淡的。
我直起腰,这才发现浑身酸疼得厉害。接过馒头,大口大口地吃起来。馒头有点凉了,咸菜腌得挺咸,但我吃得很香。
秀芬在旁边坐着,看着麦地,突然说:“你真不用来的。”
“来都来了。”我咽下馒头,“再说,乡里乡亲的,帮个忙也是应该的。”
秀芬没再说话,自己拿起镰刀继续干活。
就这样,第一天过去了。我割了差不多三亩地,浑身都散架了,但心里挺踏实的。
第二天,我又去了。
第三天,第四天...
王家的婶子看见了,过来跟秀芬说:“秀芬啊,建军这孩子不错,你可得好好待人家。”
秀芬没搭话,脸却红了。
04
一连干了五天,王家的麦子收了一半。这几天,秀芬对我的态度明显缓和了不少,虽然话还是不多,但至少不再冷着脸了。
第六天早上,我照常去王家。刚走到门口,就看见秀芬的妈王婶在院子里喂鸡。
“哎呀建军来了,快进屋坐坐。”王婶热情地招呼我,跟秀芬的冷淡完全是两个极端。
“婶子,我直接去地里就行。”我有点不好意思。
“等等,我给你煮了鸡蛋,拿着路上吃。”王婶转身进屋,拿出两个热乎乎的鸡蛋,硬塞到我手里,“这些天真是辛苦你了,我们家秀芬那丫头脾气倔,你别往心里去。”
“没事婶子,我不在意的。”我接过鸡蛋,心里暖暖的。
秀芬从屋里出来,看见这一幕,脸又红了:“妈,你干嘛给他煮鸡蛋?”
“人家建军帮咱们家干活,给颗鸡蛋怎么了?”王婶瞪了她一眼,“你个死丫头,一点都不懂事!”
秀芬咬着嘴唇,转身就往外走。我赶紧跟上去。
路上,秀芬一直走在前面,我跟在后头,啃着鸡蛋。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斑斑驳驳的,挺好看。
“那天的事...我不是故意的。”我突然开口说。
秀芬的脚步顿了一下,没回头:“我知道。”
“你知道?”我有点意外。
“你那么紧张,手一直在抖,我看见了。”秀芬的声音很轻,“可我那时候...我那时候心情不好,不想相亲,正好拿你出气了。”
我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其实我妈早就想给我说亲了,可我不乐意。”秀芬继续说,“我在服装厂干过一年,见过外面的世界,总觉得村里的男人土里土气的,配不上我。”
说到这儿,她自己笑了:“现在想想,我当时真是太傻了,太看得起自己了。”
“没有啊,你挺好的。”我说得有点结巴。
秀芬回过头,看着我,眼里有点复杂:“你知道吗?那天从茶馆出来,我心里挺得意的,觉得又躲过一次。可后来我妈骂了我一顿,说我太挑剔了,早晚嫁不出去。”
“不会的,你这么好,肯定有人要。”
秀芬摇摇头:“我知道我自己怎么样。长得一般,性子又倔,还看不上这个看不上那个的,能嫁出去才怪。”
我们到了麦地边,秀芬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我:“谢谢你来帮忙。我知道我那天话说得很难听,你本来可以不用来的。”
“没事。”我挠挠头,“我爹当年受伤的时候,村里人都来帮忙。这种时候,本来就该互相帮助。”
秀芬的眼睛亮了一下:“你爹也受过伤?”
“嗯,在部队的时候,腿受伤了,留下了毛病。”我说起我爸,心里总有点酸楚,“这些年一直好不了,干不了重活。”
秀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说话,弯腰开始干活。
这天干活的时候,秀芬主动跟我说了好几次话,问我在部队的事,问我有没有救过人,问我见没见过坏人。我就一样样地说给她听,她听得很认真,眼里闪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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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我们巡逻,发现有人偷越边境,我和战友追了三个小时,才把人抓住。”我说着,想起那次任务,“那时候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们不敢开手电,怕打草惊蛇,就摸黑追。”
“不怕吗?”秀芬问。
“怕啊,怎么不怕?”我笑了,“可是军令如山,必须追。后来抓住人了,发现是个毒贩子,身上带着不少货。我们这一抓,算是立了功。”
秀芬听得入神:“那你受过伤吗?”
“受过,不过都是小伤。”我撩起裤腿,露出小腿上的一道疤,“这是训练的时候划的,当时流了不少血。”
秀芬看着那道疤,眼神有点心疼:“疼不疼?”
“疼啊,疼得要命。”我放下裤腿,“不过当兵嘛,这点伤不算什么。”
秀芬不说话了,低着头继续割麦子,动作比之前慢了一些,不知道在想什么。
中午休息的时候,王婶亲自送饭来了,还带了一盆炒菜,里头有肉。
“建军啊,这些天真是苦了你了。”王婶眼圈红红的,“你王伯在家躺着,急得不行,说一定要好好谢谢你。”
“婶子别这么说,我就是帮个忙。”我有点不好意思。
“好孩子。”王婶拍拍我的肩膀,又转头看看秀芬,意味深长地说了句,“秀芬啊,你可得好好待人家。”
秀芬的脸又红了,狠狠瞪了她妈一眼。
吃完饭,秀芬突然说:“你累了吧?下午歇半天,别太拼了。”
我摆摆手:“不累,趁着天气好,多干点。再有三天,应该就能收完了。”
秀芬看着我,眼神变得很温柔:“你真的...不在意那天的事了?”
“早就不在意了。”我说得很真诚,“说实话,那天确实是我的问题,太紧张了。”
“那如果...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愿意吗?”秀芬的声音很轻,头埋得很低。
我愣了一下,心跳突然加快:“你...你是说...”
“我是说,如果咱俩重新认识一下,你愿意吗?”秀芬抬起头,眼睛直直地看着我。
05
我的脑子嗡地一下,半天说不出话来。愿意?当然愿意!可是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吗?
“你说话啊!”秀芬有点急了,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愿意,当然愿意!”我激动得语无伦次,“我...我一直觉得你挺好的,就是那天我太紧张了,才...”
“行了行了,别说那天的事了。”秀芬打断我,“从今天开始,咱俩重新认识。我叫王秀芬,今年二十五岁。”
“我...我叫李建军,二十七岁。”我傻乎乎地笑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就这样,我和秀芬算是重新开始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一起干活,一起说话,气氛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秀芬会主动给我递水,会关心我累不累,会跟我说她小时候的事。
“我小时候可淘了,老是跟男孩子一起爬树。”秀芬笑着说,“有一次从树上摔下来,门牙磕掉了半颗,我妈急得哭了半天。”
我仔细看她的牙齿,还真有一颗不太整齐:“现在看不太出来。”
“那是后来长出来了。”秀芬吐吐舌头,“我妈说我是个假小子,一点姑娘样都没有。”
“我觉得挺好的。”我诚恳地说,“不矫揉造作,真实。”
秀芬听了,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
第九天,天气突然变了。早上还晴空万里,下午就乌云密布,眼看就要下雨。
“不好,得赶紧抢收!”秀芬急了,“要是下雨,麦子就毁了!”
我也急了,拿起镰刀就开始狂割。秀芬跑回家叫来了王婶,还叫了几个邻居。大家一起动手,割的割,捆的捆,往场院运。
天色越来越暗,风刮得呼呼响。我顾不上擦汗,镰刀挥得飞快,手掌都磨出了血泡。
“建军,小心点!”秀芬看见我手上的血泡,心疼地喊了一声。
“没事,快干!”我头也不抬。
终于,最后一车麦子运进场院的时候,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大家赶紧把麦子盖好,然后一起跑进屋檐下躲雨。
雨越下越大,打在地上噼里啪啦响。我们站在屋檐下,浑身湿透了,但都笑得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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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上了!”王婶喘着粗气,“多亏建军啊,要不是这些天他帮忙,今天这雨一下,麦子全完了!”
邻居们也都夸我,说我是个好后生,秀芬有福气。秀芬低着头,耳根子都红了。
王伯不知什么时候拄着拐杖出来了,站在门口看着我们。他的眼睛红红的,嘴唇哆嗦着,半天才说出话来:
“建军啊,这些天辛苦你了。你这份恩情,我们王家记住了。”说着,他竟然要给我跪下。
我赶紧扶住他:“王伯您这是干什么!我就是帮个忙,您千万别这样!”
王伯拉着我的手,眼泪顺着皱纹流下来:“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
那天晚上,王婶非要留我吃饭,还炒了好几个菜。饭桌上,王伯端起酒杯,颤巍巍地说:“建军,我敬你一杯。”
我赶紧接过酒杯:“王伯,您身体不好,别喝酒了。”
“今天必须喝!”王伯坚持着,“这半个月,要不是你,我们家真不知道怎么办。”说着,他转头看看秀芬,意味深长地说,“秀芬啊,建军这孩子,你可得好好珍惜。”
秀芬的脸唰地红了,小声说:“知道了,爹。”
王婶在旁边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儿地给我夹菜:“建军啊,多吃点,这些天把你累瘦了。”
那顿饭吃得我心里暖暖的,像是找到了家的感觉。
06
饭后,秀芬送我出门。夜色已经很深了,空气里还带着雨后的湿气。
“建军。”秀芬突然叫住我。
我回过头,看见她站在门口,月光下她的脸显得特别温柔。
“谢谢你。”她说,声音很轻很轻。
“傻丫头,咱俩还说什么谢。”我笑了。
“我是认真的。”秀芬走过来,站在我面前,“这半个月,我看清楚了。你是个好人,值得托付的人。”
我的心怦怦直跳,不知道该说什么。
“建军,我愿意嫁给你。”秀芬鼓起勇气说出这句话,眼睛直直地看着我。
我整个人都傻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你...你说真的?”
“真的。”秀芬点点头,眼里闪着泪光,“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人。不计较,不抱怨,踏踏实实干活,对我爹妈又好。我要是再不珍惜,就真是瞎了眼了。”
我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傻傻地笑着。
“傻子。”秀芬抹了抹眼泪,也笑了。
那天晚上,我走在回家的路上,脚步轻得像是踩在云上。星星在天上一闪一闪的,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秀芬答应嫁给我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全村的人都说这是个佳话。那个在茶馆里闹了笑话的退伍兵,最后赢得了姑娘的芳心。
我妈听说这事,高兴得合不拢嘴:“我就说嘛,咱建军这孩子实在,秀芬那丫头有眼光!”
我爸也很高兴,拍着我的肩膀说:“好好对人家,别让人家姑娘受委屈。”
“爹,我知道的。”我郑重地点头。
按照规矩,下一步就是定亲了。我妈翻出家里的存款,又向亲戚借了点,凑了三千块钱做彩礼。
“三千块不算多,不过咱们家条件就这样,希望王家能理解。”我妈有点忐忑。
“妈,秀芬不是那种看重钱的人。”我安慰她。
定亲的日子选在八月初八,是个好日子。那天一早,我和我爸妈拎着彩礼,还有两条烟、两瓶酒,去了王家。
王家的院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王伯的气色好多了,能下地走路了。王婶忙里忙外地招呼着,秀芬穿着一件粉色的衬衫,头发扎起来,看起来特别俊俏。
“亲家,快请坐!”王伯热情地招呼我爸。
两家人坐下来,开始商量婚期。我妈提出明年春天办婚礼,王家没意见。彩礼钱我妈拿出来,王婶看都没看就收下了。
“亲家,咱们两家不讲究这些,孩子们能好好过日子就行。”王婶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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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着话,王伯突然站起来,走进里屋,拿出一个旧铁盒子。
那铁盒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红色的漆都掉得差不多了,上面还有些锈迹。王伯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张发黄的照片。
“建军爹,你看看这个。”王伯把照片递给我爸。
我爸接过照片,刚看了一眼,整个人就愣住了。他的手开始颤抖,眼睛瞪得老大,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这...这是...”我爸的声音都变了。
我好奇地凑过去看,照片上是两个年轻的军人,穿着旧式军装,并肩站在一起。左边那个人,我认出来了,是年轻时候的我爸。右边那个人...
“那是我。”王伯说,声音有些哽咽。
我整个人都懵了。爸和王伯是战友?
我妈也凑过来看,看完照片,她捂着嘴,眼泪就下来了。
“老王...真的是你!”我爸站起来,紧紧握住王伯的手,“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你,一直在找!”
王伯的眼泪也流下来了:“老李,我也找了你好多年,好多年啊...”
07
两个老人抱在一起,哭得像孩子一样。
我看看秀芬,她的眼睛也红了,但眼神里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东西。
“怎么回事?”我问我妈。
我妈擦着眼泪,声音哽咽着说:“当年你爸在边境执行任务,遇到敌人偷袭,腿部中弹。是王伯背着他走了二十多里山路,才把他送到医院。要不是王伯,你爸早就没了。”
我震惊地看着王伯:“您...您救了我爸?”
王伯摆摆手:“都是战友,应该的。当时情况紧急,老李失血太多,我背着他走,他一直昏迷,我还以为...”说到这儿,他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后来呢?”我追问。
“后来你爸养伤,我继续执行任务,又调到了别的地方。那时候通讯不方便,写信也不知道往哪儿寄。”王伯叹了口气,“我退伍回乡后,托人打听过你爸的消息,但一直没找到。谁能想到,你们就在邻村!”
我爸擦着眼泪:“我也找过你,问了好多人,都说不知道。老王,这些年你身体还好吗?”
“还行,就是这几年越来越不中用了。”王伯笑着说,“不过现在见到你,我心里踏实了。”
我妈拉着王婶的手:“嫂子,这是天意啊!两家的孩子能走到一起,这是天意!”
王婶也哭了:“是啊,这都是缘分啊!”
我看向秀芬,她低着头,眼泪一滴一滴地掉在地上。
“秀芬,你...”我走过去,想问她什么。
秀芬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建军,其实...其实我早就知道这件事。”
我愣住了:“你知道?”
“去年春天,我妈去县城买东西,偶然遇到了你妈。两个人聊起来,才发现当年的战友就在邻村。”秀芬的声音很轻,“我妈回来跟我爹说了,我爹当时就哭了。他说,一定要报答老李的恩情。”
“所以...相亲是你们安排的?”我明白过来了。
秀芬点点头:“我爹身体一直不好,他最大的心愿就是找到当年的战友,报答恩情。我妈说,如果咱俩能成,两家就是亲上加亲了。”
我的心突然沉了一下:“所以你嫁给我,是因为我爹救过你爹?”
秀芬猛地抬起头,眼泪止不住地流:“不是!不是这样的!建军,你听我说...”
可是我的心已经乱了。原来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原来秀芬答应嫁给我,是为了报恩?
我转身就走,秀芬在后面叫我,我充耳不闻。
走出王家的院子,我的脑子一片混乱。太阳很大,照得人头晕眼花,可我的心却是冰凉的。
我以为秀芬是真心喜欢我,是看重我这个人。可现在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为了报恩?
我走在田埂上,漫无目的地走着。麦子已经收完了,地里光秃秃的,风吹过,带着一股子泥土的味道。
不知道走了多久,太阳已经偏西了,我才慢慢冷静下来。仔细想想,秀芬那天在茶馆里为什么会那么冷淡?为什么会找借口拒绝?如果真的是被安排的相亲,她应该态度更好才对。
还有,这半个月我去帮忙收麦子,秀芬一开始明明很抗拒。如果她是为了报恩,应该欢迎我才对,怎么会那么排斥?
我想起秀芬说过的话:“我不想相亲,总觉得村里的男人配不上我。”还有她说:“我要是再不珍惜,就真是瞎了眼了。”
这些话,不像是为了报恩的样子。
我停下脚步,看着远处的村庄,心里突然明白了。秀芬不愿意被安排婚姻,所以那天才会故意找茬。可是后来,是我的行动打动了她,让她真心实意地选择了我。
想到这里,我转身往回走。
王家的院子里,秀芬还在哭,王婶在旁边劝着。我走进院子,秀芬看见我,愣住了。
“建军...”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走到她面前,看着她红肿的眼睛:“秀芬,我问你,你嫁给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秀芬咬着嘴唇,眼泪又流下来:“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