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夏日的午后,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办公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彭慧怡正埋头整理季度报表,键盘敲击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
手机震动打破了这片宁静,屏幕上"程英朗"三个字不停闪烁。
她按下接听键,耳边立刻传来丈夫焦急的声音:"妈晕倒了,正在市立医院抢救。"
彭慧怡的手指无意识收紧,指甲在报表边缘掐出一道浅痕。
窗外传来知了聒噪的鸣叫,闷热的空气突然让人喘不过气。
她想起昨天婆婆还中气十足地指责她炒的菜太咸。
此刻医院消毒水的气味仿佛已经钻进鼻腔。
"我马上过去。"她听见自己平静的回应,但收拾东西的手却在微微发抖。
办公桌玻璃板下压着儿子程果的笑脸照片,那双酷似奶奶的眼睛正天真地注视着她。
十年前那个暴雨夜,婆婆冰冷的话语突然在耳边响起:"就当我死了。"
这句话像一根刺,深深扎在心口,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嵌越深。
现在,说这话的人正躺在医院里,而她必须赶往那个充满矛盾和回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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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彭慧怡拎起背包快步走向电梯,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走廊回荡。
电梯镜面映出一张略显疲惫的脸,她伸手理了理鬓角的碎发。
手机再次震动,是部门主管发来的消息询问项目进度。
她快速回复请假事宜,手指在屏幕上留下汗湿的印记。
地下车库闷热潮湿,汽车引擎发动时带起一阵热风。
驶出公司大门时,保安老张关切地问:"彭经理这么早下班?"
她摇下车窗简短解释:"家里有急事。"
正值下班高峰,车流缓慢前行,每到一个红灯都让人心焦。
车载广播里播放着老年保健节目,主持人正讲述中风的前兆症状。
她关掉广播,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
回忆不由分说地涌来:婆婆总把收音机调得很大声,边听养生节目边评点。
程英朗的电话又一次打进来:"医生说是脑供血不足,需要住院观察。"
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慌乱,这让彭慧怡想起儿子发烧时他同样的语调。
"果果谁去接?"她突然想到儿子四点放学。
"我已经让爸去接了。"程英朗说完顿了顿,"妈一直在念叨你。"
这句话让彭慧怡的手指微微收紧,她从后视镜里看见自己蹙起的眉头。
医院停车场挤满了车,她绕了三圈才找到车位。
关上车门的瞬间,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带着柏油路面被炙烤的气味。
急诊室的玻璃门自动开启,消毒水味道比记忆中更浓烈。
护士站前围满了人,哭喊声、交谈声、医疗设备的提示音交织在一起。
她在走廊尽头看见了程英朗,他正低头看着病历单。
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眼里的红血丝清晰可见。
02
"妈现在怎么样了?"彭慧怡走到丈夫身边,轻声问道。
程英朗把病历单递给她:"血压突然升高导致的晕厥,需要住院观察一周。"
他衬衫领口歪斜着,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
病房门虚掩着,能听见里面断续的说话声。
彭慧怡推门进去时,首先看见的是雪白床单上那双枯瘦的手。
谢慧英靠在摇起的病床上,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
"现在才来?"婆婆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惯有的挑剔。
坐在床边的程建国朝儿媳点点头,默默削着苹果。
"公司有点事走不开。"彭慧怡把包放在床脚,"您感觉好点了吗?"
谢慧英哼了一声:"差点死了都没人知道,要不是英朗来得及时..."
程英朗赶紧打断:"妈,慧怡一接到电话就赶过来了。"
病房里还有其他三位病人和家属,听到这话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彭慧怡走到窗边调整窗帘,避开那些窥探的视线。
窗外一棵老榕树的枝叶轻叩玻璃,仿佛在催促什么。
她想起第一次见谢慧英的场景,也是在这样的夏日。
那时婆婆的笑容还算温和,夸她文静懂事。
"我想喝水。"谢慧英的声音打断她的回忆。
彭慧怡倒水时试了试温度,小心递到婆婆嘴边。
谢慧英只抿了一口就推开:"太烫了,你想烫死我啊?"
程英朗接过杯子:"我来吧。"
他吹凉开水的样子熟练得让人心疼,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彭慧怡默默退到墙角,看丈夫细心照料母亲。
床头监测仪发出规律的滴答声,像在倒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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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护士进来量体温时,彭慧怡趁机走出病房。
走廊长椅上坐着一个年轻妈妈,正轻声哄着哭闹的婴儿。
那孩子约莫七八个月大,哭得小脸通红。
年轻妈妈笨拙地拍着孩子的背,眼圈也是红的。
彭慧怡仿佛看见十年前的自己。
也是这样手足无措地抱着哭闹的程果,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来回踱步。
那是程果出生后的第三个月,她产假即将结束。
孩子整夜哭闹,她连续几个月没睡过整觉。
丈夫被外派到异地项目,一个月才能回家一次。
某个深夜,程果发起高烧,她抱着滚烫的孩子不知如何是好。
最终她拨通了婆婆的电话,手指因为紧张而冰凉。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背景音是电视剧的对白。
"妈,果果发烧了,我能不能..."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谢慧英说自己在跳广场舞,让她给孩子擦擦身子。
电话挂断后的忙音比孩子的哭声更让人心寒。
第二天她请假带儿子去医院,确诊为肺炎需要住院。
她一个人办理手续,守在病床前三天没合眼。
程英朗赶回来后,她第一次对丈夫发了脾气。
"你妈明明知道孩子生病都不肯来帮忙!"
程英朗只是叹气:"妈说她腰不好,经不起熬夜。"
回忆被脚步声打断,程英朗走出来搂住她的肩。
"妈睡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彭慧怡抬头看着丈夫疲惫的脸,把话咽了回去。
04
回家路上两人都很沉默,只有车载空调呼呼作响。
等红灯时,程英朗突然开口:"妈年纪大了,说话可能不中听..."
"我记得她以前说话挺中听的。"彭慧怡望向窗外。
那是程果满月酒那天,亲戚们围着孩子夸个不停。
谢慧英抱着孙子笑逐颜开:"这孩子眼睛像英朗,鼻子像慧怡。"
酒席结束后,彭慧怡试探着提起产假结束后孩子谁带的问题。
谢慧英正在清点红包,头也不抬:"请个保姆好了。"
"外人带总不放心,而且我打听过,好一点的保姆工资比我工资还高。"
谢慧英放下红包,脸色已经不太好:"我辛辛苦苦把英朗带大,该享福了。"
那时彭慧怡还怀着希望:"就白天帮看一下,晚上我下班就接回来。"
"我报了老年大学的书法班,还有舞蹈课,时间都排满了。"
婆婆拿起最新款的智能手机展示课程表,确实排得满满当当。
后来彭慧怡又提过几次,谢慧英的回应一次比一次冷淡。
直到那个周末,她抱着程果直接上门求助。
谢慧英正在阳台上浇花,哼着歌心情很好的样子。
"妈,我下周一就要上班了,您看..."
"我说过没空。"谢慧英剪掉一根枯枝,"你们年轻人就该自己想办法。"
彭慧怡抱着孩子站在门口,感觉整栋楼的邻居都在看笑话。
"就当是为了英朗,他天天担心孩子没人带..."
谢慧英突然放下剪刀:"你要是觉得带不了孩子,当初就不该生。"
这句话像一记耳光,打得彭慧怡踉跄后退。
怀里的程果仿佛感应到母亲的委屈,哇哇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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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车停进小区车库时,程英朗轻声说:"我知道你受委屈了。"
彭慧怡没有回应,解安全带的咔嗒声在密闭空间里格外清晰。
电梯从负一层缓缓上升,数字不断跳动。
"妈这次生病,可能需要人长期照顾。"程英朗斟酌着用词。
彭慧怡盯着电梯镜面里丈夫的身影:"护工费用我们一人一半。"
"不是钱的问题..."程英朗欲言又止。
电梯停在十二楼,门开后是熟悉的玄关。
儿子程果从客厅跑过来:"妈妈!奶奶生病了吗?"
十岁的孩子已经会担心人,这点像极了程英朗。
彭慧怡弯腰抱住儿子:"奶奶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程建国从厨房探出头:"饭菜热好了,先吃饭吧。"
公公一直是个沉默的人,但总会用行动表达关心。
饭桌上,程果叽叽喳喳说着学校的事,暂时驱散了压抑的气氛。
程英朗的手机不时响起,都是亲戚询问婆婆病情的。
他走到阳台接电话,背影显得格外疲惫。
程建国突然对彭慧怡说:"你妈那些话,别往心里去。"
彭慧怡夹菜的手顿了顿:"爸,我明白。"
但她明白什么呢?明白婆婆永远不可能把她当亲人?
十年前被拒绝后,她哭着给母亲打电话。
母亲在千里之外的小县城,还要照顾哥嫂的孩子。
"忍一忍就过去了,哪个媳妇不是这么熬的。"母亲这样劝她。
最后她辞去了上升期的工作,在家当了三年全职妈妈。
这三年里,婆婆偶尔来看孙子,总是带着挑剔的目光。
"孩子太瘦了""衣服穿多了""辅食加晚了"...
每次离开后,彭慧怡都要独自消化这些指摘。
06
谢慧英住院第四天,精神明显好转。
彭慧怡请假去医院送饭,提着保温桶推开病房门。
里面坐满了亲戚,七大姑八大姨围在病床前。
"慧怡来了。"大姑姐率先打招呼,语气说不上热情。
谢慧英正在吃葡萄,姑姐一颗颗剥好递到她嘴边。
"妈今天气色好多了。"彭慧怡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
二婶探头看了眼:"带的什么好吃的?闻着挺香。"
"山药排骨汤,医生说可以补气血。"
谢慧英突然放下葡萄:"天天喝汤,嘴里都没味了。"
病房瞬间安静下来,亲戚们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
大姑姐打圆场:"生病饮食要清淡,慧怡也是为你好。"
"我辛苦一辈子,到老生病连口想吃的都没有。"
谢慧英的声音带着哭腔,仿佛受了天大委屈。
彭慧默默打开保温桶,盛出一小碗汤:"我明天做点别的。"
"明天?你明天不是要上班吗?"婆婆突然提高音量。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彭慧怡身上,她感到脸颊发烫。
"请了三天假,明天必须回去上班了。"
谢慧英重重叹气:"工作比妈的命还重要?"
二婶插话:"英朗媳妇,要不请个护工?"
"请什么护工!"谢慧英突然激动起来,"我养儿防老就为请护工?"
监测仪发出刺耳的提示音,护士闻声赶来。
亲戚们纷纷起身告辞,留下彭慧怡面对婆婆的怒视。
护士调整好设备后提醒:"病人不能受刺激。"
病房门关上后,谢慧英扭头看向窗外。
梧桐树叶被风吹得哗哗响,像无数双手在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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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程英朗下班赶来时,彭慧怡正在走廊长椅上发呆。
"怎么了?"丈夫坐到她身边,手上还提着公文包。
"妈想让我辞职照顾她。"彭慧怡平静地说。
程英朗明显愣住了:"这...太突然了。"
"对你来说是突然,对我不是。"
彭慧怡想起重返职场后的艰难。
每天赶在学校关门前接孩子,晚上加班要把电脑带回家。
有次凌晨三点还在改方案,程果突然发烧呕吐。
她一个人带孩子去医院,第二天照常上班。
这些辛苦婆婆从来看不见,只看见她周末没去请安。
"我会和妈商量..."程英朗话没说完,病房里传来呼唤声。
谢慧英说要小便,却坚持不肯用便盆。
彭慧怡扶她去卫生间,老人把大半重量压在她身上。
回病床时,谢慧英突然说:"你大姑姐当年为照顾婆婆辞了工作。"
"时代不同了。"彭慧怡小心扶她躺好。
"什么时代不时代的,孝道还分时代?"
程英朗赶紧打断:"妈,慧怡工作也很重要。"
"重要?比我这条老命还重要?"
监测仪又响起警报,这次是真的血压升高。
医生过来检查后,把程英朗叫出去谈话。
彭慧怡在病房里给婆婆擦手,毛巾过处留下红色压痕。
谢慧英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你是不是还恨我?"
老人的手指冰凉有力,像铁钳般箍着她。
彭慧怡看着婆婆混浊的眼睛,那里映出自己变形的倒影。
08
第五天下午,病房里又聚集了不少亲戚。
谢慧英的精神格外好,正在讲述程英朗童年的趣事。
"英朗三岁的时候就知道给我捶背,说妈妈辛苦。"
亲戚们配合地笑着,夸奖程英朗从小懂事。
彭慧怡坐在角落削苹果,果皮连绵不断垂下来。
大姑姐突然问:"慧怡什么时候休假结束?"
"明天就要上班了。"她头也不抬地回答。
病房里安静了一瞬,只剩下苹果皮断裂的轻微声响。
二婶试探着问:"那亲家母谁照顾?"
谢慧英抢着回答:"人家工作忙,哪有空管我死活。"
这话说得太重,连最擅长打圆场的大姑姐都接不住。
程英朗轻咳一声:"我已经在找护工了。"
"我不要护工!"谢慧英突然拍打床铺,"我要儿媳伺候!"
监测仪发出尖锐鸣叫,但这次没人去叫护士。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彭慧怡身上,等待她的反应。
她慢慢放下水果刀,苹果氧化出褐色的斑点。
十年来的画面在脑中飞驰:深夜独自喂奶的疲惫。
孩子生病时拨打不通的电话。
重返职场后同事明里暗里的排挤。
还有那句像冰锥般刺穿心肺的"就当我死了"。
程英朗想开口解围,但被母亲的眼神制止。
谢慧英望着彭慧怡:"你说,该不该辞职照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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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病房窗帘没有拉严,一道阳光斜斜照在彭慧怡脸上。
她缓缓站起身,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什么。
亲戚们不自觉地后仰,仿佛预感到风暴来临。
十年了,她第一次直视婆婆的眼睛而不躲闪。
"妈,您还记得程果八个月大的时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