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我就说我们能带得很好嘛!”
“小雅,你跟北辰就放一百个心,安心上班。”
“顺便......也把生二胎的事情,再好好琢磨琢琢?”
电话那头,婆婆张兰芝的声音里透着十足的自信和一丝不容置喙的催促。
舒雅握着听筒,看着窗外漆黑的夜,没有立刻回答。
她只是在想,一周后,当她和北辰去接萌萌时,开门的婆婆,为什么会是那副模样。
01
又是一个寻常的周五晚上。
城市的霓虹灯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舒雅刚把最后一个项目文件存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高强度的工作让她觉得整个身体的零件都快要散架了。
饭桌上,最后一道菜,西湖醋鱼,是丈夫顾北辰的拿手好菜,正冒着袅袅的热气。
四岁的儿子顾梓萌,小名萌萌,正拿着勺子,笨拙地往自己嘴里扒着米饭,弄得脸颊上、下巴上都是饭粒。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温馨而又平常。
直到婆婆张兰芝清了清嗓子,这场温馨的宁静便被准时打破了。
“小雅啊,你看萌萌吃饭这个香劲儿。”
张兰芝夹了一块鱼肚子上的嫩肉,小心翼翼地剔掉鱼刺,放进孙子的碗里。
“这孩子就是身体好,胃口也好。”
舒雅微笑着点点头,应和道:“是啊,妈,他今天在幼儿园活动量大,估计是饿了。”
张兰芝话锋一转,终于切入了她每晚饭桌上的固定主题。
“一个人吃饭,多没劲啊。”
“要是旁边有个弟弟或者妹妹,跟他抢着吃,那才叫热闹呢。”
来了。
舒雅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握着筷子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
坐在一旁的公公顾建国,放下了手中的报纸,扶了扶老花镜,适时地加入了这场“合奏”。
“你妈说得对。”
“一个孩子太孤单了。”
“你们小时候,家里兄弟姐妹多,打打闹闹的,那才叫童年。”
“现在这孩子,回家就对着一堆玩具,连个吵架的人都没有,多可怜。”
舒雅试图解释,这种解释在过去无数个夜晚里,她已经重复了无数遍。
“爸,妈,现在时代不一样了。”
“我跟北辰工作都忙,压力也大。”
“养一个孩子,我们都希望能给他最好的教育和陪伴,这已经让我们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再要一个,我们真的怕照顾不过来,反而对两个孩子都不好。”
张兰芝立刻接过了话头,语气里带着几分过来人的不以为然。
“有什么照顾不过来的?”
“我们那时候,条件比你们现在差远了,不也一样拉扯大好几个?”
“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太娇气,想得太多。”
“孩子嘛,扔在地上养,自己就长大了。”
“你看萌萌,多好带,再生一个,不就是多一双筷子,多一张嘴的事儿?”
多一双筷子,多一张嘴。
舒雅在心里苦笑。
这话说得多么轻巧。
可一个新生命的到来,背后是无数个不眠的夜晚,是翻倍的开销,是几乎被完全占据的时间和精力,更是沉甸甸的责任。
她抬头看了一眼丈夫顾北辰。
顾北辰正埋头给萌萌擦嘴,脸上带着一丝为难的笑容。
他夹在中间,一边是父母的传统观念和殷切期盼,一边是妻子的辛苦和现实的压力。
“爸,妈,这事儿不急,我们......我们再商量商量。”
他总是用这样的话来打圆场,试图将这个话题暂时翻篇。
这样的对话,几乎成了这个家庭的背景音乐,日复一日地循环播放。
舒雅感到一种深深的疲惫,这种疲惫不仅仅是来自工作,更是来自这种无法沟通的无力感。
她知道公婆是真心疼爱孙子,也真心希望这个家能更热闹。
但他们的“好心”,却像一把柔软的刀子,不断地切割着她的耐心和精力。
日子就这样在催生和辩解的拉锯战中,一天天过去。
转机发生在一个周一的早上。
萌萌有些流鼻涕,嗓子也哑了,舒雅一摸他的额头,有点烫。
体温计量下来,三十八度二。
她立刻给公司请了假,带着萌萌去了医院。
一番检查下来,是季节性流感,医生建议孩子在家休息,多喝水,暂时不要去幼儿园,避免交叉感染。
舒雅在家安抚着萌萌,部门主管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一个至关重要的项目出了突发状况,外地的大客户明天就要飞过来开紧急会议。
主管的语气十分急切,作为项目负责人的舒雅,必须到场。
挂了电话,舒雅看着怀里病恹恹的儿子,一阵焦头烂额。
把萌萌一个人扔在家里,是万万不行的。
顾北辰又出差了,还得两天才能回来。
自己的父母远在另一个城市,远水救不了近火。
思来想去,能求助的,也只有公婆了。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一个念头突然从她脑海里闪过,一个有些大胆,甚至带着点“小坏心”的念头。
或许......这是个机会?
一个让公婆真正体验一下,什么叫做“带孩子小菜一碟”的机会。
她拿起电话,拨通了婆婆的号码。
她先是说明了萌萌的病情和医生的嘱咐。
然后,才用一种万般无奈又充满歉意的语气,说明了自己工作中遇到的紧急情况。
“妈,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您和爸能不能......帮我带几天萌萌?”
“就一个星期,等我这个项目忙完,萌萌也好的差不多了。”
果不其然,张兰芝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电话里的声音,充满了自信和一丝跃跃欲试。
“哎呀,这有什么的。”
“你安心上班,家里的事别操心。”
“萌萌是我们的亲孙子,我们照顾是应该的。”
“你把他送过来,保证给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话筒里,还传来了公公顾建国洪亮的声音。
“就是!带一个孩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你们早点生二胎,两个我们都给你们带!”
听着公婆信心满满的保证,舒雅的心情很复杂。
有解决了燃眉之急的轻松。
有对自己这个“小计谋”的内疚。
但也有一丝隐隐的期待。
或许,只有亲身体验,才能换来真正的理解。
那天下午,她收拾好了萌萌的衣物、玩具和药品。
开车把萌萌送到了公婆家。
看着萌萌有些萎靡但依然调皮的小脸,她心里一阵不舍。
“宝贝,在爷爷奶奶家要乖乖的,知道吗?”
萌萌乖巧地点点头,搂着她的脖子不撒手。
到了公婆家,老两口喜出望外。
张兰芝一把将萌萌搂在怀里,亲了又亲。
顾建国则把刚买的一大堆新玩具和零食,在茶几上铺开。
看着这幅景象,舒雅反复叮嘱着药的用法用量,和萌萌的一些生活习惯。
张兰芝不耐烦地摆摆手。
![]()
“知道了知道了,我们又不是没带过孩子,哪能不知道这些?”
“你这人就是啰嗦。”
“快走吧,去上班吧,别迟到了。”
带着一丝忐忑,又带着一丝期盼,舒雅离开了公婆家。
这场为期一周的“带娃体验”,正式拉开了序幕。
她不知道,这看似轻松的一周,会给过分自信的公婆,带来怎样的一场风暴。
但她知道,答案,会在一周后揭晓。
故事的序章刚刚奏响,真正的高潮,还在悄然酝酿,等待着爆发的那一刻。
最初的一两天,事情的发展,似乎正如公婆所预料的那般顺利。
舒雅每晚都会打电话,询问情况。
张兰芝的语气总是中气十足,还带着点炫耀的意味。
“放心吧,萌萌好着呢!”
“吃得好,睡得香,烧也退了。”
“我跟你说,孩子就得多跟我们老人待着,我们才知道怎么疼孩子。”
第一天晚上,张兰芝还在家庭群里发了张照片。
照片里,萌萌坐在一桌丰盛的饭菜前,笑得合不拢嘴,顾建国则在旁边做着鬼脸。
配文是:“我们家大宝贝开心着呢!”
远在外地的顾北辰回复了一个点赞的表情。
舒雅看着照片,嘴角也泛起一丝微笑,但心里的不安,却并未完全消散。
她了解自己的儿子。
萌萌安静的时候是“天使”,闹腾起来就是个“小恶魔”。
他的精力,绝不是两个年过六旬的老人,能够轻易招架的。
蜜月期,总是短暂的。
挑战,还在后头。
第二天,舒雅正在开会,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婆婆发来的视频通话请求。
她赶紧挂断,回了条信息:“开会中,怎么了?”
几秒钟后,一张照片传了过来。
是客厅的墙面。
原本洁白的墙上,被红色和蓝色的蜡笔,画得乱七八通,宛如后现代主义画家的“大作”。
照片下面,是张兰芝的一条语音,语气里又气又无奈。
“你看看你养的好儿子!”
“我就是去厨房倒杯水的功夫,他就把家给我重新装修了一遍!”
舒雅几乎能想象出婆婆当时的表情。
她回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打字道:“妈,辛苦您了,他小孩子不懂事,您别生气。”
那天晚上再打电话时,张兰芝的抱怨明显多了起来。
“这孩子精力太旺盛了。”
“下午不睡觉,满屋子跑到处疯。”
“喂个饭我得追着他跑,累得我够呛。”
“晚上不睡觉,非缠着我讲故事,一个《龟兔赛跑》我讲了八遍,嗓子都哑了。”
顾建国的声音也从旁边传来,远没有了第一天的洪亮。
“太调皮了。”
“今天差点把暖水瓶给弄倒了,多危险。”
“真是一秒钟都不能离开人。”
舒雅在电话这头静静地听着,一边安抚他们,一边心里也有一丝“计谋得逞”的快意。
这才刚刚开始。
她希望,这场真实的体验,能让他们明白,带孩子,是一份二十四小时无休的工作,绝不仅仅是“多一双筷子”那么简单。
它需要的不仅仅是爱,更是巨大的耐心、精力和科学的方法。
而这些,恰恰是只通过言语,永远无法完全传递的。
这场给公婆的“特训”,才刚刚进入热身阶段。
02
蜜月期,比舒雅想象中结束得还要快。
如果说第一天是其乐融融的祖孙情深。
那么从第二天开始,这场“带娃体验”就正式进入了兵荒马乱的阶段。
周二的早晨,顾建国起了一个大早,准备去公园晨练。
这是他雷打不动的习惯。
可他刚换好衣服,就被客厅里传来的哭声给拽了回来。
萌萌醒了,睁开眼没看到妈妈,就开始放声大哭,谁哄都没用。
张兰芝抱着孙子,又是摇又是唱,可萌萌就是不买账,哭得撕心裂肺。
顾建国的晨练计划泡汤了。
他只能陪着笑脸,拿出十八般武艺,学大猩猩捶胸,学小狗汪汪叫,好不容易才把小祖宗的眼泪给逗了回去。
早饭时间,又是一场新的战役。
张兰芝按照老习惯,给萌萌蒸了一碗鸡蛋糕,又香又嫩。
可萌萌看了一眼,小嘴一撇,“我不要吃这个,我要吃面包超人。”
“什么面包超人?”
老两口面面相觑,他们根本不知道孙子说的是什么。
萌萌见要求得不到满足,干脆就把勺子一扔,说什么也不肯吃饭了。
最后,还是顾建国翻箱倒柜,找出了一包飞机形状的饼干,连哄带骗,才让萌萌勉强吃了半碗鸡蛋羹。
一顿早饭下来,老两口累出了一身汗,比自己下地干活还累。
到了中午,更大的挑战来了。
萌萌的感冒还没好利索,需要吃药。
舒雅准备的药是带点甜味的水果味糖浆,但孩子天生对吃药有种抗拒。
萌萌看到药瓶子,头摇得像拨浪鼓。
张兰芝端着药,好说歹说:“萌萌乖,这是甜的,喝了病就好了。”
萌萌紧紧地闭着嘴巴,就是不开口。
顾建国没了耐心,想用强硬的手段。
他上前一步,试图捏开萌萌的嘴巴。
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
萌萌被吓到了,哭声震天响,手脚并用,一脚踹翻了张兰芝手里的药碗。
棕色的药水洒了一地,黏糊糊的。
顾建国愣住了,张兰芝也傻眼了。
![]()
最后,这顿药是在萌萌哭累了睡着后,老两口像做贼一样,用滴管小心翼翼地滴进他嘴里的。
整个下午,家里的气氛都有些凝重。
顾建国坐在沙发上生闷气,觉得孙子太难管了。
张兰芝则一边拖地,一边心疼孙子,嘴里还念叨着顾建国太粗暴。
老两口第一次因为带孩子的问题,爆发了争吵。
“你就知道用蛮力!孩子都让你给吓坏了!”
“我不是为了他好吗?不吃药病怎么能好?”
“你那是为他好吗?你那是没耐心!”
“我没耐心?你追着他喂饭的时候怎么不说?”
这场争吵,直到萌萌睡醒,才被一声“奶奶”给打断。
老两口立刻偃旗息鼓,相视无言,脸上都写满了疲惫。
这仅仅是第三天。
接下来的几天,情况变得更加复杂。
育儿观念的冲突,像一颗埋藏的地雷,被彻底引爆了。
张兰芝总觉得孩子会冷,哪怕家里开着暖气,也非要给萌萌里三层外三层地裹着。
结果第四天,萌萌的背上就起了一层红色的痱子,痒得他直哭。
舒雅在视频电话里看到后,心疼又无奈,只能委婉地提醒婆婆,孩子新陈代谢快,不能穿太多。
张兰芝嘴上应着,心里却不服气,觉得儿媳妇是在指责她不会带孩子。
而顾建国,则坚持他那套“严父”的教育理念。
萌萌不肯分享玩具给邻居家的小朋友,他便板起脸训斥,非要萌萌道歉。
结果萌萌被吓得哇哇大哭,一整天都躲着爷爷,不肯让他靠近。
除了观念冲突,萌萌旺盛到无处安放的精力,更是让老两口苦不堪言。
他可以把沙发垫子全部搬到地上,搭建一个“秘密基地”。
他可以把遥控器藏在冰箱里,让顾建国找了半个小时。
他还可以趁着奶奶不注意,把卫生间里的卷纸全部扯出来,铺得满地都是。
每天,老两口就像跟在一个小小的龙卷风后面,不停地收拾残局。
到了第五天,张兰芝的腰开始疼了。
这是她的老毛病,一累就犯。
她贴着膏药,走路都得扶着腰,但还是得强撑着给孙子做饭,陪他玩游戏。
顾建国的高血压也有些不稳定。
每天被孙子吵得头昏脑涨,晚上还睡不好,他的脸色明显差了很多。
他们开始怀念起以前的日子。
那种可以睡到自然醒,可以安安静静地看报纸,可以悠闲地去公园散步的日子。
可现在,这些都成了奢望。
他们的世界里,只剩下萌萌的哭声、笑声和永不停歇的“奶奶,我要......”“爷爷,你陪我......”
周五的晚上,舒雅打来电话。
电话是顾建国接的。
他的声音里,已经没有了最初的自信和洪亮,只剩下深深的疲惫。
“小雅啊,你们......周末什么时候来接萌萌啊?”
舒雅听出了公公语气中的急切,她忍住笑意,温柔地说道:“爸,辛苦您和妈了。我这边项目周日才能结束,周日下午我们就过去接他。”
“哦......周日啊......”
顾建国拖长了声音,像是在计算着还有多少个小时需要煎熬。
电话那头,隐约传来了张兰芝的声音:“快了快了,还有两天。”
那语气,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又像是一种解脱前的倒计时。
舒雅挂了电话,心里五味杂陈。
她知道,她的“计谋”奏效了。
公婆终于开始体会到,带孩子这份“甜蜜的负担”,到底有多重。
她并不想让他们受苦,她只是希望他们能够真正地理解。
理解她为什么在结束了一天繁重的工作后,回到家还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陪伴孩子。
理解她为什么在面对“二胎”这个话题时,会如此的犹豫和抗拒。
理解她和北辰,作为这个时代的年轻父母,所背负的压力和不易。
最后的两天,对老两口来说,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他们每天都在数着指头过日子。
家里的零食快被吃光了。
玩具也被玩腻了。
故事书也被翻烂了。
萌萌开始因为想妈妈而变得焦躁,动不动就发脾气,哭闹。
老两口的所有耐心和体力,都已经被消耗殆尽。
他们就像两只被拧到极限的发条,随时都有可能断裂。
而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发生在周六的下午。
那天,张兰芝正在厨房里准备晚饭,腰疼得她直不起身。
顾建国在客厅里陪萌萌搭积木。
或许是太累了,他靠在沙发上,打了个盹。
就是这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意外发生了。
萌萌自己爬上了沙发,想要去拿放在沙发靠背上的一个玩具小汽车。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脚下一滑,整个人从沙发上摔了下来。
虽然地上铺着地毯,摔得并不重。
但那一声“咚”的闷响和随之而来的惊天动地的哭声,还是把顾建国从睡梦中惊醒,也把厨房里的张兰芝给吓得魂飞魄散。
老两口冲过来,手忙脚乱地抱起萌萌。
他们检查了半天,确认孩子没有受伤,只是受到了惊吓。
可他们自己的魂,却被吓掉了半条。
顾建国抱着哇哇大哭的孙子,身体都在微微发抖。
张兰芝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是后怕,是心疼,也是一种濒临崩溃的委屈。
那一刻,他们才真正意识到,带孩子,不仅仅是累,更是悬在心口的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稍有不慎,就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这个责任,太重了。
重到让他们感到喘不过气来。
这个小小的插曲,成了这一周混乱的终章。
剩下的时间里,老两口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萌萌。
他们不再争吵,也不再抱怨。
只是沉默着,等待着。
等待着周日的下午,等待着舒雅和顾北辰的到来。
就像等待着救星的降临。
03
周日的下午,阳光正好。
微风从车窗吹进来,带着一丝秋日的暖意。
舒雅和顾北辰驱车前往公婆家。
一周未见,舒雅的心里充满了对儿子的思念。
顾北辰也是归心似箭,他出差回来,还没来得及抱抱儿子。
“也不知道萌萌这几天怎么样了。”
顾北辰一边开车,一边说道。
“电话里听我爸妈的口气,好像有点......筋疲力尽的意思。”
舒雅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笑了笑。
“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精彩。”
她预想过公婆可能会抱怨,可能会诉苦。
甚至可能会夸大其词地描述这一周的“功绩”,然后再次把话题引到生二胎上,说“一个我们都带得这么好,两个也不在话下”。
她已经准备好了各种应对的说辞。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等待她的,会是那样一幅场景。
车子在熟悉的楼下停稳。
他们从后备箱里拿出了给公婆买的按摩仪和一些营养品。
这是他们为人子女的一点心意,也是对他们帮忙带孩子的一份感谢。
两人并肩走进楼道,顾北辰按响了门铃。
门很快就开了。
开门的是公公顾建国。
他看到他们,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但那笑容里,满是掩饰不住的疲惫。
他的头发有些凌乱,眼窝深陷,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
“你们来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舒雅和顾北辰的心,都“咯噔”了一下。
“爸,您这是怎么了?没休息好吗?”
顾北辰关切地问道。
顾建国摆了摆手,没有回答,只是侧身让他们进来。
![]()
当他们走进客厅的那一刻,夫妻俩都愣住了。
曾经那个被婆婆打理得一尘不染、井井有条的家,此刻变得一片狼藉。
沙发上、地毯上,到处都散落着萌萌的玩具、绘本和零食包装袋。
茶几上还放着吃了一半的苹果,已经氧化成了褐色。
整个客厅,就像刚刚经历了一场小型的台风。
这完全不是婆婆张兰芝的风格。
一个念头在舒雅心头闪过:这一周,战况恐怕相当激烈。
“萌萌呢?”
舒雅急切地寻找着儿子的身影。
“在房间里睡着呢,刚睡下。”
顾建国指了指卧室的方向,声音低沉。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开了,婆婆张兰芝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到婆婆的瞬间,舒雅彻底怔住了。
张兰芝的头发乱蓬蓬的,随便用一个发夹在脑后固定着。
她身上还穿着家居服,上面似乎还沾着一些污渍。
她曾经总是神采奕奕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憔悴和倦意,眼袋又黑又重。
而最让舒雅感到震惊和不解的,是她的眼睛。
婆婆的眼眶是红的,像是刚刚大哭过一场,虽然泪痕已经擦干,但那份红肿却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
她看到舒雅和顾北辰,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
但她最终只是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那声叹息里,包含了太多的情绪,有疲惫,有委屈,有心酸,还有一种舒雅读不懂的复杂情感。
然后,她什么也没说,转身又走回了房间,嘴里轻声念叨着:“我......我去给萌萌把衣服收拾好。”
她留给舒雅和顾北辰的,是一个显得有些佝偻和落寞的背影。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舒雅和顾北辰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巨大的疑惑。
这到底是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事?
公婆的状态太反常了。
尤其是婆婆,她是一个性格要强,从不轻易示弱的人。
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她红了眼眶,却又一言不发?
是萌萌生病加重了?
还是萌萌闯了什么大祸?
无数个猜测在舒雅的脑海里翻腾,但没有一个能解释眼前这诡异的场景。
她原本准备好的一肚子话,此刻一句也说不出来。
之前所有的预设,在婆婆那双红肿的眼睛面前,都变得苍白无力。
客厅里一片寂静,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滴答”地走着。
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顾建国坐在沙发上,双手搓着膝盖,低着头,也没有要开口解释的意思。
过了一会儿,张兰芝拿着一个收拾好的小包袱从房间里出来了。
萌萌还在熟睡,被小心翼翼地抱在顾北辰的怀里。
小家伙的脸上还带着泪痕,似乎睡前也哭闹过。
从进门到离开,不过短短的十几分钟。
但气氛一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公婆把他们送到门口,依然没有多余的话。
只是在舒雅抱着萌萌转身的时候,张兰芝忽然拉住了她的胳膊,低声说了一句。
“小雅,对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