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要么把塔交出来,要么你家就永远别想有信号!”
村长王守义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老旧的木头发出痛苦的呻吟,他的唾沫星子都快溅到我脸上。
我没躲,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反问:
“王叔,你这是明抢?”
“抢?”他旁边的跟屁虫王老四立刻怪笑起来,“李明,你这话说的。塔建在村里,就是村里的!你还想当私产啊?在王家坳,王叔就是规矩!”
王守义很满意这个捧哏,他挺直了腰板,用一种施舍的语气说:
“什么叫抢?我这是为了村集体着想,替大家保管!你一个年轻人,别那么自私。交出来,以后好处少不了你的。”
我看着他那张写满贪婪和傲慢的脸,心里反而不气了,只觉得好笑。
那座价值两百万的铁家伙,每一颗螺丝都是我拿真金白银换来的。
他以为断了我的网,就是捏住了我的命脉。
我点点头,像是认了栽,平静地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行,我懂了。王叔,我就确认一下,这塔……是我当初请吊车立起来的,没错吧?”
王守义愣了一下,随即不耐烦地挥挥手,像是驱赶一只苍蝇:
“是又怎么样?你还想再拆了不成?滚滚滚,想通了再来!”
我转身就走。他当然想不到,他这句随口的嘲讽,正是我下一步的计划。
次日,当那巨大的黄色吊臂再次轰鸣着出现在村里时,他才终于明白,请神容易,送神……可由不得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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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回到王家坳,这里跟我十年前走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爹开着那辆破三轮车到镇上接我,车斗里还放着半筐蔫了的青菜。
他看我拖着一个银色的行李箱,穿着城里人的衬衫,嘴唇动了动,半天才说出一句话。
“回来了?”
“嗯,回来了。”我把箱子费力地搬上车斗,在青菜旁边找了个地方坐下。
“城里不好待了?”他发动车子,三轮车发出一阵垂死般的咳嗽声。
“回来看看你们。顺便干点事。”
我没多说。我爹也没多问。父子之间,话一向不多。
车子颠簸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路两边的白杨树叶子一动不动,死气沉沉。
回家放下行李,我妈给我下了一碗面,卧了两个鸡蛋。
她看着我吃,一边用围裙擦手一边絮叨:
“瘦了,在外面肯定没好好吃饭。回来好,回来好,家里有吃有喝的。”
我扒拉着面,心里不是滋味。有吃有喝,但这里像一口枯井,一眼能望到底。
但是,我这次回来,不是为了混吃等死。
我带回了全套的直播设备,两个大纸箱,里面是补光灯、高清摄像头、麦克风,还有我花了一个月工资买的新手机。
我想把村里后山那些野桃子、山崖上的黑木耳、雨后冒出来的菌子卖出去。
我在城里见过那些头部主播,对着镜头喊几句“家人们”,几万单就出去了。
王家坳的东西不比他们的差,差的是一个口子,一个让外面人看见的口子。
我把设备在我房间里架好,捣鼓了一下午,准备晚上试播。
晚饭后,我信心满满地打开手机,点开直播软件。
屏幕上,我自己的脸清晰地出现了几秒钟,然后开始碎裂,变成一格一格的马赛克。
声音传出去也是断断续续的。“大…家…好…我是…”
画面一黑,屏幕中间跳出来一行小字:连接中断,正在重新连接…
我骂了一句脏话,随后走到院子里,举起手机。
信号图标那里,是一个空心的小扇子,旁边还站着一个红色的“×”。
我走到村口,还是叉。
我爬上村东头的那个小土坡,就是村里人传说中唯一能打电话的地方,把手机举过头顶,像举着一个神龛。
终于,那个叉变成了一个“E”,扇形图标亮了微弱的一格。
我赶紧点开直播,画面还是卡得像幻灯片。
直播间里零星的几个观众发来弹幕:“主播,你在水下吗?” “换个星球再播吧。”
我彻底没了脾气。我从土坡上下来,一脚踩空,差点滚下去。
这根本不是做生意,这是玩命。
真正的玩命,发生在一个星期后。
半夜里,我被院子外凄厉的哭喊声惊醒。
我披上衣服跑出去,是邻居七爷爷家。
他儿子王建军正赤着脚在门口打转,像一头困在笼子里的野兽,一只手举着手机,另一只手在捶自己的脑袋。
“打不通!打不通啊!”他看见我,眼睛血红,“明子,你手机是新的,你快试试,打120!我爹他……他不行了!”
我心里一沉,接过他的手机,屏幕上没有半点信号。
我拿出自己的,同样如此。
屋里传来七奶奶压抑的哭声和七爷爷粗重的喘息声。王建军“扑通”一声给我跪下了:
“明子,求求你,你脑子活,你肯定有办法!”
我脑子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就是去那个土坡。
我抓起手机就往村东头跑,深夜的村路黑得像墨,我摔了好几个跟头,手掌和膝盖都磨破了。跑到土坡顶上,我喘着粗气,再次做出那个拜天的姿势。
谢天谢地,信号有了一格。
我手抖得厉害,按了好几次才拨通120。
我对着电话大吼我们村的地址,吼着病人的情况,生怕下一秒信号就断了。
救护车一个小时后才到。七爷爷被抬走的时候,人已经昏迷了。
后来在医院抢救回来了,但落下了半身不遂。
医生说,再晚来二十分钟,人就没了。
这件事像一根刺,扎在了我心里。
第二天,我找到了村委会。村委会主任王守义正在跟几个人打麻将,屋里烟雾缭绕。
他看见我,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王叔。”我开口道。
“嗯。”他应了一声,摸起一张牌,想了想,打了出去,“八万。”
“村里信号这个事,得想办法解决了。”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前天七爷爷那事,太险了。这要是再出一次,谁担得起责任?”
王守义旁边一个叫王老四的男人,是他的跟屁虫,阴阳怪气地开了口:
“哟,李明回来了,就是不一样,张口闭口都是责任。你在城里当大老板,哪知道村里的难处。”
王守义终于抬头看了我一眼,他把手里的牌往桌子上一推,靠在椅子上,慢悠悠地说:
“解决?怎么解决?你李明有本事,你去跟天上的神仙说说,让他给咱们王家坳单独拉根线?”
“可以跟运营商申请,打报告。或者我们自己集资建一个小的基站。钱不够,我来想办法。”我盯着他的眼睛说。
王守义笑了,是那种从鼻子里哼出来的笑。
他站起来,走到我面前,拍了拍我的肩膀,力气很大,拍得我生疼。
“李明啊,你还是太年轻。你懂个屁的流程。在王家坳,我王守义,就是流程。这事,没钱,没门路,办不了。行了,回去陪你爹妈吧,别在这瞎折腾了。”
他转身回到牌桌前,大声喊道:“继续!刚才说到哪了?”
屋子里又响起了哗啦啦的麻将声。我站在门口,感觉自己像个傻子。
那些麻将的碰撞声,像是对我的公开处刑。我握紧了拳头,指甲陷进肉里。
行,你不办,我办。我还不信了,这王家坳,真就是你一个人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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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我决定自己干。这个念头一出来,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建信号塔,听着就像天方夜谭。但我被王守义那副嘴脸给顶到了墙角,退无可退。
我不是为了赌气,我是真的觉得,王家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我给以前在城里做通信工程的同学打电话,一打就是几个小时,手机烫得能煎鸡蛋。
我得跑到那个该死的土坡上,一边喂蚊子,一边记笔记。
同学告诉我,建一个能覆盖全村的简易信号塔,加上设备、施工、审批,乱七八糟算下来,至少要一百五十万。
一百五十万。这个数字像一座山,压在我胸口。
我把这些年在城里攒下的钱都翻了出来,银行卡、理财、股票,全清了,凑了八十万。还差七十万。
爹妈看我天天神神叨叨的,问我到底要干啥。
我把建塔的事一说,我爹当时就把手里的烟袋锅子摔了。
“你疯了!八十万,那可是你的全部家当!你要在村里盖楼都够了,你去弄那个什么塔?建成之后是你的还是国家的?钱能收回来吗?”
“爸,这不是钱的事。”
“不是钱的事是什么事?你跟王守义置气?你斗得过他?他在村里当了二十年村长,根深蒂固,你个毛头小子……”
我妈在旁边抹眼泪:“明子,听你爸的,咱安安分分过日子,别折腾了。那钱留着给你娶媳妇用。”
我知道跟他们说不通。那天晚上,我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我写了一份详细的计划书,从建塔的必要性,到预算明细,再到建成后对村里电商、教育、医疗的好处,写得清清楚楚。第二件,我把那八十万,直接打给了我同学推荐的工程公司,付了定金。
我把转账截图发给我同学,告诉他:
“兄弟,开弓没有回头箭了,后面的事,你得帮我。”
我断了自己的后路。
第二天,我拿着计划书,开始在村里一家一家地跑。
这就是集资,说好听了是众筹,说难听了,跟要饭差不多。
第一家,我去了王建军家。
七爷爷坐在轮椅上,看见我,嘴歪着,含混不清地想说什么。
王建军看了我的计划书,听我讲了半天,一咬牙,从床底下摸出一个布包,一层层打开,里面是两万块钱现金,有新有旧。
“明子,叔没本事,就这点钱了。这事要是能成,七爷爷这条命,就算是你救回来的。我信你!”
我鼻子一酸,把钱推了回去:“建军叔,钱我不能现在要。你信我,就在这份协议上签个字。等塔建成了,信号通了,你再把钱给我。要是建不成,这协议就是一张废纸。”
我不想让乡亲们承担风险。我要的是他们的支持,是一股气。
跑了一天,结果比我想象的好,也比我想象的坏。
年轻人,像在外面打工刚回来的狗剩、二毛,他们懂手机和网络的重要性,二话不说就签了字。村里开小卖部的刘婶,也签了,她说信号好了,她就能用手机支付,省得天天找零钱。但更多的人,是犹豫,是观望。
“明子啊,这事……村长知道吗?”
“王守义他同意了?”
“二百万?我的天,你把我们全村卖了也凑不齐啊。”
“你个人出大头?你图啥啊?别是骗我们签字,回头拿去贷款吧?”
流言蜚语也跟着起来了。王老四那几个人在村里到处说,说我疯了,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回村里来骗钱还债。说那塔建起来有辐射,能让家里的鸡不下蛋,人得癌症。
那段时间,我每天回家都像脱了一层皮。
白天陪着笑脸跟人解释,晚上回来就对着一堆签了字的协议发呆。
上面的金额加起来,才十几万,离目标差得远。
我好几次都想放弃,但一想到王守义那张脸,一想到王建军看我的眼神,我就把那口气又咽了回去。
转机发生在一个月后。我那个在城里当程序员的表弟,帮我把计划书做成了一个漂亮的网页,放到了一个众筹平台上。
他把链接发在了我们王家坳所有在外打工的年轻人的微信群里。
“各位兄弟姐妹,我是李明。我在村里,准备干一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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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录了一段视频,就站在那个信号时有时无的土坡上,背景是灰蒙蒙的王家坳。
我说得很实在,没讲什么大道理,就说了七爷爷的事,说了孩子们没法上网课的事,说了我想带大家卖山货的事。
一夜之间,链接被转爆了。
第二天我醒来,发现众筹金额跳到了六十万。后面跟着密密麻麻的留言。
“明哥,牛逼!算我一股,五千!”
“终于有人肯为村里做点事了,虽然回不去,但必须支持,一万!”
“我就是王家坳出去的,当年就是因为村里太闭塞才走的。这钱我出了!”
线上线下加起来,七十万的缺口,竟然真的凑齐了。
所有钱都由我个人账户接收,我跟每一个出资人,都签了正式的借款或入股协议,白纸黑字,清清楚楚。信号塔的产权,归我个人所有。
钱一到账,我立刻联系了工程队。
半个月后,几辆大卡车拉着一节一节的钢材和各种设备,开进了沉寂的王家坳。
村里像炸了锅一样,所有人都跑出来看热闹。
王守义也站在村委会门口,脸色铁青,像一块冻了三百年的猪肝。
他看着那些巨大的钢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知道,我跟他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三
信号塔的建设,比我想象的要快。
工程队是专业的,吊车、挖掘机一进场,整个王家坳就没安静过。
地基挖下去,混凝土浇筑,然后像搭积木一样,巨大的钢结构一节一节地往上吊装。
那座银白色的铁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天天在王家坳的土地上长高。
村民们每天最大的娱乐活动,就是搬个小板凳,围在施工场地外面看。
他们交头接耳,眼神里充满了惊奇和期待。
孩子们最高兴,绕着工地追逐打闹,好像那不是一座冰冷的铁塔,而是一个即将开业的游乐园。
“你说,这铁家伙真能让咱们跟城里人一样,躺在床上看电视?”一个老头问旁边的人。
“那叫看视频!我儿子说的。以后啊,咱也能在手机上买东西,东西直接送到家门口。”
“真的假的?那么神?”
我每天都在工地上待着,给工人们递水递烟,解决各种小麻烦。
王守义和他那几个人,一次都没来过。但我能感觉到他们的目光,像躲在暗处的狼,冷冰冰地盯着我。他们不来找麻烦,但麻烦会自己找上门。
一天下午,施工队的卡车要拉一车水泥进场,必须经过村委会门前那条最宽的路。
结果路被一堆烂木头和石头给堵了。
王老四就坐在旁边的石头上,翘着二郎腿,嗑着瓜子。
司机下去问:“兄弟,这路怎么回事?”
王老四吐掉瓜子皮,懒洋洋地说:“没怎么回事。村里修路,暂时封了。”
“那我们这车咋过去?”
“绕道呗。从村西头那条小路绕。”
村西头那条路窄得只能过一辆三轮车,大卡车根本进不去。这明摆着是刁难。
我闻讯赶过去,看到王老四那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火气“噌”地就上来了。
“王老四,把路让开。”我冷冷地说。
“哟,李大老板来了。”王老四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我说李明,你这塔建得挺热闹啊。不过建塔归建塔,村里的规矩不能坏吧?村委会决定修路,谁也不能挡着。”
“村委会什么时候决定的?我怎么不知道?会议记录呢?公告呢?”我一连串地问。
“你算老几?村委会开会还要通知你?”王老四的嗓门也大了起来。
周围的村民越聚越多,但没人敢说话。大家都知道这是王守义在背后使坏。
我看着王老四,心里明白,跟他吵没用。我拿出手机,对着那堆路障开始录像。
“行。王老四,你今天堵路,影响工程进度,所有损失我都会记下来。另外,你私设路障,阻碍交通,这也是违法的。我这个视频,就是证据。我现在就报警。”
我说着就要拨110。王老四的脸色变了。
他不怕我,但他怕警察。农村里的小打小闹,最怕的就是有人“上纲上线”。
“你……你吓唬谁呢!”他嘴上还硬着。
“是不是吓唬你,你试试就知道了。工程队的合同里写着,因为甲方原因导致工期延误,一天要赔偿五万。这钱,是你出,还是王守义出?”
王老四彻底怂了。他看了看我手里的手机,又看了看周围的村民,灰溜溜地走过去,嘴里嘟囔着“算你狠”,开始搬那些石头和木头。
这件事之后,王守义消停了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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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终于在两个月后,顺利竣工。
银白色的塔身,高高地矗立在王家坳的中央,塔尖直指天空,像一个沉默的巨人。
开通信号那天,我请来了运营商的技术员。
当他在设备间里合上最后一个电闸时,我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那个空了十几年的信号格,瞬间从一格跳到满格。
5G的标识,第一次出现在了王家坳的土地上。
我走出设备间,外面已经站满了人。
我看到王建军举着手机,正在跟他远在广东打工的儿子视频,他激动得满脸是泪,对着屏幕一个劲地喊:
“看见了!看见了!真清楚啊!”
小卖部的刘婶站在柜台前,举着一个二维码笑得合不拢嘴:“能用了!真能用了!”
孩子们围在一起,用一部手机看着动画片,发出一阵阵清脆的笑声。
整个村子,都沉浸在一种前所未有的狂欢里。
那种喜悦是如此真实,如此具体,以至于我之前受的所有委屈,在那一刻都烟消云散了。
我靠在塔下的铁栏杆上,点了一支烟,看着眼前这热闹的景象,觉得一切都值了。
人群的边缘,我看到了王守义。
他一个人站在村委会的台阶上,背着手,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他的表情很复杂,有嫉妒,有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时代抛弃的落寞。
村民们在庆祝的时候,没有人去跟他打招呼,甚至没有人多看他一眼。
他们的焦点,全都在那座塔,以及建起这座塔的我身上。
我朝他看过去,我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他冷哼了一声,转身走进了阴影里。
我掐灭了烟,知道这事,还没完。
胜利的果实虽然甜美,但摘果子的人,往往会成为下一个目标。
四
好日子没过几天。
信号塔开通后的第一个星期,我的网店生意好得出奇。
我每天开直播,展示后山的那些山货,订单像雪片一样飞来。
我雇了村里几个年轻人帮我打包、发货,整个家都变成了临时的仓库。
王家坳的宁静被打破了,每天都有快递车进进出出,带来一阵阵尘土和希望。
我以为好日子会一直这样下去。
那天早上,我像往常一样起床,准备开播。
我拿起手机,想看看昨晚的订单数据,却发现屏幕顶端,那个熟悉的“5G”标志不见了,取而代- 代之的,是一个刺眼的“×”。
“无服务”。
我愣住了。我走到院子里,信号还是没有。
我重启了手机,拔插了SIM卡,都没用。
我家的网络,像是被人凭空掐断了。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跑到邻居家,他们家的信号满格。
我沿着村路走,发现整个王家坳,除了我家和我家附近的一小片区域,其他地方的信号都好好的。
这太诡异了。就像是有人画了一个圈,把我精准地隔离了出去。
我立刻给运营商的同学打电话。这次,我只能跑到村口那家小卖部,借刘婶的电话。
“喂,强子,是我,李明。”
“明子啊,怎么了?你那边的塔出问题了?”
“问题大了。就我家没信号了,别的地方都有。你帮我查查后台,是不是设备出故障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是敲击键盘的声音。
过了大概五分钟,强子的声音再次响起,但带着一丝古怪。
“明子,你们村委会……是不是给你递过什么材料?”
“村委会?没有啊。怎么了?”
“这就怪了。我这边后台显示,昨天下午,运营商收到一份来自王家坳村委会的正式申请函,上面还盖着公章。函上说,为了保障信号塔附近高压线路的安全,需要对塔周围特定区域进行信号屏蔽测试。而这个‘特定区域’,后台的坐标参数……我刚看了下,正好是你家。”
我拿着电话,手脚冰凉。一股怒火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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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安全测试,什么高压线路,全是狗屁!这是王守义的报复,赤裸裸的、精准的、恶毒的报复。
他不能把塔怎么样,就用这种方式来恶心我,来断我的财路。
“明子?你还在听吗?”电话里传来强子的声音。
“在。”我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我知道了。谢了,兄弟。”
我挂了电话,一言不发地往村委会走。刘婶看我脸色不对,担心地问:“明子,咋了?”我没回答。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去找王守义。
我一脚踹开村委会办公室的门。王守义正坐在他的太师椅上,悠闲地喝着茶。
王老四几个人也在,看见我闯进来,都站了起来。
“李明,你干什么!想造反啊!”王老四指着我骂。
我根本没看他,径直走到王守义的办公桌前,双手撑在桌子上,死死地盯着他。
“为什么?”我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王守义慢悠悠地放下茶杯,抬起眼皮看我,脸上是一种大局已定的从容和得意。
“什么为什么?李明,有话好好说。这么闯进来,不懂规矩。”
“我问你,为什么屏蔽我家的信号?”
“哦,你说这个啊。”他恍然大悟似的,“那是技术问题嘛。运营商在做安全测试,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你家离塔最近,当然要先从你家开始测。怎么,你对村委会的决定有意见?”
“王守义,你别跟我来这套!”我吼了出来,“你那份申请函是怎么回事?别以为我不知道!”
王守义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
他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我面前。他的个子比我矮,但气势上却想压我一头。
“行,李明,既然你把话挑明了,那我也跟你明说。”他压低了声音,但每个字都像钉子一样扎进我耳朵里,“那座塔,是你建的,钱是你出的,没错。但是,它建在谁的地盘上?它用的是王家坳的地!它服务的,是王家坳的村民!凭什么好处都让你一个人占了?你开网店赚钱,把村里当成你的免费仓库和加工厂,问过村集体吗?”
我气得发笑:“我雇佣村民,给他们发工资,带动村里经济,这叫占便宜?王守义,你就是嫉妒,你就是见不得我好!”
“我嫉妒?”他冷笑一声,“我是为了村集体的利益!我现在给你两条路。第一,你把信号塔的管理权和收益权,无偿上交村委会,由村集体统一管理。以后,你家那信号,我保证是全村最好的。第二……”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你要是不同意,那你家那块地方,就当是百慕大吧。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来找我。”
他说完,背着手,重新坐回他的太-师椅上,端起了茶杯,不再看我。
王老四那几个人,则是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我站在那里,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我看着王守义那张布满褶子的脸,那张脸上写满了权力的傲慢和算计。我明白了,跟他讲道理,是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事情。他根本不在乎什么集体利益,他在乎的,只有他自己手里的权力和威严。
这座塔,动摇了他的根基,所以他要不惜一切代价,把它夺回去,或者毁掉我。
我转身,慢慢地走出了村委会。身后传来他们压抑不住的笑声。
那天晚上,我一夜没睡。
我坐在院子里,看着远处那座在夜色中沉默矗立的信号塔。
它曾是我的骄傲,是全村的希望,现在,却成了王守义用来拿捏我的工具。
天快亮的时候,我拿起手机,走到村口,找到了那个唯一有信号的地方。
我拨通了隔壁张家村村长张建国的电话。
张建国是个五十多岁的汉子,思想开明,一直想搞旅游开发,苦于他们村的信号也不好。
之前我建塔的时候,他还特意来参观过,羡慕得不行。
“喂,张叔,是我,王家坳的李明。”
“哦,明子啊!这么早。你那网店生意不错吧?我听说了,了不起啊!”
“张叔,我长话短说。”我的声音异常平静,“你之前不是说,羡慕我村里有座塔吗?”
“是啊,咋了?”
“现在,我给你个机会。你想要吗?我把它整个卖给你,或者说,租给你。价格好商量。唯一的条件是,你得帮我个忙,帮我把它从王家坳……搬到你们张家村去。”
电话那头的张建国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然后,用一种极度震惊又带着狂喜的语气说:
“明子,你……你说的是真的?那玩意儿……还能搬?”
“能。”我说,“只要我说能就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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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一辆巨大的黄色吊车和一辆加长平板拖车,在全村人惊愕的目光中,轰鸣着开到了信号塔下。
王守义闻讯赶来,气急败坏地指着李明大骂:
“李明!你疯了!你想干什么?”
我看着王守义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心里平静得像一口深冬的古井。
没理会他的咆哮,我只是对那个戴着黄色安全帽的吊车师傅点了点头。
那师傅是我从市里请来的,拿钱办事,不问缘由。
他看懂了我的意思,拉动了操纵杆。
吊车的长臂发出沉闷的液压声,巨大的挂钩开始缓缓下降。
“我问你话呢!你tm聋了?”王守义冲过来,想抓我的衣领。
我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手,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沓文件,摔在他面前的泥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