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联网,部分图片非真实图像,仅用于叙事呈现,请知悉
“悠悠宝贝,睡觉了,别怕黑。”林舒轻抚女儿柔软的后背,声音温柔得像化开的蜜糖。
身为在家工作的室内设计师,丈夫周启又在应酬,这栋安静的房子里,哄睡女儿是她一天中最温馨的时刻。
黑暗中,五岁的悠悠却摇了摇头,小小的身子往林舒怀里缩了缩,声音带着一丝真切的担忧:“我不怕,妈妈。我怕姑姑站得太久,腿会酸。”
林舒的血液瞬间凝固。
小姑子周婧,那个叛逆又鲜活的女孩,九天前因争吵离家出走,至今音讯全无。
全家人都只当这是她又一次的任性,可“九天”这个数字从五岁女儿口中说出,精准得令人毛骨悚然。
悠悠的小手指着卧室那扇厚重的米色窗帘,眼神在昏暗中,竟显得无比认真。
林舒的笑容僵在脸上,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她努力用玩笑的口吻说:“姑姑又不在家,傻孩子。”
悠悠却坚定地摇了摇头,用近乎耳语的声音说:“不是的,妈妈。她一直在那里……她好像在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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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这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周三夜晚。
林舒结束了手头最后一张室内设计效果图的修改,时针已经悄然滑向了十点。丈夫周启今晚有应酬,偌大的房子里只有她和女儿悠悠两个人。晚风从没关严的窗缝里溜进来,带着初秋的凉意,吹得客厅里的绿萝叶子轻轻摇晃。
儿童房里只开了一盏橘黄色的床头灯,光线被灯罩裁剪得柔和又昏暗,刚好能照亮悠悠恬静的睡颜和床边一小块卡通地毯。林舒半躺在女儿身边,手里拿着一本已经讲了不下二十遍的《猜猜我有多爱你》,用最轻柔的声音念着大兔子和小兔子的对话。
“……然后,小兔子闭上了眼睛,说:‘我爱你,从这里一直到月亮,再——绕回来。’”
林舒合上书,悠悠已经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两小片可爱的阴影,呼吸均匀而绵长。她看上去睡着了。林舒俯身,在女儿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晚安吻,准备起身离开。
就在这时,悠悠的眼皮动了动,她忽然翻了个身,小小的手臂环住了林舒的脖子,凑到她耳边,像是在分享一个天大的秘密。
她的气息带着孩子特有的奶香,吐出的字句却像一根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破了夜晚的温情与静谧。
“嘘,别出声。”悠悠的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与她年龄不符的严肃,“姑姑在窗帘后站了九天了,她一直在等我们找她。”
林舒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刹那凝固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脖颈后的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她僵硬地抱着女儿,一动也不敢动,耳朵里嗡嗡作响,只有女儿温热的呼吸提醒她这不是梦。
姑姑?周婧?她不是九天前和周启吵了一架,然后离家出走了吗?
“悠悠……宝贝,”林舒的喉咙干涩得厉害,她强迫自己挤出一个笑容,尽管她知道在黑暗中女儿根本看不见,“姑姑是在跟我们玩捉迷藏的游戏,对不对?她最喜欢玩这个了。”她用自以为最轻松的语气说着,心跳却像擂鼓一样,震得胸口发疼。
悠悠却很认真地摇了摇头:“不是捉迷藏,妈妈。姑姑没笑,她就那么站着,一直站着。”
林舒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她轻轻地、一点一点地挪开悠悠的手臂,让她重新躺好,掖好被角。她的动作机械而缓慢,像一个生了锈的机器人。
“好了,睡吧,明天我们再找姑姑玩。”她安抚着女儿,自己却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等到悠悠再次传来平稳的呼吸声,林舒才蹑手蹑脚地爬下床。
她没有开灯,房间里的黑暗此刻像浓稠的墨汁,压得她喘不过气。她的目光死死地锁在那扇紧闭的落地窗帘上。那是一扇厚重的米色绒布窗帘,是她亲自挑选的,遮光性极好,此刻却像一道分隔生与死的幕布,后面藏着她无法理解的恐怖。
她掏出手机,没有打开手电筒,只是借着屏幕解锁时那瞬间亮起的微光,看清了脚下的路。一步,两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的心尖上。走到窗帘前,她能闻到布料上淡淡的灰尘味和阳光晒过的气息。
一切都正常得可怕。
她伸出手,指尖在触碰到冰凉布料的一瞬间,还是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她猛地一咬牙,用尽全身的力气,“哗啦”一声,将两扇窗帘同时拉开!
窗帘后面,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面巨大的玻璃窗,冰冷地倒映出她自己那张写满惊恐、面色惨白的脸。窗外是城市的万家灯火,车流如织,一片繁华喧嚣。可这份人间烟火气,此刻却丝毫无法温暖她冰冷的手脚。
林舒靠着墙壁,缓缓地滑坐到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是悠悠的梦话,一定是。五岁的孩子,想象力天马行空,把对姑姑的思念编织成了一个荒诞的梦境。她这样反复地告诉自己,试图用理性的堤坝拦住恐惧的洪水。
直到深夜一点,周启才带着一身酒气回到家。他轻手轻脚地换鞋,看到客厅里还亮着灯的林舒,有些意外。
“怎么还没睡?”
林舒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她把晚上悠悠说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周启。她本以为丈夫会和她一样,至少会表现出一丝凝重。
谁知周启听完,只是疲惫地摆了摆手,一屁股陷进沙发里,扯了扯领带。
“哎呀,多大点事儿。小孩子想象力丰富,前两天不还说床底下住着小精灵吗?你别跟着瞎想。”他捏了捏眉心,显然是累坏了,“小婧那丫头,你还不知道她?每次闹脾气离家出走,过不了一星期,卡里钱花光了,自己就灰溜溜地回来了。这次时间长了点,估计是在哪个朋友家赖着呢。别担心了,快去睡吧。”
周启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林舒心中燃起的、希望得到共鸣的微弱火苗。她知道他说的有道理,理性上她也努力想接受这个解释。
可悠悠那双笃定又清澈的眼睛,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她感到的不是丈夫的安慰,而是一种被隔绝的、不被理解的孤立。
“可悠悠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她还想争辩。
“行了行了,你就是最近太累了,胡思乱想。”周启不耐烦地打断她,起身走进了浴室。
哗哗的水声传来,林舒独自坐在昏暗的客厅里,觉得那水声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周遭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
她缓缓起身,想回房睡觉,脚步却鬼使神差地停在了儿童房门口。
房门虚掩着,里面一片漆黑。她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在静谧中,她清晰地听见悠悠翻了个身,用含混不清的梦话呓语着:“姑姑,你别走……”
林舒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她下意识地转头,目光穿过客厅,落在了阳台的窗帘上。那里的窗帘布比卧室的要薄一些,在从门缝里钻进来的空调微风下,正轻轻地飘动着。月光透过薄纱,在窗帘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就在那一瞬间,林舒的瞳孔猛地收缩。
她看到,随着窗帘的晃动,一个模糊、瘦削的人形轮廓,在月光的映衬下,一闪而过。
她吓得倒抽一口冷气,使劲揉了揉眼睛,心脏狂跳不止。
她再次定睛看去,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被风吹拂的窗帘,安静地飘荡,像一只巨大的、沉默的白色蝴蝶。
是眼花了吗?
林舒不知道。她只知道,这个夜晚,注定无眠。
02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
金色的阳光透过东边的窗户,在地板上切割出明亮的几何形状,驱散了夜晚的阴霾。林舒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在厨房里煎着鸡蛋。滋啦作响的油声、烤面包机“叮”的脆响,还有咖啡机里飘出的浓郁香气,这些充满生活气息的声与味,都在努力将她从昨夜的惊恐中拉扯出来。
她偷偷观察在客厅地毯上玩积木的悠悠。女儿穿着一身粉色的家居服,正专注地搭建着一座城堡,嘴里还念念有词地给自己配着音。她看上去天真烂漫,与任何一个五岁的孩子无异。
也许……真的只是自己想多了?林舒端着盘子走出厨房,强迫自己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
“悠悠,吃早餐啦。看,妈妈给你煎了你最喜欢的太阳蛋。”
悠悠欢呼一声,丢下积木跑了过来,爬上自己的专属儿童椅。林舒坐到她对面,一边喝着牛奶,一边装作不经意地问:“宝贝,你还记得昨天晚上……跟妈妈说了什么悄悄话吗?”
悠悠正用小叉子努力地戳着蛋白,闻言抬起头,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没有一丝迷茫:“记得呀。我跟妈妈说,姑姑在窗帘后面。”
林舒的心又被提了起来。
“那……会不会是悠悠做梦梦见的呀?”她循循善诱。
“不是梦呀,”悠悠的回答干脆利落,她低下头,小声地补充了一句,像是在分享一个甜蜜的秘密,“姑姑还对我笑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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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林舒手里的叉子“当”的一声掉在了盘子里,发出刺耳的声响。
“嗯,”悠悠点点头,叉起一小块蛋白塞进嘴里,含混不清地说,“她没说话,就是看着我笑。”
林舒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她收拾了餐具,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她开始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周婧。那个一头利落短发,笑起来有两个浅浅梨涡,比她小六岁的女孩。
刚嫁给周启那会儿,林舒和这个小姑子的关系好得像亲姐妹。周婧还在上大学,每次放假回来,都会赖在林舒身边,叽叽喳喳地分享学校里的趣事。
她们会一起逛街,买同款不同色的衣服;会一起窝在沙发里看泡沫剧,吐槽里面的狗血剧情;周婧甚至会帮着林舒一起“声讨”做事一板一眼的哥哥周启。那时候的周婧,像一束明媚热烈的阳光。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束阳光变得有些刺眼了。毕业后,周婧换了好几份工作,没一份能做长久。
她开始抱怨社会不公,抱怨怀才不遇。周启作为兄长,看不惯她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态度,两人之间的争吵越来越多。
而林舒和周婧之间,也悄然出现了一道裂痕。那是在半个多月前,林舒大扫除,觉得周婧堆在客房的一些旧杂志和大学时的课本太过占地方,就顺手当废品卖掉了。她以为那都是些没用的东西。
谁知周婧知道后,竟和她大发雷霆。“那是我的东西!你凭什么不问我就扔掉?那些书里有我做的笔记,你懂不懂啊?你是不是觉得我住在这里,碍着你了?”
林舒当时也有些委屈,觉得周婧小题大做,便回了几句嘴。两人不欢而散。现在想来,周婧当时那通火,或许并不仅仅是因为几本书,更是因为一种寄人篱下的不被尊重感。而自己,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更没有真诚地道过歉。
这份未解的愧疚,像一颗被埋进心里的种子,在昨夜的恐惧浇灌下,正疯狂地生根发芽。
她又想起九天前那个傍晚。周启因为周婧又辞了工作的事,和她爆发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
“你都二十六了,不是小孩子了!能不能为自己的人生负点责?”周启的咆哮声在整个屋子里回荡。周婧则涨红了脸,寸步不让地反驳。
林舒当时就在厨房里,听着客厅里的争吵,心里五味杂陈。她想出去劝解,可脚下像灌了铅。一方面,她觉得周启说得有道理;另一方面,她又忘不了前些天和周婧的不愉快。就在这犹豫之间,周婧摔门而出了。
临走前,周婧回头,深深地看了厨房门口的林舒一眼。那眼神很复杂,有被兄长训斥的愤怒,有对未来的迷茫,似乎……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失望和求助。
林舒至今都记得那个眼神。可她当时,因为心里的那点芥蒂,选择了沉默,只是默默地低下了头,避开了那道目光。
“滴滴滴——”洗衣机结束工作的提示音将林舒从悔恨的回忆中惊醒。她甩了甩头,强迫自己振作起来。或许给周婧打个电话,服个软,一切就好了。她拿出手机,却发现周婧的电话依然是关机状态。
下午,林舒开始打扫卫生。阳光很好,她想把所有窗户都打开,让新鲜空气和阳光灌满整个屋子,驱散那股若有若无的阴冷感。她把沙发靠垫一一拿起,拍打着上面的灰尘。
就在拿起最后一个靠垫时,她的手指触碰到了一个坚硬的小东西。她捏起来一看,是一枚银质的耳钉,款式简约,是周婧最常戴的那副。应该是上次她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时掉的。
林舒松了口气,觉得找到了一个与周婧“连接”的正常物件。她正要把耳钉收起来,打算等周婧回来还给她,悠悠恰好抱着她的玩具熊从房间里跑了出来。
她看到林舒手里的耳钉,忽然停下脚步,歪着头,用很小的声音说:“妈妈,姑姑说她另一只耳钉找不到了。”
林舒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她僵在原地,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悠悠……你说什么?”
“姑姑说,她的耳钉,”悠悠伸出小手指,点了点林舒手里的那枚,然后,她的手指缓缓地、坚定地指向一个方向,“另一只,就在她站的地方。”
悠悠指的,正是儿童房的方向,是那扇窗帘的位置。
林舒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她几乎是凭着本能在行动。她放下手里的东西,一步步地,再次走进了那间让她心生恐惧的儿童房。
房间里光线充足,窗帘安静地垂着。她蹲下身,目光像探照灯一样,一寸一寸地扫视着窗帘下的地板。
一开始,她什么都没发现。她甚至开始自嘲,自己竟然真的被一个五岁孩子的话牵着鼻子走。
就在她准备放弃起身时,她的目光停在了地板与墙壁相接的踢脚线缝隙里。那里,有一个极小的银色光点,在阳光下若隐若现。
她的心脏狂跳起来。她伸出颤抖的手指,从那道狭窄的缝隙里,小心翼翼地,抠出了……
另一只一模一样的银耳钉。
两枚耳钉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冰冷的触感,却像是两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颤抖。
巧合?这世上,真的有如此精准、如此恐怖的巧合吗?
03
找到另一只耳钉后,林舒精心构建的理性防线,彻底崩塌了。
她无法再用“巧合”和“孩子的想象力”来麻痹自己。那两枚小小的耳钉,像两把钥匙,打开了她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之门。从那一刻起,她的世界变得不再一样。
家,这个本该是避风港的地方,突然变成了一个充满未知的恐怖容器。她开始清晰地感觉到一种无形的窥视感,仿佛有一双眼睛,正从某个她看不见的角落,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在厨房切菜时,会猛地回头,看向空无一人的客厅。她在电脑前画图时,总觉得背后有人悄悄走过,带起一阵微风。她甚至不敢一个人去阳台收衣服,总觉得那片阳光最充足的地方,也藏着看不见的阴影。
夜晚变得格外漫长。只要周启不在家,她就把家里所有的灯都打开,让光亮填满每一个角落。她用音乐或电视的声音来掩盖那些可能会出现的、想象中的异响——地板的轻微吱呀声,水管里奇怪的流动声,甚至是窗帘布料摩擦的沙沙声。
她的工作效率一落千丈。原本两三天就能完成的方案,拖了一个星期还只画了个大概。她常常对着电脑屏幕发呆,闪烁的光标像一只催眠的眼睛,而她的脑海里,翻来覆去只有一个画面——那个站在窗帘后、沉默不语的身影。
周启很快就察觉到了妻子的异常。她肉眼可见地憔悴下去,眼窝深陷,黑眼圈浓重得像烟熏妆。她总是精神恍惚,好几次周启和她说话,她都像没听见一样,直到周启提高音量,她才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一颤。
“你到底怎么了,林舒?”这天晚上,周启看着又在对着一盘菜发呆的妻子,终于失去了耐心,“就因为悠悠一句胡话,你至于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吗?”
林舒被他严厉的语气惊醒,放下筷子,眼圈瞬间就红了。
“不是胡话……周启,你不相信我……”
“我怎么相信?”周启的声音也大了起来,积压了几天的烦躁和担忧在这一刻爆发,“你让我相信什么?相信我妹妹死了,鬼魂站在我们家窗帘后面?你能不能现实一点!她就是闹脾气,在外面野够了就回来了!你这样自己吓自己,有意思吗?”
“那你怎么解释那对耳钉?”林舒终于崩溃了,她从口袋里掏出那两枚耳钉,拍在桌子上,“悠悠说一只在沙发,一只在姑姑站的地方,我就真的在那找到了!这怎么解释?”
周启看着那对耳钉,愣了一下,随即皱起了眉头:“那也可能……就是巧合!她平时丢三落四的,说不定早就掉在那了,只是你没发现!”
“不可能!”林舒歇斯底里地喊道,“那地方我每周都吸尘,不可能有东西!”
“那你想让我怎么样?”周启也站了起来,脸上满是疲惫和无奈,“我陪你一起发疯吗?公司一堆事,我妹妹又不省心,我回家是想放松一下,不是想陪你演恐怖片的!你要是觉得害怕,我们明天就去把那窗帘换了!”
“这不是窗帘的问题!”
“我看你就是魔怔了!”
争吵最终以周启的摔门而去告终。他去了书房,关上门,隔绝了林舒的哭泣和恐惧。空荡荡的餐厅里,只剩下林舒一个人,面对着一桌渐渐变凉的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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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孤独和不被理解的委屈,像潮水一样将她吞噬。她感觉自己被困在了一个只有她能看见怪物的玻璃罩里,任凭她如何呼喊,外面的人都只当她在演一出独角戏。
从那天起,林舒不再向周启倾诉。她开始偷偷地上网,在搜索框里颤抖着输入一个个关键词:“儿童阴阳眼”、“亲人离世前的征兆”、“如何与亡灵沟通”。
搜索结果里的每一个离奇故事,每一条所谓的“科学解释”,都像一根新的稻草,让她在恐惧的海洋里沉了又浮。
她彻底不敢一个人进儿童房了。每次给悠悠拿衣服或收拾玩具,她都把房门大敞着,确保客厅的光能照进去。她甚至不敢再直视那扇窗帘,每次经过都低着头,绕着走。
她想过带悠悠到主卧和自己一起睡,可悠悠的反应出乎她的意料。
“我不要,”悠悠抱着自己的小熊玩偶,固执地摇着头,“我要在这里睡。”
“为什么呀?跟爸爸妈妈一起睡不好吗?”林舒耐着性子哄她。
悠悠低下头,小声说,那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耳畔,却让林舒如遭雷击。
她说:“我要陪着姑姑,她一个人会害怕的。”
04
日子在林舒无声的煎熬中一天天过去。
这天夜里,天气突变。白天的燥热被乌云驱散,狂风开始呼啸,拍打着高楼的窗户,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声响。很快,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汇成雨幕,将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水汽之中。
周启又在外应酬,电话里说雨太大了,可能要晚点回来,或者直接在公司附近的酒店住下。林舒嘴上说着“好的,你注意安全”,心里却是一阵阵发紧。她最怕这样的雷雨夜。
她把悠悠哄睡后,自己却毫无睡意。她把客厅的电视声音开得很大,试图用热闹的综艺节目来抵御窗外电闪雷鸣的恐怖。可她的耳朵却不听使唤,总是在捕捉着电视声之外的任何一丝异动。
风声,雨声,还有……若有若无的,从儿童房方向传来的声音。
林舒关掉了电视。
在狂风暴雨的间隙,她清晰地听见了,儿童房里传来悠悠的说话声。不是梦话,而是一种轻柔的、像是在安慰谁的语气。
林舒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像一个幽灵般,悄无声息地移动到儿童房门口。房门没有关严,留着一道缝。
她屏住呼吸,把耳朵贴了上去。
“姑姑别哭……别哭了……”悠悠的声音带着一丝稚气的鼻音,听上去充满了怜悯,“你别哭,妈妈会找到你的……真的……”
林舒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姑姑在哭?
就在这时,“轰隆——”一声巨响,一道惨白的闪电划破夜空,瞬间将整个屋子照得亮如白昼!
光亮透过门缝,短暂地驱散了儿童房里的黑暗。就在那短短的一两秒钟,林舒透过那道缝隙,眼睛圆睁,看到了让她永生难忘的一幕——
她清楚地看到,儿童房那扇厚重的窗帘底下,深色的木地板上,有一滩小小的、边缘浸润开来的深色水渍。
那滩水渍的位置,恰好就在一个人长时间站立的双脚之下。
它就像……就像是泪水,无声地、持续不断地滴落,汇聚而成。
闪电熄灭,世界重归黑暗。可那个画面,却像用烙铁刻在了林舒的视网膜上。她的理智在这一刻彻底崩断了。她不再怀疑,不再挣扎,而是全然地、绝望地相信了——周婧出事了。
她真的出事了。她的灵魂被困在了这个家里,困在了那片冰冷的布料后面,日复一日地,在哭泣。
那份压抑已久的愧疚感,在这一刻化作一把锋利的、淬了毒的刀,狠狠地扎进她的心脏,来回搅动。她后悔,她痛恨自己!她后悔为什么在周婧和周启争吵时,自己要选择明哲保身!她后悔为什么在周婧离家前投来求助的眼神时,自己要避开!她后悔为什么因为几本破书,就跟她闹别扭,连一句“对不起”都吝于说出口!
是她的冷漠,是她的沉默,把周婧推开了!是她,间接地造成了这一切!
“啊——”林舒再也无法抑制,发出一声压抑的悲鸣,她猛地推开门,冲了进去。她没有去看那扇窗帘,而是扑到床边,一把将悠悠紧紧地抱在怀里,仿佛那是她在这个恐怖世界里唯一的浮木。
她失声痛哭,泪水像决了堤的洪水,汹涌而出。这是恐惧的泪,是悲伤的泪,更是悔恨的泪。
悠悠被惊醒了,她没有哭闹,反而像个小大人一样,伸出小手,笨拙地拍着林舒不住颤抖的后背,用带着睡意的声音安慰她:“妈妈别哭,妈妈别哭……”
林舒哭得喘不上气,哽咽着说不出话。
悠悠仰起小脸,在黑暗中看着妈妈,然后,她的目光越过林舒的肩膀,望向了窗帘的方向,轻声说道:“妈妈你别哭了,姑姑看着我们呢。”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林舒。她把脸深深地埋进女儿小小的颈窝里,哭得肝肠寸断。窗外的雷雨,仿佛也应和着她的悲鸣,变得更加狂暴起来。
05
这是第九天。
自从悠悠说出那句“姑姑在窗帘后站了九天了”之后,不多不少,正好是第九天。
林舒一夜未眠。窗外的雨在凌晨时分停了,天空呈现出一种灰败的铅色。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天色一点点亮起来,眼神空洞,整个人像一尊被抽空了灵魂的雕像。
她的精神已经被逼到了悬崖的边缘。恐惧、愧疚、自责,像一条条毒蛇,啃噬着她的神经。她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她会疯的。
今天,必须有一个了断。
她不再逃避,不再自我欺骗。她要亲自去“找”她。无论是为了从这场无尽的噩梦中解脱出来,还是为了给那个可能在黑暗中哭泣的灵魂一个交代,她都必须这么做。
早饭时,林舒看着悠悠小口小口地喝着粥,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她给楼下的小公园的邻居王阿姨打了个电话,拜托她上午帮忙照看悠悠几个小时。王阿姨是个热心肠的退休教师,很喜欢悠悠,爽快地答应了。
“妈妈,你要去哪儿?”悠悠敏感地察觉到今天的气氛有些不一样。
“妈妈有点事要处理,你在王奶奶家乖乖的,很快就回来接你。”林舒蹲下身,替女儿整理好衣领,强笑着说。
送走悠悠后,林舒独自回到了那个死寂的家中。关上门的一瞬间,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起来。她脱掉鞋子,一步步走向那扇决定她命运的门——儿童房的门。
她的每一步都走得极其缓慢,充满了某种悲壮的仪式感。
她走进儿童房。屋子里拉着窗帘,光线昏暗,一如昨夜。空气中,似乎真的飘散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熟悉的栀子花香水味。那是周婧最喜欢的味道。
林舒的心脏狂跳,但她的眼神却异常坚定。她径直走到那扇厚重的米色窗帘前,停下脚步。
她与她之间,只隔了不到半米的距离。她甚至能感觉到布料上传来的那股阴冷的寒意。
她深吸一口气,肺部传来一阵刺痛。她看着眼前这片纹丝不动的布料,用一种颤抖、沙哑,却又无比清晰的声音,开了口。
“小婧……”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显得格外突兀。
“如果是你……你就出来见我……”
“……嫂子对不起你。那天我不该跟你吵架,不该不问你就扔了你的东西……你哥骂你的时候,我应该站出来帮你说话的……对不起……”
“你出来,我们谈谈,好不好?”
她几乎是在哀求,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滴在冰冷的地板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然而,房间里没有任何回应。
没有声音,没有动静。只有死一般的寂静。那窗帘,像一堵沉默的、嘲弄的墙,隔绝了她所有的希望和悔恨。
林舒的理智与恐惧,在这一刻做着最后的殊死搏斗。她想,或许,这一切真的都是她的幻觉。她想,只要她现在转身离开,也许生活还能回到正轨。
可她一闭上眼,脑海里就浮现出悠悠那双纯真的眼睛,浮现出那滩无法解释的水渍,浮现出周婧离家时那个失望的眼神。
不。
不能再这样了。
她猛地睁开眼,眼神中最后一点犹豫和恐惧被一种决绝的、近乎疯狂的神情所取代。
她没有再去看那扇窗帘。她像是下定了某种毁灭性的决心,猛地转过身,跌跌撞撞地冲出房间。她没有跑向门口,也没有拿起手机打给丈夫,而是冲到了客厅的电话机前。
她的手指抖得不成样子,好几次都按错了键。终于,她用尽全身的力气,颤抖着按下了那三个最简单,也最沉重的数字。
110。
电话很快被接通,听筒里传来一个冷静、公式化的女声:“喂,你好,报警中心。”
林舒握着话筒,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对着话筒,用尽了胸腔里最后一丝空气,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
“我要报警!”
“我……我杀了我小姑子!”
“她就在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