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人心换不来人心。 你把他当兄弟，他把你当工具。
直到你被榨干最后一滴价值，才发现一切都是个笑话。
01
我叫林涛，39岁。 在这家公司干了整整十五年。
从一个毛头小子，跟着老板王海龙一起，把一个三五个人的小作坊，做成了年销售额上亿的大企业。 我不是元老，我是功臣。
公司的销售网络，那二十几个核心经销商，可以说是我一个一个磕下来的。
我以为，我这辈子就交代在这儿了。
直到今天下午，人事部那个刚毕业的小姑娘，递给我一纸调岗通知。
「林经理，王总说，公司门口的保安老张上周辞职了，那边缺个人。」
「您经验丰富，做事稳重，先去那边顶一阵子。」
我看着通知书上那几个刺眼的字：「调任安保部，负责公司大门门禁安全」。
工资待遇，直接从年薪五十万，变成月薪三千五。
这不叫调岗，这叫羞辱。
我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接过那张纸。
小姑娘眼神里带着同情和不敢置信，想说什么又没敢说。
我知道为什么。
因为接替我销售部经理位置的，是王海龙的亲外甥，张磊 一个二十五岁，大学刚毕业，来公司不到半年，连客户资料都认不全的年轻人。
就因为他妈是王海龙的亲姐姐。 我拿着那张纸，回到我待了十年的经理办公室。 办公室里，张磊已经翘着二郎腿坐在我的老板椅上，正指点江山。
看到我进来，他连屁股都没抬一下，只是轻飘飘地瞥了我一眼。
「哟，林叔。」
「以后公司门面的安全，可就全靠您了。」
「您可得好好干，别给我们王家的公司丢脸。」 我心里没什么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十五年的血与汗，换来一句「王家的公司」。
原来，我一直都只是个外人。 我默默地开始收拾东西，我的东西不多，一个水杯，一本笔记本，还有一支跟了我八年的钢笔。
周围的同事，那些我曾经一手带出来的兵，一个个低着头，没人敢看我。
我理解他们，谁的饭碗都不是铁打的。 只有我的副手小李，红着眼圈过来帮我。 「林哥，这太欺负人了！」
「你去跟王总说说，他不能这么对你！」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说什么？」
「说他忘恩负义，还是说他任人唯亲？」
「没用的小李，人到了这个份上，脸都不要了，你跟他说这些，他听得进去吗？」
「他现在觉得，公司平台大了，离了谁都照样转。」
「尤其是，离了我这个功高震主的老家伙。」 我抱着我的纸箱子，走出了这个我奋斗了十五年的办公区。
一路上，所有人都装作在忙，键盘敲得噼啪响。
张磊在我身后，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
「看什么看，都干活！」
「一个看大门的，有什么好看的？」
02
公司大门口的保安室，是一个不到五平米的玻璃亭子。 夏天像蒸笼，冬天像冰窖。
我换上了那身大了一号的蓝色保安服，坐在小马扎上。
看着那些曾经向我汇报工作的下属，一个个开车从我面前经过。
有的人会摇下车窗，尴尬地跟我点点头。
有的人，则直接一脚油门，假装没看见。 下午五点半，下班高峰期。
张磊开着他新买的保时捷，特意在门口停下。
他摇下车窗，戴着墨镜，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的笑意。
「林叔，辛苦了啊。」
「下班了，我这要去跟几个大客户吃饭，就不带你了。」
「毕竟，你现在这个身份，去了也上不了台面。」
我站得笔直，对着他行了一个不怎么标准的举手礼。
「慢走，张经理。」
他很满意我的态度，一脚油源，跑车发出一阵轰鸣，绝尘而去。 我看着他的车尾灯，心里最后一点念想，也断了。
王海龙，这十五年，我帮你挡了多少事，喝了多少伤胃的酒，见了多少难缠的客户。
你女儿上学的赞助费，你老婆喜欢的限量款包，甚至你老家亲戚来城里看病，哪一次不是我鞍前马后地安排？
我以为我们是兄弟，是伙伴。
原来在你眼里，我连你那个废物外甥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
行。
真行。
晚上回到家，老婆看我穿着一身保安服，眼睛瞬间就红了。
「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你？」 我脱下那身衣服，扔进垃圾桶。
「没什么，就是换个工作，清闲。」
我没多解释，解释就是卖惨，没意思。
吃完饭，我把自己关进书房，拿出手机。
点开那个成员有两百多号人的公司内部工作群。
我在里面十五年，从没说过一句废话，发的每一条都是工作指令和销售战报。
群里，王海龙刚刚发了一个大红包，下面一堆人排着队领，说着恭贺张磊高升的吉祥话。
张磊意气风发地在群里指点江山，艾特这个艾特那个，安排着明天的工作。
他说，明天要召开所有核心经销商的视频会议，他要亲自主持，让大家看看公司的新气象。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 然后，找到右上角，点击。
「删除并退出」。 退出了这个群。 接着，是销售部的核心小群。
退出。 然后，是和那二十几个核心经销商建立的业务对接群。
我一个一个，点了进去。
「删除并退出」。 「删除并-退出」。
…… 做完这一切，我感觉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我把工作手机卡拔出来，掰成两半，扔进了马桶，按下冲水键。
世界，彻底安静了。
这十五年，就像一场漫长的梦。
现在，梦醒了。
03
第二天早上，我八点准时到了公司大门口。
继续我保安的工作。
阳光很好，空气也很新鲜。
不用再焦虑这个月的业绩，不用再操心那个客户的投诉，更不用再应对那些没完没了的酒局。
我突然觉得，当个保安，挺好。 起码，不用糟心。
大概九点半左右。 一辆黑色的奔驰S级轿车，发了疯一样冲到公司门口，一个急刹车停下。
王海龙从车上连滚带爬地下来，连车门都没关。 他头发乱糟糟的，西装也皱巴巴的，眼球布满了血丝，看起来一夜没睡。
他看到我，像看到救星一样扑过来。 「林涛！」 我站在原地，没动。
「王总，早上好。」
「上班时间，请不要在公司门口逗留。」
我的语气，就像在跟一个陌生人说话。 他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我会是这个反应。
「林涛你……你手机怎么关机了？」
「你为什么退出所有的工作群？」
「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一晚上！」
我平静地看着他。
「王总，我现在是保安。」
「保安不需要24小时开机，也不需要加入工作群。」
「我的工作职责，就是看好这个大门。」 王海龙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他想发火，但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抓住我的胳膊，声音都在抖。
「别闹了！林涛！算我错了行不行！」
「你赶紧把手机开机，回办公室去！」 「张磊那个混蛋，联系不上任何一个经销商！」
「今天早上的视频会议，二十个核心经销商，一个都没上线！」
「打电话过去，要么不接，要么就说，他们只认你林涛！」
「现在公司系统里，所有经销商的联系方式都只是一个座机号，私人电话全在你那个工作手机里！」
我看着他焦急败坏的样子，内心毫无波-动。
「王总，这事儿你找我没用。」
「我已经不是销售部经理了。」
「这些事情，你应该去找张经理，他是专业的。」
「我的专业，是看大门。」
「你看，那边有辆车要进来，我得过去登记，失陪了。」
我挣开他的手，朝那辆车走过去。
王海龙在我身后，气得浑身发抖。
「林涛！你别给脸不要脸！」 「你别忘了，你跟公司签了十五年的合同！你想造反吗？」 我转过头，看着他。
「王总，合同里写的是劳动关系，没写我得卖身给你。」
「我现在是保安，我在履行我的保安职责。」
「你再在这里大喊大叫，影响公司正常秩序，按规定，我就要采取措施了。」
王海-龙气得嘴唇都在哆嗦。 「你……你……」 他指着我，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他接起电话，刚「喂」了一声，对面的声音就咆哮起来，大到我隔着几米都能听见。
「王海龙！你他妈的什么意思？」
「把林涛给撤了？换你那个话都说不明白的外甥上来？」
「我告诉你，我仓库里这五百万的货，今天就给你退回去！」
「从今往后，但凡没有林涛点头，我们一分钱的货都不会再从你这里进！」
「你听明白了没有！」
电话被啪地一声挂断。 王海龙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04
那是公司最大的经销商，刘总的声音。
一个我当年陪着喝了三斤白酒，才从对手那里抢过来的铁杆客户。
他那一句话，比任何威胁都管用。 王海龙的腿，明显软了一下。
他顾不上我了，哆哆嗦嗦地回拨电话，但对面已经不接了。
紧接着，他的手机，像是中了病毒一样，一个接一个地响起来。
每一个电话，都来自一个核心经销商。
每一个电话的内容，都大同小异。
「王总，我们只认林经理。」
「没林经理，合作免谈。」
「你那个外甥算个什么东西？让他别再打电话骚扰我！」
「王海龙，你是不是发财发昏了头？自断手脚？」
王海龙一张脸，从惨白，变成了猪肝色。
他靠在自己的奔驰车上，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淌。
他终于意识到，事情失控了。
他以为，这些经销商是冲着公司的平台和产品来的。
他以为，换个谁去对接，都一样。
他甚至可能觉得，我林涛在中间，赚了太多本不该属于我的关系和人情。
所以他要换上自己人，要把这一切都收归「王家」。
可他错了。 错得离谱。 这二十多个经销商，遍布全国。
他们中的很多人，当年都只是小本经营。 是我，一次次跑过去，帮他们分析市场，帮他们做推广方案，甚至在他们资金周转不开的时候，用我自己的个人信誉去做担保。
我们之间的关系，早就不只是单纯的生意伙伴。
那是一场一场酒喝出来的交情，是一件一件事扛出来的信任。
这份信任，只属于我林涛个人。 跟你的公司，跟你姓王的，没有半点关系。
王海龙终于崩溃了。 他不再顾及什么面子，几乎是哀求地看着我。
「林涛，涛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被猪油蒙了心！」
「你回来，官复原职！不，我给你升副总！公司给你配股！」
「只要你现在给他们打个电话，稳住他们！」
「求你了！」 我看着这个昨天还高高在上，今天就卑微如狗的男人。
心里没有半点报复的快感，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哀。
十五年啊。
人心，怎么能凉薄到这个地步？
「王总。」 我缓缓开口。
「你知道，昨天张磊跟我说什么吗？」 王海龙一愣。
「他说，这是一家姓王的公司。」
「他说，我一个看大门的，别丢了你们王家的脸。」 「我昨天想了一晚上，他说的对。」
「既然是你们王家的公司，那自然该由你们王家人来打理。」
「我一个外人，确实不该掺和。」
「至于那些经销商，他们愿意跟谁做生意，是他们的自由。」
「我只是一个保安，我管不了那么多。」 说完，我不再看他，转身回到我的保安亭。 我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外面的世界，所有的喧嚣和疯狂，似乎都与我无关了。
王海龙站在原地，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他知道，他找不到我那个工作手机号，就等于失去了所有主动权。
他唯一的办法，就是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去一个个地找那二十个经销商。
可是，他凭什么呢？
凭他「王总」的头衔吗？
还是凭他那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废物外甥？ 我看到他拿出手机，开始翻找通讯录。 他的手指在颤抖，估计是在找那些他可能存过的经销商的办公室座机。
他要开始他那注定徒劳无功的旅程了。 从第一个，找到第二十个。
一个一个去求，一个一个去拜。
而我，只需要坐在这里，喝完我这杯茶。
然后，等着看这场好戏，如何收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