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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烟里的因果》
青石桥老了,桥板的接缝处探出星星点点的车前草。桥头的茶馆却仍是镇子的肚脐眼,所有的消息、恩怨和命数,都在这里打着旋儿,最后沉淀在茶渣里。
跑堂的铜壶是这里最灵的相师。壶嘴一点,凤凰三点头,马三爷的算盘便在心里噼啪作响了。他总要寻个由头,让那水线拉得长些,再长些,仿佛多接的几滴黄汤,能浇灌他干涸的命数。那年他顺了邻桌半包烟,当夜就跌碎了膝盖骨。郎中说淤血堵了经络,他不知那是三十年占便宜欠下的印子钱,利滚利,终究砸断了自己的筋骨。
对街孙掌柜的施茶摊,是另一本无字经。粗陶碗沿带着豁口,浮着的茶梗像溺水的蚂蚁。可那乞丐连饮三碗时,他反从怀里掏出用油纸包着的定胜糕:“垫垫胃,茶寒。”后来布庄遭劫,乞丐亮出按察使的腰牌,原来世间的施与受,早就在暗处标好了价码。
最让我怔住的,是米行陈老板雨夜还钱的那晚。算盘珠子的错响,在他耳里竟重过惊雷。三文钱,他踩着泥泞送回,衣裳湿得能拧出乌云。妻子怨他痴,他指檐下喃喃:“燕子衔泥,多一口少一口,巢总是圆的。”后来米仓起火,镇民抢出半袋焦米,竟比新谷还金贵。檐角那个燕巢,不知何时被人塞了块龙凤银元,亮得像滴凝固的月光。
九叔公说茶馆的瓦檐会看相——争着淋雨的瓦片最早生青苔,往阴影里缩的反倒干爽。就像今春马三爷拄拐而来,竟往卖唱女的铜钵里扔了块袁大头。九叔公呷着茶沫笑:“善念如茶烟,弯弯绕绕,终归要往上走。”
夕阳斜照,铜壶又提起。水线划过空气,这次没人计较长短了。茶烟袅袅升起,带着陈年旧事,融进暮色里。桥下的水哗哗地流,带走了算计,带走了恩怨,只留下圆融的因果,在青石板上映出细碎的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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