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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栓子的船队,是在一个朝霞满天的清晨,缓缓靠上太皇河畔王家专用码头的。船身尚未停稳,码头上已是人头攒动。为首两人,正是王家大管家张铁牛和田庄庄头王宝田。
张铁牛年约五旬,身材高大,面容严肃,穿着一身浆洗得笔挺的深蓝色布衣,目光炯炯有神,透着精明干练。王宝田则略显富态,脸上总带着庄稼人特有的敦厚笑容,但眼神里同样藏着经年累月打理田庄积攒下的精明。他们身后,整齐地站着两排王家仆役,个个衣着整洁,垂手恭立。
船板搭稳,王齐文率先踏上故土,深吸了一口熟悉的家乡空气,脸上洋溢着游子归乡的激动。他快步上前,扶住正要行礼的张铁牛和王宝田:“铁牛叔,宝田叔,快快请起,辛苦你们一早在此等候!”
“少爷一路辛苦!”张铁牛声音洪亮,带着由衷的喜悦,“老爷和夫人一早就在府里盼着了!”王宝田也搓着手,开心地笑道:“少爷可算回来了,庄子上今年麦子长势好得很,就等少爷有空去看看哩!”
这时,李秀文在王贵儿的搀扶下,也小心翼翼地踏上了码头。她今日特意换上了一身较为素雅端庄的藕荷色襦裙,发髻梳得一丝不苟,只簪了一对小小的珍珠耳钉,显得既不过分招摇,又符合初次见长辈的礼数。她微微垂着眼,心中如同揣了只小鹿,砰砰直跳。
张铁牛和王宝田早已得了信,知道少爷带了位南京的姨娘回来。二人都是人精,见李秀文举止文静,模样周正,心下先有了几分好感,忙上前一步,恭敬地行礼:“给李姨娘请安。”
李秀文忙侧身还礼,声音轻柔:“二位管家辛苦了,不敢当!”
寒暄已毕,一行人登上早已备好的青幔小轿,簇拥着向王家大宅行去。王家宅邸坐落在太皇河畔一处高地上,青砖灰瓦,院落重重,虽无江南园林的玲珑剔透,却自有一股北方大户人家的沉稳气派。轿子直接从侧门抬入,直至二门方停。早有丫鬟婆子在此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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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齐文和李秀文下了轿,穿过几重庭院,来到正院的上房。堂屋内,早已站满了仆人,上首端坐着两人。左边一位年约五旬,面色红润,身材微胖,穿着一身簇新的宝蓝色茧绸直裰,虽眉眼间带着笑意,却不怒自威,正是家主王世昌。
右边一位妇人,年纪约有三十多岁,穿着绛紫色缠枝纹缎面袄裙,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簪着一支碧玉簪子,面容端庄,眼神明亮锐利,正是夫人刘芸。
王齐文见到父母,眼眶顿时就红了,疾步上前,撩起衣袍便跪了下去:“不孝儿齐文,拜见父亲、母亲大人!”声音已有些哽咽。
王世昌哈哈大笑,声若洪钟:“起来起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让我看看,这南京的水土,可把我儿养瘦了不曾?”刘芸则是眼圈微红,赶紧起身亲手将王齐文扶起,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嘴里不住念叨:“瘦了,定是公务繁忙,顾不上好好吃饭……”
待王齐文与父母说了几句体己话,这才引见身后的李秀文。李秀文深吸一口气,按捺住狂跳的心,上前几步,规规矩矩地跪在早已备好的蒲团上,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声音清晰而柔顺:“妾身李氏秀文,拜见老爷,拜见夫人!”
王世昌捋着短须,目光温和地打量着下方跪着的女子,见她行礼如仪,态度恭谨,模样也清秀,便点了点头:“嗯,起来吧。一路辛苦!”
刘芸的目光则更为细致,从李秀文的发髻、衣着、仪态,再到她低垂的眼睑和微微颤抖的指尖,都一一掠过。她脸上露出些许笑意,语气也放得柔和了许多:
“好孩子,快起来吧。既进了王家的门,往后就是一家人,不必如此拘礼!”说着,示意身旁的丫鬟递上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红封,“这是见面礼,拿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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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秀文双手接过,又福了一福:“谢老爷、夫人赏赐!”这才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垂手退到王齐文身侧稍后的位置。
王世昌对王齐文道:“你媳妇在屋里陪着福明呢,你也带秀文过去见见吧!”
王齐文应了声“是”,便带着李秀文告退出来,往自己居住的跨院走去。跨院正房门口,一个穿着淡雅秋香色长褙子的年轻妇人正牵着一个小男孩的手,含笑而立。那妇人容貌秀丽,气质温婉,眉宇间一派平和,正是正室夫人汪娇。小男孩虎头虎脑,一双大眼睛好奇地张望,便是少爷福明。
“娇儿!”王齐文见到妻子,脸上笑容更深,几步上前。
汪娇微笑着福了一福:“相公一路辛苦!”她的目光随即落到王齐文身后的李秀文身上,柔和而平静。
李秀文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快步上前,没有丝毫犹豫,便要在院中的青石板上行跪拜大礼。汪娇眼疾手快,连忙伸手虚扶住她,温言道:“妹妹快别如此,自家姐妹,不必行此大礼!”她的手温暖而柔软。
李秀文却执意深深福了下去,语气无比谦卑:“秀文拜见姐姐。姐姐万福!”她低着头,不敢直视汪娇。从刚才在正堂,她就敏锐地察觉到,老爷和夫人对这位正室媳妇说话时,语气都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温和与安抚!
那种态度,绝非仅仅因为她是儿媳,更透露出汪娇在这个家庭中某种超然的、受尊重的地位。因此,她打定主意,在汪娇面前,必须将姿态放到最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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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娇见她如此,也不再勉强,只是笑着对王齐文道:“相公,你看妹妹,也太客气了些!”说着,亲手将李秀文扶起,仔细端详着她的面容,赞道:“早听相公信里提起,妹妹是江南水乡来的妙人,今日一见,果然灵秀温婉!”
李秀文忙道:“姐姐谬赞了!姐姐才是真正的端庄贤淑,秀文初见,心中唯有敬服!”
汪娇又拉过身边的福明:“福明,快叫姨娘!”
福明有些怕生,躲在汪娇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小声叫了句:“姨娘!”
李秀文忙从袖中取出一个早就备好的赤金镶玉的小长命锁,递给福明:“小少爷真乖,这是姨娘的一点心意!”
汪娇替福明接过,笑道:“让妹妹破费了。快,别在院里站着了,进屋说话!”
当晚,王家设了丰盛的家宴为少爷接风。宴席上,王世昌兴致很高,多喝了几杯,话也多了起来,问了许多南京的见闻。刘芸则不住地给儿子和汪娇夹菜,偶尔也会温和地问李秀文几句家乡风物、父母安好,态度很是慈祥。
李秀文应对得体,言语间既显露出小商人家出身带来的那种机敏与伶俐,又不失江南女子的温婉礼数,让王世昌和刘芸暗自点头,对这个新进门的妾室颇为满意。席间气氛融洽,李秀文初来时的那份紧张,渐渐消散在温暖的亲情氛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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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宴过后,丫鬟引着李秀文去了早已为她收拾好的跨院西厢房。房间布置得整洁雅致,一应用具俱全。而王齐文,自然是在正房汪娇处安歇。对此,李秀文心中早有准备,并无半点不满,反而觉得理所当然。
次日一早,李秀文便早早起身,精心梳洗后,先去上房给老爷夫人请了安,奉上热茶。王世昌和刘芸见她如此懂事守礼,更是欣慰。从正房出来,她便径直来到跨院正房给汪娇请安。
汪娇也已起身,正在窗下的书案前临帖。晨光透过窗棂,洒在她娴静的身影上,显得格外安宁美好。见李秀文进来,她放下笔,含笑招呼:“妹妹来了,快坐。可用过早饭了?”
李秀文道:“回姐姐,已经用过了。”她的目光却被书案上汪娇刚写的那幅字吸引了过去。那是一笔清秀挺拔的柳体,结构严谨,气韵生动。李秀文由衷赞道:“姐姐的字写得真好!这风骨,怕是许多男子都比不上!”
汪娇谦虚地笑了笑:“不过是闲来无事,胡乱写写,打发时间罢了!”
李秀文又看到一旁绣架上绷着一幅未完成的牡丹图,针脚细密均匀,配色高雅,又赞了一番女红。这时,福明也醒了,奶娘带过来给母亲请安。汪娇便考较他背了几句《千字文》,福明口齿清晰,背得一字不差。李秀文看在眼里,更是佩服汪娇教子有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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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谈间,李秀文想起王贵儿昨日提到的女子学堂,便好奇地问起。汪娇听她问起,眼中闪过一丝光彩,笑道:“妹妹也听说了?不过是看庄户人家的女孩儿们无事可做,教她们认几个字,学点女红算术,将来嫁了人,也能明些事理,持家过日子便宜些。走,我带你去看看。”
说着,便引李秀文穿过几道回廊,来到后花园一角。这里果然辟出了一个清静的小院,院中摆放着十来张简易的书桌,墙上挂着识字挂图,角落里还有绣架、算盘等物。虽然简陋,却收拾得干干净净。
看着这一切,李秀文心中对汪娇的敬佩达到了顶点。她由衷地说道:“姐姐真是女中君子,菩萨心肠。这般善举,功德无量。不瞒姐姐,我们家乡江南,也有些大户人家办女子学堂,可我从未见过像姐姐这般亲力亲为、真心待人的。看到这学堂,我真想……真想就留在太皇河,陪着姐姐,也能给姐姐搭把手!”
汪娇听了这话,转过头,拉着李秀文的手,真诚地说道:“妹妹的心意,姐姐心领了。你有这份心,姐姐就很高兴了。只是,齐文常年在南京为官,身边总需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照料!姐姐我身子不算强健,又有福明和这一大摊子家事牵绊,实在难以随行。妹妹你年轻,又细心体贴,齐文有你照顾,我和爹娘才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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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顿了顿,语气更加温和,“妹妹,趁着你如今还未生养,身子便利,姐姐我就拜托你,跟着齐文回南京去,好生照顾他的起居。等日后你们有了孩子,再回家来住,岂不是两全其美?”
李秀文万万没想到汪娇会说出这样一番通情达理、为她着想的话来,一时间又是感动,又是惭愧,眼圈不由微微发红。她紧紧握住汪娇的手,声音哽咽却坚定:
“姐姐……姐姐如此为妹妹着想,妹妹感激不尽!姐姐放心,妹妹一定谨记姐姐嘱咐,在南京定当尽心竭力,伺候好少爷,绝不让姐姐和家中长辈操心!一切……一切都听姐姐安排!”
阳光洒在两个女子的身上,温暖而明亮。花园里的花草静静生长,仿佛也见证着这一番推心置腹的交谈,以及由此建立起的、基于理解与尊重的微妙情谊。
李秀文知道,自己在这个家的位置,已然清晰。而遥远的南京,似乎也不再仅仅是丈夫的官邸,也承载了一份来自太皇河畔的信任与托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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