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病房里的灯光冷白刺眼,像要把人的灵魂都照透。
我躺在手术台上,胸口隐隐作痛,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得喘不过气。
护士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低沉又急促:“主刀医生来了。”
我费力地抬起眼皮,看到一个穿白大褂、戴口罩的女医生慢慢走近。
她的眼神冷得像冰,但又藏着一丝让人心慌的熟悉。
我没时间多想,癌症晚期已经把我逼到绝境,卖了房子才凑够手术费。
这次手术是我最后的希望,活下去的机会渺茫得像风中残烛。
麻醉药开始生效,我的意识渐渐模糊,眼前的一切都像在水中摇晃。
就在这一刻,女医生缓缓摘下口罩,露出一张熟悉得让我心跳骤停的脸。
她的声音低得像耳语,却带着颤抖和恨意:“妈,是我。”
01
2025年4月23日凌晨三点,江城第一医院肿瘤科病房里脚步声急促得像鼓点。
“李秀英女士,肺癌晚期,必须立刻手术!”护士长拿着病危通知单,声音里满是焦急。
“她的家人呢?档案上说有个女儿,怎么联系不上?”另一个护士小声嘀咕。
“好像失联快20年了,没人知道她在哪儿。”护士长无奈地叹了口气。
走廊尽头,一个戴口罩的女医生突然停下脚步,手里的病历夹被攥得发白。
“我来接手这个病人。”她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护士长皱眉看她:“林医生,您不是我们病区的负责人吧?”
“我刚申请调到肿瘤科,院长已经批准了。”林医生低头,眼神躲闪着不敢看病历。
李秀英,这个名字像一把刀,狠狠扎进她的心口,痛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病房里,李秀英躺在床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脸色白得像病房里的墙。
林医生走进病房,手里的笔不小心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啪”声。
“医生,我还能活多久?”李秀英的声音虚弱得像随时会断掉的线。
林医生弯腰捡笔,手抖得像秋天的落叶,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
“您别担心,我们会尽全力让您好起来。”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坚定有力。
李秀英苦笑了一下,眼神空洞:“医生,我知道自己的情况,您不用安慰我。”
“我只想在走之前,能再见我女儿一面。”她的声音里满是遗憾和痛楚。
林医生的心猛地一缩,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您的女儿……她在哪儿?”她试探着问,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不知道,20年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李秀英闭上眼,眼角滑下一滴泪。
“当年她一气之下去了国外,说再也不回来了。”她的声音低得像自言自语。
“我现在想想,都是我错了,逼得她太狠了。”她的语气里满是自责。
林医生紧紧抓着床单,手背上的青筋凸起,像是要把布料撕碎。
她想开口,却发现喉咙像被什么堵住,硬是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医生,您没事吧?脸色怎么这么差?”李秀英虚弱地问,眼神里带着担忧。
林医生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没事,我去给您安排检查。”
走出病房,她靠在冰冷的墙上,眼泪像决堤的洪水,默默流了下来。
“妈妈。”她在心里喊出这个词,声音在胸腔里回荡,像刀割一样痛。
20年前,1995年的春天,18岁的周雨婷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女孩。
“你要是还跟他在一起,就别叫我妈!”李秀英当年的怒吼还在耳边回响。
“我宁愿一辈子不回来,也要证明我能靠自己活下去!”周雨婷摔门离开。
那句话一定像刀子一样,狠狠刺进了妈妈的心,留下一道永远的伤疤。
可那时的她年轻气盛,觉得妈妈的现实功利,根本不懂她的梦想。
如今她才明白,妈妈所有的严厉,都是为了让她少走弯路。
时间回到1980年,周雨婷才5岁,家里还有一丝微弱的温馨。
“你就画这些没人买的画?这能养家吗?”李秀英站在客厅,手里攥着丈夫的画稿。
“房租怎么办?雨婷的学费怎么办?”她的声音颤抖,带着愤怒和无奈。
周雨婷的爸爸周建国站在窗边,瘦削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更加单薄。
“我的画总有一天会有人欣赏,艺术需要时间。”他低声辩解,语气无力。
“时间?我们等了你六年了!”李秀英的声音猛地拔高,情绪几乎失控。
“我每天起早贪黑教书,就是为了撑起这个家!”她的眼眶红了,声音哽咽。
“你呢?整天画画,画的东西连一袋米都换不来!”她的话像刀子一样锋利。
小小的周雨婷缩在墙角,害怕地看着父母争吵,心像被揪住一样痛。
她悄悄走过去,握住爸爸冰冷的手,想用小小的手掌给他一点温暖。
“你看看,连孩子都被你带坏了!”李秀英一把拉开她,声音里满是怒气。
“她以后也要像你一样,为了梦想连饭都吃不上吗?”她的语气里带着失望。
夜深了,周雨婷偷偷爬上阁楼,借着昏黄的灯光寻找妈妈。
她看到妈妈独自坐在旧箱子前,手指轻轻抚摸着爸爸的画稿。
妈妈的肩膀微微颤抖,像是在无声地哭泣,泪水滴在画纸上。
那是周雨婷第一次看到妈妈流泪,脆弱得让她觉得陌生。
第二天,妈妈像变了一个人,变得冷漠又坚强,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
她不再提起爸爸,把家里和他有关的东西一件件清理出去。
她开始加班,报了夜校进修,整个人像被什么驱使着永不停歇。
“雨婷,你必须比别人强,这个世界不给弱者留活路。”妈妈的语气不容置疑。
小小的周雨婷被卷入这场无声的战争,童年从此失去了轻松和快乐。
补习班、钢琴课、奥数比赛,妈妈抓住每一个能让女儿出人头地的机会。
02
1984年的一个暴雨夜,9岁的周雨婷放学回家,发现家门紧锁。
妈妈匆匆赶回来,头发被雨水打湿,脸上满是疲惫和憔悴。
“妈妈,爸爸去哪儿了?”周雨婷怯生生地问,声音里带着不安。
“他去外地参加画展了,可能要晚点回来。”妈妈的回答冷淡又敷衍。
可爸爸没有回来,第二天没有,第三天也没有,像是人间蒸发。
妈妈带着周雨婷去了派出所,脸色白得像一张纸,嘴唇微微颤抖。
“您丈夫失踪三天了?”警察皱着眉头,语气里带着疑惑。
“不是失踪,他去画展了。”妈妈咬着牙,固执地纠正警察的话。
“那您为什么来报案?”警察的语气更疑惑了,皱眉看着她。
妈妈嘴唇动了动,终于低声说:“因为他带走了家里所有的积蓄。”
五千块钱,那是妈妈教书两年,省吃俭用攒下的全部家当。
“他说要么成功,要么不回来。”妈妈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9岁的周雨婷站在派出所昏暗的灯光下,感到一阵刺骨的寒冷。
她看着妈妈眼中的怒火渐渐熄灭,变成无尽的疲惫和空洞。
那一刻,她第一次明白,生活可以残酷得让人无处可逃。
爸爸最终没有回来,警察说他去了广州,然后彻底失去了踪迹。
妈妈没有再追问,也没有试图去找他,只是默默回了家。
她把墙上那幅爸爸画的荷花取下来,小心放进阁楼的旧箱子里。
那天晚上,周雨婷又爬上阁楼,打开那个尘封的箱子。
她拿出一张白纸,用彩色铅笔画了一朵小荷花,偷偷塞进爸爸的画稿。
她想,也许有一天爸爸会回来,看到她画的花,记得她这个女儿。
1989年的秋天,14岁的周雨婷放学回家,发现家里安静得像空城。
“雨婷,坐下,我有事跟你说。”妈妈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你爸爸回来了,我们离婚了。”她的话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周雨婷猛地站起身:“爸爸在哪儿?我要见他!”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不行,法院判了,你的抚养权归我。”妈妈的语气冷硬得像铁。
“但我有权利见我爸爸!”周雨婷几乎喊出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他没时间等,办完离婚就走了。”妈妈的声音冷得像冬天的风。
“他去哪儿了?”周雨婷追问,心脏狂跳,像要跳出胸膛。
“国外,说是去伦敦的艺术学院。”妈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
“他留了这个给你。”她把信封递过去,眼神复杂得像迷雾。
周雨婷颤抖着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明信片,画着泰晤士河。
背面写着:“亲爱的雨婷,荷花永远在水面绽放,希望你找到自己的路。爱你的爸爸。”
没有道歉,没有地址,只有一句空洞的祝福,像一阵风吹过。
“他连自己都养活不了,怎么养你?”妈妈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冷笑。
“他这辈子只在乎他的画,其他什么都不管。”她的话像针一样刺痛。
周雨婷紧紧抱着明信片,眼眶发热,却倔强地不让泪水流下来。
从那天起,她变得沉默寡言,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她埋头学习,拒绝一切社交,像一台只知道运转的机器。
妈妈看到女儿终于“懂事”,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
却没注意到她眼中越来越深的疏离和冷漠,像一堵无形的墙。
高中的三年,周雨婷像一台精密仪器,按部就班地生活。
她每天学习、吃饭、睡觉,生活规律得像钟表,没有一丝偏差。
但深夜,当妈妈睡熟后,她会偷偷拿出素描本,画一些零散的画。
她发现自己继承了爸爸的绘画天赋,几笔就能勾勒出栩栩如生的画面。
可她从不敢在妈妈面前提起,这是她和爸爸之间的小秘密。
1993年,周雨婷在学校的美术比赛中拿了一等奖,奖状闪闪发光。
她却不敢告诉妈妈,害怕看到她失望甚至愤怒的眼神。
她把奖状藏在书包夹层,晚上偷偷拿出来看,清晨又赶紧收起来。
1994年冬天,一张从伦敦寄来的明信片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信箱里。
明信片上是大本钟的夜景,背面写着:“雨婷,爸爸在伦敦过得不错,画作有点小成就。想你。”
周雨婷的心跳加速,爸爸竟然还记得她,记得这个远在中国的女儿!
她把明信片贴在胸口,飞快跑上阁楼,和那幅荷花画放在一起。
妈妈下班回家时,她装作若无其事,掩饰住内心的激动和期待。
高考那年,周雨婷瞒着妈妈,把第一志愿填成了中央美术学院。
录取通知书寄来时,妈妈看到后气得脸色铁青,手都在发抖。
“你疯了吗?学美术能有什么出路?”妈妈的声音尖锐得像刀子。
“你看看你爸爸,最后混成什么样了?”她的话像鞭子抽在心上。
“我不是爸爸,我会证明艺术也能养活自己。”周雨婷平静地说,眼神坚定。
“我不同意!你必须学金融或者医学!”妈妈几乎在吼,情绪失控。
“通知书已经来了,我不会改志愿。”周雨婷的语气同样固执。
那天晚上,母女俩吵得天翻地覆,家里像被暴风雨席卷过。
妈妈气得摔门离开,两天没回家,回来时满眼血丝,憔悴不堪。
“你真的想好了?”妈妈的声音低沉,像耗尽了所有力气。
“我会证明我是对的,不会像爸爸那样。”周雨婷咬着牙说。
妈妈长叹一声,像是瞬间老了十岁:“随你吧,走之前把饭吃了,我做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03
大学四年,周雨婷在美术学院如鱼得水,像找到了自己的天堂。
她的画作多次获奖,还举办了个人画展,得到了老师和同学的赞誉。
妈妈来参观了一次,看着墙上女儿的作品,表情复杂得像一团迷雾。
“还不错。”她只说了这三个字,语气平淡得像在评价陌生人。
但周雨婷知道,这已经是妈妈能给的最高评价了。
1994年秋天,周雨婷认识了同系的陈浩然,一个家境普通的男孩。
陈浩然才华横溢,梦想成为插画师,身上有种为梦想拼尽全力的执着。
周雨婷在他身上看到了爸爸的影子,那种不顾一切追逐理想的模样。
两人很快坠入爱河,整天形影不离,像两只飞舞在花丛中的蝴蝶。
当周雨婷把陈浩然带回家时,妈妈的脸色立刻变得阴沉如暴风雨前。
“他是做什么的?”妈妈的语气冷得像冬天的冰,眼神锐利。
“我们刚毕业,他在一家出版社做插画,同时准备个人作品集。”周雨婷小心翼翼地回答。
“收入怎么样?”妈妈的眼神像刀子,直直地刺向陈浩然。
陈浩然尴尬地笑了笑:“插画师工资不算高,但我有几幅画已经签约了。”
“签约?光靠画画能养家吗?”妈妈毫不留情地打断他,语气尖锐。
饭桌上,妈妈不断追问陈浩然的家庭背景、职业规划和经济状况。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刀,直戳陈浩然的软肋,让他满头大汗。
周雨婷看着陈浩然窘迫的样子,心疼得像被针扎,恨不得替他回答。
饭后,妈妈把周雨婷叫到厨房,语气严肃得像在开庭审判。
“这个男孩不行,没钱没背景,连份稳定工作都没有。”妈妈斩钉截铁地说。
“他一看就不是能踏实过日子的人,你会后悔的。”她的话像重锤砸下来。
“妈,他很有才华,只是需要点时间。”周雨婷试图为陈浩然辩解。
“才华?你爸爸也有才华!”妈妈冷笑一声,眼神里满是嘲讽。
“可他的才华让我们母女吃了多少苦,你忘了吗?”她的话刺得人心痛。
“陈浩然不是爸爸,他更踏实,也更在乎我。”周雨婷的声音有些颤抖。
“傻丫头,男人都是一个样。”妈妈摇摇头,语气里带着深深的无奈。
“当初你爸爸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抛下我们跑了!”她的声音里满是怨恨。
“妈,我爱他。”周雨婷抬起头,眼神坚定得像一块石头。
妈妈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爱?爱能当饭吃吗?”
“等你为生活发愁的时候,看你还爱不爱得下去!”她的话像冷水泼下来。
1995年春天,周雨婷收到加拿大多伦多大学的留学邀请,带着全额奖学金。
她兴奋地把这个消息告诉陈浩然,期待他的支持和鼓励。
可陈浩然的反应冷淡得像一盆冰水:“你要去加拿大?得去多久?”
“读硕士要两年,如果顺利,可能还会读博士。”周雨婷尽量让语气轻松。
陈浩然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那我们怎么办?异地恋?”
“我们可以通过电话和信保持联系啊。”周雨婷试图安慰他,语气温柔。
“等我学成回来,你的作品集应该也完成了,我们可以一起规划未来。”她满怀希望。
陈浩然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好,我等你。”可他的眼神却飘忽不定。
回到家,周雨婷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妈妈,期待她的反应。
出乎意料,妈妈竟然支持她:“去吧,这是个好机会。”
“国外的平台更大,对你的事业有帮助。”妈妈的语气难得地温和。
“我还以为你会反对呢。”周雨婷有些惊讶,试探着问。
“反对什么?我一直希望你能有出息。”妈妈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
“那陈浩然怎么办?”周雨婷小心翼翼地提起这个话题。
妈妈的脸色立刻变了:“正好分手,免得他拖你后腿。”
“我们不会分手的,他答应会等我回来。”周雨婷固执地说。
妈妈冷笑一声:“你太天真了,异地恋能坚持几个月?”
“等你回国,他早就跟别人好了。”她的话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你不了解陈浩然,他有责任心,不会像爸爸那样。”周雨婷反驳。
“又提你爸爸!”妈妈猛地站起身,气得身体都在发抖。
“我告诉你,男人没一个靠得住!”她的声音尖锐得像刀子。
“尤其是那些没本事还满口梦想的男人!”她的话里满是愤怒。
“陈浩然不是那样的人!”周雨婷也提高了声音,情绪激动。
“你被爱情蒙了眼!清醒点吧!”妈妈气得几乎要拍桌子。
“他连稳定工作都没有,拿什么跟你过日子?”她的话像重锤砸下来。
“你眼里只有钱!”周雨婷终于爆发,声音里带着哭腔。
“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什么是为梦想努力!”她几乎是在喊了。
“我不懂?”妈妈的声音陡然拔高,眼神里燃着怒火。
“我跟你爸爸谈恋爱时,他也满口梦想,结果呢?”她冷笑了一声。
“抛下我们母女跑了!”她的话像刀子刺进周雨婷的胸口。
“爸爸是爸爸,陈浩然是陈浩然!”周雨婷咬着牙,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妈妈的眼神冷得像冰:“你要是敢跟他在一起,就别认我这个妈!”
这句话像一记重击,让周雨婷的心猛地一痛,像被撕裂。
她直直地看着妈妈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也许我永远不回来,才能证明我不用钱也能活!”
说完,她转身冲进房间,狠狠摔上门,泪水像洪水般涌出。
04
接下来的日子,母女俩陷入冷战,家里安静得像一座空城。
出国那天早上,周雨婷拖着行李箱,站在门口,最后看了一眼家。
妈妈站在客厅,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没开口。
“妈,我走了。”周雨婷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
妈妈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生活费,拿着。”
周雨婷摇摇头:“我有奖学金,不需要你的钱。”她的语气坚定。
妈妈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受伤,但很快恢复平静。
“随你吧,记得按时吃饭,注意安全。”妈妈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周雨婷突然很想哭,但她咬紧牙关,转身走向等在路边的出租车。
她没有回头,害怕一回头就舍不得离开这个家。
妈妈站在门口,看着女儿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街角,眼眶微微泛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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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这一别,就是20年的漫长岁月,无声无息。
刚到加拿大,周雨婷的生活远没有想象中顺利,现实像一记重拳。
语言不通,文化差异,加上高昂的生活费用,让她手足无措。
奖学金虽然不少,但扣除学费和房租后,剩下的钱几乎不够用。
为了生活,她不得不打两份工,白天在书店整理书架,晚上在餐馆端盘子。
每天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宿舍,她倒头就睡,连梦都顾不上做。
唯一支撑她的,是和陈浩然的联系,像一根细线连着她的心。
国际长途太贵,他们主要靠写信,分享彼此的生活点滴。
周雨婷会写长长的信,诉说在加拿大的酸甜苦辣,充满期待。
可陈浩然的回信越来越短,内容也越来越敷衍,让她隐隐不安。
“最近忙着画插画,很累,但还在坚持。”他的信总是这样简短。
四个月后,周雨婷攒够钱,终于给陈浩然打了一通电话。
“你什么时候能来看我?”她满怀期待地问,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思念。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机票太贵,我现在没那么多钱……”
“我可以帮你付一部分,我真的很想你。”周雨婷急切地说。
“不用,男人不能靠女人,我会自己想办法。”陈浩然的语气有些生硬。
挂断电话,周雨婷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心里空荡荡的。
她突然意识到,她和陈浩然之间的距离,不只是大洋的阻隔。
时间一天天过去,他们的联系越来越少,像断了线的风筝。
陈浩然的信从一个月一封,变成了半年一封,内容空洞得像客套话。
电话也从每周一次,变成了几乎没有,彼此像陌生人。
一年半后,周雨婷省吃俭用攒了点钱,决定回国看看陈浩然。
她没提前告诉他,想给他一个惊喜,期待重燃他们的感情。
回国那天,她带着精心挑选的礼物,满心欢喜地去了陈浩然的住处。
推开门的那一刻,她的世界像是被一把巨锤砸得粉碎。
陈浩然和一个陌生女孩亲密地靠在沙发上,气氛暧昧得刺眼。
“你怎么回来了?”陈浩然看到她,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像是见了鬼。
“你在干什么?”周雨婷的声音冷得像冰,眼神像刀子一样锐利。
陈浩然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女孩疑惑地看着他们:“你是谁?”她转向周雨婷,语气带着戒备。
“我是他的女朋友,至少到刚才为止,我还是。”周雨婷咬着牙说。
女孩震惊地看向陈浩然:“你不是说你单身吗?”她的声音提高了八度。
陈浩然慌乱了一瞬,但很快恢复镇定,拉着周雨婷走到门外。
“雨婷,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只是普通朋友。”他低声辩解。
“普通朋友?你们哪样看起来像普通朋友?”周雨婷冷笑,声音发抖。
陈浩然叹了口气,像是卸下了伪装:“好吧,我不骗你了。”
“我们在一起四个月了。”他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
“为什么?你答应过会等我的!”周雨婷的声音颤抖,泪水在眼眶打转。
陈浩然的脸色突然变得冷漠:“等你?等你到什么时候?”
“两年?五年?还是十年?”他的语气里带着嘲讽。
“我难道要一直孤零零地等下去吗?”他摊开手,像是理直气壮。
“我以为我们有未来,你说过你爱我。”周雨婷咬着嘴唇,声音低沉。
陈浩然嗤笑一声:“当初看上你,是因为你家条件好。”
“谁知道你会跟家里闹翻?”他的话像刀子一样刺进她的心。
“你现在在国外穷得叮当响,我为什么要等你?”他耸耸肩,毫不在意。
这句话像一记重拳,把周雨婷打得喘不过气,心痛得几乎窒息。
“原来你一直在骗我,这一年多都是假的。”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陈浩然无所谓地点点头:“算是吧,异地恋本来就没戏。”
“我们早该分手了。”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像在讨论天气。
周雨婷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走,脚步坚定得像要逃离地狱。
身后,陈浩然突然喊道:“喂,你不会告诉小雅真相吧?”
“她家条件还不错呢!”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得意。
周雨婷的脚步顿了一下,但没有回头,泪水无声地滑落。
她知道,如果回头,她可能会忍不住冲上去扇他一耳光。
走在回家的路上,妈妈的话在脑海中不断回响,像一记记警钟。
“没有经济基础的爱情,注定走不长远。”妈妈的声音清晰得刺耳。
她恨妈妈的现实,可这一刻,她不得不承认,妈妈的话有几分道理。
站在家门口,周雨婷抬起手想敲门,又无力地放下。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妈妈,怎么承认自己的失败和狼狈。
最终,她转身离开,直奔机场,决定彻底切断与过去的一切。
飞机再次起飞时,周雨婷透过舷窗,看着地面的城市渐渐变小。
她告诉自己,过去的一切都该像这座城市一样,消失在云层里。
05
回到加拿大后,周雨婷像是变了一个人,彻底告别了从前的自己。
她不再省吃俭用,用攒下的钱买了体面的衣服,把自己收拾得光鲜亮丽。
她辞掉餐馆的工作,全身心投入学业,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
教授们很快注意到这个勤奋的中国女孩,给了她更多机会。
她参与了几个重要项目,作品发表在知名艺术杂志,奖学金也提高了。
她开始交朋友,参加派对,试着融入当地的生活,表面上光彩照人。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每当夜深人静,思念妈妈的画面总会浮现。
她会梦见妈妈在厨房忙碌,系着围裙,为她做糖醋排骨的场景。
醒来后,枕头总是湿的,泪水在黑暗中无声流淌。
硕士毕业后,周雨婷顺利进入博士项目,研究方向转向医学插画。
这个领域需要艺术功底和医学知识,竞争激烈但前景可观。
她全身心投入,像是要用忙碌填补内心的空洞和孤独。
她尝试了几段恋情,但都无疾而终,无法真正敞开心扉。
陈浩然的背叛像一道永远的伤疤,让她不敢再毫无保留地去爱。
博士毕业那年,她接到一家加拿大顶尖医院的offer,薪水丰厚。
生活稳定,事业顺利,她成了妈妈口中“成功”的样子。
可她却感到深深的孤独,没有家人,没有真正可以依靠的人。
每年春节,当华人社区张灯结彩时,她独自在公寓里发呆。
她想给妈妈打个电话,可每次拿起手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20年的隔阂,像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横亘在她们之间。
她害怕听到妈妈的声音,害怕听到那句“我早就告诉过你”。
时间一年年过去,周雨婷从青涩的女孩变成了38岁的成熟女性。
她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过去,忘记了那个遥远的家。
直到2014年秋天,她在国际医学论坛上看到一份来自中国的病例。
患者是62岁女性,肺癌晚期,退休教师,姓李。
周雨婷的心猛地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她点开详细资料,患者姓名:李秀英,女儿失联多年。
手机从她手中滑落,摔在地上,屏幕裂成一片蛛网。
妈妈得了癌症,晚期,而她却在地球的另一端一无所知。
连夜,她联系了国内的同学,语气急切:“帮我查一下李秀英在哪家医院。”
“我需要她所有的病历资料,越详细越好。”她一再叮嘱。
“还有,千万别让她知道是我在问。”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五天后,周雨婷踏上回国的航班,20年后,她终于要回家了。
但她不是以女儿的身份,而是以医生的身份,隐秘地守护妈妈。
这是她能为妈妈做的最后一件事,也是她给自己的最后机会。
飞机降落在江城机场时,周雨婷戴上口罩和墨镜,遮住自己的脸。
她联系了江城第一医院的院长,语气平静:“我是从加拿大回来的医学专家。”
“我想义务为贫困患者提供治疗,接手一个特定病例。”她直奔主题。
院长看了看她的资历,笑得合不拢嘴:“欢迎!您想负责哪个患者?”
“李秀英。”周雨婷的声音很轻,但坚定得没有一丝犹豫。
06
2015年4月20日,林医生第一次走进李秀英的病房,心跳如擂鼓。
妈妈躺在病床上,瘦得像一阵风就能吹走,头发全掉了。
可那双眼睛,还是记忆中的模样,温柔又倔强,让她心痛。
“医生,谢谢您愿意帮我。”李秀英的声音虚弱得像在叹息。
“听说您是从国外来的专家,我一个老教师,哪配得上啊。”她自嘲地笑。
林医生强忍泪水:“每个生命都值得被救,您好好休息,会好起来的。”
接下来的日子,林医生成了李秀英病房的常客,几乎不离不弃。
她不仅负责治疗,还会在下班后带来水果和热汤,陪她聊天。
李秀英渐渐对这个神秘的医生敞开心扉,分享自己的故事。
“医生,您有孩子吗?”李秀英有一次突然问,眼神柔和。
“没有。”林医生的声音微微颤抖,掩饰住内心的波澜。
“我有个女儿,20年没联系了。”李秀英的眼眶湿润了。
“当年她一气之下去了国外,说永远不回来。”她的声音满是悔恨。
“现在想想,都是我太强势了。”她叹了口气,眼神黯淡。
“为什么说是您的错?”林医生握住她的手,声音几乎哽咽。
“我太现实,太功利了。”李秀英的声音低得像在自言自语。
“她爸爸是个画家,不务正业,最后抛下我们去了国外。”她苦笑。
“我怕女儿走她爸的老路,就管得太多,把她逼走了。”她的语气满是自责。
“也许她也在想您。”林医生的声音颤抖得更厉害了。
“不可能,我伤她太深了。”李秀英摇摇头,眼神绝望。
“而且我现在这样,只会让她觉得丢人。”她的话像刀子刺进林医生的心。
“她肯定过得很好,有自己的生活,我不能拖累她。”李秀英的声音越来越低。
林医生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滴落在手背上,她赶紧转过身。
“医生,您怎么了?”李秀英关切地问,声音虚弱却温柔。
“没事,可能有点感冒。”林医生假装整理器械,掩饰自己的情绪。
两个月的治疗后,李秀英的病情有所好转,癌细胞暂时被控制。
她不再那么疼痛,甚至能下床走几步,脸上有了点血色。
但医生们都知道,这只是短暂的缓解,晚期肺癌的结局不可逆。
林医生似乎也明白,她开始花更多时间陪伴李秀英。
她会带些李秀英爱看的书,或者小零食,尽量让她开心。
有时候,她们一起看电视,或者静静地坐着,各自想着心事。
“医生,您对留学的事很关心?”李秀英发现她总看相关的新闻。
“是啊,我自己也留过学。”林医生点点头,语气尽量平静。
“在哪儿?”李秀英好奇地问,眼神亮了一下。
“加拿大,多伦多。”林医生的手微微一抖,掩饰住心里的波澜。
李秀英的心跳了一下:“我女儿也在多伦多留学。”她的声音有些激动。
林医生低声说:“是吗?真巧。”她不敢抬头看妈妈的眼睛。
“你们可能年纪差不多,她今年应该38岁了。”李秀英的声音柔和。
“是,我们差不多大。”林医生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李秀英叹了口气:“可惜你们不会认识,加拿大那么大。”
林医生轻轻点头:“是啊,可惜。”可她的心却在撕裂般地痛。
她在心里呐喊:妈妈,我就是你的女儿!我就是周雨婷!
我回来了!可她不敢说出口,害怕面对未知的后果。
她怕妈妈震惊、愤怒,或者失望,更怕妈妈因激动而病情恶化。
她只能这样默默守护,用自己的专业和爱,为妈妈争取更多时间。
07
一个星期后的深夜,李秀英突然高烧不退,被紧急送往抢救室。
医生们忙碌一夜,终于稳定了她的情况,但情况不容乐观。
第二天晚上,林医生来到病房时,李秀英已经醒了,但脸色更苍白。
“谢谢你,谢谢你一直照顾我。”李秀英的声音虚弱得像在耳语。
林医生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那双手冷得像冰,却让她心暖。
“我可能撑不下去了。”李秀英闭上眼睛,声音飘渺得像从远方传来。
“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再见女儿一面。”她的眼角滑下一滴泪。
“告诉她,我终于明白,钱不是一切。”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我错了,我全都错了。”她的话像一把刀,刺进林医生的心。
林医生站在床前,身体微微颤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看着这个被病痛折磨得瘦骨嶙峋的女人,曾经那么强势的母亲。
如今躺在病床上,脆弱得像一片随时会飘落的叶子。
20年的怨恨与思念,在这一刻化作无法言喻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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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医生缓缓抬起手,抓住口罩的一角,指尖微微发抖。
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像在敲击时间的隧道。
“医生……”李秀英睁开眼,疑惑地看着她,眼神虚弱却温柔。
“您怎么了?手为什么在抖?”她的声音里带着关切。
林医生深吸一口气,知道这一刻是命运的转折点。
摘下口罩,她将面对20年的所有痛苦、思念和遗憾。
她害怕妈妈的震惊、愤怒,或者失望,但她别无选择。
妈妈已经病危,如果再不说出真相,她将永远失去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