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津市的老城区,一栋爬满了陈旧水渍的居民楼里,冯家的气氛压抑得像一块吸满了水的海绵。
客厅里那盏用了十几年的白炽灯,发出昏黄的光,照得墙角堆着的杂物都显得有气无力。
母亲刘秀英的抽泣声断断续续,像一把钝刀子,一下下磨着在场每个人的神经。
“思雨啊,妈知道这事让你为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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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边说,一边用手背抹着眼泪,眼睛却瞟向对面的女儿。
“可志强是你亲弟弟,他这辈子就结这么一次婚,我们做父母的,砸锅卖铁也得给他把事办风光了啊。”
父亲冯建国闷着头,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整个客厅都弥漫着呛人的烟味。他把烟头狠狠地在烟灰缸里摁灭,像是下了某种决心,抬起头,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两家都谈好了,彩礼二十万,一分不能少。你弟弟刚工作,没积蓄,我跟你妈这点养老钱,动不了。思雨,这个钱,你得出。”
弟弟冯志强坐在母亲身边,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只是低着头,手指紧张地抠着沙发的破皮。
所有人的目光,或期盼,或强硬,或躲闪,全都聚焦在了冯思雨的身上。
时间仿佛静止了,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清晰得刺耳。
冯思雨沉默了很久,久到刘秀英的哭声都渐渐小了下去。
然后,在家人或焦躁或不安的注视下,她慢慢抬起了头,脸上没有任何被逼迫的痛苦和挣扎,嘴角反而缓缓地、一点点地向上扬起,最后,竟然形成了一个清晰的微笑。
她看着父母和弟弟,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好,我给。”
这一声“好”,冯家人等了半辈子。但他们不知道,这一声“好”的背后,藏着怎样的惊雷。
而这一切,都要从半个月前,弟弟那个订婚电话说起。
01
半个月前,冯思雨正在公司加班,为一个重要的项目方案做最后的修改。
桌上的咖啡已经见了底,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准备再冲一杯。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了,是弟弟冯志强打来的。
“姐,你忙不忙?”冯志强的声音里透着一股藏不住的兴奋。
“在加班,有事快说。”冯思雨的语气有些疲惫,手指依然在键盘上飞快地敲打着。
“嘿嘿,姐,我要结婚了!”
冯思雨的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一下。
“结婚?跟那个小雅?”
“对啊!就是她!”冯志强在那头乐呵呵地说,“我们商量好了,下个月就办酒席。你得提前请好假回来啊!”
冯思雨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丝真诚的微笑。
“这是好事啊,恭喜你。”
不管怎么说,弟弟的人生大事定了下来,作为姐姐,她还是高兴的。
“那你跟爸妈说了吗?”
“说了说了,我刚给他们打完电话,妈高兴得都哭了,让我赶紧跟你说一声。姐,你是我最亲的姐,到时候你可得给我包个大红包啊!”
“知道了,少不了你的。”冯思雨笑着应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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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了电话,冯思雨看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字,却有些走神。
她想起了很多小时候的事。
家里但凡有点好吃的,母亲总是先塞到弟弟嘴里。
弟弟闯了祸,打碎了邻居家的玻璃,父母回家不问青红皂白,先骂她这个当姐姐的没看好弟弟。
她考上大学那年,家里说没钱,让她自己去办助学贷款。可第二年,弟弟只是考上个本地的专科,父母却大手一挥,给他买了他念叨了很久的最新款手机和电脑。
这些事情,像一根根细小的刺,扎在她心里很多年了。
工作以后,她拼命努力,就是想证明自己不比任何人差。她每个月省吃俭用,除了雷打不动地给家里寄生活费,还想攒钱在这个偌大的云津市,买一套属于自己的小房子,一个真正的家。
现在,她离首付的目标,就差最后五万块了。
想到这里,冯思雨摇了摇头,把那些纷乱的思绪甩开。
不管怎样,弟弟结婚是喜事。那些过去的不愉快,就让它过去吧。
然而,她那时候的天真想法,在几天后回到家时,被现实击得粉碎。
她风尘仆仆地推开家门,看到的不是预想中的喜气洋洋,而是一屋子的愁云惨雾。
“爸,妈,我回来了。怎么了这是?志强呢?不是说他带女朋友今天过来吃饭吗?”
刘秀英一看到她,眼圈立刻就红了,拉着她的手就往沙发上坐。
“思雨啊,你可算回来了,你快帮妈拿个主意吧!”
冯建国坐在一旁,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出什么事了?慢慢说。”冯思雨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还能有什么事!他那个女朋友,和她妈今天一起来的,说是来认个门,其实就是来下通牒的!”刘秀英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委屈和愤怒。
“人家女方家里说了,结婚可以,房子我们家已经买了,装修他们家也包了,但彩礼,一分都不能少!”
冯思雨心里一沉,问道:“彩礼要多少?”
刘秀英伸出两个指头,比划了一下,嘴唇都在哆嗦。
“二十万。”
02
“二十万?”
冯思雨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
她看着母亲那张愁苦的脸,又看了看父亲紧绷的下颌线,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云津市虽然不是一线大城市,但对于冯家这样的普通工薪家庭来说,二十万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
弟弟冯志强在一家小公司做出纳,一个月工资四千出头,月光族,没有任何积蓄。
父母早就退休了,靠着微薄的退休金过日子,精打细算。之前为了给弟弟买婚房,已经掏空了半辈子的积蓄,还找亲戚借了一部分。
这二十万,从哪里来?
冯思雨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己。
果然,母亲刘秀英接下来的话,印证了她的预感。
“思雨啊,你弟弟什么情况你是最清楚的。我跟你爸,真的是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了。”
刘秀英拉着冯思雨的手,那力道大得像是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你从小就比你弟弟有出息,书读得好,工作也好,工资高。你这几年在外面,肯定也攒下不少钱了吧?”
冯思雨感觉自己的手被母亲捏得生疼,她想抽回来,却被攥得更紧了。
“妈,我……”
她想说,我的钱是准备用来买房子的。
她想说,为了攒够首付,她已经好几年没买过新衣服,用着最便宜的护肤品,拒绝了所有的非必要社交。
她想说,凭什么弟弟结婚,要让她来承担这笔巨额的费用?
可这些话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冯建国在这时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威严,带着不容反驳的命令口气。
“什么你的我的!我们是一家人!你弟弟结婚,就是我们冯家的大事!你当姐姐的,难道能眼睁睁看着他因为彩礼娶不上媳妇,被别人戳脊梁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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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我不是那个意思……”冯思雨试图解释。
“那你是什么意思?”冯建国眼睛一瞪,“我告诉你冯思雨,这件事没得商量!你是他姐,长姐如母,你帮他是天经地义!这二十万,你必须得出!”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冯志强终于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刚刚哭过。
他走到冯思雨面前,声音带着哭腔。
“姐……我求求你了。我跟小雅是真心相爱的,我们不能因为这个钱就散了。你要是不帮我,我……我这辈子就完了。”
他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就这么当着全家人的面,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刘秀英一看儿子哭了,心疼得不行,一边抱着儿子安慰,一边对着冯思雨哭喊:“冯思雨!你是不是非要逼死我们娘俩才甘心啊!你弟弟要是娶不上媳妇,我也不活了!”
一时间,哭声、骂声、指责声,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冯思雨牢牢地困在中央。
她看着眼前这场闹剧,父亲的强硬,母亲的哭闹,弟弟的懦弱。
他们每个人都那么理直气壮。
仿佛她冯思雨,天生就是为了这个家、为了这个弟弟而活的。她的个人意愿、她的未来规划,在“家庭”和“亲情”这两个沉重的词语面前,一文不值。
多年来积压在心底的委屈、愤怒、不甘,在这一刻,如同火山一样,即将喷发。
她的手在身侧紧紧地握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掌心。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会爆发,会拒绝,会掀起一场家庭大战的时候。
冯思雨却缓缓地松开了拳头。
她抬起头,环视着她的家人们,然后,一个谁也意想不到的笑容,出现在她的脸上。
于是,便有了引言里的那一幕。
她平静地开口。
“好,我给。”
03
冯思雨说出那个“好”字的瞬间,客厅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刘秀英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愣愣地看着女儿,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冯建国的眉头也舒展开来,脸上紧绷的肌肉放松了。
冯志强更是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满是惊喜和感激。
“姐!你……你答应了?”
“我答应了。”冯思雨重复了一遍,脸上的笑容未变,只是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无人察觉的冰冷。
短暂的寂静之后,冯家爆发出了劫后余生般的狂喜。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女儿最懂事,最孝顺了!”刘秀英一把抱住冯思雨,用力地拍着她的后背,脸上的眼泪还没干,就笑开了花。
“思雨啊,你真是我们家的好女儿!爸爸没白疼你!”冯建国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走过来,语气也变得温和了许多。
冯志强更是激动得语无伦次:“姐!谢谢你!你就是我亲姐!我这辈子都记得你的好!”
冯思雨任由母亲抱着,听着父亲和弟弟的夸赞,脸上的微笑像一张精致的面具,看不出任何真实的情绪。
她只是轻轻地拍了拍母亲的背,说:“妈,你别激动。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就见外了。”
一场家庭风暴,就以这样一种戏剧性的方式,迅速平息了。
接下来的几天,冯家的气氛好得前所未有。
刘秀英每天变着花样给冯思雨做好吃的,嘘寒问暖,体贴入微。
冯建国看她的眼神也充满了赞许,逢人就夸自己的女儿有本事,顾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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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志强更是每天“姐、姐”地跟在她身后,又是端茶又是倒水,殷勤备至。
他们似乎都刻意地忘记了,那二十万对冯思雨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们也刻意地忽略了,冯思雨在“答应”之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她话变得更少了,很多时候,家人在客厅里高高兴兴地讨论着婚礼的细节,她就一个人在房间里,对着电脑,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刘秀英有一次端着水果进去,好奇地问了一句:“思雨,天天看电脑,对眼睛不好,你看什么呢?”
冯思雨迅速地切换了页面,回头笑道:“没什么,妈。查点工作上的资料。”
刘秀英不疑有他,放下水果就出去了。
她没有看到,在冯思雨切换页面之前,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电子表格。
表格里密密麻麻,记录着一长串的日期、事项和金额。
从她大学时家里寄来的、远低于其他同学的生活费开始,到她工作后每个月给家里的汇款,再到几年前弟弟创业失败,她帮忙填上的那个五万块的窟窿……
每一笔,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而这几天,冯思雨又在上面添了几笔新的。
“下周去提钱,你提前跟公司请个假,陪我们去一趟银行,那么大一笔钱,我们不放心。”晚饭时,冯建国用一种不经意的口吻说道。
“好。”冯思雨点点头,往嘴里扒了口饭。
“对了,姐,”冯志强也开口了,“小雅说,她闺蜜结婚,男方都给买了‘三金’,你看……”
“买。”冯思雨没等他说完,就干脆地吐出了一个字。
“还有还有,”刘秀英也想起了什么,“亲家那边说,婚礼的酒店想订好一点的,说是有面子,但是好一点的,一桌就要贵五百块呢。”
“订。”冯思雨依旧是那个淡淡的表情。
看着女儿如此“通情达理”,冯建国和刘秀英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满意。
他们觉得,女儿是真的想通了,想明白了。
他们完全没有注意到,冯思雨在答应他们每一个要求的时候,握着筷子的手,骨节都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夜深人静时,冯思雨关上了房间的门。
她没有开灯,只是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城市的点点灯火。
手机屏幕亮起,她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小冉,是我。”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干练的女声:“思雨?这么晚了,怎么了?”
“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个……从事后资产清算和公证的律师朋友,能把联系方式推给我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然后问道:“思雨,你……真的决定了?”
冯思雨看着玻璃窗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嘴角再次浮现出那个熟悉的、冰冷的微笑。
“决定了。”她说,“有些人,有些事,总要有个了断。”
04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一周后。
冯建国催着冯思雨去银行取钱。
为了表示“诚意”和“监督”,冯建国和刘秀英特意换了身干净衣服,一大早就在客厅里等着,说要陪她一起去。
“思雨,准备好了吗?别磨蹭了,银行人多,得早点去排队。”冯建国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催促道。
“来了。”
冯思雨从房间里走出来,穿着一身简单的休闲装,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去银行的路上,刘秀英一路都在畅想着未来的美好生活。
“等志强结了婚,明年我就能抱上孙子了。思雨啊,到时候你可得给你的大外甥包个大红包啊!”
“你这老婆子,八字还没一撇呢。”冯建国嘴上这么说,脸上却笑开了花。
冯思雨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嗯”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到了银行,大堂里果然人来人往。
冯思雨取了号,坐在等候区。
冯建国和刘秀英就像两个保镖,一左一右地坐在她身边,眼睛警惕地看着四周,生怕有人会抢走他们家这笔“巨款”。
等待的时间里,冯思雨的脑海里又闪过一个画面。
那是她上高三那年,学习压力特别大,营养有点跟不上,整天头晕。她跟母亲说,想买点核桃补补脑。
刘秀英当时皱着眉头说:“女孩子家家的,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还吃核桃,多贵啊!家里没那个闲钱。”
可转过头,她就看见母亲给放学回家的弟弟买了他最爱吃的炸鸡腿,弟弟吃得满嘴是油,她在一旁闻着香味,只能默默地咽口水。
那个时候的委屈,清晰得就像发生在昨天。
“B134号,请到3号窗口办理。”
广播叫到了冯思雨的号。
她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气,朝着柜台走去。
父母也立刻跟了上来,紧紧地贴在她身后。
“您好,请问办理什么业务?”柜员小姐露出了职业性的微笑。
“我……我想咨询一下大额取款和……贷款业务。”冯思雨的声音有些微的颤抖,但很快就稳住了。
“贷款?”冯建国和刘秀英在身后同时出声,充满了疑惑。
冯思雨没有回头,她看着柜员,点点头:“是的,我想了解一下,以我个人的信用和资产情况,最高能申请到多少额度的消费贷款。”
柜员愣了一下,但还是专业地回答:“好的,女士。那需要您提供一下您的身份证和资产证明,我们帮您评估一下。”
整个咨询过程,冯思雨问得非常仔细,关于利率、还款周期、审批流程等等。
而她身后的父母,脸色从一开始的疑惑,慢慢变成了安心。
在他们看来,女儿这是在想办法凑钱,连贷款都考虑上了,说明她是真的尽心尽力了。
离开银行的时候,刘秀英还心疼地拉着冯思雨的手说:“思雨啊,能不贷款还是别贷了,利息那么高,妈心疼。你卡里到底有多少钱,要是不够,差一点的话,我们再找亲戚朋友凑凑。”
“妈,没事,我有数。”冯思雨淡淡地回答。
她确实有数。
她卡里的存款,不多不少,刚好够她那个小房子的首付,还多出几万。
但这笔钱,她一个子儿都不会动。
回家的路上,冯思雨接到了好友小冉的电话。
“怎么样了?律师联系了吗?”
“联系了,”冯思雨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压低声音说,“所有材料都发给他了,他说明天就能把正式的文书和公证文件发给我。”
“思雨,你可想好了,这东西一旦在婚礼上拿出来,你跟你们家,可就真的一点情面都不剩了。”小冉的语气里充满了担忧。
冯思雨沉默了片刻,看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
“小冉,情面是互相给的。当他们把我当成一个可以随意支取的提款机时,他们就已经没给我留任何情面了。”
“这些年,我给这个家的,早就超过二十万了。我不是在报复,我只是……想拿回本该属于我自己的东西,和我的人生。”
挂掉电话,冯思雨脸上的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05
婚礼的前一天晚上,冯家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冯建国和刘秀英请了几个关系近的亲戚来家里吃饭,算是提前庆祝。
饭桌上,酒过三巡,气氛热闹到了极点。
冯建国红光满面,举着酒杯,大声地对亲戚们说:“我们家志强能有今天,能娶到这么好的媳妇,除了我们当父母的,最大的功臣,就是他姐姐,思雨!”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冯思雨身上。
“我们家思雨,从小就懂事!有出息!现在工作好了,不忘本,拿出二十万来给弟弟办婚事,这是什么?这就是亲情!这就是我们冯家的家风!”
亲戚们纷纷附和。
“建国,你真是好福气啊,养了这么个好女儿!”
“是啊,现在这么顾家的女儿可不多见了。”
“思雨真是个好姐姐!”
冯志强也端起酒杯,有些不好意思地走到冯思雨身边:“姐,大恩不言谢,这杯我敬你。”
冯思雨看着眼前的弟弟,看着满桌亲戚的笑脸,看着父母脸上那无比自豪和满足的神情,她也端起了面前的果汁。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她微笑着,将杯中的果汁一饮而尽。
在所有人看来,这都是一幅姐友弟恭、父慈子孝、其乐融融的温馨画面。
他们都沉浸在对未来的美好幻想中,幻想着冯家从此会因为这桩婚事而更有面子,更加兴旺。
就在这时,冯思雨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进来一条信息。
她很自然地拿起来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她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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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一刹那的苍白,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那一刻凝固了。
虽然只有短短一瞬,快到几乎没人察觉,但她端着杯子的手,还是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
她迅速地按灭了屏幕,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
但她这个细微的动作和神情的变化,还是被坐在她旁边的母亲刘秀英捕捉到了。
“思雨,怎么了?”刘秀英关切地问道,“是不是工作上有什么急事?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一句话,让饭桌上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冯思雨身上。
冯思雨抬起头,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微笑,只是那笑意怎么看都有些勉强,没有抵达眼底。
她摇了摇头,目光越过众人,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
她轻声说了一句。
“没什么,妈。”
顿了顿,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所有人说。
“就是觉得……明天的婚礼,人肯定会很齐,一定很‘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