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经理,你凭什么让我赔这么多钱?”
“凭什么?就凭你擅自拉断了整栋楼的电闸!”
这句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闻景的心上。
他四十多岁的人生,第一次感到如此的荒谬和无力。
他救了一个即将临盆的孕妇,救了两条命,却转眼间成了要背负天价赔偿的“罪人”。
他想不通,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01
这个夏天似乎比往年都要热上几分。
午后的太阳像个巨大的火炉,把“观澜小区”的每一寸水泥地都烤得滚烫。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沉闷的、令人喘不过气的燥热。
闻景拧开房门,把一身的汗水和疲惫带进了这个不大的两居室。
他刚从城东的一个小工厂回来,给人家的老旧设备做了一次线路检修,挣了三百块钱。
这点钱,对于一个曾经的国企高级电气工程师来说,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可对于如今失业快一年的他,却是接下来半个月的生活费。
人到中年,最怕的就是这种从山巅跌落谷底的无力感。
他曾是厂里的技术大拿,受人尊敬,可时代一变,整个行业都面临转型,他这样不善交际、只懂技术的老实人,成了第一批被优化的对象。
闻景瘫坐在沙发上,随手点开手机上的招聘软件,推送过来的职位,要么是薪水低得离谱,要么是要求年轻人能“拥抱变化”,能“狼性拼搏”。
他看着自己手心里的老茧和眼角的皱纹,自嘲地笑了笑。
这个世界,似乎已经没有太多空间留给他们这些“前浪”了。
窗外,几声尖锐的蝉鸣,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起身想去厨房倒杯水,却隐约听到楼道里传来一阵嘈杂的喧哗声。
“观澜小区”是个有十几年历史的老小区,隔音不好,邻里之间有点什么动静,基本都传得一清二楚。
闻景没太在意,只当是哪家的孩子又在楼道里打闹。
然而,那声音非但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响,还夹杂着几分焦急的呼喊和“砰砰”的拍门声。
出事了。
闻景心里咯噔一下,他放下水杯,快步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只见楼道里已经围了七八个邻居,都仰着头朝着楼上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啊?”闻景向相熟的邻居老王问道。
“电梯!电梯又坏了!”老王一脸焦急地指着楼上。
“好像有人被困在里面了,听声音还是个女的!”
闻景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这个小区的电梯是出了名的老旧,平时运行起来就“嘎吱”作响,像个随时会散架的老爷车。
物业年年说要大修,却年年都只是小修小补,贴个“检验合格”的标签应付了事。
作为一名专业的电气工程师,闻景早就看出来这电梯有严重的安全隐患,私下里也跟物业反映过几次,但都石沉大海。
就在这时,一阵更急促、更虚弱的拍门声从七楼和八楼之间传了出来。
“救命......有人吗......我喘不上气了......”
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恐惧。
“是个孕妇!是刚搬来802那家的,肚子老大看样子快生了!”人群中有人认了出来。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的心都揪紧了。
闷热的天气,狭小的电梯轿厢,一个即将临盆的孕妇,每耽误一分钟,危险就增加一分。
很快,穿着白色制服的物业史经理带着两个保安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
史经理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微胖,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总是挂着一种程序化的严肃表情。
他一来,先不是关心被困人员的情况,而是拿出手机,对着周围拍照取证,然后熟练地拉起一道警戒线,嘴里不停地喊着:“大家不要围观!都散一散!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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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经理!还拍什么照啊!赶紧想办法救人啊!”一个性急的阿姨喊道。
“我已经给电梯维保公司打电话了!”史经理举着手机,像举着一面令箭,“他们说全市今天报修的电梯太多,人手紧张,派人过来最快也要一个半小时!”
一个半小时!
这个时间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别说一个孕妇,就是个壮汉,在那个铁皮罐头里关一个半小时,也得给闷出毛病来。
“那不能撬门吗?咱们几个大男人一起使劲,肯定能把门扒开一点缝!”老王提议道。
“不行!”史经理立刻否决,语气严厉,“电梯是特种设备,你们非专业人士胡乱操作,万一导致电梯突然坠落,这个责任谁负?出了事,你们赔得起吗?”
一句话,把所有热心的邻居都给噎了回去。
是啊,责任,这个词太重了,谁也担不起。
史经理看着被自己镇住的众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开始对着电话汇报情况:“领导,现场情况已经控制住了,业主情绪稳定,我们正在等待专业救援......”
闻景站在人群后面,眉头紧锁。
他听着电梯里舒云的呼救声越来越微弱,心里比谁都急。
凭他的专业知识判断,电梯轿厢因为故障,紧急通风系统很可能也已经失效了。
在这样的高温天气下,一个密封的金属空间内,氧气会迅速消耗,温度会急剧升高,这对孕妇和胎儿来说,都是致命的威胁。
等待一个半小时,无异于一场豪赌,赌的是一条生命。
他不能再等了。
闻景挤出人群,走到史经理面前,沉声说道:“史经理,不能再等了,孕妇在里面已经出现呼吸困难的症状了。”
史经理瞥了他一眼,认出他是那个总来找茬提意见的“刺头”业主,没好气地说道:“你懂什么?我这是按规章制度办事!安全第一!”
“我以前是做电气工程的,我知道这种情况有多危险。”闻景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维保人员来不了,我们得想办法自救。”
“自救?你怎么救?你要是把电梯弄坏了,或者把人弄伤了,你负责吗?”史经理一脸的轻蔑。
“有一种办法,风险比较大,但也许能行。”闻景看着史经理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切断这栋楼的总电源。”
“什么?”史经理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你疯了?切断总电源?你知道这会造成多大的损失吗?全楼的电器都可能烧坏!这个责任你负得起吗?”
“电梯的电磁制动器是靠电力吸合的,瞬间断电可能会让制动器松开一个间隙,这样我们从外面或许就能用机械的方式打开轿厢门。这是唯一的办法了!”闻景解释道。
“我不管你什么制动器!我只知道小区的供电系统不能乱动!这是规定!”史经理的态度强硬无比。
规定,规定,又是规定!
闻景看着史经理那张刻板而冷漠的脸,心中的怒火“噌”地一下就冒了上来。
难道在他眼里,一堆冰冷的规章制度,比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还要重要吗?
电梯里,舒云的呼救声已经变成了微弱的呻吟。
时间,正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闻景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跟眼前这个人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个一动不动的电梯指示灯,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坚定。
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
这个责任,今天他担了!
“老王,几位大哥,帮我个忙!”闻景突然转身对几个邻居喊道。
“干什么,小闻?”
“拦住他!”闻景指着史经理,“我去配电室!救人要紧!”
老王等人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看着闻景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一股热血也涌了上来。
“好!你去!我们帮你拦着!”
几位热心的邻居立刻上前,将史经理和两个保安团团围住。
“你们要干什么?反了天了你们!”史经理气急败坏地吼叫着。
闻景不再理会身后的叫骂声,转身就朝楼下的配电室冲去。
他的人生,在这一刻,做出了一个足以改变他命运的决定。
02
配电室的门上挂着一把大锁,上面贴着“非专业人员,严禁入内”的警示牌。
这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但对于闻景而言,却不是什么难事。
他从家里拿来了工具箱,只用了不到一分钟,就撬开了那把老旧的门锁。
“吱呀”一声,一股夹杂着灰尘和电流特有味道的空气扑面而来。
配-电室内,一排排灰色的电闸柜静静地矗立着,上面布满了复杂的线路和仪表盘,发出低沉的“嗡嗡”声。
闻景的眼神迅速扫过整个配电室的布局,大脑如同一台精密的计算机,飞速地运转起来。
他多年的专业经验在此刻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A栋楼的总电源开关,并且要确保操作的准确性,任何一点失误,都可能引发严重的电力事故。
外面的叫骂声和邻居们的劝阻声交织在一起,像战鼓一样敲击着他的耳膜。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所有的干扰都排除在外。
他的目光最终锁定在了墙角一个最大号的电闸柜上,上面用红漆标注着“A栋总闸”的字样。
就是它了。
闻景戴上绝缘手套,握住了那个巨大而冰冷的闸刀开关。
他的手心全是汗。
他知道,这一下拉下去,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将要面对物业的雷霆震怒,意味着他可能要承担无法估量的经济赔偿,意味着他平静的生活将被彻底打破。
可他的脑海里,却反复回响着那个孕妇微弱的求救声。
那是一个即将成为母亲的女人,在绝望中对生命的最后呼唤。
跟两条人命比起来,那些所谓的规定、损失,又算得了什么?
去他妈的规章制度!
闻景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下一拉!
“咔嚓!”
一声清脆而沉重的声响,在配电室里回荡。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大楼里所有的灯光瞬间熄灭,空调的轰鸣声、冰箱的嗡嗡声、电视的嘈杂声......所有因电力而存在的声音,全部戛然而止。
整栋楼陷入了一片突如其来的黑暗和死寂。
“成功了!”
闻景来不及多想,扔下工具就往楼上冲去。
当他再次跑到七楼时,发现几个邻居已经在电梯门前严阵以待。
“小闻,接下来怎么办?”
“一起使劲,把门往两边扒!”闻景指挥道。
没有了电磁力的吸合,电梯门果然松动了许多。
闻景和几个热心的男邻居一起,将手指抠进电梯门的缝隙,口中喊着“一、二、三”,猛地向外发力。
门缝被一点点地拉开。
一股热浪从轿厢内涌出,夹杂着汗水和窒息的味道。
透过越来越宽的缝隙,他们看到了里面的景象。
孕妇舒云已经虚脱地瘫倒在轿厢的角落里,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发紫,额头上全是豆大的汗珠,身上的衣服也早已被汗水浸透。
“快!再加把劲!”
众人看到这一幕,更是心急如焚,用上了全部的力气。
终于,“哐当”一声,电梯门被彻底打开了。
早已等候在一旁的邻居们七手八脚地将舒云抬了出来,有人掐她的人中,有人给她扇风,还有人递上了水。
与此同时,楼下也传来了救护车尖锐的鸣笛声。
看着舒云被医护人员用担架抬走,闻景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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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靠在墙上,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累得几乎要站不住,但心里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踏实感。
他做了一件正确的事。
然而,他这份释然并没有持续多久。
随着备用电源的启动,楼道里的应急灯亮了起来,史经理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也清晰地出现在闻景面前。
“闻景!”史经理几乎是咆哮着冲过来,用手指着闻景的鼻子,“谁给你的胆子,敢私自切断整栋楼的电源?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犯罪!”
“我是在救人。”闻景疲惫地回答道。
“救人?这是我们物业和专业人员的事,用得着你来逞英雄吗?”史经理不依不饶,“现在好了,人是出来了,可你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吗?”
史经理的手机响个不停,他故意开了免提,电话那头全是业主愤怒的投诉。
“史经理,怎么回事啊?突然停电,我正在写的标书全没了!”
“我家新买的进口冰箱,会不会烧坏啊?”
“我爸的呼吸机都停了,幸亏有备用电池,不然出了人命谁负责?”
史经理举着手机,在闻景面前晃了晃,冷笑道:“听到了吗?这只是开始!闻景,因为你的鲁莽行为造成的一切经济损失,都要由你一个人来承担!你给我等着!”
撂下狠话,史经理带着保安,气冲冲地走了。
楼道里的邻居们,此刻的表情也变得复杂起来。
刚刚还在夸赞闻景是英雄的人,现在看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埋怨和疏远。
是啊,人是救了,可自家的损失怎么办?
人心就是这么现实。
闻景看着周围邻居们变化的眼神,心里一阵发凉,比刚才冲进闷热的配电室时,感觉还要窒息。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自己家中。
接下来的几天,对闻景来说,简直就是一场煎熬。
那份他预想中的“审判书”,比他想象的来得更快,也更沉重。
一张盖着物业公司公章的正式函件,被塞进了他的门缝里。
函件上,用冰冷的打印字体,详细罗列了因为他“违规切断电源”而造成的“业主损失清单”。
1102室,德国进口的家庭影院音响烧毁,索赔八万六千元。
2101室,从事设计的业主,电脑硬盘损坏,丢失重要设计稿,索赔误工费及精神损失费十五万元。
零零总总加起来,索赔总金额,竟然高达三十七万元!
三十七万!
这个数字像一座大山,瞬间压在了闻景的身上,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一个失业的中年男人,全部的积蓄加起来也不到十万块,他拿什么去赔?
更让他感到心寒的是,小区业主群里,已经因为这件事吵翻了天。
史经理在群里添油加醋地描述了闻景的“暴力行为”,并把那份索赔清单发了上去,瞬间引爆了舆论。
“天哪,三十多万!这得赔到猴年马月去?”
“这个人也太冲动了,救人是好事,但不能不考虑后果啊!”
“就是,我们家的路由器也烧了,虽然不值钱,但也很麻烦!”
“支持物业索赔!必须让他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不然以后谁都敢乱来,小区不成无法无天了?”
当然,也有少数支持闻景的声音。
“我觉得闻师傅是好样的,那可是一条人命啊!难道人命还比不上那些破电器?”
“就是,物业反应那么慢,要不是闻师傅,孕妇出事了谁负责?”
但这些微弱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在了声讨和抱怨的浪潮之中。
墙倒众人推,鼓破万人捶。
闻景成了整个小区的“公敌”。
他出门买菜,都能感受到邻居们在他背后指指点点。
那个曾经热心肠地帮他拦住保安的老王,现在见到他也只是尴尬地笑笑,然后绕道走开。
闻景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和无助。
他救了人,却仿佛得罪了全世界。
而被他救下的那个孕妇舒云,自从被送进医院后,就一直没有消息。
他不知道她是平安还是危险,更不知道她的家人对此事是什么态度。
也许,他们也觉得他是个惹了麻烦的莽夫吧。
闻景坐在黑暗的房间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烟雾缭绕中,他那张饱经沧桑的脸,显得愈发落寞和疲惫。
他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到底是不是错了?
03
在巨大的压力和自我怀疑中,闻景熬过了一个星期。
这天上午,他接到了物业的电话,通知他下午去物业会议室参加一场关于此事的“调解会”。
闻景知道,这所谓的“调解会”,不过是一场针对他的“批斗会”。
但他不能不去。
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他想去为自己争辩,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他也要告诉那些人,他做的不是一件坏事。
下午两点,闻景准时来到了物业会议室。
推开门,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长条形的会议桌一侧,是物业经理史经理和公司的法务。
另一侧,则是那几家提出高额索赔的业主,他们一个个面色不善,眼神里充满了对闻景的敌意。
而闻景的位置,被孤零零地安排在了桌子的尽头,像是等待审判的犯人。
整个会议室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好,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开始吧。”史经理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
他先是声色俱厉地重申了闻景“违反小区管理规定、危害公共电力安全”的严重性。
然后,便让那几位业主轮流“控诉”闻景的行为给他们造成的“巨大损失”。
“闻先生,我们家那个音响,是我老公专门从德国托人带回来的,花了快十万块!”1102室的女业主说着说着,竟挤出了几滴眼泪,“现在就因为你这么一拉闸,全毁了!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心疼?”
2101室那个做设计的年轻人,则拿出了一份合同,声称因为电脑硬盘损坏,导致他给一个大客户的设计方案无法按时交付,面临巨额的违约金。
他们一个个说得声泪俱下,仿佛闻景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
闻景坐在那里,听着这些人的控诉,只觉得一阵阵的恶心和悲哀。
他想反驳,想质问他们,难道你们那些昂贵的电器,就比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还重要吗?
可他一张嘴,就被史经理打断了。
“闻景,事实已经很清楚了。”
史经理拿出一份事先打印好的文件,推到闻景面前,“这是我们根据几位业主的损失,拟定的一份赔偿协议。”
“总金额三十七万四千元。”
“考虑到你可能一次性拿不出这么多钱,我们公司人性化地允许你分期付款,分三十年还清,每个月连本带息......”
看着那份协议上密密麻麻的条款和那个刺眼的天文数字,闻景的双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三十年!
他今年已经四十五岁了,这意味着他要一直背负着这笔沉重的债务,直到他七十五岁!
这跟判了他无期徒刑,又有什么区别?
“我不签!”闻景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我救人没有错!电梯有安全隐患,物业的反应迟缓,你们也有责任!”
“责任?我们的责任就是按规定办事,等专业人员来!”
物业的法务冷笑着说道,“而你,闻先生,你的行为属于违规操作,不管你的动机是什么,你都要为造成的后果负责。”
“这是最基本的法律常识。好心,是不能成为办坏事的理由的。”
“对!必须让他赔!”
“签了吧!别想赖账!”
几位业主也跟着起哄。
闻景环顾四周,看到的是一张张冷漠、贪婪、幸灾乐祸的脸。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头被逼到悬崖边的困兽,孤立无援。
巨大的屈辱和愤怒,让他几乎要失去理智。
就在史经理再次催促他签字,甚至拿起笔要硬塞进他手里的时候,会议室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一个穿着普通白衬衫的男人,搀扶着一位面色还有些苍白的女子,走了进来。
正是被救的孕妇舒云和她的丈夫。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被吸引了过去。
舒云的丈夫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样子,身材挺拔,面容沉静,眼神中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稳重和锐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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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理会会议室里剑拔弩张的气氛,而是先低头温柔地对妻子说了句:“你坐在这里等我一下,别累着。”
他扶着舒云在靠门的一张空椅子上坐下,然后才转过身,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闻景身上,微微点了点头,那眼神里,带着一丝感激和歉意。
“请问,哪位是史经理?”他开口问道,声音不大,但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就是,你有什么事?”史经理看着这个不速之客,皱了皱眉。
“我是舒云的丈夫,我叫顾承宇。”男人平静地自我介绍道。
他走到会议桌前,看了一眼那份摆在闻景面前的赔偿协议,然后对史经理说:“我太太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
“这位闻景先生,是我们全家的恩人。”
“今天我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的。”
史经理以为他也是来求情或者讨价还价的,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顾先生,我很同情你太太的遭遇,也很‘理解’闻景先生的‘好意’,但一码归一码,他造成的损失是事实,这个赔偿......”
顾承宇没有跟他争辩,只是打断了他的话,提出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要求。
“史经理,在谈赔偿之前,我能看一下咱们小区的电梯年度维保记录,和最近半年的所有故障报修单吗?”
史经理愣了一下,随即警惕地说道:“这些都是我们公司的内部资料,按照规定,不能随意外借。”
又是规定。
顾承宇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他点了点头,没有再坚持,而是拿出自己的手机,走到一旁,拨通了一个电话。
他的语气依然非常平静,就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一样。
但他说出的话,却让整个会议室的空气,瞬间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