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手在抖。”
范若雪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不像一个被绑在椅子上的人。
她看着面前的男人,那个自称陈默的绑匪,他的刀尖离她的喉咙只有不到三厘米,但握着刀柄的手,却像秋风中的落叶一样无法自持。
“闭嘴!”陈默的声音嘶哑,像是硬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他想让自己显得凶狠,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泄露了比凶狠更多的东西——紧张,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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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若雪甚至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容很淡,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陈默用凶恶伪装起来的硬壳。
“这事儿,你是第一次干吧?”
这一切,都要从三天前那个闷热的雨夜说起。
01
安陵市的夏夜,潮湿得能拧出水来。
一场暴雨憋了整整一天,终于在午夜时分倾泻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湖畔一号”别墅群的落地窗上,噼啪作响。
范若雪刚结束一个跨洋视频会议,她捏了捏发紧的眉心,端着一杯红酒,赤脚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看着窗外的电闪雷鸣。
偌大的别墅里,只有她一个人。
保姆早就下班了,而她的丈夫,铭德集团的董事长周铭德,此刻应该正在另一个城市的酒会上觥筹交错,或许身边还依偎着某个年轻漂亮的女伴。
她已经记不清他们有多久没有好好说过一句话了。
手机在茶几上震动了一下,是一条推送新闻的弹窗——【铭德集团董事长周铭德出席慈善晚宴,风采依旧】。
配图上,周铭德举着酒杯,笑容满面,他身旁站着一个巧笑倩兮的女明星,两人挨得很近。
范若雪面无表情地划掉了通知。
结婚十五年,从一个默默无闻的设计师,到如今安陵市无人不晓的“范总”,她用自己的才华和手腕,把一家小小的服装工作室,做成了市值几十亿的上市集团“若雪高定”。
外人看来,她是人生赢家,事业有成,家庭美满。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栋价值上亿的别墅,更像一座华丽的囚笼。
她走到玄关,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平底鞋换上,又随手抓起一件风衣和车钥匙。
雨太大,心太闷,她想出去透透气。
白色的玛莎拉蒂驶出车库,像一道闪电划破雨幕。
她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只是沿着湖边的公路漫无目的地开着。
雨刮器疯狂地左右摇摆,也刮不尽眼前的滂沱大雨。
就在车子拐过一个弯道时,路中间突然蹿出一个黑影,范若雪心里一惊,猛地踩下刹车。
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声音,车头险险地在距离那人半米的地方停下。
是一个穿着黑色雨衣的男人,他应声倒地,似乎是被吓到了。
范若雪惊魂未定,下意识地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查看。
可她的手刚放到车门把手上,倒地的男人却像猎豹一样猛地从地上弹起,一把拉开了她的车门。
一股混杂着雨水和泥土的气息瞬间涌了进来。
“别动!下车!”男人的声音年轻,但充满了刻意压制的紧张。
范-若雪看清了,他手里拿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
她的大脑有瞬间的空白,但随即便冷静了下来。
她缓缓举起双手,眼神没有看那把刀,而是落在了男人的脸上。
他戴着一顶鸭舌帽和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里有狠厉,但更多的是掩饰不住的惊惶。
“好。”范若雪只说了一个字,然后顺从地走下了车。
雨水瞬间淋透了她昂贵的丝绸衬衫,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成熟窈窕的曲线。
她没有反抗,甚至没有尖叫。
因为她从那个年轻绑匪颤抖的刀尖上,看到了比危险更多的东西——他的不专业。
02
范若雪被带到了一间废弃的旧仓库。
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和霉菌的味道,角落里堆满了破烂的杂物,一张破旧的木板床就是这里唯一的家具。
陈默用一根粗糙的麻绳将她绑在了一把靠背椅上,动作显得很笨拙,绳子在她纤细的手腕上绕了好几圈,勒得她有点疼。
“你叫什么名字?”范若雪忽然开口。
陈默正在检查门窗,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吓了一跳,手里的匕首差点掉在地上。
他稳了稳心神,转过身恶狠狠地瞪着她:“你管我叫什么!老实点!”
“我总得知道,是谁为了钱,连命都不要了吧。”范若雪语气平淡,仿佛在谈论天气。
“少废话!”陈默被她说中了心事,有些恼羞成怒,“你只要让你老公准备好五百万,钱一到,我立马放你走!”
“五百万?”范若雪挑了挑眉,“我的身价,就值五百万?”
这话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让陈默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他当然知道五百万对周铭德来说九牛一毛,但他不敢要得更多,他怕事情闹大,怕自己控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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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给我耍花样!”他走到范若雪面前,把刀尖对着她,“现在,给你老公打电话!”
范若雪看了看他,顺从地点了点头。
陈默拿出一部崭新的非智能手机,拨通了周铭德的电话,然后开了免提,将手机凑到范若雪嘴边。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那边传来嘈杂的音乐声和周铭德略带不耐烦的声音:“喂?谁啊?不知道我正在忙吗?”
“是我。”范若雪开口。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周铭德的声音冷了下来:“范若雪?你用陌生号码打给我干什么?又想查岗?”
“我被绑架了。”范若雪言简意赅。
周铭德在那边似乎是愣住了,随即发出一声嗤笑:“绑架?范总,你又在玩什么新花样?我告诉你,我今天很累,没心情陪你演戏。”
“他们要五百万赎金。”范若雪没有理会他的嘲讽,继续说。
“五百万?哈哈哈哈……”周铭德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范若雪,你自己的钱比我还多,你让我给你付赎金?你当绑匪是傻子还是我是傻子?行了,别闹了,我挂了。”
“嘟……嘟……嘟……”
电话被干脆地挂断,仓库里只剩下冰冷的忙音。
陈默举着手机,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富豪老公的惊慌失措、愤怒咒骂、讨价还价……但他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种近乎羞辱的漠不关心。
范若雪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一抹不易察觉的悲哀从眼底划过。
03
气氛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陈默的呼吸变得粗重,他死死地盯着范若雪,仿佛想从她那张平静得过分的脸上,找到一丝和他一样的情绪,比如愤怒,或者绝望。
但他失败了。
范若雪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刚才那通电话,与她毫无关系。
“他……他不管你?”陈默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你听到了。”范若雪淡淡地说。
陈默感觉一股无名火从心底蹿了上来,这火气一半是对周铭德的,一半……是对范若雪的。
他想不通,为什么这个女人到了这种地步,还能如此镇定?她凭什么?
“你好像一点也不怕?”他忍不住问。
“怕有用吗?”范若雪反问,“怕了你就会放我走?”
陈默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烦躁地在仓库里来回踱步,麻绳的另一端还拴在暖气管道上,随着他的走动,椅子被拖得在水泥地上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
过了一会儿,他停下来,从一个破旧的背包里掏出半瓶矿泉水和一袋干硬的面包,粗暴地塞到范若雪面前。
“吃!”
范若雪看了看那面包,又看了看自己被反绑在身后的双手,没说话。
陈默这才反应过来,他犹豫了一下,骂了句脏话,走上前,拧开瓶盖,把水递到她嘴边。
范若雪没有拒绝,微微张口喝了两口。
她的嘴唇很干,带着一丝冰凉的触感,碰到瓶口的时候,陈默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几滴水洒了出来,顺着她优美的下颌线,滑进了她丝绸衬衫的领口里。
那片白皙的肌肤上,水珠晶莹,像清晨的露水。
陈默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凝滞,他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收回了手。
“咳……你自己喝!”他把水瓶往她怀里一塞,转身就走,动作狼狈。
范若雪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她低头,看到自己的手机就掉在椅子腿旁边不远处。
是刚才下车时,从风衣口袋里滑落出来的。
陈默显然没有注意到。
她用脚尖,悄悄地,一点一点地,将手机往自己这边勾。
就在这时,陈默的手机响了。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几乎是冲到仓库的角落里,压低了声音接起电话。
“喂……妈……我……我在外面有点事……钱……钱我很快就凑到了,你放心,下周……下周一定能手术!”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焦急和一种竭力维持的镇定,但那份绝望,却像仓库里的霉味一样,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
范若雪的动作停了下来,她静静地听着,眼神里多了一丝复杂的东西。
原来,又是一个被钱逼上绝路的可怜人。
04
第二天,陈默又给周铭德打了一次电话。
这一次,电话直接被挂断了。
第三次打过去,已经关机。
陈默的耐心和理智,在这一次次的忙音中,被消磨殆尽。
他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在小小的仓库里烦躁地打转,眼神里的凶光越来越盛。
范若雪反而比之前更平静了。
这两天,她一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陈默。
他很年轻,估计不到三十岁。他虽然努力装出凶狠的样子,但很多细节都暴露了他内心的生涩和慌张。
他会因为一只突然窜出来的老鼠而吓一跳,也会在她长时间不说话时,紧张地过来探她的鼻息。
他给她送来的食物,从第一天的干面包,变成了第二天的盒饭。
一份十五块钱的,两荤一素的盒饭,他自己啃的,还是那种干巴巴的面包。
“你不饿?”范若雪吃着饭,忽然问他。
陈默正蹲在角落里,闻言抬起头,含糊地“嗯”了一声。
“你叫陈默?”范若雪又问。
陈默警惕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昨天你打电话,我听到了。”范若雪放下筷子,“你母亲病了?”
陈默的脸色瞬间变了,他猛地站起来,冲到范若雪面前,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盒饭,摔在地上。
米饭和菜汤洒了一地。
“不该你问的别问!”他低吼着,像是在掩饰自己的心虚,“吃完了就老实待着!”
范若雪看着他,忽然笑了。
“陈默,你觉得你现在像个绑匪吗?”
“你什么意思?”
“你绑我来,不是为了钱吗?可是现在,我丈夫不管我,钱拿不到,你打算怎么办?杀了我?”她的语气很轻,却像一把小锤,一下下敲在陈默最脆弱的神经上。
“我……”陈默被她问住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杀人?他不敢。
放了她?他不甘心,母亲的手术费还差一大截。
他就这样陷入了一个死局。
“你把我放了,我可以给你钱。”范若雪抛出了诱饵。
“你少骗我了!”陈默根本不信,“你出去了就会报警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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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范若雪说话,向来算数。”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而且,我为什么要报警?让全世界都知道我被绑架,而我的丈夫却见死不救?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陈默愣住了,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反驳。
他看着眼前的女人,她明明被绑在椅子上,处于绝对的弱势,但那份从容和气场,却让他感觉自己才是那个被审视、被掌控的人。
这种感觉让他非常不舒服,甚至有些恼火。
他需要做点什么,来打破这种局面,来重新夺回主导权。
他盯着范若雪那张因为两天没有好好休息而略显憔悴,却依旧美丽动人的脸,一个疯狂而危险的念头,渐渐在他心里升腾起来。
他缓缓地,一步一步地,朝她走了过去。
05
仓库里的光线很暗,只有一扇高窗透进些许灰蒙蒙的天光。
陈默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一个巨大的怪物,将范若雪完全笼罩。
他的眼神变了,不再是之前的慌乱和焦躁,而是一种破罐破摔的狠戾,带着一丝近乎病态的兴奋。
范若雪的心跳,终于漏了一拍。
她意识到,她之前的试探和挑衅,可能把这头本就处于崩溃边缘的困兽,逼向了另一个极端。
“范总,你说得对。”陈默在她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沙哑得像砂纸在摩擦,“我可能拿不到钱了。”
他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你老公不要你,他觉得你不值五百万。”
他伸出手,用粗糙的手指,轻轻划过范若雪光洁的脸颊,那触感让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但是我觉得……你值。”
他的手指缓缓下移,停在了她衬衫的第一颗纽扣上。
范若雪的呼吸微微一滞,她没有挣扎,也没有尖叫,只是用那双清冷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她的镇定,让陈默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他讨厌她这种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眼神。
他需要看到她害怕,看到她求饶,这样才能证明,他才是这里的主宰。
“看来,周铭德已经很久没有碰过你了吧?”他恶意地揣测着,试图用污秽的言语来击溃她的心理防线,“也是,像你这么强势的女人,哪个男人会喜欢?”
范若雪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但不是恐惧,而是一闪而过的讥诮。
这丝讥诮彻底激怒了陈默。
他觉得自己所有的尊严都被这个女人踩在了脚下。
钱拿不到,人还被看扁了。
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烧掉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既然拿不到钱,总不能白忙活一场。”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神变得浑浊而危险。
他俯下身,凑到范若雪的耳边,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颈窝,带着一股廉价烟草和绝望混合的味道。
仓库里静得可怕,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范若雪能感觉到,捆绑着自己的麻绳,被对方的手缓缓收紧。
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的声音,但奇异的是,那份极致的危险中,竟然夹杂着一丝让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颤栗和兴奋。
她已经太久没有感受过这种失控的感觉了。
陈默的声音再次响起,像魔鬼的低语,充满了孤注一掷的疯狂。
“范总,看来你老公是不在乎你了。这钱,我看是悬了。”
他顿了顿,仿佛在欣赏她此刻的表情。
“不过……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每一个字都像一颗滚烫的石子,砸在范若雪的心上。
“你要是伺候好了我,钱……也许就没那么重要了。”
话说完,整个世界仿佛都静止了。
陈默死死地盯着她,等待着她的反应——是惊恐的尖叫,还是崩溃的哭泣?
然而,范若雪只是沉默着,长长的睫毛垂下,掩盖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
过了足足半分钟,她才缓缓抬起眼。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反而漾开了一丝浅浅的,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看着他眼中尚未褪去的疯狂和色厉内荏的紧张,红唇轻启,一字一顿地,轻轻问道:
“那你还等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