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案子,跟着谷正文一辈子,到了晚年他跟人聊天还总提——就是吴石案。他说自己这辈子审过不少“共谍”,可唯独吴石,让他到后来才琢磨过来,当初是真没看透这个人的意志力有多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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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1949年后,台湾整个被白色恐怖裹着,谷正文当时在国民党保密局当侦防组组长,管的就是情报分析和抓人的事,那会儿他正风头劲,觉得只要手段用到位,就没有撬不开的嘴。直到碰到吴石,这个坐着国防部参谋次长位置的中将——谁也没料到,这么个身居高位的人,早悄悄跟中共地下组织接上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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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石不是一开始就跟国民党拧着来的。他早年在日本学军事,回国后跟着打北伐,硬仗没少打,对军队、对国家的感情深着呢。可到了抗战后期,他看着国民党内部越来越乱,当官的忙着捞钱,前线士兵连饱饭都吃不上,心里慢慢就凉了。1948年,通过老熟人何遂——就是那个国民党立法委员,其实暗地里帮中共做事的——吴石接触到了地下组织,没多犹豫就应了下来。他那时候想的不是自己能得什么,是早点结束这战乱,让国家能踏实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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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年8月,吴石奉命去台湾,临走前把家里的重要文件、房产都托付给亲戚,还跟家人说“此去不知归期”,那时候他大概就知道,这一去怕是难回头了。到了台湾,他当上参谋次长,能摸到最核心的军事情报——国民党在台湾的布防图、兵力部署、武器清单,这些都是解放台湾急着用的东西。后来华东局派了朱枫当交通员,专门跟他对接,两个多月里,他们偷偷见了六七次,吴石不光给了《台湾战区战略防御图》,还把藏在钢笔里的微缩胶卷交出去,里面记着舟山群岛的兵力分布、台湾海峡的海流数据,连空军机场停着多少架飞机、是什么型号都写得清清楚楚。更关键的是,他还攥着国民党反攻大陆的“海东青计划”,这是蒋介石压箱底的绝密,要是漏出去,整个部署就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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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一切都按计划走,朱枫都准备撤离了,可偏偏出了岔子。1950年1月29号,中共台湾工委书记蔡孝乾被抓了。第一次被捕时蔡孝乾没全招,后来找机会跑了,可到了3月中旬再被抓,就彻底扛不住了,把地下党名单全交了出来,连笔记本里记的“吴次长”代号也说了。谷正文拿到名单时还愣了一下,他怎么也不信,一个能坐到中将的人会是“共谍”,后来对着笔记本上的笔迹比对,才确认就是吴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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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中旬那天,谷正文带着人去吴石家里抓他。吴石当时正在书房看军事地图,见特务进门,没慌也没躲,就说了句“该来的总会来”。一开始审吴石,谷正文没急着来硬的,先跟他聊过去的军旅生涯,说“你是国民党的老臣,犯不着跟中共掺和,只要招了,家人安全能保,官也能留着”。可吴石就一句话:“我做的事我自己担,跟别人没关系。”
后来谷正文没了耐心,让人上了刑——电击眼球、烙铁烫身,还把人长时间吊在房梁上。后来台北“国史馆”解密的审判记录里写着,吴石那时候浑身是伤,左眼玻璃体都爆了,后来直接瞎了,皮肤也被烫得不成样,可还是不松口。有一次谷正文把吴石的妻子王碧奎带到审讯室,指着她说“你要是还不招,你家人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吴石看着妻子,眼圈红了,可还是跟她说“别害怕,我没做错事”。不过后来看档案,王碧奎被移送军法局时身上没见伤痕,谷正文自己晚年也承认,没对王碧奎动过刑。
其实一开始蒋介石批的是死缓,可后来听说吴石跟李宗仁、白崇禧这些桂系将领走得近,又想到他手里的“海东青计划”还涉及美国协防台湾的机密,怕夜长梦多,就亲自改了判决,定了死刑。
1950年6月10号,台北马场町刑场,吴石穿着整齐的军装,跟朱枫、陈宝仓、聂曦一起被押过去。按台北刑场的记录,他那会儿没说一句话,只是对着监刑的人轻轻点了点头,就转过身去了。谷正文当时也在现场,他后来回忆,看着吴石那样子,心里头第一次有点发虚——这个人,是真的不怕死,也真的信自己做的事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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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谷正文在台湾还抓过不少人,官也越做越大,可吴石案就像个包袱,一直跟着他。到了2000年,他接受《传记文学》采访,说起吴石还忍不住叹:“当初审他的时候,我以为他跟那些软骨头一样,熬不住就招了,没想到他的骨头这么硬。”还说:“吴石不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官,是真信那个‘信仰’,这种人,最难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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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知道吴石的人,大多是因为“潜伏英雄”这个名号。可很少有人知道,连当年抓他的谷正文,到了老了都还在琢磨他。有时候想想,那个年代里,一边是高官厚禄,一边是掉脑袋的风险,吴石选了难走的那条路,靠的不是别的,就是心里那点不肯放的信念。而谷正文一辈子抓了那么多人,偏偏对吴石记了一辈子,大概也是因为,他到最后也没完全想明白,那种能扛住酷刑、不怕死的“意志力”,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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